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上,唐小山不放心李欣欣,遂又探向大莊,果然發現她已返回,他和苗多財這才甘心回家休息。
深夜中,於雙兒也不多説,稍問幾句得知已證實李欣欣會武功,她已心花大開,終能證明並非空口説白話了吧!
三人隨即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醒來。
唐小山己然再探大吉莊,想探探李欣欣消息。
李欣欣今日倒是挺乖,並未踏出大吉莊。
她正在行館前,研究會冒煙的石燈。
忽見唐小山現身,她瞄眼道:“你騙我,説什麼石燈會發熱,可以蒸出白煙霧,我摸它,冷得跟冰一樣,到底是何原因?害我昨夜想了一夜差點失眠!”唐小山暗笑不已,這傢伙竟然想掩飾,説道:“冰塊也會冒煙,反正冷熱都冒煙便是。”
李欣欣白眼道:“這還用你解釋?聽説你出身唐門?對機關陣學很有一套?
教我如何?”
唐小山邪邪一笑:“可惜我只是小兵兵,不像你,高來高去,實在叫人捉摸不定。”-
李欣欣怔愕:“你這話什麼意思?”
唐小山道:“有人發現你輕功高強,你敢否認?”先把於雙兒所見招出來、對方較不易起疑。
李欣欣怔然,隨即笑道:“誰發現的?可能嗎?我在哪裏被發現,我怎會不知?我多麼希望高來高去呵!”
唐小山冷道:“一位始娘發現的,她是我請來的助手。”
李欣欣笑道:“她?她敢確定?你在調查我?”
唐小山道:“早出晚歸,着你在忙什麼?”
“忙什麼?有嗎?哦,大概忙着誑街、欣賞風景吧!”李欣欣道:“我一直跟金湘蘭在一起,由於她和大吉莊不合,所以我才未説紿你聽,或許你助手看到的是金湘蘭而非我呢!”
唐小山皺眉:“真有此事……”暗自笑罵,睜眼説瞎話的傢伙。
李欣欣笑道:“如果你有顧忌,今後我少出去便是,聽説你已找到有關我爺爺恩人的線索了?”
唐小山道:“大概吧,不過,可能先找到他兒子。”
“兒子?”李欣欣徵詫道,“恩人有兒子?你如何肯定此事?不大可能吧!
聽爺爺説那人是獨身……”有意替冷嘯秋開脱。
唐小山道:“你爺爺連人家姓名都搞不清,怎知他是獨身?”
李欣欣呃地乾笑:“或許獨自一人出現的關係吧……既然有線索,下一步該如何走?”
已無法開脱,乾脆問明對方行動,也好有個防範。
唐小山暗笑於心,道:“今天可能要到北郊去查消息,因為有人説常鬍子即住在那兒,我看這一趕下去,恐怕又得三更半夜才能回來了。”
李欣欣目露喜悦,輕輕一嘆:“辛苦你了,何不快去快回,夜晚奔波,平添兇險啊!”
唐小山笑道:“姑娘説的是,我這就去了,明兒見!”
説完拜禮,從容而去。
李欣欣瞧他背影逝去,喃喃念道:“昨夜不像他,會是誰呢?”陷入疑惑思考中。
唐小山則帶着竊笑離開大吉莊,心想李欣欣聞此消息,若真有事,恐怕將忍不住溜了吧?
他得先去查探那棟巨宅,也好有個瞭解,而後擬定行動計劃,照例地,他在明處,苗多財在暗處,如此相互探索,將能減少失誤。
不到半個時辰,那棟豪華府院已近,只見得兩扇紅門宏偉高聳,已知乃非常人家。
唐小山行近,而後敲門,竟然沒有迴音。
“難道躲起來了?”
他當機立斷,掠牆而入,三院兩廳格局甚是氣派,花木修剪整齊,庭院打掃乾淨,怎會沒住人?
他再喊聲:“有人在嗎?欽差大人到了!”想以官威逼人。
然而喊了數聲,仍沒反應,他疑惑心起,立即搜向內廳後院。
結果當真空無一人,就連犬畜之類全然不見。
唐小山不由狐疑:“去了哪裏,難道會找錯地方?”
可是怎麼看都沒錯。
他反掠回牆,找向昨晚被踢落的瓦片。
果然發現失瓦凹處,的確是此棟府宅沒錯。
人呢?
他不信,再次搜去。
終於在後院發現秘道。
他潛了進去,行約百丈,終在左側小屋找出通路,可是仍不見人蹤。
他苦笑不已,難道冷嘯秋等人為了斷線索,甘心放棄如此豪華宅院?
苦笑中,只好退回府院,想另找線索。
方想轉入東廂房之際,忽又見及白影一閃。
唐小山冷喝:“誰?”趕忙掠追過去。
那白影奇快無比閃入廳中,唐小山亦自追去。
及進廳堂,卻見一位白衣白袍公子打扮年輕人,他扇着白玉扇,一副瀟灑坐太師椅上,含笑迎着客人前來。
唐小山見及此人,皺眉道:“你是誰?”
光見及他明明一張國字檢,張飛眉,本是孔武模樣,他卻裝出一副風流書生神態,他似乎還上了胭脂,讓黝黑嘴唇看來更紅潤,想弄出玉面朱唇效果,總讓人覺得格格不入。
那年輕人淡聲笑道:“你説我是誰?”
唐小山道:“總不會是女人吧?”
那人忽而哈哈暢笑,立身而起:“好個不是女人,相信不久,你就會明白我是誰。”
唐小山道,“你是此屋主人?”
那人道,“不是。”
唐小山道:“那你為何在此?”
那人道:“跟你來的。”
“跟我來的?”
唐小山怔楞:“你一直跟在我身後?”未免太可怕了吧!
那人淡笑道:“在下無此閒工夫,老實説,你在查冷嘯秋,我也在查他,如此而已。”
唐小山道:“你為何查他?”
那人反問:“你又為何查他?”
唐小山道:“告示貼得很清楚,你自個兒不會去看?”
那人淡淡一笑:“當真如此而已?”
唐小山冷道:“我懶得解釋,再見!”
説完,甩頭欲走。
那人忽而暢笑,突地閃身已截在唐小山前頭,那身形之快,頗讓人詫訝,唐小山看得出,他武功甚高,絕非一般庸手。
他笑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何要查他?”
唐小山道:“別人之事,我沒興趣。”
那人談笑:“有個性,老實説,我總忍不住要説出來,因為……”
唐小山冷道:“我不想聽,告辭!”
説完一閃身,穿出那人阻攔,掠向外頭。
那人先是一愣,隨即哈哈笑起:“好功夫!”
見人已走遠,便道:“因為他也是我要找的人,有機會咱們合作吧!”
唐小山置之不理,即刻掠出府宅。
掠向巷街,奔行不及百丈,苗多時已追上來,急問,“方才有個白衣人飛去,他是誰?”
唐小山道:“噁心的傢伙,人若張飛,卻裝成玉面書生,談不來,只好溜了。”
苗多財道:“至少也該問清他來路吧?”
唐小山道:“他也為找冷嘯秋而來,不會是好路數,我甚至懷疑上次射你屁股者就是他。”
苗多財怔愣:“那他一直跟在我們身後?”
唐小山道:“可能是,又不像,走吧,另尋線索,有他在,沒人會現身。”
説完,帶領苗多財復往暗處掠去,轉轉折折之間,忽又找向荒廢古宅院。三度造訪,唐小山仍小心翼翼要苗多財潛伏暗處,他則掠身入內。
一切似乎沒變,雜草、野樹、無盡落埃、灰塵……
他本想探行一番,立即前去打探那衣服上所繡醒天宮是在何處,或許線索更明顯。
誰知方轉至雅軒,忽見白晝卻有燭火。
他怔愕不已,昨晚明明吹燈,燭火怎仍發亮?
疑惑未解,燭火竟然移動,他冷喝是誰?運功戒備。
燭火移門而出,一位素青男士現形。
唐小山怔楞不已:“冷嘯秋?”
那表情一向冷漠之人,果然是遍尋不着的冷嘯秋,他淡然點頭:“你一直在找我?”捻熄火花。
事出突然,唐小山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呃呃直笑:“正是……”
冷嘯秋冷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唐小山怔道:“你知我要找誰?”
冷嘯秋道:“你找的是常大鬍子,我卻姓冷。”
唐小山道:“可是……你的分水刺……”
冷嘯秋道:“全天下會這門功夫何其多人,難道我不能會嗎?”
唐小山為之語拙:“可是……你也在震威武館授徒……”
冷嘯秋道:“那是我打聽那裏有教授這門武學,才前去試試,結果被錄用而已和你要找之人可説完全是巧合。”
唐小山道:“真的嗎?”
冷嘯秋道:“在下沒有説謊必要,我現身,即是想請你別再跟着我,這對你沒有好處,甚至可能惹來殺身之禍!”
