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隨即着陳全去請皇帝到武英殿,皇帝這時候正在豹房盡情享受人生,陳全如何請得動,又不敢違抗皇帝命令,回去請劉瑾到豹房來。
這早已在劉瑾意料之中,也不堅持,從而帶了王守仁的本子到豹房見皇帝,至於説什麼話,在陳全來往間亦大都已擬定。
也不用他怎樣説話,一看王守仁的本子皇帝便已雷霆震怒,王守仁説他的不是什麼,正是他的沉迷女色,荒廢朝政。
劉瑾侍候了皇帝多年,又怎會不清楚皇帝最討厭就是別人過問他的私生活看見皇帝果然一如所料,大發雷霆,又怎肯錯過這個機會,煽風點火惟恐皇帝不降罪王守仁皇帝看似真的怒火中燒,劉瑾所説的無一不認同,一切也聽由劉瑾安排,隨即召來王守仁,當場杖責八十,革去南京兵部尚書之職。
劉瑾原是要乘此機會置王守仁於死地,皇帝卻念在王守仁一向盡忠職守,屋建奇功,免去死罪,這也是劉瑾最感遺憾的一件事,但看見王守仁被打得死去活來,心裏亦好生痛快。
皇帝按着下令將王守仁逐出京城,貶往山西大同做一個總兵。
劉瑾並沒有考慮到那許多,只要王守仁不留在京城再跟他作對,對皇帝的決定當然極表贊成,不予反對。一路上得意洋洋,一直到他回到私邸。
※※※
殷天虎、常勝、皇甫兄弟等知道消息,無不替劉瑾高興,你一言我一語,都説去掉這根眼中釘,從此可以安枕無憂。
劉瑾聽着心頭大樂,忍不住放聲大笑,他已經不止一次要將王守仁弄倒,今日總算得償所願,難得又如此的順遂。
「看你這個小小的山西總兵以後如何再與我作對。」這句話出口,劉瑾的笑臉突然僵結道:「山西——」他喃喃自語地接道:「皇帝下個月出巡太原,山西……太原……」
「周瑜打黃蓋,好一條苦肉計!」他大叫出來,到底想通了。
皇甫義一旁聽得奇怪,接問道:「什麼苦肉計?」
「是啊——」殷天虎亦道:「將王守仁貶到大同,對我們應該是有利而無害。」
「好毒也——」劉瑾自顧沉吟道:「我就是看不出其中的利害。」
「是什麼利害?」皇甫義不覺追問下去。
「你們有所不知,皇帝下個月出巡太原,只要他離開了京師,我們便不能夠直接威脅他的安全。」
「那與王守仁有何關係?」
「大同與太原相距有多遠,皇帝到了太原,要與王守仁會合又有何困難?王守仁人在大同,必先掌握當地的兵權,加上他的舊屬,為數在二十萬以外,回師反攻京城,我這個九十歲如何應付?」
「九十歲有寧王相助……」
「只怕到時候那個寧王猶如牆頭之草,説不定反過來投向皇帝那邊,莫忘了他也畢竟是姓朱的。」劉瑾嘆了一口氣道:「之前皇帝與他在宮中相聚,故意將小德祿調閲,就是早已達成協議,亦未可知。」
「那麼我們現在應該怎樣做?」
「當前之計,當然是先去將王守仁截下來。」劉瑾接喝道:「殷天虎!常勝!」
「九十歲有何吩咐?」殷天虎、常勝反應是那麼敏鋭。
「追上去,殺了!」劉瑾右掌做了一個砍殺的動作。
※※※
殷天虎、常勝立即動身,同去還有二十個內廠的高手,挑的又是百中選一的健馬,一路上馬不停蹄,出城十八里,終於追上了王守仁一行。
根據得到的消息,王守仁匆匆離開京城,輕車簡從,一行不足三十人,殷天虎、常勝自問一身本領,再加上二十個內廠的高手,應該便足夠應付有餘。
可是現在迫近了,二十二騎上了一個山坡,原是要抄捷徑趕在前頭,出其不意,迎頭痛擊,但居高臨下看清楚,殷天虎、常勝卻不由怔在那裏。
王守仁一行不但不是不足三十人,而且數十信這個數目,左右還有兩隊鐵騎護送,為首的兩個赫然就是韓滔與高升。
單就是這兩個已經不容易應付,那兩隊鐵騎與隨行數百個侍衞顯然都是訓練有素,以他們二十二人衝殺前去,又何異以卵擊石。
常勝目光轉回殷天虎臉上,嘆了一口氣,道「.「九十歲這一次又估計錯誤了。」
殷天虎淡然應道:「也許他現在已經考慮到皇上插手這件事。」
常勝只是問道:「我們應該怎樣做?」
殷天虎以行動答覆,勒轉馬頭,往來路奔回。
※※※
