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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節

    艾米從金醫生那裏回來,就成天支着耳朵等電話。到了第三天,終於把金醫生的電話等來了。金醫生説幫她打聽到解剖結論了,JANE死前仍是一個處女,所以不存在懷孕的可能。金醫生問她:“這下放心了吧?你的男朋友應該沒事了,等他出來,帶他上我這兒來玩啊。”

    艾米謝了金醫生,答應等ALLAN出來了帶他去金醫生家玩。掛了電話後,她沉思了一會,覺得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議,使她不敢相信。她想,如果解剖結論真是這樣,那就説明公安局很早就知道JANE沒有懷孕,那他們為什麼還要懷疑ALLAN呢?這完全不合邏輯。

    媽媽回來後,她把這件事告訴了媽媽,但她沒説去金醫生那裏是為了檢查懷孕的事,只説是一個朋友的媽媽,認識一位法醫,幫忙打聽的。

    媽媽説:“你聽到這個消息應該很高興呀,你這些天鬱鬱不樂,不吃不喝,瘦成這個樣子,不都是因為你以為ALLAN讓JANE懷孕了嗎?”

    艾米佩服媽媽的眼力和揣摩她心思的能力,她想,我什麼都沒對媽媽承認,媽媽都看出來了,那我對金醫生什麼都説了,金醫生當然能看出來。現在她幾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金醫生是在騙她,是編出來安慰她的。哪裏有那麼巧?剛好就認識一個法醫,而且這麼快就打聽到了?我跟金醫生剛認識,非親非故,她會為了我托熟人、找路子?

    她沮喪地説:“金醫生肯定是在騙我,如果解剖結果真是這樣,那ALLAN應該早就被放出來了。”

    媽媽沒説什麼麼,但過了兩天,媽媽帶回來一份驗屍報告結論部分的複印件,艾米親眼看見了那幾個字:“處女膜完好無損。”她驚訝地問:“你怎麼搞到這個複印件的?”

    媽媽説:“中國是一個神奇的國家,最不可思議的事都可能發生。可憐的是簡家的女兒,不僅丟了性命,死後還要被切得亂七八糟,什麼隱秘都沒有了。她的父母報案,也是因為對女兒的愛,不想讓女兒死得不明不白。我這樣違法亂紀地弄這個複印件,還是因為對女兒的愛。媽媽不忍心看你這樣憔悴下去,為了救我女兒,我什麼都可以做。”

    艾米覺得心情奇好,開玩笑説:“如果別人一定要你委身於他才肯給你這個複印件,你會不會答應?”

    媽媽見她開心了,也很開心,爽快地説:“為什麼不?不過我一定要有把握了才會犧牲我的清白。儘管我那樣做了,有朝一日你知道了,你會瞧不起我,但為了救女兒,做媽媽的不會在乎這些的。”媽媽半開玩笑地交代説,“不要把這話告訴你爸爸啊,免得他疑神疑鬼,以為我做下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ALLAN總説母愛偉大,無與倫比,看來真是這樣。無條件的愛,不求回報的愛,不求理解的愛,我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到。”

    “等你成了母親,你就做得到了。根本不必費心去做,是自然而然的事。”媽媽眉飛色舞地説,“王書記説了,應該沒什麼大事了,L大那邊調查了,沒什麼事,J大這邊也調查了,也沒什麼,ALLAN應該很快就會出來了。他們這樣調查來調查去,倒象是在幫我的忙,對ALLAN的人品做了一個徹底的調查,現在我就放心了,也很慚愧前段時間錯怪了他。等他出來了,讓他到我們家住段時間,好不好?”

    艾米高興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抱住媽媽,一陣亂吻:“你是天下最好的媽媽!”

    媽媽説:“我們把你爸爸的書房拿來給他住吧,讓你爸爸跟我合用一個書房。”

    不等媽媽説完,艾米已經跑到爸爸的書房,叮呤咣噹地搬起東西來了。

    屋子收拾好了,但ALLAN還沒有放出來。等了幾天,艾米焦急地問父母:“現在又是因為什麼?”