唐小山稍愣,輕輕一嘆:“若你非我要找之人,打擾處請見諒,倒是我還有一問題……你跟李欣欣是何關係?”
冷嘯秋詫楞,目光直縮:“昨夜是你?”
唐小山頷首:“不錯!”
“你怎會發現她?”
“我的助手發現她會武功,如此而已。”
冷嘯秋凝目盯緊,想瞧出唐小山説話真偽,終於輕嘆,道,“我們是朋友。”
“很早就認得?”
“不錯!”
“在何處相識?”
“……不便説明。”
“你們在京城有任務?”
冷嘯秋顯緊張,卻極力想裝作沒事,道:“你問的太多了,我和她見面只是不想讓人知道才會東躲西藏,談什麼任務。”
唐小山道:“有位白衣人也在找你。”
冷嘯秋頓時沉默,隨又説道:“我跟他有過節。……這不關你的事,碰上他,你也別去惹他,他武功甚高,非一般人所能抵抗。”
唐小山道,“你就是在躲他?”
冷嘯秋終於頷首:“不錯!”
唐小山道:“他是誰?可有名號?”
“叫仇冠羣……”冷嘯秋忽而擺擺手,“不關你事,你還是避開好,該説的,都説了,請你別再跟蹤,我走了!”
説完,轉身掠去。
唐小山想追,突又放緩腳步。
遠處忽又傳來冷嘯秋聲音:“對於欣欣之事還請保密……”終於不見。
唐小山楞在當場。
照他這麼説,可能跟常鬍子完全沒關係,他之所以東躲西藏,恐怕為了那位仇冠羣之故吧?
他若真有仇家,那李欣欣和他約會,當然要偷偷摸摸了!
如此串連下來,一切該説有了答案。
然而那件衣衫呢?
“糟了,方才竟然忘了問此事……”
唐小山頗為後悔,立即追出,可惜人蹤己逝,他想喊來苗多財,卻發現連他都不見。
“會去哪?跟追冷嘯秋去了?”
他想追,卻不知去路,心想,便打探醒天宮吧!分頭進行或許早日可完成任務。
於是他專找較老一輩老百姓打探。
本以為甚難,豈知才探兩位,即已指出東郊即有座醒天宮,他喜出望外,立即找路,疾奔而去。
兩三里路,眨眼即至。
眼前地形甚熟,他才想及當時震威武館廚子也不過説常鬍子可能出現東郊?
他和苗多財曾搜了一遍,獨獨忘記醒天宮。
打探之下,方知醒天宮位於後山小坡地,他趕過去,遠遠即見此宮人潮不斷,香火鼎盛,大概靈驗無比吧!
他登向百階石梯,終於見及此宮全貌。不算頂大,卻頗具規模,分前後兩廳,供有三實佛及天上諸神,該是佛道一家,廟宇後邊則為禪房,延伸山林間,有廂房式,亦有獨立式,算算,少説也有兩三百間吧!
唐小山靈機一動,直覺這些禪房或許住着該尋之人吧!
他繞道而行,漸漸探往禪房。
瞧瞧情景,那連棟廂房正多人活動,他乃決定先探獨立禪房。
這一探入林區後,直若進入深山,灰塵盡除,林樹參天相映,倒是修道佳地,方探十餘棟,只不過瞧及普通百姓,並未見及想找之人,再探七八間,忽見林區有人招手。
唐小山見人,怔詫道:“神貓?”
沒想到他在此,心頭怔喜,抉步掠去。
苗多財要他噤聲,然後代一棟頗為偏僻禪房,兩人躲入叢林中,遠遠望及房內,隱約可見一位老人抓着枴杖,坐於椅子,面無表情。
另有一人正是冷嘯秋,他輕輕揉捏老人肩頭。
兩人似在交談,老人不斷搖頭。
唐小山見狀怔詫道:“那老人會是常大鬍子?冷嘯秋當真是他兒子?”
苗多財道,“恐怕是了……”
唐小山道:“那他方才所言?”直覺冷嘯秋騙自己又有何不可?自己和他本就對立,又怎能要求他説實話?
還好,找到正主人,一切終有着落,心情輕鬆不少。
苗多財道:“他們似有爭執……”
唐小山見及兩人動作大,該是爭執沒錯,道:“到底在吵什麼?”
忽見冷嘯秋面目冷森走出禪房,一手捏碎左側樹皮,悻悻然離去。
老人仍自木訥坐於該椅,好幾次想起身,卻都坐回原位,終於輕輕一嘆,起身慢行,枴杖點着地面,四處探路,該知他眼睛似乎瞧不清。
他走向那株楓樹,並未如李巧所言鬍子一大把,頂多亦只是粗胡散亂,或許年紀己高,頭髮稀疏,連鬍子亦少了許多吧?
他已佝僂,身形清瘦,根本瞧不出練武架勢。
苗多財皺眉:“照理説,一個五十上下之人,不可能這麼老態龍鍾。”
唐小山道:“或許傷了眼晴,終日沉悶結果,去看看?”説完,他輕輕步出叢林,漸漸移步過來,他特別注意老人耳朵。
果然在逼近二十丈之際,老人耳朵已現抖動,但隨即平復,老人嘆聲,已往回走。
唐小山但覺他在偽裝,便自大方行去。
及近四五丈,老人突地冷道:“誰?”
唐小山笑道:“在下雷震宇派來的。”
“雷震宇?”老人沉緬冥想,終於搖頭:“不認得……你請便吧!”
唐小山此時已瞧清他容貌,本是頗為俠氣,卻因兩眼翻白,看來甚是滄桑,胡碴亦未想象中多,或許李巧情急一瞥,有所誤差吧!
他道:“常師博您何苦拒人於千里之外?總教頭的確想請您回去。”
老頭仍自冷道,“我不是什麼師傅,也不認得總教頭,我只是位受了傷的糟老頭,你們到底要什麼?”
唐小山道:“什麼都不要,只要找恩人,常師傅可曾記得二十年前,曾在五台山下救過一位鑄劍師傅?”
老頭聞言更斥:“胡扯什麼,我己瞎了數十年,還會救人?老夫姓陳,不是姓常,根本不是你所要尋找之人,請回吧,否則我將喚來寺倌趕你走路。”
唐小山道:“前輩不多想想?”
老頭冷道:“沒什麼好想,我根本不懂武功,更談不上救人,你沒看到我還等着人家救助?”
唐小山道:“雷總教頭正有心照顧您。”
“可惜不認得,免了吧!”
老人説完,黑色枴杖疾點,趕忙行入屋內,隨即把門帶上,不理任何人。
唐小山連叫數聲,得不到回應,泄氣不少。
苗多財不斷揮手,要他退去。
唐小山頓有所悟,便拱手道:“在下乃替雷總教頭跑腿,既然前輩不願受打擾,在下這就告退,冒犯之處還請原諒。雷總教頭説,震威武館隨時歡迎您回去,就算您不回去,有困難捎個信,我們立即前來幫忙,您多保重,在下告辭了。”
説完,拜禮,隨後和苗多財躲入暗處,且看老頭如何反應。
木門仍自緊閉,始終不開。
乃近午膳時間,有位小僧送來餐食,老頭勉強開門接餐之後,隨又緊閉門扉。
唐小山顧及對方或許亦在試探,便自耗下去。
這一耗,簡直腹空日子長,十分難捱,直到近黃昏兩人幾乎已快放棄監視,木門方自開啓。
老頭再次現身,他已換下檻樓布衣,穿上一件較新之灰青素裝,鬍子已剃去,頭髮亦梳綁整齊,雖仍是瞎子,卻少了幾分落魄神態。
他聆耳傾聽,直覺無人,始輕輕一嘆:“此處已呆不得,唉……又該去向何處……”黑杖一點,漸漸行前。
雖是瞎眼卻行來順暢,眨眼行去百丈,碰上小僧,他説及有事進城,或許曾經如此,小僧只關懷説聲。小心照顧自己,快去快回便自放行。
唐小山驚道:“他進城做啥?”
