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魯直段昌這時候正在一條石橋的前面停下來。
江水如銀,那條白石橋在月光下,就像是一條玉帶也似,橫跨兩岸。
段昌看看,道:“過了這條石橋,再穿過橋那邊的樹林,就到平安侯府了。”
秦魯直忽然道:“要過這條石橋也不容易。”
一下陰森的笑聲即時傳來。
段昌連隨拔劍,秦魯直只是接劍前望。
一個老人也就在這時候由對岸橋下緩緩走上來。
一身錦衣如銀,花白的鬚髮亦銀光閃亮,夜風中飛揚,氣勢奪人。
段昌眼中看來,這個老人卻是朦朦朧朧的,彷彿走在霧氣中。
再看,那霧氣不只是在老人的周圍,竟彷彿是由老人的體內散發出來。
殺氣,段昌忽然有這種感覺。
棲息在橋底的一支烏鴉彷彿亦被這殺氣驚動,“呱呱”地振翼驚飛出來,迅速消失在空中。
秦魯直這才問:“千手如來?”
“難道還有第二個。”千手如來在橋中停下。
秦魯直道:“有這種身手地位,仍然肯為別人賣命的實在不多。”
千手如來笑笑,道:“廢話。”
秦魯直道:“的確廢話。”
幹手如來接道:
“平安侯爺這時候已在睡夢中,你還是去見閻王爺好了。”
秦魯直道:“教主既然如此賞面,那便一齊前去好了。”
他拔劍.一口真氣運行,還未出手,旁邊段昌突然衝前去揮劍疾劈。
這實在突然,他要阻止,如何還來得及。
千手如來視若無睹,一直等到段昌的劍劈下來才動手,他出手如閃電,拳指掌齊施,一雙手,剎那彷彿變成了千百。
段昌手中長劍突然寸寸斷飛,身上多了十多個血洞,慘叫着凌空飛起來,飛墮進江中,激起了老大一條水柱。
千手如來倏然拍手,那之上竟然一滴血也沒有,出手之快可想而知。
秦魯直目光不由暴縮,嘆息道:“千手如來,果然名不虛傳。”
千手如來笑笑,道:“你自刎好了,我給你一條全屍。”
秦魯直沒有自刎,只是接劍衝前去,向千手如來攻擊。
他的出手並不快,卻用得很險,顯然就是拚了命,也要令千手如來不好過。
千手如來當然不捨跟他拚命,也不着急,見招拆招,見式破式,一面小心觀察秦魯直的招式變化。
他身手敏捷,遠勝一般人,所以才有“千手如來”的外號。
但他的眼睛若是不夠鋭利,身手再快也只是花巧,絕難找到對方致命的空隙,予以致命的一擊。
以他的目光的鋭利,當然絕不難看透秦魯直的招式變化,三十七招之後,已能夠搶進空隙,在秦魯直身上連穿了八個血洞。
這卻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本來以為只能穿上三個,那知道竟然多了五個。
那剎那,他卻是一些喜悦的感覺也沒有,他的判斷雖然並不是全無錯誤,卻也不致於錯誤到這個地步。
他幾乎立即肯定這是秦魯直放棄抵抗,而另有所
秦魯直也果然拚着身上多開幾個血洞,乘機在千手如來身旁衝過,往對岸奔去。
千手如來身形也不慢,一翻追上,十指齊落,一陣急彈。
秦魯直後背應指開了二十多個血洞,但他仍然繼續往前奔,箭也似飛射,迅速便將幹手如來拋下。
千手如來顯然要追,但身形才動,一張臉便陡然亦紅起來,呼吸也變得急速。.
