16.
「我也會説夢話。」
「嗯。」
「我説夢話的時候,同樣也在騙人。」
「很好。」
我看着師父。他比起十五分鐘前,似乎又要更蒼老一些。
「但我在小敏身邊睡覺,説夢話的時候,沒有説過假話。」我聳聳肩:「後來我上網查了一堆心理學跟夢解析的資料,那些東西告訴我如果跟非常信任的人一起睡覺的話,腦波會非常平靜,睡得比平常更沉。我猜,這就是我在小敏身邊説夢話一點也不假的原因。」
「但我顯然不夠信任那女人。」師父莞爾。
「不見得,應該説那女人玩得有些過火了。每件事都有它的代價。」我提醒。
「每件事都有它的代價。」師父蒼老地笑了。
突然,我也明白了。
全都豁然開朗,空氣一下子清爽了起來。
「所以,師父,你根本就知道我不適合幹這行。」我恍然大悟。
「錯,錯之極矣。你非常適合啊臭小子。我身上的債,全仰仗你幫我還清了。」師父得意地笑了,瞬間又年輕了十歲。
原來,在我之前的幾位師兄姐,之所以被師父給一一推下樓慘死,不是因為他們騙術不到家,而是他們的騙術只有一個殘酷的單面向。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騙術殺人,翻手活命。
師父教授我人性四年、騙術一年,卻沒有跟我多説什麼。身為騙神的師父,早就看穿我的個性,深知我對人性的忍耐極限。
他只是教,然後等。
騙慘了我。
「他媽的,我真的沒辦法青出於藍。」我失笑,好險我還蠻有幽默感的。
師父抖弄眉毛,神色飛揚。看得我的心情也跟着開朗了起來。
「從剛剛到現在,我都沒有咳嗽吧?」師父將只剩微光的煙屁股丟下樓。
「是挺神奇。」我承認。
「我覺得,我快騙過「祂」了。」師父的手指放在唇邊,細聲道。
「小心祂不讓你死於肺癌,而是他媽的其它病。」我推着輪椅,是該讓師父迴心髒科的病房休息了。
「人不能太貪心,騙過死神一次就很了不起了。」師父閉上眼睛。
「才怪,以前的師父會説,當騙子就是要貪心,不貪心怎麼當騙子?騙過死神一次是很屌,但唬弄死神兩次,那就是經典了。」我説,拍拍師父的肩膀。
「師父,你負責騙贏死神,我負責騙垮賭神,就這麼約定。」
「就這麼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