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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西格格笑了一會説:“哎,你還別説,我想半天,還真想不出一個比這更精練的例句。同一個詞在同一個句子裏出現兩次,第一次是分詞,第二次是動名詞,意思是‘我很忙但不是忙那事’。你能想出一個更好的例句嗎?”
“我想不出。”楊紅賭氣地説,心裏卻想:看來周寧那個翻譯是不對的。不過我的氣也不是生得完全沒理由,至少有一半還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
特蕾西説:“其實很多人愛説這個字的。我們報社有幾個傢伙,嘴裏經常是f-ck來f-ck去的,聽慣了,也不覺得什麼。可能因為英語是別人的語言吧,有很多詞,你用漢語説不出口的,用英語説就不覺得什麼。比如你用中文説‘性交’説不出口,但你説‘MakeLove’就覺得沒什麼。”
楊紅想,你還説用中文説不出口,你剛才不是已經説了嗎?她不想指出這一點,因為要指出來,自己也要説出那個詞,於是説:“那他也不該把這樣一個句子給一個女人,叫她去查啊。”
特蕾西詭秘地一笑,“説不定這正是他追你的一個辦法呢!你沒聽説‘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你看了這樣的句子,就在那裏浮想聯翩,想入非非,把個粉臉羞得通紅……”
楊紅找不出話來回答,只無可奈何地指着特蕾西,“你亂講些什麼啊!”
特蕾西涎着臉説:“你沒聽彼得説我們晚報記者擅長的就是寫八卦文章?”
“他説你寫八卦文章,你也不生氣?”
“生什麼氣?八卦就八卦,有人看就有人寫。”特蕾西打個榧子,“好了,搞定!幾個誤會全部澄清,相恨階段結束,進入相識階段。正好你要去美國,而彼得已經在美國了。我跟你八卦一把: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你推開房門,發現彼得就站在你門外,向你負荊請罪。”
楊紅正想説什麼,卻被一個怯生生的聲音打斷了,“同志,請問你的座位是18B嗎?”
楊紅和特蕾西循聲望去,見是一位中年婦女,穿着銀灰色西服,戴眼鏡,臉上汗涔涔的,正指着特蕾西坐的位子。
特蕾西明白過來,説:“噢,這不是我的座位,我在36A。”
“那這個就是我的座位了。”婦女如釋重負,“我剛才被擠在外面進不來,起飛時間到了,我連安檢的門都沒進。多虧一位空姐過去把我們領進來,不然有一二十人都誤了這趟飛機了。”
特蕾西和楊紅同時看看錶,不約而同地叫起來,“晚點三十分了!”
楊紅擔心地説:“我在漢城還要轉機的,現在晚點這麼多,還能趕得上嗎?”
特蕾西説:“我也是在漢城轉機的。”
前排座位上的一個男人轉過頭説:“我們都是在漢城轉機的。機上剛才已經廣播過了,説機票上寫的飛行時間是兩個半小時,實際只要一個半小時,早就留了一手了。你們剛才只顧講話,大概沒聽見。”
楊紅的臉騰地一紅,心想,剛才以為鄰座都是韓國人,講話毫無顧忌,沒想到這人是中國人,剛才説的話他肯定都聽見了,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特蕾西對那個婦女説:“可不可以跟您換一下?36A,是靠窗的。我想跟我朋友坐在一起。”
婦女順着特蕾西指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搖搖頭:“那邊都是男的,又不像是中國人,我還是坐這裏吧。”她指指楊紅,“路上我還可以跟她説説話。”
特蕾西站起身,説:“也好,我去泡那幾個韓國哥哥。”她擠到通道上,對楊紅説:“待會兒到了漢城再跟你聊。”説完便施施然朝36A走去。
楊紅的鄰座,大概四十左右,已把西服脱去,只穿一件很透明的襯衣,汗濕了,貼在身上,把裏面的乳罩清清楚楚地印出來,因為有點發福,乳罩帶子深深地陷進肉裏。楊紅心想,這麼熱的天,還穿西服,也不管是什麼場合,還有那乳罩,真的跟朱彼得説的那樣,像抗日戰爭時期八路軍身上的子彈帶,只不過是換作兩個手雷,暗藏在透明的軍服下罷了。
剛想到這裏,楊紅嚇了一跳,我這是怎麼啦?真的被朱彼得洗了腦了,看不慣中國人了,連場合都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