那一下翻身彈指,他用的內力實在不少,一彈之下,內力便接續不上,而且觸發了舊患。
這是個秘密,他練內功的時候,因為貪功急進,真氣誤導,走進了貧道,雖然不致於走火入魔,卻因此有了一個哮喘的惡疾,內力一個運用不當,便會發所。
一直以來,他都很小心,方才一急之下,卻又忘記了這件事,內力一下子用了九成以上,哮喘立時發作,只怕秦魯直髮現,連忙收步,真氣旋即倒提。
秦魯直當然沒有發現,繼續往前竄,鮮血從他身上的血洞激射出來,迅速染紅了他的衣衫。
他卻完全不感到疼痛,那是因為他一心只想擺脱千手如來,逃到平安侯府,告訴平安侯爺以及太子現在的處境,請他們無論如何設法將太子接回大理去。
他人如其名,而且忠心一片,早已置生死於道夕卜。
千手如來看着他遠去,喘着氣道:
“這樣跑,看你未到平安侯府,血便已流盡。”
隨即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倒了幾顆藥丸,拍進口內。
然後他赤紅的面色開始淡下來,漸漸回覆正常,也停止了喘息。
秦魯直這時候,已衝進那邊樹林中的小道。
二三十個五行教徒已從林中衝出,截住了他的去路。
他咆哮,揮劍疾擊,雖然已負傷,仗着一股拚命的勇氣,仍能夠硬硬衝殺出一條血路。
那些五行教徒的武功也實在有限,但最重要的,還是缺乏那股拚命的勇氣,看見秦魯直那個樣子的瘋狂殺奔前來,心膽先就弱了,如何阻擋得住。
出了這片樹林,秦魯直遠遠已能夠看見平安侯府的燈光,他腳步更急。
平安侯府門前這時候的確燈火通明,聚集着整齊的幾列侍衞,面向處,一頂轎子在大羣侍衞簇擁下向這邊移來。
轎子在乎安侯府前停下,簾掀處,走出了大理王國的太監總管萬方。
他比秦魯直最後一次看見的時候並沒有老上多少,身材也保持。
據説做太監的人,總是比較耐老.而這些年來,因為心事未了,寢食難安,當然也胖不起來。
也所以秦魯直便一眼認出來。
萬方卻給他嚇了一跳。
他非獨面無人色,而且一身血污,從侍衞當中,一衝而過,看見轎子裏走出來的萬方,才突然怔住。
那些侍衞冷不提防給秦魯直衝開,一怔之下,正要上前將秦魯直抓住。
秦魯直已跪倒,口呼:
“萬公公——”只一聲,便倒下,
萬方一怔,正要縮回轎子裏,聽得呼叫又呆住。
秦魯直隨即又爬起身子來。
“你是——”萬方總算看清楚:“秦魯直——”
秦魯直掙扎着爬上前,吐着血道:“恕在下不能再替公公效命。”
萬方柔聲道:“你已經盡了心,盡了力了。”
“太……太子……”秦魯直顯得非常辛苦,話也接不上。
他一口氣奔到這裏來,看見萬方,心一寬,人立時崩潰。
萬方安慰道:“太子不會有事的,你放心。”
秦魯直立時奄下了最後一口氣,一雙眼卻仍然睜大。
萬方看着,嘆了一口氣,俯身探手抹下了秦魯直的眼蓋。
到現在,他竟然仍能夠這樣的鎮定,果然是人才,但又有誰知道,他如此鎮定的主要原因。
秦魯直倒下同時,秦吉狄飛鵬亦已押着飛鳳來到一座破廟前。
胭脂也就等在破廟內,聽得人聲,忙從火堆旁站起來,看見秦吉狄飛鵬進來了,才松過口氣。
秦吉看看那堆火,搖頭道:
“幸好這座破廟在山林之內,否則,這堆火不將敵人引來才怪。”
胭脂嗔道:
“不生這堆火,一個人這時候呆在這種地方都給嚇死了。”
“有道理。”秦吉似乎知道説不過胭脂。
胭脂接問:“你們沒事吧?”
秦吉道:“早就叫你放心的了,喏,拿放在那邊的繩子來。”
胭脂這才在意飛鳳,但仍然過去先將繩子拿來。
秦吉隨即將飛風捆在一條柱子上。
飛風又羞又怒,頓足道:“我爹爹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胭脂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回問秦吉:“她到底是那一個?”