劉瑾果然已經考慮到,但沒有派人去接應常勝、殷天虎,他不知道皇帝到底派了多少人護送王守仁,沒有興趣打這種沒有把握的仗,只等殷天虎、常勝回來證實,聽説護送的是高升、韓滔,仍然有點意外。
「高升、韓滔不在左右,我們要對付皇帝是不是方便一點?」殷天虎隨即問,追殺王守仁無功而還,他實在希望其它方面有所表現。
劉瑾聽説卻笑了。
「高升、韓滔就是在左右,要對付皇帝也是很方便的。」
殷天虎一言驚醒,苦笑退下,劉瑾笑接道:「他們也不會將王守仁一直護送到大同,但縱然他們半途折回,以王守仁的狡滑,必然早已作好安排,另有接應,事既至此,只好作罷。」
常勝大急道:「九十歲的意思……」
劉瑾目光一轉,揮手截住。
「我説的作罷只是王守仁這件事,皇帝方面,嘿嘿——」冷笑兩聲他才接下去道:
「我自有分寸,那個皇位他是坐不了多久的了。」
常勝等雖然不清楚劉瑾準備採取什麼報復行動,聽他説得這麼肯定,亦知道他胸有成竹,全都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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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瑾並沒有立即採取行動,除了心腹手下也不作任何透露,皇帝沒有得到任可的消息,徐廷封等人亦不例外,只是發覺劉瑾派在安樂侯府附近嚴密監視的手下已逐漸鬆懈下來,卻並不奇怪,以為一直以秘道出入,劉瑾的手下久候沒有收穫,終於疲態畢露,他們也沒有加以利用,事實也沒有這種需要。
府中多了傅香君、南偷、小子,最高興的當然就是憶蘭,整天纏着南偷、小子,變這個玩那個的,南偷原就是一個老頑童,小子也其實一個大孩子,憶蘭又是那麼的可愛,他們當然樂於令憶蘭高輿一番。
之前憶蘭天天嚷着要到什剎海,主要也就是要看他們表演,百看不厭,但現在看了幾遍便完全提不起興趣來,她雖然沒有説出口,又怎瞞得過南偷、小子的眼睛,也知道不是他們表演得不精彩,乃是環境不同,沒有什剎海那種熱鬧的氣氛,以致憶蘭沒有了那份看錶演的心情。
對此他們當然束手無策,也所以億蘭提出要到外面去看熱鬧,他們完全不加以反對不但憶蘭,就是他們地想到外面瞧瞧逛逛,散散心頭那股鬱悶,只是風聲既緊,南偷心裏牽掛的事又多,小子亦只是想着如何與南宮明珠取得聯絡,雖然有到外面跑一趟的念頭,一時間還是提不起那個勁兒來。
憶蘭也竟以看出他們的心意,沒有問他們,只求傅香君,之前當然先向父親徐廷封請示。
徐廷封平日有空也習慣了帶憶蘭到外面去看看,在他來説原就不是一回事,只是近日他正如南偷一樣,牽掛的事太多,騰出了身騰不出心來,將憶蘭交給徐福照顧又放心不下,難得傅香君答應回去,又怎會反對?
他原就不以為憶蘭會有什麼危險,所以放心不下只是一種父女關懷,而對徐福的不放心,也只因為徐福的老邁,一向的大意粗心。
與劉瑾的衝突在他的意念中完全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完全拉不上關係,有一個傅香君那麼細心,武功又好的保鏢,又還有什麼放心不下。
劉瑾的不擇手段,連小孩子也不放過賞在在他的意料之外,傅香君也是。
也就因為她的沒有考慮到劉瑾會對付憶蘭,劉瑾的陰謀進行得來才會那麼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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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剎海並未因為沒有了小子、南偷而失色,遊人仍然是那麼多,憶蘭一路雀躍着走來,笑得合不攏嘴,一雙手部是吃的玩的。
徐廷封雖然疼愛憶蘭,到底是一個男人,又何況傅香君仍然有一份童真,知道憶蘭的心意,憶蘭跟她走在一起,又怎會不開心?