苗多財道:“這已不重要,你得去請李巧師傅前來辨認,他是否就是欲尋之人。”
唐小山道:“説的有理,如若他不是,也就不辦再煩他,如若是,死皮賴臉也要把他請回去。”
苗多財道:“你去通知,我監視他,咱們再會合。”
兩人隨即約定幾種聯絡方式,唐小山這才飛快掠去,苗多財則遠遠盯着老頭,漸漸行往城區。
那老頭並不在意被人跟蹤,一路行來從容,方進城之後,立刻打探某住處,由於他是瞎子,許多人報出行走方式仍想引帶卻被他婉拒。
苗多財從那些人口中得知,他要找的是東南一座叫三潭橋,目的地已知,盯來較為輕鬆,偶而甚至還過去幫忙引路。
未久,三潭橋已至。
那老頭摸摸橋頭刻字,方自放心,隨後念道:“左近百丈,有間露潭酒樓,”漸漸行去。
苗多財迎目過去,果然見及一棟雅樸酒樓,正寫着“露潭”兩宇,它倚湖而立,別具一番情景。
那老頭甚快摸向酒樓,小二見他是瞎子,就近找位置讓他坐下,老頭便點了幾樣小菜,一壺燒刀子,便自啜飲起來。
苗多財心想他這一啜飲,恐怕得花不少時間,該是通知唐小山時刻了,便自掠往大吉莊。
閃過數條街,終抵地頭,忽見唐小山倚門而望,苗多財叫聲:“在東南露潭酒樓!”説完便自離去。
唐小山欣喜轉身奔人,未久,帶來欣喜欲狂之李巧大師及申劍吉,三人快步追向街道。申劍吉本就老京城,自知小巷捷徑可鑽,不到兩刻鐘,已趕至三潭橋。
苗多財迎上來,指着酒樓門側那老頭,道:“人在那裏,想瞧清,又不想打擾,坐船劃去便是,我已僱一艘在橋下等着。”
申劍吉聞言,拱手笑道:“多謝幫忙,這方法甚好,大師請移駕如何?”
李巧甚緊張:“快去看看,二十年不見,甚叫人難熬……”
他未見老態地跟着申劍吉下橋、落船,唐小山、苗多財亦掠身船上,船伕霎時劃往酒樓前。
華燈燦亮,映得酒樓一片通明,亦將老頭臉容照得清清楚楚。
船身漸漸逼近,李巧心情起伏不定,他雖年邁,但老眼正適合遠視,在逼近不及七丈之下,他已瞧清幾乎靠門、靠窗食客。問道:“你們説的是哪位?”
苗多財道:“門前和第一窗口之間那位,頭髮斑斑,兩眼翻白那位。”
李巧盯去,他直截了當道:“他不是常大鬍子!”頗為失望。
唐小山道:“他鬍子剛剃掉,您再看清楚些!”
李巧道:“不是鬍子問題,乃神韻關係,那人雄赳赳氣昂昂,怎會是這副德行?”
唐小山道:“事而二十年,他又瞎了,神情自然落寞……”
李巧仍是搖頭:“差別太大,縱使他姓常,也絕非是我那位恩人,走吧!多瞧也無益!”輕輕一嘆,感傷己起。
申劍吉怕他太過感傷,便叫船家靠岸準備走人。
唐小山無奈推手苦笑,既然是替李巧找人,他已看不順眼,一切即算失敗,除非能拿出更有力證據,否則要他如何相信且接受?
苗多財亦嘲苦笑:“白忙一場,那個常大鬍子實在難尋呵!”
申劍吉想安慰鼓勵兩人,卻怕李巧師傅聞聲再起感傷,故隻字不提,只對唐小山道:“繼續找,一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唐小山乾笑:“希望吧!”
既然那老頭不是欲尋之人,守着他已無意義,唐小山遂將李巧大師、申劍吉送返大吉莊。
苗多財沒事幹,在閒着亦是閒着之下,便賴在橋上盯着那老頭,心想,他到底想去哪裏?在此又在等誰?
漸漸地,初更已過,那老頭仍未走。苗多財實在太餓,遂在附近買了饅頭啃食,折返回來老頭仍在。
直到二更天過去,酒樓欲打佯,只剩他一位食客,小二向他説明他才付錢外出,慢慢走回三潭橋。
然後盤算位置,喃喃念着,“順着潭巖西行五百丈,再轉左行百步,有一小巷穿過去再攀十户人家屋頂,然後……”
苗多財已聽得模模糊糊。
老頭卻銘記每一位置。
忽聞三更鑼響,他突然往西岸行去,此時枴杖已少用,他行來有若常人,並不斷算着步伐尋找方向漸漸已穿入重重住宅之中。
苗多財暗跟其後。
未久,忽見老頭被牆擋路,他猱一吸氣,終於展出輕功,掠向屋頂,小心翼翼探路飛掠而去。
苗多財奇怪他為何不會踩空而竄向地面?仔細瞧去,方知他手中不斷打出東西,靠着聲音傳回,得以尋找落腳處。
苗多財抓去那東西瞧瞧,原是米粒,這可好,一小把米粒即可用上老半天,他幾乎毫無缺貨之虞。
忽見那老頭掠過十餘户,突然又翻落地面,找向另一小巷,轉行至盡頭,果然出現一棟古宅院。
苗多財一眼瞧去,怔詫不已,這分明是冷嘯秋藏身的荒廢古宅。
苗多財不由疑感,大白天,他才和那位年輕人吵架,為何現在急着再找他?
難道他發現那禪房已不能住人,不得不前來我冷嘯秋要他幫忙換地方?
除了這理由,苗多財已想不出其他原因。
忽見老頭已掠入古宅,苗多財自是跟入。
老頭四處探摸一陣,確定無誤,便喊出:“秋侄兒,你若在請現身,我有事相商。”漸行入裏頭。
但聞雅房忽而一絲聲息也無,苗多財好奇心起,便自小心翼翼潛過去,從破窗中往裏瞧,只見得老頭倚倒草蓆,雙手緊抱枴杖,似在瞧覺,亦在沉思……一切幾乎靜止不動。
苗多財瞧探一陣。但覺已無名堂,始準備撤退。
然過於大意,一腳踩及落葉,唰地脆響,那老頭怔醒急叫:“誰?冷嘯秋嗎?”極欲起身。
苗多財暗叫糟,登時學貓叫,瞄地一聲,且打出指勁向牆面,而後屋頂,裝出野貓上屋聲音。
他自封神貓,自對模仿貓叫有一套,竟然能瞞過耳朵極為靈敏的老頭子。
“原來是貓……”老頭輕輕一嘆:“為了那把寶劍,幾乎賠了一生,還鬧得反目成仇……”説來後悔不已,翳然倒地。
苗多財一楞,老頭為何説出“寶劍”兩宇?莫非他手中亦有至寶?他的“反目成仇”又是跟誰?
和冷嘯秋?
當時冷嘯秋就是為此和老頭爭吵不休?
苗多財越想越興奮,只要有至寶可得,三天三夜不睡覺都行。
他想前去窺探,可是這傢伙連侄兒都不肯説,他豈會隨便透露他人?
冒充冷嘯秋?
可惜自己不諳口技,年齡亦相差太多,根本無從冒充。
“得找唐小山商量!”
他想,唐小山年紀較輕,或可瞞過。
再不然得親自找冷嘯秋前來,雖然冷嘯秋已不知蹤跡,但只要從李欣欣下手,照樣能找到人。看來這老頭未等着人必不會離去,自己暫時離開應無關係。
於是他小心翼翼躡着足尖,退開數十丈,方敢掠向屋頂,逃之夭夭。
幾經轉折,終抵大吉莊。
方進門,已見及唐小山躺在一口大銅鼎中,頭、腳全露外頭,眼望天星,一副異想天開姿態。
鑄劍員工早下班,廣場冷冷清清,苗多材大方走來,神秘一笑:“你在此做啥?”
唐小山道:“等你回來……”
“等我?未必吧!”苗多財笑道:“你一定是在思考對不對?你在想什麼?”
唐小山道:“我在想什麼東西最易使人入睡?”
苗多財呵呵笑道:“當然是安眠藥了。”
唐小山道:“對嗎?”
苗多財道:“難道你另有秘招?”
唐小山道:“娶一個黃臉婆吧!”
苗多財一楞,隨又呵呵笑起:“對是對,可是你當真會娶那種女人?”
唐小山道:“現在倒想,我累死了,想睡卻睡不着。”
苗多財道:“為了李大師之事。”
唐小山道:“不然,還有啥事,明明快找出常大鬍子,結果竟然全功盡棄,回來還得表現百般有信心模樣,實在夠嗆。”
苗多財神秘一笑:“本來我也該累,但現在不累了,因為我已找到寶!”
“哦?什麼寶?”
“寶劍。”
“寶劍?”唐小山趕忙彈坐而起:“龍吟寶劍?”
“未必是,不過一定是寶!”苗多財道,“那老頭親口説,為了寶劍才和冷嘯秋爭吵,我敢保證必是寶劍。”
唐小山更詫:“那老頭説出他手有寶劍?”
苗多財道:“沒説,但我感覺得出,否則冷嘯秋為何要照顧他?”
“他們是父子,當然有責任。”
“錯了,他們是叔侄關係!”
“怎麼説?”
“我親口聽老頭稱他侄子。”
唐小山腦袋直打轉,那老頭和冷嘯秋到底是何關係。
苗多財道:“什麼關係已不重要,現在該找出冷嘯秋或冒充他,去探老頭消息。”
唐小山道:“你確定老頭手上必有寶劍?”