“不就是高天祿的寶貝女兒了。”
胭脂一聽,立即從腰帶上抽出一把匕首向飛鳳刺去。
秦吉急忙拉住,一面問道“你這樣衝動幹什麼?”
胭脂大叫道:“放手,我要殺掉他替七寶報仇!”
秦吉道:“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胭脂道:“她爹爹是罪魁禍首,是壞蛋,你以為她會是個好人?”
秦吉想想,終於將手放開説:“殺吧!”
胭脂再撲前,舉起匕首往飛鳳心窩插去。
狄飛鵬手急眼快,急忙擋開。
秦吉立即笑出來:
“少爺算準了你一定會攔阻的了。”
狄飛鵬只有搖頭。
胭脂隨嚷道:“阿吉,叫他走開。”
秦吉道:“他不是已經聽到你在喊叫了。”
狄飛鵬目注胭脂,説道:“她是無辜的。”
胭脂道:“七寶何常不是無辜的?”
狄飛鵬道:“我們若是也這樣做,傷害無辜的生命,跟那些壞人又有什麼分別?”
胭脂怔在那裏。
秦吉隨即走過來,伸出一拳,當中赫然握着兩根小樹枝,道:
“不要爭,也不要説什麼道理,我們只來賭賭她的運氣,長的贏,短的輸,贏的那一個作主。”
狄飛鵬看看,隨手拔出了一根。
秦吉接將手攤開,卻是狄飛鵬的長。
“看到了,不是我不站在你這邊,只是這個女娃子運氣好。”秦吉雙手一攤。
胭脂氣惱的將匕首往地上一擲,道:
“你有那一次不是輸的。”
秦吉卻反手往狄飛鵬胸膛一拍,道:
“什麼時候你跟我進賭場見試一下。”
狄飛鵬愕然道:“見試什麼?秦吉道:“你運氣這樣好,-場朋友,讓我沾點光,贏過十來八把也不成?”
狄飛鵬苦笑。
那邊飛鳳已嚷起來:
“你們兩個到底要將本姑娘怎樣?”
秦吉回頭道:
“這裏不是你的家,對少爺説話不要這樣大聲,否則少爺火起來,一把泥將你的口塞着。”
飛鳳不由閉上嘴巴,但隨又開口,語聲已低下來:“你們跟我爹爹到底有什麼過不去?”
秦吉反問:“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還問你幹什麼?”
秦吉反手一指自己鼻子:“那你知道少爺是那一個?”
飛鳳脱口道:“秦吉!阿吉——”
“我是問,我的身份。”秦吉沒好聲氣的。
飛鳳上下打量了一遍:“你又是什麼身份!”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胭脂不由插口道:“他是大理太子,大理皇帝的兒子。”
飛鳳一怔,隨即失笑道:“皇帝若是有兒子,也就不會收我哥哥做乾兒子。”
胭脂冷笑道:“他若非大理太子,你爹爹又怎會恐怕他繼承皇位,要千方百計找五行教的人來殺他?”
飛鳳又一怔,想了想,懷疑的道:
“但皇帝是真的沒有兒子,大理國子民那一個不知道。”
胭脂道:“你沒有聽過狸貓換太子的故事。”
“老故事了。”飛鳳又失笑:“難道大理之內,也有這種事發生?”
胭脂道:“大理僻處一角,比中原大國也不知落後多少年,發生這種事,有什麼可笑的。”
飛鳳怔怔的看着秦吉,道:“主角就是他?”
秦吉説道:“讓你看清楚太子是怎樣子。”
“説得像真的一樣。”
秦吉説道:“你可以回去問清楚你爹爹。”
“那還不放開我,讓我回去?”
秦吉大笑:“好狡猾的女娃子,我們現在拿你做人質,就是敲竹槓也有一段日子敲。”
狄飛鵬詫異地問道:“什麼叫做敲竹槓?”
秦吉搖頭道:“想到你這個人這樣沒文化那既是勒索。”
狄飛鵬不禁啼笑皆非。
秦吉接問:
“喏,你想想,要問高天祿,給我們多少贖金比較合理?”