    “好像是懷疑作案動機是因為錢——”媽媽説,“ALLAN的父母有時寄錢過來,有些是給簡家的,有些是給ALLAN的,可能這中間有些糾紛——”

    艾米頹喪地坐在沙發上:“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啦?有遺書為什麼一定要認定是謀殺?”

    爸爸説:“他們認為簡惠是黨校老師,本人又是黨員,生活態度是積極的,樂觀的,不可能自殺。而且她是一個左撇子,即使自殺也不可能切左手腕。”

    艾米絕望了,看樣子在證明JANE是自殺前,ALLAN都不會被放出來,因為公安局為了保險,一定要抓到了“真兇”才會放出嫌疑犯。媽媽安慰她説:“遲早會弄清楚的,他有不在現場的證據,有四個人可以為他作證,所以不會有什麼事的。他也就是在裏面多呆幾天,但收審不是逮捕,只要他是呆在收審站的,就説明他們沒有把他當兇手抓起來。”

    “我能不能去看他?”

    爸爸説:“真是異想天開,我們都不能見他,你怎麼能見?除非是他的家屬,看有沒有希望見他。”

    艾米後悔那時沒跟ALLAN結婚,不然她就是家屬了,那她説不定就能去看他了。她懇求説:“媽媽説過,中國是一個神奇的國家,最不可思議的事都有可能發生,你們能不能想辦法讓我去看他一次呢?”

    媽媽答應去想辦法,跑了好幾天,有一次好像很有希望了,但過了一天,又説不行了。最後媽媽説:“實在是沒辦法了,我已經是黔驢技窮了,你就耐心地等待吧,他很快就會出來了。這麼多天都等過了,還在乎這幾天?”

    艾米看得出父母是想盡一切辦法了,她決定不再麻煩父母,她自己打聽到了收審站的地址,就在一個星期六的上午,先坐公車,再坐出租,跑到那個位於J市近郊的收審站。她知道她不能進去,她只想去看看那個地方,只想離他近一點。

    但當她看到那個收審站,她忍不住淚流滿面。那牆真正是高牆,上面還有鐵絲網,有很高的崗哨樓,有荷槍實彈的衞兵。這跟監獄有什麼兩樣?她忘了一切,奔到收審站大門,要進去看ALLAN。守門的不讓她進去,她賴在那裏,對那幾個人哭訴,還保證以後重謝他們,但那幾個門衞都很公事公辦,堅決不答應,還威脅説如果她再在這裏胡鬧,就把她也收審了。

    她一路哭回家,哭着向父母描述收審站的可怕,哭着請求爸爸媽媽想辦法把ALLAN救出來,但爸爸只是無奈地嘆氣,媽媽除了陪着掉淚,沒有別的辦法。她知道父母都盡了他們最大的努力了,請客送禮用掉了很多錢,東跑西顛也荒廢了他們的科研和教學,但他們最多隻能是找人打聽情況,他們認識的人,還沒有到影響辦案進程的級別。

    她覺得現在只能靠她自己了,但她不知道從何處下手,她什麼當官的都不認識,如果她認識的話,她覺得自己可以付出任何代價,只要能讓ALLAN早日從那個鬼地方出來。她經常看到有報導説某某當官的,利用職權,玩弄那些有求於他的女人,她甚至失望的想,我連這樣的當官的都不認識,好像利用自己的色相都沒地方利用,而且我的色相肯定還沒到足以引誘別人的地步,因為收審站那幾個門衞,就顯然沒為我的色相所動。

    她想,現在最理想的就是認識一個能影響辦案進程的人,如果有那麼一個人,他發一句話,就可以把ALLAN放出來,那就好了。即使沒有這樣一個人,如果有一個人能把她的分析和推理告訴那些辦案的,也許仍能影響他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那封遺書和JANE是左撇子這兩件事,可惜她不知道那封遺書究竟寫了什麼,如果她知道的話,她一定能拿出一個合理的推理,證明ALLAN不是兇手,她也希望辦案的人能聽聽她關於“半左撇子”的理論,以及JANE為什麼要切左手腕的原因。