傅香君一路走來一面指指點點,同一件事物出自徐廷封口中與出自她口中很多是兩回事,憶蘭不但聽得很明白,也聽得很高興。
徐福跟在她們後面聽得很清楚,藏在心靈深處的一份童真也逐漸被牽引出來,終於也插上嘴了。
傅香君若不是耳目敏鋭,在這種情形氣氛下,一定不會再留意到那條衚衕裏發生的事情,那麼劉瑾的一番心血縱然不至於完全白廢,也必須再花費一些安排才能夠達到預期的目的。
那條衚衕非常靜寂,突然被一聲尖叫聲驚破,傅香君也就是聽到這一聲尖叫才留意,隨即看見一個獵人裝束的漢子牽着一條奇大的白狗從衚衕中的衚衕轉出,匆匆奔向那條衚衕的另一端。
那條白狗一身銀白色,衚衕裏雖然沒有陽光仍然很觸目,傅香君一眼瞥見,第一個念頭是一個獵人牽着一倏狗,然後突然有一個牽着一條狼的感覺——
銀狼!她隨即想起了一直懸而未破的那件銀狼案,想到了那些神秘失蹤的童男、童女。
她心念才動,那個獵人已牽着那條白狗在衚衕的另一端轉過去,一箇中年婦人隨即從衚衕中的衚衕奔出來,一面尖叫道:「小安!小安——」
傅香君心念再轉,吩咐徐福道:「你看着蘭蘭,我過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身形緊接展開,掠進衚衕內,截着那個中年婦人道:「發生了什麼事——」
中年婦人神態倉皇,語聲在顫抖道:「小安方才好好地在玩着,轉眼便沒了蹤影,姑娘,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小孩子跑過?」
傅香君沒有回答,同衚衕另一端掠去,她是擔心再遲便追不上那個牽着白狗的獵人「姑娘,姑娘——」中年婦人嚷着亦追前去。
憶蘭在衚衕外看着奇怪,問徐福道:「傅姐姐到底怎樣了?」
「我也不明白。」徐福往衚衕內看了看道:「過去看看好不好?」
憶蘭當然不反對,這一老一小便走進衚衕內,以他們的速度,實在很難追得上傳香君跟那個中年婦人,可是到了衚衕的另一端,他們卻看見傅香君菁華他們在左面的那條小衚衕中走着,那個中年婦人反而不見了。
「姐姐——」億蘭嚷着迫着徐福追前。
傅香君恍如未覺,自顧往前走,到徐福、憶蘭迫近了才停下,緩緩地轉過身來。
不是傅香君,只是一個穿了與傳香君同樣衣衫的女人!
徐福並不認識這個女人,其實她就是白蓮教五燈使者的青燈使者,但接觸青燈使者的目光亦不禁由心寒起來,這也是他最後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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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香君自問輕功不弱,可是衚衕中一折再折三折,仍然追不到那個牽着白狗的獵人,一陣不祥的感覺也就在這時候襲上她心頭,不由自主地往來路奔回。
那個中年婦人原是哭嚷着迫在她身後,可是一路奔回並沒有再遇上。
她絕對肯定沒有走錯,而事實亦沒有第二倏路,剎那間卻不知怎的竟然有一種走錯了的感覺。
一直到看見徐福靠立在一例牆壁下,她的一顆心才放下來,但立即又高懸。
憶蘭並不在徐福身旁。
「憶蘭怎樣了?」她問,但徐福沒有反應。
到她轉到徐福面前,才發覺徐福的咽喉已經被切斷,那絕無疑問是一柄很薄很利的刀,所以血流得並不多。
徐福的雙手部拿着東西,右手是一盞青色的燈籠,左手是一封信。
看見那盞青色的燈籠,傅香君不由變了臉色。
※※※
信是白蓮教五燈使者給徐廷封的,很客氣的一封信。
憶蘭已落在自蓮教五燈使者的手中,徐廷封要見憶蘭,必須在三日後子夜到城北郊野豬林,五燈使者到時必在野豬林恭候,他們素仰徐廷封的武功身手,想討教幾招,只要徐廷封能夠擊敗他們,他們一定會將憶蘭平安送返安樂侯府。
徐廷封本來很緊張,看過信,反而平靜下來,按着將信遞給傅香君,然愛鍾大先生、南偷、小子也都看了。
「我應該想到那是一個陷阱。」傅香君一臉歉疚之色。