“我現在只是想着秦老前輩,在平安侯府那邊會不會遇上千手如來。”
千手如來,已然給召回高天祿的私邸,這當然是高天祿的主意,聽説秦魯直伏誅,高天祿面上才又有些笑容。
“那也總算有些收穫!”高天祿卻隨又嘆息:
“可是我們這邊,非獨死了木猿土龍,連我的女兒飛鳳也給抓了去。”
千手如來只是淡然道:
“這個時候他們是絕不敢傷害你女兒的,相信會拿她來做人質,討價還價。”
高天祿立即道:“我絕不會答應他們任何事情。”
千手如來點頭道:“這個時候當然不能讓步。”
“鳳兒落在他們手上,始終是麻煩,可惜不知道他們逃到了那兒。”
“很快便會知道的了。”千手如來胸有成竹的。
“哦?”高天祿有些懷疑千手如來道:“秦魯直再沒有消息,他們一定會到平安侯府附近打聽一下。”
高天祿沉吟道:
“我們方面人不多,而且在平安侯府附近也不能做得太過份。”
“不必太多人,我已經安排好一切了。”
“真的?”高天祿仍然有些懷疑的。
千手如來冷笑道:“除非他們不經過平安侯府前面那片樹林。”
樹林中到底安排了什麼陷井,以至千手如來這樣有把握?-夜又深,今夜的夜色比昨夜更好。
秦吉狄飛鵬花了很多時間,才經過那條玉帶般的白石橋。
沒有人攔阻他們。
而他們也沒有發覺有什麼埋伏,可是,他們仍然不準備經由那條夾在樹林中的小路走過去。
來到了樹林前面,他們還是一些發現也沒有。
狄飛鵬雖然沒有江湖經驗,卻仍然有些不妥的感覺。
他不覺嘟喃道:“好像靜了一些。”
秦吉挨着樹幹往樹林內瞄一眼,順口道:“這是好現象。”身子一轉,便往內走進去。
也就在此際,狄飛鵬突然發現入林半丈樹幹與樹幹之間,離開地面約莫半尺的地方,相連着一條細小的黑繩子,他急呼一聲:
“小心——”
這一聲,已經來不及,秦吉一腳已經撞在一條黑繩子上。
一陣鈴聲立時響起來,靜夜中分外驚心動魄。
秦吉嚇一跳,腳步一亂,又碰上幾條繩子,鈴聲響過不絕,叱喝聲接響起。
一排亂箭旋即射出來。
狄飛鵬秦吉刀劍齊展,一面急急退出去。
他們退得很快,上了橋,樹林那邊路上才有幾個五行教徒出入,呼喝着追來,他們走得更快。
千手如來若是在,卻絕不難將他們截下,他們到底缺乏經驗,一來一回都侵犯了夜行人的大忌。
這在千手如來説來也是一個意外,他一切的部署原都是針對老江湖。
可是這並不要緊,那些繩鈴只是用來擾亂敵人的心神,另外還有更妙的一着。
秦吉狄飛鵬都沒有發覺,那十多條獵犬事實在樹林深處,這時候才出動。
金剛仍然道:“別急別急,我們是追蹤,不是抓人。”
這附近也就由他負責,水天嬌等在水裏,也只是要阻止來人由水路離開,也當然有她必須這樣做的原因。
幹手如來火霹靂則留在高天祿私邸,一方面為了保護高天祿,另一方面是千手如來認為有金剛水天嬌在打點,已經足夠了,而他們之間當然保持聯絡。
金剛帶着一羣五行教徒,趕着那十多條獵犬來到那條白石橋的時候,水天嬌已等在橋上。
她一見便嘟喃道:“怎麼這麼久才到來?”
金剛笑應道:“急什麼,這些獵犬始終會追上他們的。”
水天嬌道:“那些香粉真的管用?”