    她把自己認識的人,包括他們的父母,他們的朋友,都拿出來想了一遍,看看有誰可以幫得上忙,但一個也沒有。

    最後她想起那個小昆,她有一種直覺,覺得小昆是喜歡她的,也許可以利用一下他的這種喜歡,讓他在他父親那裏做做工作。王書記幫爸爸媽媽的忙,只是幫一個一般朋友,但如果是他兒子要求他幫忙,那就不一樣了。她想到自己的媽媽,為了女兒什麼都可以做,如果小昆拼了命地求王書記,王書記一定會萬死不辭地去跑這事。她知道父愛可能不及母愛那麼偉大,但她聽説王書記的妻子去世幾年了,而王書記沒有再娶,説明他是很愛他妻子的,那他一定會兼父愛母愛於一身,疼愛他的孩子。

    艾米打了個電話到王書記家,找小昆,是個女的接的,她正要感到失望,聽那個女的説:“你找我弟有什麼事?”

    “呃——沒什麼事,跟他聊聊。”

    小昆很快就接了電話,一聽她的聲音就説:“噢,是上次那個‘私闖書房’的小丫頭,你那次可把我害慘了。”

    她以一種連自己聽了都起雞皮疙瘩的嗲聲説:“那你怕不怕我再害你一次?”

    “你還能怎麼害?”小昆笑着説,“又要闖書房?

    她嗲不下去,還原了她自己的本色,坦率地説:“不闖書房了,想請你——幫幫忙,我想看看簡家那個女孩的遺書,你爸爸那裏會有嗎?”

    “看遺書幹什麼?”

    “很重要,因為那可以看出簡家的女孩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

    “聽你的口氣,象是你在辦案一樣,”小昆很乾脆地説,“行,沒問題,我先問問我爸有沒有遺書的複印件——”

    “不要問你爸,如果你問他,他肯定不讓我看了,他拿我當小孩子的。你自己在他書房找找看。”

    “好,我先找找,你給我一個電話號碼,如果找到了,我跟你打電話。”

    過了一會,小昆就打來一個電話,説沒找到。

    艾米正要失望地掛電話,又聽小昆説:“這種事,你找我爸爸還不如找我。”

    “為什麼?你是市委書記?”

    “我不是市委書記,但我是J市法制報記者,跟公安局那幫人很熟,我想應該能弄到遺書的複印件。”

    艾米一聽,喜出望外:“那你能不能幫我弄個複印件?”

    “行,我弄到了就打電話給你。”

    艾米沒想到小昆是J市法制報的記者,看他那個老實巴交的樣子,一點也不象個咄咄逼人的記者,而且還是法制報的。她想,也許可以讓他把ALLAN的案子報導出來,那樣也許就可以敦促公安局放人了。只是不知道他這個人好不好對付。

    第二天,小昆就打電話來説複印件弄到了,然後有點開玩笑地説:“但我不能把複印件交給你,不然你拿去到處張貼。這樣吧,你今晚到我住的地方來,我把複印件給你看,但你不能帶走。”

    “可不可以約個別的地方?”

    “外面不方便,這種事情,不管是我,還是幫忙複印的人,都擔着一定的風險的,在外面不大好。你想弄到這種東西,也不能不擔風險吧?”

    艾米想,這句話,有點法制報記者的力度了。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問:“我怎麼知道你的確是弄到複印件了?如果你在騙我呢?”

    小昆笑了一下,説:“嗯,不錯,有腦筋。我念幾句給你聽吧:‘愛,是難以確定難以把握的’,還有,‘死,使愛凝固’。現在相不相信我有複印件了?”

    艾米一聽這兩句,就相信至少小昆看見過遺書,因為這兩句話,是ALLAN論文裏的話,小昆絕不可能猜出來。這兩句話,也使艾米更想看到這封遺書了,她知道JANE讀過ALLAN的論文,還提出過修改意見,這兩句,肯定是JANE從ALLAN的論文裏學來的。她現在越發肯定遺書是證明JANE自殺的重要證據。

    她毅然決然地答:“好,我七點到你家來。”

    “那就七點,不過不是我父親那邊,是我住的地方。你來嗎?”

    “你住哪裏?”

    小昆把自己的地址告訴了她,然後説:“就你一個人來,不要帶別人,也不要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如果你帶別人來,你就看不到複印件了。明白嗎?”

    她堅定地説:“我明白。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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