苗多財道:“不然我這神偷名號是假的?”
唐小山喃喃念道:“其中必有原因,沒那麼簡單,一定另有原因!”
苗多財道:“老頭藏寶劍,當然有原因,我們卻只要那寶劍而已。”
唐小山沉吟道,“李大師也甚急,而且回來後悶悶不樂,縱使恩人對他甚重要,可是他一方面又説不能公開找尋,可是卻耿耿於懷,我總覺得不對。”
苗多財道:“難道他也是尋寶劍而來?”
唐小山道:“不能肯定,但既然老頭傳出擁有寶劍一事,我得試探他看看。”
苗多財道:“試吧,被矇在鼓裏,對智慧是一種侮辱。”
唐小山看看天色,該四更天了吧?
他想等天亮,但這不夠刺激,便自起身,直往後院掠去。
苗多財暗道好戲上場嘍,追去。
後院行館處,依然白煙嫋嫋,掩去行館蹤影。
唐小山直接進入,守衞喝問是誰,唐小山回話,守衞霎時拱手相迎,多日相處,他們幾乎把唐小山當神看待,大吉莊一切幾乎已變成他在打點。
唐小山只問一句:“大師可在?”便進入。
登上二樓,雖燈已燭,他卻點亮。
明光處,他輕輕推開房門故意弄出聲音,老人較易醒,李巧已自醒來,急道:“是誰?”
起身欲抓長袍披身:“欣兒嗎?”
唐小山拱手道:“是在下。”
“呃,唐少夥,深夜求見,有事嗎?”李巧安心露出笑意:“是否找到恩人了?”
唐小山道:“抱歉,尚未我到,在下是來説今晚所見的瞎眼老頭已經遇害。”
説得越嚴重,越能製造氣氛,反正大師已不想見他,根本碰不着,噓吹現見慘狀,有何不可。
李巧聞言輕嘆:“怎會?剛才明明好好的……”
唐小山再道:“他臨死喊着寶劍被搶……”
話未説完,李巧怔臉大變:“寶劍?他説出什麼寶劍?是什麼劍被搶?”
唐小山瞧他幾乎從牀上滾下來,已猜知八九不離十,道:“在下並未聽出…
…”
李巧怔中急醒,猛穿衣服:“快,快帶我去,務必找到那搶劍之人。”
唐小山道:“那人恐怕已走失,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來不及?真的來不及?”李巧失態中跌坐牀前,感傷不已:“前功盡棄呵,我怎未看出他即是要找之人?錯失良機!”
沉嘆不已,似乎剎那間又老十歲。
唐小山道:“那人會是大師要尋之人?大師和他失劍有何干系?怎地如此感傷?”
李巧似乎決定什麼,又自起身,焦切拜禮:“唐大俠務必幫忙追回寶劍,您一定要追回!”差點兒下跪祈求。
唐小山含笑道:“大師交代,在下必定照辦,只是大師總得説些線索和原因吧!”
李巧連連道謝後,心緒較為平靜,終於長嘆一聲説道:“其實我要找那人,並非我的恩人……”陷入回憶之中。
唐小山雖詫,卻也不意外,默默等他説明一切。
李巧理過思緒之後,始説道:“二十年前,我在五台山遭劫,那人的確救過我的命,但當時我身上帶着一把寶劍,他卻私心大起,趁我不注意把寶劍盜去。
十年來,我一直耿耿於懷此事,那寶劍乃吾師鑿天手所鑄,功能削金斬鐵,又豈能在我手中遺失?”
唐小山道:“所以大師才借尋恩人之名找寶劍?”
李巧頷首,“沒錯!”
唐小山想笑:“難怪我當時貼告示,你極力阻止,原是這麼回事。”
李巧道:“他雖有救命之思,卻也是盜寶之徒,怎可能現身?老朽甚至擔心告示一出,他躲得更快!”
唐小山道:“大師為何知道他住在京城?”
李巧道:“猜的,當時他救我時,我所問他姓氏,全是真的,故才如此猜想,事實證明也不差。”
唐小山頻頻點頭,接下來該是最重要問題,“不知那把寶劍可有名稱?”
李巧道:“名為龍吟,寶劍出鞘嗡嗡悦耳,故得此名。”
唐小山暗道:“果然是龍吟寶劍。”
然而他卻疑惑,照驚天老人所留遺言,那龍吟劍是他所擁有,又怎變成鑿天手所鑄?
或許寶劍落入鑿天手手中,他即自説成傳家之寶吧!
唐小山道,“卻不知此劍是何模樣?”
李巧道:“刻有龍紋,全身透青,但師父為斂它光芒,以烏鐵封住,此時該是一把鈍劍,就連劍鞘也弄黑,活像一把枴杖。”
“枴杖?”唐小山怔詫不已:“龍吟劍沒有劍鍔?”
李巧道:“那對它是多餘,就像狂龍套上金箍咒,處處受制。”
唐小山登時怪叫:“他媽的枴杖,搞了老半天,竟在眼前而不自知,大師等等,在下去找找看。”
説完拜禮,趕忙破窗而出。
李巧怔詫他説走就走,雖想喊住卻無蹤影,嘆息不已。
唐小山射出外頭,急急招手:“走啦!寶劍早就出土,快走吧!”
苗多財怔喜追來,道,“寶劍何在?”
唐小山道:“就是老頭手中枴杖。”
“枴杖?”
“不錯!”
“怎麼説?”
“大師説它已被封住,狀如枴杖。”
“唉呀!我看就是!”苗多財恍然:“一個乞丐,還有什麼財產,除了那枴杖,嘿嘿,寶劍寸不離身,高招!”
“他在哪兒?”
“那棟荒宅。”
兩人爭前掠後,掠若追風,或見巨宅擋前,照樣掠踏過去,砰聲響起,狗吠連天,兩人仍自狠掠。
十數街道,眨眼即躥過,終於掠至荒宅。
苗多財仍有顧忌:“看看再説。”
唐小山道:“看什麼?是找寶劍,又非請恩人!”
一掠數十丈,搶追過去。
苗多財呃聲:“説的也是。”便自跟追。
三個起落,書軒已至。
唐小山這才落定門前,説道:“冷嘯秋來了!”想試試裏頭反應。
然話聲喊出,裏頭並無任何迴音。
“沒人?”唐小山疑惑,猛地推門奔迸,書房一物末動,卻發現那老頭熟睡地面,他方自欣笑:“原來是醉倒了。”
老頭在露漳酒樓喝過酒,傳來淡談酒香。
苗多財卻覺不對勁,“怎可能醉倒?若真如此,他怎找得到此處?”叫道:
“老頭,有人來看你了!”
老頭仍未反應。
唐小山最是注意他手上、身邊,驚道:“枴杖不見了。”
苗多財驚道:“怎會?方才明明還在。”
趕忙欺身翻找,仍未發現枴杖,卻摸及濕東西,往鼻子聞去,怔道:“是血!”
唐小山急忙煽亮火摺子,火光照去,老頭早已斃命多時,胸口穿出血洞,顯然一劍斃命。
苗多財道:“誰那麼狠,連糟老頭都殺。”
唐小山苦笑道:“一定是盜走寶劍之人,怎會如此,只差半個更次不到竟然得而復失。”
苗多財悔恨不已:“早知道就不走,盯死他也不走!”
唐小山道:“多説無益,找找看,寶劍説不定藏在附近!”
兩人抱着希望,開始四處翻找。
然而莊院太大,縱使找遍也未必翻出寶劍。唐小山忽而想到老頭是瞎子,已自苦笑:“不必找了,他根本無處可藏!”兩人垂頭喪氣,再次回到書房,望着老頭屍體,一籌莫展。
苗多財道:“怎麼辦?不知是誰盜走此劍……”
唐小山道:“除了冷嘯秋,誰還知道他手中有寶劍?”
苗多財道:“你是説冷嘯秋為搶他寶劍,然後把他殺了?”
唐小山道:“不然你有更好理由?”
苗多財輕嘆:“這傢伙未免太狠心了吧!”
唐小山道:“得找他出來才行!”
苗多財:“那就得從李欣欣下手了。”
唐小山道:“卻不知他們在耍何名堂……”
當下兩人商議,仍決定跟蹤李欣欣,藉此找到冷嘯秋,看他如何解釋。
至於糟老頭,既然已死,兩人便在附近挖個坑,將他埋了。
苗多財道:“老頭地下有知,請祈禱我們早日找到兇手及寶劍。”
死者為大,兩人虔敬行禮。
之後,他倆開始計算如何跟蹤李欣欣。
由於為追查玲嘯秋,苗多財決定化妝成糟老頭,混入人羣之中。
唐小山則不動聲色回到大吉莊。
直到天亮,才匆匆盥洗,進食。
李欣欣仍是一副天真無邪,説什麼想去拜神祈福,還提了籃子。唐小山想跟,她並未拒絕。
但出了大街,李欣欣卻當場拒絕唐小山。
她笑道:“女人的事,有男人跟着,不大好吧!”