金剛道:“除非他們沒有走在草地上,否則腳上一定會沾上,這些獵犬也一定能夠嗅出來。”
水天嬌道:“他們是曾經在草地上走過,現在要看那些獵犬鼻子是否靈了。”
金剛笑道:“只看他們的反應便知道了。”
水天嬌接問:“師父那邊也已有消息去了。”
金剛點點頭道:“他們沒有走進水裏吧。”
“沒有,那兩個不知怎的,一些江湖經驗也好像沒有。”水天嬌冷笑:“早知如此,在這裏解決,省得麻煩。”
“別忘記高天祿那個寶貝女兒在他們手上。”
水天嬌又一聲冷笑:“就是那個女娃子的命才重要。”
金剛只是笑,一雙眼睛直往水天嬌窈窕的身軀上溜動,到水天嬌催促才再下令往前走。
秦吉狄飛鵬並不知道那些獵犬正引着金剛水天嬌以及一羣五行教徒追蹤到來,也根本不知道那些獵犬的存在。
他們一面飛奔向前也一面往後看,相距那麼遠,當然看不到什麼,也就因為看不到什麼,走了一程,終於放下心,以為已經將五行教徒拋下。
他們到底是缺乏江湖經驗,就是秦魯直,江湖經驗也一樣不足。
千手如來卻是真正的老江湖,金剛也是。
要設計追蹤這樣的兩個小夥子,當然並不是困難的事情。
何況他們將之當做老江湖來對付,當然更不是這兩個小夥子所能夠應付得來,也就這樣,不知不覺將敵人引向藏身的破廟。
破廟中,胭脂已倦極睡着,不知道危機正在迫近,也不知道飛鳳正在偷割縛着的繩子,用的正是她擲在地上的那柄匕首。
她就像秦吉,很多時都是那樣,失魂落魄的,也就是粗心大意,匕首擲掉了非獨沒有拾回,甚至忘記了這件事,除非有再用到那柄匕首的必要。
飛鳳將那柄匕首跺在腳下,然後以腳挑起了一塊磚,將匕首藏在它之下,現在看見胭脂睡着了才拿出來。
她反手執着那匕首去割縛着的繩子,用得很辛苦,但她仍然咬着牙用下去,顯示她倔強的一面。
秦吉狄飛鵬回到破廟的時候,飛鳳仍然給縛在柱
/也們都沒有發現那已不是飛鳳,而是胭脂給換上了飛鳳的衫,給飛鳳縛在那兒。
飛鳳還給胭脂挽了一個宮鬢,再用布塞上胭脂的嘴巴。
胭脂看着秦吉狄飛鵬進來,看見他們並沒有在意,更加着急卻苦於説不出話。
秦吉看看有人仍然給縛在柱上,便沒有再理會。
狄飛鵬卻只管往外看。
“還看什麼,進來。”秦吉向狄飛鵬招手。
狄飛鵬想想,道:“你是否覺得我們走得太易?”
“以我們的身手,那有不易的。”秦吉接嘟喃着,埋怨道:
“你就是無事生事,今夜少爺早就説不去的了,走得快,走得脱,還不是我們在走運,可惜這附近沒有賭場!”
狄飛鵬又想想,道:
“不成,我們得趕快離開這地方。”
秦吉道:“趕快?歇歇也不成?”
狄飛鵬道:“你想想,我們若是那麼容易逃走,他們又何必花了那許多心思佈置呢……”
秦吉道:“忽然你又會聰明起來。”
“別説了,先離開這裏。”狄飛鵬目光一轉:“胭脂姑娘呢?”
胭脂在掙扎,焦急的望着秦吉二人。
他們二人的目光卻轉向那邊的一堆磚石上。
身穿胭脂衣衫的飛風也就在那兒站起來,揹着身,從後面看來與胭脂並沒有分別。
狄飛鵬接道:“在那邊。”
秦吉搖頭道:“女孩子就是這樣。”
隨即與狄飛鵬走過去,一面又問道:“真的是要立即走,那麼嚴重?”
狄飛鵬正要回答。
那邊一面牆壁突然“轟”地倒塌,金剛直衝而入,擋在胭脂面前,接一聲大喝:
“成了!”
