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都幾歲了,還玩這個?”建漢抱怨着。
“咦?我記得兩年前你們還很喜歡啊?”心心姊姊糗着建漢。
“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我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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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在後山一棵視野最棒的大樹上,拿着煙花燦爛的仙女棒胡亂搖着,金色的火花像螢火蟲般在深夜的樹林裏跳躍、恣意流瀉,有時我會將快要燒盡的仙女棒甩向天空,讓它乘着微風在空中漂亮旋轉,然後墜落。
我看着坐在上前方的心心姊姊,她輕輕踢着腳,眼睛眺望着灰白的孤兒院,沒有感傷地哭,也沒有應景地流淚。
她只是看着。整夜。
也許十幾年來的點滴回憶都在她的眺望中如跑馬燈一一掠過,也許沒有。
也許她正在感謝,也許她正在用沉默的尊敬做道別。我看不出來。
我不知道,有一天我終於要離開這裏的時候,我是不是也會這樣看着它,然後突然明白心心姊姊今天晚上在想些什麼。
可洛哼着歌,像個音樂家,對着樹林裏從未歇止過的蟬鳴蛙叫揮舞着手中的金光指揮棒,沉浸在夏夜道別曲裏。
很難想像心心姊姊離開孤兒院之後,我會用什麼樣的心境繼續待在這裏,但當時坐在大樹幹上的我根本不去想這個問題。心心姊姊還在我身邊一刻,我就拒絕去思考什麼叫做“有種東西突然被抽離了身體”這句話的意思。
建漢顯然也不願意多想,他用腳趾夾住仙女棒,雙手拿着猛冒白煙的煙霧彈,將自己隱身在硫磺氣味的白霧中,嚷着:“天啊!天啊!我看不見了!”
可洛停止自我陶醉的演奏、不可置信地瞪着白痴的建漢,心心姊姊卻哈大笑,差點摔下大樹。
“笑個屁啊?”我懊惱地埋怨。心心姊姊明天就要走了,但她卻一點悲傷或惆悵的感覺都沒有。
“義智在生我的氣啊?捨不得我呴?”心心姊姊笑得更暢懷了。
我嘆了一口氣。心心姊姊好像沒有傷心的時候,也許這就是我最需要她的地方。
“來玩這個吧!這個才是男子漢應該玩的好東西啊!”建漢大叫,他也沒有什麼煩惱似的。
建漢從揹包裏拿出幾個玻璃瓶子、還有一大把沖天炮!
“天啊,有時候我真討厭你們這些隨時都在大笑的笨蛋,搞得我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我笑了出來,接過玻璃瓶子,插上一根沖天炮。
“義智、建漢、可洛,我走了以後,你們以後也要這樣開心才行!”心心姊姊開心地喊道:“我們都是一家人!過幾年我們一定會再相聚的!”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祝心心姊姊一帆風順啊!”我大叫,將仙女棒的火星對準沖天炮的引線,點燃。
“一帆風順!永遠別忘記我們啊!”建漢站了起來,在搖搖擺擺的樹幹上大叫着,手中沖天炮的引線已經吱吱冒煙。
“一定會再相聚的!”可洛也站了起來,將玻璃瓶高高舉起、晃着。
四雙眼,四顆曾經被遺棄的生命,從此不再孤獨。因為我們發誓永遠都要在一起。
碰!碰!碰!碰!
那個心心姊姊拎起沉重行囊的夏夜,最後的畫面,是四道燦爛到令人睜不開眼睛的流星。
依稀,在流星閃耀着讓時間靜止的光芒的瞬間,我抬頭,看着心心姊姊。
不知道是螢火蟲,還是逸散的星光,心心姊姊的臉龐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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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心心姊姊踏出孤兒院那道高聳的青銅柵欄的時候。
我忍不住,忍不住……
“心心姊姊!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我大叫,根本不理會虎姑婆院長及歡送的上百院童。
心心姊姊回過頭,狡黠的笑容。
“勇敢的男生!”心心姊姊彎起手臂,擠眉弄眼。
然後還是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