唐小山笑道:“趕廟會,男人多的是,除非你想去會情人。”
李欣欣笑道:“你説呢?其實你就是最佳情人,不覺得嗎?人品佳,武功好,聽説出自唐門,你是唐家公子?弄幾顆霹靂彈瞧瞧如何?”
唐小山笑道:“我要行,也不會淪落京城當打鐵客啦!”
李欣欣笑道:“客氣,憑你機智,還找不到工作?”
唐小山道:“想當你跟班都沒分,還能搞什麼?”
李欣欣嬌笑道:“唷,倒挖苦起我來啦?老實説,我約了金湘蘭,你有興趣就跟吧!時候不早,我該走啦!再見!”説完,揚長而去。
唐小山只能乾笑,任她囂張了。
他並不急着跟蹤,東溜西溜後,才和暗處苗多財接頭,得知她果然和金湘蘭相約,徑自前去燒香拜佛。
唐小山不能跟蹤,苗多財自是代勞,神不知鬼不覺,盯稍去了。
李欣欣和金湘蘭行往西郊千佛寺,虜誠禱拜後,隨又在附近遊玩。
直到中午,近餐館進食之後,她始和金湘蘭返回京城,金湘蘭有事告別,李欣欣則又四處溜達,非得拖到夜晚,看看是否甘心回家。
苗多財監視良久。
忽而想到什麼,便又調頭離去。
唐小山則漫無目標四處亂晃,每以為苗多財即將回報,豈知一無消息。
他只好晃過街頭,便坐茶坊,喝完涼茶,再逛街道,或見雜耍,亦湊前欣賞,直到雜耍收場,還只是傍晚時分。
無聊至極,只好找事做做。
便潛向那棟荒宅,心想寶劍既然在此失蹤,而且糟老頭亦死於此,或許另有人會來查探吧?
他便找向屋角隱秘處,舒舒服服躺下,邊監視邊休息。
或許多日勞累,睡眠不足,此處又無情況發生,不知不覺中。他已昏昏欲睡,終於沉入夢鄉之中。不知過了多久。忽聞一聲悶雷轟開,震得屋瓦墜落,更把唐小山嚇醒,直覺驚叫:“打雷了!”抬頭望天,明月如銀,哪來打雷?
他正疑惑會是什麼聲音之際。
忽見西面火光大作,直衝黑天。
他徵聲道:“火燒房子?”
忽而想笑:“還是哪家火藥庫炸開了?”
直覺好戲上場,湊湊熱鬧也好。
於是便往該處掠去。
才行五百丈,忽見不少夜行人飛逃四竄,有人叫着:“炸着了,可是死傷慘重!快躲!”
兩人皆受傷,相扶持逃去。
唐小山皺眉:“會是搶劫?先炸開寶庫,然後搶劫,可惜死了不少人?”
他雖猶豫是否該湊熱鬧,卻仍不自禁往前行去,動作越來越快。
掠過數街,及近火光處,乍看之下,徵詫不已:“這不就是上次冷嘯秋藏身的大宅院?”
只見火光從第二廳堂冒起,一發不可收拾。大府院四周一片混亂。
外圍百姓不斷尖叫仇殺,紛紛走避,不敢救火,裏頭黑衫、白衫人馬戰成一堆,黑衫人馬似已不敵,節節敗退。
驀見一名黑衫人尖聲大叫,原是女者,她猛挨一掌,倒跌七八丈,嘔出鮮血。另一名黑衣人驚叫小欣,想撲過來救人,卻被白衣人攔下,狂笑中,復見另兩名白衣人慾殺那女子。
忽見屋頂一道黑影暴射過來,怒喝:“李姑娘還不快走!”雙手猛打暗器,欲擋白衣人。
唐小山忽見那人身形,怔詫道,“神貓?”
那黑衣女子不就是李欣欣?
眼看兩人陷入危急,他哪還袖手旁觀,直叫他媽的,沒事搞什麼名堂?猛地施展龍騰九天,一嘯如龍,飛嚴去,一縱百丈,再縱數十丈,凌空一掌打翻白衣人,喝着:“神貓,搞什麼鬼?”
苗多財忽見唐小山,驚喜道:“你溜到哪兒去了,快救人!”
大概想找人卻找不着,只好親上戰場,猛又一掌劈向白衣人,卻是無法退敵。
忽見一位白衣人哈哈狂笑:“一個也不準走脱!”
他全身白衣已百孔千瘡,看是被炸藥所炸,卻毫不在乎,猛勁撲衝過來,雙掌開打,劈得三名黑衣人暴彈飛跳,砸地疼叫,鮮血已嘔。
李欣欣見狀急叫:“唐小山快炸他們,快快救人!”
唐小山瞄眼:“自己都保不住還想救人?”
李欣欣急道:“他們是大惡”
唐小山還想反駁。
豈知一名白衣人強掌迫來,欲劈人於死地,唐小山唉呀一聲,肩背已被掃着,疼得他恨叫不已。
苗多財和李欣欣卻連滾帶退七八丈。
白衣人若厲鬼再撲殺下來。
眼看李欣欣就欲喪命。
她尖急大叫:“唐小山快炸死他們,刀劍殺不死啊”雙掌亂打,卻無用:“他們是魔鬼天使啊!”
“魔鬼天使?”
唐小山沒想到會在此碰上惡毒殺手,哪顧得趟渾水,猛喝一聲:“別走!大爺來收拾你們!”
龍形九步猛踏開,久未用上霹雷彈猛抓於手。
忽見白衣人撲空而來,他冷喝:“炸你腦袋!”霹雷彈奇準無比射向那人眼珠,轟然暴響,白衣人尖聲厲叫,七孔流血,倒噴七、八丈,跌死地面。
白衣首領見狀厲喝:“先收拾他,一個不準走脱!”猛地衝來。
唐小山怒斥:“我才想收拾你呢!”
飛衝過去,見人即轟。
那白衣人武功果然高強,連閃兩顆霹靂彈,凌空一掌打得唐小山倒滾地面唉唉痛叫,他更奸笑:“憑你也想和我作對?去死吧!”奇招切殺下來。
唐小山這才認出他就是油頭粉面,方臉醜態的爛公子,冷聲大笑:“回去當你的娘娘腔,大太監吧!”
見他狠劈過來,霹雷彈欲轟未轟,突然使出“神龍探爪”欲扣對方手腕,迫得他極欲防備。
他卻暗中打出水底針,這暗器乃他精心苦練,針卻彎曲,看似往前射,但射至一半,卻突然轉彎,形成四面八方蜂擁噬來。
那白衣人自恃武功高強,想以內功震暗器,豈知此針專破內家真勁,一個失察,唉呀驚叫,數處穴道受擊,身形為之疼麻。
就在此時,唐小山謔笑,“死吧!”
猝見他雙手霹靂彈連連開攻,砰砰砰砰一連四五彈,炸得白衣人悶叫彈天。
隨又受重擊,直若彈丸飛撞屋牆,摔地不醒人事,他早被炸得全身發黑,衣衫盡碎,不死那才怪事。
其他白衣人見狀大駭,急急掠退。
一人吼道:“少門主死了,殺!饒他們不得!”
他一馬當先撲殺過來。
唐小山冷喝一聲,哪容讓他囂張,霹靂彈兩響,炸得他倒栽十數丈,當場斃命。
剩下三位白衣人,竟然仍不畏性命,猛撲過來。
唐小山仍想再炸,然而往身上抓去,卻抓不着可用東西。
登時喝叫,幾掌劈去。
砰砰數響,的確打中對方胸口。
然而他功力較弱,根本無法傷人,眼看掌勁失效,哪敢再戰,猛地轉身,急叫:“快逃喁!”
他猛衝李欣欣,扣着她手臂,沒命即逃。
苗多財自知不敵,照樣開溜。
白衣人卻想追殺,復見幾位傷殘黑衣人奮力作戰,然卻難以相抗,險象環生。
李欣欣雖被架走,卻仍心戀戰場,極欲掙回,叫道,“放我下來,非殺了他們不可!”
唐小山訕笑:“你拿什麼殺人?快走吧!”
“不行,我不能拋棄他們!”
“別吵啦!他們也開溜了。”
那羣黑衣人果然且戰且走。
李欣欣突然叫道:“你不殺他們,大吉莊完了!”