水天嬌千手如來立即從不同的兩個方向躍入,分據在有利的位置。
身穿胭脂衣衫的飛鳳一驚回頭。
秦吉狄飛鵬正雙雙躍落在她的身旁看在眼內,齊皆怦然心頭大震。
金剛同時亦一呆。
他正在拿出塞着胭脂嘴巴的布,一見這個身穿飛鳳衣衫的女人並不是飛鳳,怎能不吃驚,只道眼花,不由一手捏着胭脂的下巴,再細看。
大羣侍衞也就在這時候湧進來。
千手如來本待親自動手,一見很自然的把手一揮,大喝一聲:
“上!”
金剛那邊急忙搖手:“還不成!”
秦吉的刀也不慢,立即架在飛鳳的頸上,大喝道:“高天祿的寶貝女兒在這裏,別胡來!”
千手如來這時候亦看清楚,傻了臉。
水天嬌那邊道:“又會這樣的!”
千手如來搖搖頭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廣
秦吉道:“怎麼回事也好,你們不要高天祿女兒的命,便儘管動手。”
金剛應聲暴喝道:
“你也別神氣,這個女娃子在我們手上,你若是敢對我們小姐怎樣,我便一把將她的頭顱捏碎。”
秦吉好像這時候才發現胭脂在那邊,怔住在那裏,他絕不懷疑金剛有這個本領。
千手如來左看看,右看看,道:
“小子,我們交換好了。”
秦吉看看胭脂,道:“好,我阿吉一生人最講義氣。”
狄飛鵬突然插口道:“不能在這裏交換。”
秦吉應聲,目光一轉,道:“幸好有你提醒我,否則交換完了,他們一齊湧上來,我們便束手待斃了。”
千手如來冷笑道:
“那你要在什麼地方交換,只管説出來。”’-
“説一定説的,可是出了這兒才説。”秦吉轉對狄飛鵬輕聲道:
“我們一面走一面找地方,有適合的地方,才跟他們交換。”隨即將飛鳳推前。
千手如來方面雖然人多勢眾,卻也不敢動手攔阻,以免不慎傷及飛鳳。
往東走出了半哩,他們才找到交換的地方。
那實在很適合,一道木橋橫跨兩岸,下面水流急激,兩岸又都是樹林,在橋上將人換妥,立即便可以逃進樹林內。
木橋相當長,雙方各據一端。
秦吉那方當然是勢力薄弱,除了他,就只有狄飛鵬。
千手如來那邊,卻有金剛水天嬌,還有五行教徒的弟子。
高天祿座下的若干侍衞,就是不計人數,單就一個千手如來,便已夠秦吉狄飛鵬頭痛的了。
也所以他們不得不選擇這樣的地方來交換。
雙方準備妥當。
金剛隨即大呼叫道:“兩個臭小子聽好了,我數一二三,雙方人質便上橋,走向己方,不許用計取巧作弊。”
秦吉遙應道:“你以為我們是你們那種人?”
金剛接呼道:“那我要叫的了。”
秦吉道:“你嗓門大,當然由你叫。”
金剛隨即將胭脂推上橋頭。
那邊秦吉亦將飛鳳推上去,一面道:
“想不到,你也有這個本領,非獨將胭脂捆起來,而且連她的衣衫也換掉。”
飛鳳笑應道:
“我拿刀向着她的臉,要將她的臉割花,怎到她不答應?”-
秦吉一皺鼻子,道:“女人就是這樣,一張臉比命還要緊。”
接拉了一把飛鳳的衣衫:“這可是粗布麻衣。”
飛鳳道:“我就是喜歡。”
秦吉搖頭道:“也不知你怎樣想的,綾羅綢緞會比粗衣麻布好看!”
飛鳳接問:“你看我穿上這種衣衫是不是好看一些?”
秦吉搖頭:“我看不懂。”
飛鳳又問:“那我是不是還比胭脂好看?”
秦吉懶洋洋的看一眼,道:“還是看不出,你問得倒怪,這跟現在換人有什麼關係?”
飛鳳問:“你真的要將我送回去?”
“不送也得送。”秦吉這句話出口。
飛風又問:“那你何時再到我家?”
