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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皮爺爺

    偶得的爺爺在大學放假的第一時間裡就趕到新加坡來看孫子了。

    那夜下了飛機到家,偶得小朋友已經睡得雲裡霧裡,反覆撓弄都不醒,光看那副蛤蟆睡姿——兩手投降著上舉,兩腳羅圈著鉤到屁股的樣子,爺爺就已經興奮不已。

    原本是個愉快的破冰之旅(我們這個冰不是關係僵硬的冰,而是經過漫長等待後的首次相見)在爺爺眼裡現在竟成了分離的倒計時,每天爺爺一睜開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偶得,然後一邊摸著孫子的手,一邊嘆氣:我離回家還有20天了!還有19天了!還有……

    一背子教書兢兢業業,桃李芬芳的爺爺,在孫子誕生以後,不但不思進取,反而萌生了遁世的思想,經常私下跟婆婆商量:要不,我回去退休了吧?不然錯過孫子成長了?要不,我從此撂挑子不幹了吧?不然孩子沒人教育了?

    婆婆不幹了:要你這裡做什麼?這裡有我有用人的,你不好好掙錢來補貼家,淨想歪點子!

    爺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要不,我們把孩子帶回去,給他們空間時間,讓他們再繼續生產?

    婆婆估計鑽這個心思也滿久的了,心下同意,找機會跟偶得他爹說,結果話沒出口就給塞回來了:你們愛看不看,想了就過來,不然就空手回去。我這生幾個都不嫌多。

    爺爺還是不甘心,今天下午又出個想法,“我也不退休,我也不去上班了,我就混日子,我先請半年假,到期了我再請半年假……可以吧?”被大家嘲笑,身為一個優秀的共產黨員,一輩子的先進教師,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到老了居然耍無賴,就為個小孩。

    說老實話,我還真不敢叫爺爺在這裡長呆。他在,我孩子不好教育。

    以前,爺爺作為個老教育家,在電話那頭的教育方針都是我們用來抵擋奶奶溺愛的盾牌的。爺爺說,孩子不要老抱著,孩子不能太嬌慣,孩子要經歷風雨,多摔打。我們都一一說給奶奶聽了。

    等爺爺來了,整天不撒手抱著的就是他,不但抱著,還要唱數來寶,誰來接都不讓。實踐證明,帶孩子是一項強體力勞動。以前每次來,爺爺都上午一圈下午一圈出去遛彎,爬山游泳鍛鍊保持身材,減一兩公斤。這次來,就在家抱孩子轉,鞋底都沒磨,光磨腳皮,都掉兩公斤了。所以,我生完到現在一點不瘦是有原因的!孩子我沒撈著抱!

    偶得他爹每天逗孩子的時間有限,主要是大家都不讓他靠近。他一靠近偶得就提溜著兩隻小腳到處搖擺,把偶得揪過來揪過去,可憐我不會說話的兒被整治得哎哎直嘆氣。

    爺爺看不下去,只要偶得爹一來,抱著孫子就逃難。

    今天我下午難得休息,帶著小偶得玩,不小心拉他胳膊的時候夾到他肉了,小傢伙哭得貓貓滴。以前偶得很皮實的,哪怕就是打針,針頭都戳進去了他也不哭,到想起來哭的時候針頭都拔出來了。但,自從爺爺來後,估計孩子也長大懂事了,知道告狀了,知道有人護了,哭個沒完。

    爺爺心疼的呀,使勁罵媽媽。

    我這個媽媽忍不住嘲笑爺爺:“我說爸呀!這小孩子從小到大,哪能沒有一點疼癢的?他哭兩聲你怎麼跟挖肉一樣難受?我是他親孃,又不是後孃虐待他。你光顧疼你孫子,都忘記我是誰了吧?你也不想想你今天的幸福生活是哪來的,真是兔死狗烹,卸磨殺驢。”公公哈哈大笑:“暫時不能殺,還等老二呢!”

    以前奶奶帶偶得,傍晚時分下去轉一圈,跟小朋友們聯絡感情。

    現在爺爺來了,每天早上出去轉一圈,下午出去轉一圈,孩子心都野了,到點就吵著要出去,哪怕外面瓢潑大雨。

    以前出去躺小車裡就很高興了,現在不行,得抱著,還得豎抱著正面朝外。

    下午和勞工一起出去找爺孫倆,發現爺爺舉著陳偶得,偶得笑得樂呵呵,爺爺滿頭是汗,小車撂一邊空著。

    勞工問他爸:“他都7公斤多了,你舉著不累啊!有車你不讓他坐?”

    爺爺答:“他不坐,就要這樣舉著。不過吧,我覺得,能給我這樣的機會舉著,是多麼大地榮幸啊!”

    同志們發現沒有,現在滿大街的老頭老太,都意氣風發,勁頭十足的。若看著人家腰身挺拔,胳膊孔武,莫要懷疑,那都是日舉小牛一次鍛煉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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