唐小山一愣,如若對方其是魔鬼天使,大吉莊的確完蛋。
他苦笑不已:“小三八,你倒是特別會替我我麻煩!”將人交給苗多財:“看好她!”只好硬撐,回頭準備再次參戰。
李欣欣露出笑意:“前廳椅下還有炸藥……”
唐小山輕嘆:“炸人不死的炸藥,有何好用?”説完已掠入戰圈。
三名白衣人發現炸死少門主之仇人已現身,登時撲殺過來,三人厲笑不已似如瘋狗,牙齒一獠,口水欲流。
唐小山根本不肯硬拚,喝着想殺我嗎?還早得很!趕忙溜進大廳,猛一瞄眼,果然見及太師椅下,堆了不少炸藥,這些或許炸不死,但聊勝於無。
他正想引燃火摺子丟去。
豈知三名殺手奇速無比搶攻,迫得他無從下手,縱然點燃,引信恐怕亦會被切掉,這一憂猶豫竟然捱了一掌,痛得他悶苦痛叫。
三名白衣人嘿嘿厲笑,三掌三劍齊逼過來,硬將唐小山困於中央,越逼越近,簡直險象環生。
猝見屋頂猝然暴響,瓦片散墜四處,一女子喝喊:“快閃!”唐小山但聞聲音,竟是於雙兒趕來,她雙手捧着大桶,見那三人劈頭即倒。
三名白衣人但覺不妥,不敢硬接,勉強抽身,於雙兒仍自將東西倒散全屋,喝着唐小山別沾上。
唐小山自幼玩過頭,一眼即看出是煤油之類東西,這下可好了,猛將火摺子甩燃,切成雙片四片一大片,罩着全廳各個角落猛打出去,復又喝着雙兒快退。
於雙兒早就計劃火攻,但見心上人已引燃,她省了麻煩,纖腰一扭,趕忙倒踢,身形如箭逃出大廳。
那火種沾地,點燃媒油,轟然一響,火海式卷向四面八方,三名白衣人多少沾上煤油,霎時腳底冒火,三人怔急欲逃。
豈知火海引燃椅底炸藥,驀然引來火山暴發式轟雷,炸得偌大廳堂全毀,火柱沖天,和那後殿相映,直若兩座活火山,照得全城通明。
唐小山、於雙兒飛命撲出百丈開外,方自躲過此劫,回看火海,三人慘叫連連,猛在火海中掙扎,終於倒地死於非命。
外頭似乎已傳來官兵吆喝聲,唐小山急急拉起於雙兒,笑道:“快走吧!否則要去坐牢哩!”
於雙兒心中一甜,心甘情願讓他拉着走。
唐小山掠飛越牆而出,發現黑衣人以及李欣欣等人全部撤退,這才安心帶着於雙兒潛掠附近屋頂。
連閃十數間,穿過官兵包圍線,始敢飛落地面,轉着溜回住處,急關上門,看來已擺脱這要命江湖拚鬥。
於雙兒道:“換下髒衣,染了血又有污泥,免得人認出。”
唐小山立即奔回房中更換,待穿着素青衣出來時,於雙兒亦換上花青布衣,顯得村姑許多。
唐小山輕輕一笑:“咱們好像天生一對兒,我去放火,你即帶煤油?”
於雙兒甜在心裏,瞄眼笑道:“誰跟你天生一對兒,我才不幹殺人放火勾當!”
“可是,你的確帶了油!”
“那是……是被友情所累!”
“我看是愛情吧!”
“老是貧嘴。”於雙兒斥笑道:“有愛情,還會變成煮飯的黃臉婆嗎?”
唐小山道:“可是你心甘情願的,給饅頭,還不是吃得津津有味!”
於雙兒斥道,“好啊!説我自找嗎?那就天天吃饅頭吧!”
唐小山呵呵笑道,“只要你願意,大家都開心哩!説真的,你是如何得知我殺人放火?”
於雙兒瞄眼:“都已經怒火沖天,炮聲連連,全城皆知,難道我是耳聾不成?”
她很想找個饅頭塞他嘴巴。
唐小山乾笑:“可是你怎知是我?”
於雙兒瞄眼:“除了你,誰有那麼多炮可放!”
唐小山恍然:“原來如此,可是少帶幾顆,差點兒被收拾,還好你的媒油及時趕到,你又如何取得媒油?”
於雙兒道:“我趕去時,見着你被三人追着走,又發現他們身上全是焦痕,心想練有什麼邪功,平常方法恐怕不行,才溜到廚房找來大桶煤油,沒想到果然派上用場,他們到底是誰?怎會那麼難纏?”
唐小山道:“可能是魔鬼天使!”
“魔鬼天使?”於雙兒怔詫不己:“和極樂神宮那位假道士陰曲弦一樣?”
唐小山道:“恐怕是了,我聽得如此才拼命,否則才懶得理人!”輕輕一嘆:“卻不知這麻煩是否有後遺怔,否則實是罪該萬死!”
於雙兒道:“魔鬼天使怎會出現京城?李欣欣為何又惹上他們?”
唐小山道:“我要知道就好了,沒想到這丫頭看來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竟然惹出轟轟烈烈大事。”
於雙兒道:“她真實身分又是什麼?”
話未説完,忽然聽得有人敲門。
兩人同驚。
聲音已傳來:“是我,神貓!”
於雙兒這才放心,急去開門,只見神貓大氣直喘,扛着昏迷不醒的李欣欣,撞了進來。於雙兒立即將門關上。
唐小山怔道:“她沒開溜?”
苗多財苦笑道:“溜個屁,她看到火光大作便暈了,看來傷勢不輕。隨後官兵圍上來,情勢一不對,我便開溜,扛個人實在難逃,差點兒還被抓去坐牢呢!”
唐小山笑道,“跟她坐牢有何不好,説不定花開並蒂呢!”
苗多財乾笑道:“別胡説八道啦!跟着她,保證一輩子像這樣。翻不了身!”做出一副難扛模樣,惹來笑意,他始將李欣欣置於椅上。
於雙兒但覺不妥,道:“扛到我房間!”
乾脆自己抱起李欣欣,徑自走入閨房。
唐小山道:“有需要再叫我吧!”於雙兒應聲。終去治傷。
苗多財深深噓氣:“要命,他們竟然策動大謀殺,嚇得我差點兒暈倒!”
唐小山笑道:“你不是他們一份子?黑農褲還蒙面?”
苗多財乾笑:“該換該換!”
趕忙溜入寢窒,抓來店小二衣衫換穿身上,始敢現身,自嘲笑道:“白天也是小二裝,可是後來我跟蹤李欣欣上了畫舫,她突然不見,我左想右想不可能,除非船底挖個洞,可是這機會實在太小。後來想及兩位年輕人曾經登岸,便探跟下去,竟然發現竟是她和冷嘯秋,鬼鬼祟祟地躲入一棟秘宅,心想他們必定有什麼名堂,便想聯絡你過來,可是卻找不着,只好繼續跟蹤!”
他瞄着小山:“你去哪兒了?”
唐小山笑道:“跑到荒宅睡覺去了,反正你已太久沒聯絡,只好把表現機會讓給你!”
“可惡,節骨眼兒裏還敢睡覺!”苗多財輕斥幾聲,終也呵呵笑起:“這種事,只有你做得出來!”
唐小山道:“你發現冷嘯秋可見着那把枴杖?”
苗多財道:“難呵!當時他們躲入秘宅,我一時心急跟了過去,卻未見着有那麼一把黑枴杖。”
唐小山皺眉,“這麼説……冷嘯秋並未奪得神劍了?”
苗多財道:“也未必,當時一開戰,我似乎聽到寶劍寶劍,可惜從未見過寶劍威風。”
唐小山道:“你仍認為冷嘯秋偷了寶劍?只是來不及使用?”
苗多財道:“至少如此還有個目標。”
唐小山喃喃説道:“卻不知他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遲早會找着!”苗多財道:“你可見着有個黑衣蒙面小胖子?”
唐小山道:“是有這麼一個人,他一直跟在冷嘯秋身邊,他是誰?”
苗多財道:“就是那個告密常大鬍子藏在震威武館的小胖子。”
唐小山怔愕:“你確定?”
苗多財道:“當然,他雖蒙面,但脖子有顆黑痣還長毛,我一眼便認出。”
唐小山道:“他跟冷嘯秋該是一夥,為何要告密?實在令人費解!”
苗多財苦笑:“會不會我們一開始便落入人家圈套?”
唐小山道:“怎麼説?”
苗多財道:“他們早知你身份,想利用你的霹靂彈,所以耍了這麼多花招,後來,你終於現身,殺了不少敵手。”
唐小山道:“不會吧!若真如此,李欣欣又何苦百般避我?而且他們又何苦千方百計埋炸藥?最重要的是他們開打時我根本不知!”
苗多財道:“或許他們想透過我,只是你突然跑去睡覺而已。”
唐小山道:“我仍覺得不對,畢竟他們也死傷慘重,若把我計算迸去,必定讓我的霹房彈先上場,何苦讓弟兄冒死亡危險?”