“告訴你,好讓你通知你爹爹,先佈下陷井,等我們前來?”
“以小人之心……”飛鳳皺了皺鼻子,下面的話還未接上去。
秦吉已截着道:“什麼小人,是太子!”
飛鳳看看那邊的胭脂,説道:
“你這個太子不是真的準備要那個小村女做皇后吧。”
秦吉正要回答。
金剛的聲音已傳來:“一——”這個字出自他口,竟也霹靂般撼人心絃。
秦吉回頭看看,狄飛鵬正以腳將一塊大石挑到身前,道:
“你看穩對方就成,只要胭脂走到這上下,我便會拿這塊石將橋撞碎。”
“二一一”金剛第二聲來了。
秦吉隨即將飛鳳推出一步,到金剛“三”字出口,飛鳳胭脂便一齊舉步走向對方。
二人走得並不快,相互盯着,眼中充滿了敵意,相距三尺,不約而同,突然停下。
胭脂第一個開口:“方才阿吉跟你説什麼?”
飛鳳狡黠地笑應:“他説我就是穿這種衣服也要比你好看,還説將來做了皇帝,就考慮選我做皇后。”
“他真的這樣説——”胭脂尖聲叫起來,醋醖子已經打破了,酸氣沖天。
秦吉聽不清楚她們在説什麼,招手道:“這個時候還説什麼,快快走過來才是。”
飛風回頭一笑。
胭脂頓足道:“我過去問清楚阿吉。”
兩人才交錯走過,橋下突然冒起了一條水柱。
水天嬌一條水柱飛魚也似曳着水柱飛上了橋上,一把抓住胭脂,往千手如來那邊推回去。
幹手如來同時一支大雕也似凌空撲落,探手抓住飛鳳,迅速送出,再抓住胭脂,擲出去。
金剛那邊早已做好準備,先後將二人接下,再送進侍衞羣中,那些侍衞隨即將二人周圍包圍起來。
秦吉狄飛鵬也不慢,只慢了半分,雙雙搶上橋。
千手如來水天嬌已經出手,四個人已立即戰在一起。
千手如來迎着狄飛鵬,出手閃電一樣,先封住了狄飛鵬前後的去路,雙手循環百變,突然正面襲向狄飛鵬,攻勢排山倒海,狄飛鵬不得不退。
他一退再退,已退到了橋邊,千手如來霹靂暴喝,再一迫,狄飛鵬不由被迫出橋外,往水裏墮去。
也就在他一腳踏空那剎那,千手如來身子亦一探,在他的身上連戮了三指,一指一個血洞,三股鮮血箭一樣激射而出,幸好他眼快,及時閃開了要害。
千手如來沒有追擊,手揮處,水天嬌身手一折,從秦吉雙刀上翻過,向水面插下。
秦吉一看便知道她要追擊狄飛鵬,待要阻止,金剛雙拳已擊到,那邊千手如來雙手一翻,亦向他迫他的反應也很快,身形一偏,拳下閃過,繞到了金剛背後,雙刀同時斬在金剛後背上,雖然斬不進去,最低限度已沒有後顧之憂。
幹手如來當然明白他的心意,身形隨即拔起來,從金剛頭上翻過,落在秦吉的後面,金剛亦已轉身,雙拳再出擊,轟轟發發的作響。
秦吉卻早已小心着,千手如來才從金剛頭上翻過,他的身子便一矮,雙刀在金剛身上,就勢又轉到金剛的身後。
幹手如來方要出手,看見秦吉又繞了回去,一聲冷笑,沒有再拔起來。
他到底是一教之主,與門徒合擊一個後輩已經有失身份,眾目睽睽之下,給秦吉猴子般戲耍,面上到底掛不住。
金剛也明白,迅速轉身,出拳再攻向秦吉。
這一次,秦吉卻不等拳到身子便橫飛出去,一支大鳥般往水面飛插而下。
狄飛鵬墮進水裏,立即冒起來,向那邊冒出水面一塊石頭泅去。
水天嬌也就在這時候頭下腳上插下,兩枚銀梭曳着鏈子射向狄飛鵬要害。
狄飛鵬耳聽風聲,在水中滾身,總算避開了那兩枚銀梭,隨即再一滾,繼續倒泅向那邊石頭……水天嬌一擊落空,身子便插進水裏,消失不見。
狄飛鵬又怎會看不出這個女人水性極好,在水中能夠來去自如,打醒十分精神,準備應付突來的襲擊。