苗多財稍愣,“説的有道理,我們是多管閒事了……”
唐小山道:“大概是吧!何況還涉及寶劍一事,冷嘯秋若説明,更不可能讓人趟此渾水。”
苗多財頻頻點頭笑道:“還是你厲害,分析透徹,現在,冷嘯秋會躲在哪兒?”
唐小山道,“小胖子他家。”
苗多財眼睛一亮:“他家又在哪兒?”
唐小山道,“在李欣欣嘴中,她要説咱們便知,她要不説咱們就頭大。”
苗多財道:“卻不知這丫頭和魔鬼天使有何深仇大恨?”
唐小山道:“那得問她自己了,治了那麼久也沒動靜,我去敲門!”立刻走向房門,輕輕敲去:“如何了?靜俏悄,莫非在搞同性戀?”
雙兒斥聲傳來:“少胡扯!我在替她推拿,胸口青紫一大塊,就快好了。”
唐小山道:“內傷如何?”
雙兒道:“七成,該無性命危險。”
苗多財忽然拿出藥丸,道,“兩顆華山還陽丹送她吧!偷了三四年還吃不完,看在她是李巧孫女賞她便是!”
華山還陽丹雖非極品靈丹妙藥,卻亦是療傷聖品,於雙兒聞言,立即開門索取,聞及芳香醒神,她替李欣欣道聲多謝,便自入內。
苗多財復拿出兩顆,像花生米似地吞了一顆,隨即瞄向唐小山:“也來一顆吧!你也捱了幾掌。”
唐小山邊服還陽丹邊道:“這就是華山派的第一寶?”
苗多財道:“第二寶,第一寶是續命金丹,功能起死回生,我本想偷它一顆以增強功力,豈知當時華山掌門竟然莫名跌落深淵,差點兒斷命,他們便把金丹餵給掌門服下。我看他們可憐,不好意思再偷剩下唯一顆,要是掌門再跌倒,華山派豈非倒閉?勉強改偷還陽丹,抓了一大把少説也有三四十顆,足足可吃上七八年!”
唐小山呵呵笑道:“這麼説,你對各派靈丹瞭若指掌了!”
苗多財自得道:“當然,不論少林大還丹,武當七星丹,崑崙元神金丹,峨嵋九靈丹,我愛偷幾顆便幾顆,無人能阻。”
唐小山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多吃幾顆,居為天下第一強功之人?”
“呃……呃……”苗多財乾笑道:“可是……我是義賊啊!怎好乾下不法記錄?”
唐小山道:“你偷還陽丹便不算記錄?我看你是偷不到,才改偷二流貨色吧!”
苗多財窘道:“不是偷不到,而是偷了以後,必定引起各派抓狂,我哪擋得了。”
唐小山道:“吃下所有開藥,豈非天下無敵?”
苗多財道,“少夢想了,吃一顆增加二十年,吃兩顆未必增加四十年。因為人體吸收有限,若不照着運行方式苦練,説不定還搞得七孔流血,走火入魔,我才沒那麼笨!”
唐小山道,“其實我倒想增加二十年功力,如此,打起敵人更過癮!”
苗多財皺眉:“你要我去盜靈丹?”
唐小山邪邪一笑:“可能的話。”
苗多財幹聲笑起:“或許有機會吧!可是我看你武功已不差啊!”
唐小山道:“要是行,也不會挨掌,以前直覺暗器已夠用,現在才知道,武功亦相當重要。”
苗多財頻頻點頭:“我瞭解你想法……要偷各派靈丹的確不容易,不過碰上了,也只好幹啦!”
他想到什麼,道,“我看你運氣不差,或許可到毒龍山上毒龍潭,聽説那裏有條毒龍,吸收日月精華已千萬年,如若能取得它內丹,保證比什麼靈丹妙藥都管用。”
唐小山稍稍心動,道:“既然那麼有用,為何無人敢取?”
苗多財道:“不是無人敢取,而是無福可行,有的找不到,有的找到卻得不到,那毒龍既然通靈又有劇毒,尋常人豈能動它他絲毫!”
唐小山道,“既然有毒,你想叫我去送死?”
苗多財邪邪一笑:“會嗎?唐門除了暗器,對毒亦頗有研究,你只是把它收斂不用而已,要毒死你可並不容易!”
唐小山淡聲笑起,苗多財説的沒錯,唐門毒術亦是武林一絕,他只是覺得甚不人道,故始終未用於暗器上。
久而久之也就淡忘,然若碰上了,他仍有辦法對抗。
他道:“看來有機會真的要去會會那條毒龍了。”
苗多財笑道,“聽説毒龍會吐內丹,你或許可趁它吐出之際,搶它過來,既省事又安全!”
唐小山斥笑,“你在説神話不成?”
苗多財更笑,“那可説不定!毒龍雖通靈,卻未免託大,自有機可乘!”
兩人相視而笑,大有一試之態。
談話間,忽聞房內傳出李欣欣呻吟聲。
兩人立即把心神收回,全心想看結果。
於雙兒輕輕喚道:“李姑娘你醒醒。”
雖然她曾經吃醋,但見她受傷,一切便忘了。
李欣欣穴道已解,幽幽醒來:“這是哪裏?”忽見於雙兒,驚道:“是你?”
想躲開,卻發現在牀上躲不了。
於雙兒笑道:“你受了傷,多虧唐少俠揹你回來,還好,傷得不重,吃過靈藥已不礙事。”
“我……”李欣欣漸漸醒神,已記起一切,怔然帶窘一笑:“是你們救了我,不好意思!”想起身下牀,卻仍暈眩,於雙兒立即扶去,李欣欣忙道:“不用,我自己能行。”
於雙兒不好意思再扶她,含笑問道:“傷得如何?運氣看看,若不行,在此休息亦無妨。”
李欣欣立即運氣,直覺胸口沉悶,卻被靈藥清涼效果護住,不再疼痛難捱!
當下投以感激眼神:“好多了,謝謝你……他們在外面?”
於雙兒頷首:“嗯。”
李欣欣立即整理下頭髮,想照鏡子,卻發現衣衫己換成素青便裝,身軀被剝光,窘態使她怔窘難堪。
忽又發覺便裝只是套上,裏頭黑色血衣仍在。
她始噓喘大氣,暗暗瞄向雙兒,她並未發現自己失態,心頭寬慰不少,安心整理頭髮。
其實於雙兒早就剝下她胸襟加以推拿,否則傷勢豈能復原如此之快。
她自知李欣欣高傲,縱使同是女人身,恐怕亦忌諱良多。
故而不便替她換下血衣,免得引來不必要誤會,見李欣欣偷瞄過來,她早轉身整理棉被,卻也暗笑於心。
李欣欣但覺容貌還能見人之後,始敢向於雙兒瞧上一眼,暗示可出去了嗎。
於雙兒含笑道:“他們甚關心你傷勢呢!”
李欣欣斥笑,“有何好關心!”始推開房門,忽見兩男如天神立於門前,嚇得她尖聲驚一聲,退縮一步。
唐小山呵呵笑起:“會叫即沒事,過來過來,你乾的好事,今晚得説個清清楚楚,否則……”
李欣欣斥道,“否則如何?一點兒禮貌都不懂,竟敢偷聽女人談話!”
唐小山道:“這不是偷聽,是關心,順便保護!”
李欣欣瞄眼:“什麼保護?噁心!”
苗多財道:“姑娘可不能如此説,若非我們,你豈能安全脱險。”
事實如此,李欣欣無話可説,只好拱手道:“救命之恩,日後再報,只是你們可不能以此逼我,有失俠士風範!”
唐小山道:“我逼你什麼?”
李欣欣瞄眼:“擋在門前不讓路,還要逼我説出一切!”
唐小山呵呵笑道:“好好好,我讓開!也不逼你!”
往椅子行去,凜凜生風坐下:“我只不過會實話把真相告訴嚇爺爺,我看他大概不清楚有這麼一位偉大的女刺客!”
此語一出,李欣欣登時焦急:“你不能説!爺爺不能受這刺激。”
唐小山淡笑道:“是你求我的,你看着辦吧!”
苗多財道:“看在偉大的救命之恩,你難道不能透露半點禪機?”
李欣欣為之長嘆,靠向桌邊椅子坐下,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説起。
於雙兒端來熱茶道:“喝了它,慢饅再説。”
李欣欣道聲謝意,端茶即喝。
隨又長長一嘆道:“你們想知道什麼?”
“當然想知道……”苗多財、唐小山異口同聲説出,隨又互望一眼,苗多財道:“你先説。”
唐小山不客氣,便問:“你們是什麼組織?目的何在?你跟冷嘯秋又是何關係?”
李欣欣緬想種種,輕輕一嘆,“我們沒有組織……”
唐小山道:“沒組織?哪來一大堆刺客?”
李欣欣道:“我們只是有共同仇人罷了,加上幾位正義相助的朋友而已。”
苗多財道:“你們跟魔鬼天使有仇?”
李欣欣頷首:“殺父之仇,五年前惡魔殺了我們全家,當時我才十二歲,還是個不大懂事的女孩……”
她回想傷心往事,已兩眼含淚。
唐小山、於雙兒、苗多財暗暗輕嘆,默然不語。
李欣欣忽覺失態,忍下淚水始道:“我爹為了一筆生意和人起爭執,誰知竟然遭殺身之禍,還好我當時在爺爺家,否則照樣遭毒手。後來我返家已見雙親墳墓,偷偷打探才知道被惡魔鬼所殺,立志報仇,便拜師學藝,幾年下來小有成就,才展開報仇行動。”
唐小山道:“你爹跟他們爭什麼?”
李欣欣道:“我爹也是以鑄劍為生,在蘇州開了間刀劍鋪,那羣人看上我家,便要我爹出售,本是説好千兩紋銀,誰知契約訂下,卻變成百兩。我爹找他們爭了多次,沒想到他們卻下毒手,他們甚至殺人之後,連房子都燒掉不用,根本是存心找碴。”
唐小山道,“倒是心狠手辣!”
雖然自已一直不大想理江湖事,但路見不平,卻又難忍拔刀相助之心,看來自已根本不甘寂寞,挺適合吃江湖飯嘛!
於雙兒道:“你怎知是魔鬼天使殺了你爹?”
李欣欣道:“鄰居説的,白衣白麪罩,後來一探之下,很容易可查出真相。”
唐小山道:“度鬼天使到底有多少人?你又怎會追到京城報仇?看來你早知那羣人將出現京城吧?”
李欣欣道,“我並不清楚魔鬼天使有多少人,只知他們組織龐大。似乎有併吞天下之意,我會北上京城,其一是爺爺受了大吉莊之邀,我正好跟來。其二,我打探之下,方知冷嘯秋有意刺殺魔鬼天使,我便自動加入,我是到京城後,才知一切活動的。”
唐小山道:“這麼説,此事和金湘蘭毫無關係?”
李欣欣道:“她只是我利用的對象,爺爺並不願意讓我拋頭露臉。他卻信任你,我才能隨時跟你出來。可是你比我想象精明,我若有所行動,你必定知道,後來突然多出一個金湘蘭,終於解去這麻煩,我通常先去找她,但轉了一下,便藉故離去,終能瞞你多日直到有一天……”
轉望於雙兒:“有一天似乎被她發現我會武功,事情便複雜了。”
於雙兒乾笑道:“其實我也是無心插柳……希望沒帶給你太大麻煩……”
李欣欣輕嘆,“如此也好,若非被發現,唐少俠怎會及時趕來救人……沒想到惡魔當真如此厲害,連百斤炸藥都轟不死!”
於雙兒道:“他們似乎服了什麼藥,抑或練了邪功,才會如此。”
李欣欣道:“這點冷嘯秋已説過,只是,他們比我想象還可怕,我這兩下子幾乎不堪一擊……”
唐小山道:“你跟冷嘯秋如何認識?對他來歷知道多少?”
李欣欣道:“是在江南認識的,他跟我師父人稱碧玉金劍劉雪娘有交情,那時我跟師父學武,他忽然出現,相談之後,才知他父親也被魔鬼天使所殺,由於同仇敵愾便認識了。至於對他了解多深。倒不多,因為他平常甚少談家事,恐怕是不想觸動喪父之慟,後來得知他為尋找伯叔來到京城,也因此我和他分開有段時間……”
苗多財道:“你喜歡他?”
李欣欣霎時怔愣,隨即欲言又止,終於帶窘説道:“談得來,但……還談不上什麼……”男女之間之事她似乎未曾認真考慮過。
苗多財笑道:“喜歡,就該多把握啊!”
李欣欣默然不語。
於雙兒道:“那也得多瞭解再説,冷嘯秋身上有不少秘密。”
李欣欣道:“你們一直查他,到底何事?”
唐小山道:“你爺爺沒説?”
李欣欣道:“你是説。他跟爺爺的恩人有關?”
唐小山瞧她似乎仍未明白真相,大概是早出晚歸,連事情發展都忘了問,便道:“你爺爺找的不是恩人,而是盜走寶劍之人。”
李欣欣怔愣:“冷嘯秋與盜劍有關?”
唐小山道:“恐怕是了,你可曾見過他最近抓着一把黑色枴杖?任何時刻。”
李欣欣回憶當初,仍自迷惑:“似有似無,當時夜色甚黑,且眾人縱使拿劍,也得以黑布包裹起來,以免反光讓敵人發現。”
唐小山忽有所思,道:“冷嘯秋慣用分水刺,當時他是用分水刺,抑或其他兵刃?雙手跟單手甚容易區別。”
李欣欣喃喃道,“似乎是使劍……他得留一手指揮,而且偷襲不便用顯眼兵刃吧!”
唐小山道:“看來他真的脱不了干係了……”
李欣欣急道,“他會是盜用寶劍之人?”
唐小山不願説的太明白,免得傷害兩人交情,淡聲笑道:“未必如此,得等查清再説,李姑娘有空兒不妨帶我去見他,事情或許可水落石出。”
對於冷嘯秋可能殺害瞎子之嫌,由於事關重大,他更不便隨意説出。
李欣欣道:“暗殺已成局,他可能暫時避開一陣,我未必能找到他……”
苗多財道:“那個小胖子呢?他該較容易找吧?”
李欣欣道:“他和玲嘯秋交情不錯,説不定已雙雙離開了……一切事等躲過這陣風潮再説吧!”
唐小山但覺有理,便笑道:“多謝幫忙,我看你就呆到天亮再回大吉莊,免得三更半夜官兵又在四處搜人,惹來不必要麻煩。”
李欣欣感傷一嘆:“該謝的是我……”想及往昔種種,悲心又起。
於雙兒立即扶她回房,讓她休息,一切等天明再説。
累了一夜,三人便自找地方打坐。
直到天亮,風聲漸弱,唐小山始把李欣欣送回大吉莊。
李大師見及孫女回來,霎時愁容盡失,長問短詢昨夜去何處?害他整晚擔心。
李欣欣表示起了仇殺,四處官兵,難以回家,只好暫避唐小山住處。
唐小山並未否定,李大師聞言,再次謝過唐小山,他對孫女種種,依然不知。
不再操心之下,李大師再問及有關寶劍之事,唐小山只能回答正在查,稍有眉目,終也打發過去。
此後三天,李欣欣足未出户,全心養傷。
外頭官兵亦因搜不着兇手,且並無告訴者,已漸漸淡化此事,剩下的該只是街頭傳言,説得精彩無比,但那不足以威脅到任何人。
第四天,李欣欣突然不告而別。
待唐小山黎明例行探拜李大師之際,已找不到她的蹤跡。
唐小山急道:“欣兒去了哪裏?”
李巧淡聲説道:“她回江南,大約一個月始返回。”
祖孫情深,頗有依情。
唐小山暗自苦笑:“她可交代過什麼?”
李巧道:“沒有,她只覺得玩膩了,想回去走走而已。”
唐小山道:“自己一個人?您不怕她……”
李巧道:“一夥人吧?她總説一夥人……”
唐小山道:“你沒見過是誰?”
李巧道:“偶爾見過,但此次沒見着,怎麼,她可能出事嗎?”瞧小山問得如此詳細,他不由憂心起來。
唐小山呃地乾笑,“沒事沒事,只是太突然,有些不習慣。”
李巧淡聲一笑,“原是如此,可嚇壞老朽。”
輕輕一嘆:“女大不中留,除了如此又能如何?在她爹孃病死後,拴住她反而不好,兒孫自有兒孫福,不是嗎?”
説來輕鬆,但眉宇間總仍流露離情之苦。
唐小山只能應是。
聞及她父母又變成病死,該是她瞞蔽爺爺所言吧!
他道:“欣兒回到江南,有誰照應?”
李巧道:“大概是她師父吧,住在蘇州會點兒武功,可是欣兒老學不好。”
接着説出地址。
唐小山倒也印證欣兒拜碧玉金劍劉雪娘為師之事,心想該問都問了,李欣欣為顧及爺爺,許多事未必肯明白説出,再問下去也是枉然,他便把話題引開,談及龍吟寶劍一事,李巧自是眉飛色舞,直道何時可尋回?
唐小山則表示若找到冷嘯秋,自可尋回寶劍,故而將可能出遠門。李巧自然高興,直道快去快回。
唐小山便告退去了。
隨後,他又告別莊主。
在聞及為李大師辦事,申劍吉立即答應,還支付五十兩銀錢當開銷,唐小山照單全收,時不宜拖,便拱手告別,離開大吉莊返回住處,交待雙兒轉告苗多財一聲後,便急急向江南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