水波盪漾,狄飛鵬根本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什麼,到他感覺一陣劇痛,水天嬌的銀梭已然從水裏刺進他的腰間,他的劍幾乎同時削去,可是在他的劍削到之前,水天嬌已然泅了開去。
狄飛鵬劍沒有停下,連環刺向不同的方向,刺開了一股股水花,並沒有刺着什麼,他的目的只要不讓水天嬌再接近,也只是亂刺,並非已知道水天嬌真正的位置。
水天嬌這時候已到了狄飛鵬的身後,在水裏悄然接近。
從她的姿勢看來,這一擊必然是致命的一擊。
狄飛鵬看不到,也一些感覺也沒有。
秦吉卻看到了,他從橋上躍下來,主要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救狄飛鵬。
水天嬌在水裏聽不到破空聲響,秦吉從她的後面撲來,再加上水波盪漾,也是影子都看不見,而她也沒有在意秦吉。
以千手如來及金剛的本領,竟然都不能夠將秦吉截下來,實在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她卻忘記了木橋是一個很特別的環境,秦吉並不難躍離木橋,當然,她自負在水裏沒有人是她的對手也是一個主要原因。
千手如來一看,立即叫出來:“天嬌小心!”-
,以他的內功,這一叫當然能夠傳得很遠,但水天嬌就是聽不到,語聲未落,秦吉已插進水裏。
水天嬌總算發覺,卻已太遲,雙刀都扎進她體內。’
她張口慘叫,水便湧進去,秦吉在水中拔刀再刺,她已然飛也似躍離水面,不過丈高,卻又跌下來。
兩刀只有一刀扎進要害,但既然是要害,一刀便已足夠,周圍的水面迅速給染紅。
水天嬌再掙扎了幾下,終於氣絕,也竟就浮屍在水面上。
千手如來金剛在橋上看得咬牙切齒。
金剛揮拳道:“臭小子,有種的上來!”
秦吉水裏冒出,應聲抬頭,大笑道:.“原來你們都是旱鴨子。”
接招手:“喏,我們就在這兒等着,有種的下來!”
千手如來一張臉沉下來,卻是一句話也説不出。
秦吉看見他們呆在橋上,知道猜得不錯,笑得更大聲。
狄飛鵬聽着卻不由苦笑道:
“這個時候,你竟然還笑得出來,連我也有些佩服了。”
秦吉也這才省起胭脂,笑聲一頓,忙問道:“我們如何是好?”
狄飛鵬沒有回答,露出痛苦的神態,身子一栽。
秦吉急忙扶住:“你怎樣了?”
狄飛鵬搖頭道;“不要緊,只是這種情形,我們今天是不能將胭脂搶回來了。”
秦吉不能不同意,道:“那我們先離開這裏。”隨又回身向千手如來揮揮手,接扶着狄飛鵬隨波逐流,往下游游去。
千手如來只恨得牙癢癢的,同時揮手道:
“你們到下游去,將他們截下來。”
“一羣侍衞應聲牽獵犬奔出。”
飛鳳看似要將他們叫住,但結果沒有,扭着纖腰走到胭脂面前,嬌笑道:
“現在你得聽我的了。”
胭脂冷笑道:“就是你將我殺掉,阿吉也會替我報仇的。”
飛鳳搖頭道:“我不會做這種惹他反感的事的,就是別人要傷害你,我也要保護你,到底你是阿吉的妹妹。”
“胡説,我是他的……”胭脂話説到一半,便給飛鳳截下:
“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是很應該替他照顧你。”
胭脂氣得幾乎要昏過去。豆豆書庫獨家連載寒星子OCR、校對、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