徐廷封當然很明白她的心情,搖頭道:「換作我也一樣會上當的。」
「可不是——」鍾大先生插口道:「有誰想到他們竟然會這樣卑鄙,主意動在憶蘭的身上。」
傅香君微嘆道:「我是考慮追下去可能會有危險,才將憶蘭留下來。」
徐廷封揮手截口道:「憶蘭不會有危險的,他們若是要傷害憶蘭,根本不會將憶蘭帶走。」
鍾大先生接道:「你以為他們這樣做有什麼目的?真的只是要向你討教幾招?」
「師父應該知道絕不會這樣簡單。」徐廷封苦笑。
鍾大先生持着長髮道:「當然,他們既不是那種醉心武學的人,又怎會做討教武功這種無聊的事?」
徐廷封沉吟着道:「也許是劉瑾的主意。」
南偷「嗯」一聲,接道:「劉瑾與白蓮教勾結,已經不用懷疑的了,他接連幾次的陰謀都被侯爺破壞,難免懷恨於心,找機會來報復。」
徐廷封點頭道:「這是意料中事,我們也一直在小心着。」一頓一嘆,欲言又止。
「侯爺——」傅香君話尚未接上,已被徐廷封截下道:「他們立心要將憶蘭抓起來,總有辦法的,事情到這個地步,我們還是想想——」
「還想什麼?」南偷截住道:「三日後子夜侯爺不免要走一趟野豬林。」
「不去不成。」徐廷封完全同意。
「到時候五燈使者一定會給侯爺一個清楚明白,這若是劉瑾的主意,劉瑾是要跟侯爺談條件的了。」南偷的頭腦顯得出奇的清醒,與平日簡直判若兩人。
徐廷封不由呆看着他道:「老前輩的意思是……」
「侯爺若是不願意與劉瑾合作,使得在這之前將憶蘭救出來。」
徐廷封點頭道:「只是不知他們要將憶蘭藏在什麼地方?」
「當然是一個他們心目中最秘密的地方。」南偷兩條眉毛突然一齊揚起來道:「劉瑾那兒當然少不了秘室什麼的……」
「當然——」徐廷封苦笑道:「只是要找出來也不容易,何況劉瑾那兒禁衞森嚴?」
南偷閒徐廷封道:「你有沒有到過劉瑾那兒,有沒有發現有什麼地方值得懷疑的?」
徐廷封一聲「沒有」出口,南偷兩條眉毛立時垂下來,雙手一攤道:「逼我也沒有辦法了,連劉瑾那兒的環境也不清楚,如何將秘密找出來?」
傅香君輕嘆一聲插口道:「劉瑾勢必也會考慮到我們將會採取什麼行動——」
南偷拍案道:「這也是我要説的,所以我們倒不如先去弄清楚野豬林的環境,到時候見機行事。」
小子道:「只怕野豬林現在已經在白蓮教徒的監視之下。」
南倫笑罵道:「憑我們師徒的身手經驗,難道還沒有信心躲開白蓮教徒的耳目?」
小子的胸膛很自然地挺起來,南偷沉吟着接道:「若是隻得五燈使者,應該不太難應付。」
徐廷封目光回到信箋上道:「信末只署五燈使者應該就只是他們五個人。」
「到目前為止,除了五燈使者與所屬青燈殺手,的確不見其它人出現。」傅香君接道。
「你是説天地雙尊?」
傅香君領首道:「教主不老神仙去世,人尊不知所蹤,五燈使者之上便只有天地雙尊了。」
南偷脱口道:「這兩個人最好還未能夠現身,否則有他們插手這件事……」
他沒有説下去,傅香君接道:「天地雙尊的武功當然在五燈使者之上。」
「理所當然——」南偷好像還有話要説,但嘴唇一動便閉上,沒有説出來。
傅香君沒有在意,又道:「不老神仙上崆峒之前曾經召開大會,透露教中有人危言恐嚇,強迫無知村民奉獻童男、童女,藉以修練白骨魔功……」
徐廷封沒有忘記,接道:「銀狼案中失蹤的也是童男、童文,若是真的與白蓮教有關,天地雙尊到現在仍然不見現身,只怕就是在苦練白骨魔功的了。」
南偷看着他們道:「果真是這樣,他們還是不出現的好。」
徐廷封沉吟道:「白骨魔功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武功?」
「不老神仙也關心的武功當然是一種很可怕的武功。」南偷笑了笑。
「老前輩也不知道?」傅香君接間。
「我怎會知道?」南偷又笑了。
傅香君、徐廷封都沒有看出南偷的笑有點特別,鍾大先生也就在這時候突然道:「交手幾次五燈使者都是處於下風,這一次還敢公然挑戰,除了憶蘭在他們手上,有恃無恐,我們地無妨考慮到天地雙尊的出現可能。」
南偷目光與鍾大先生目光接觸,點點頭,他們之間顯然有某種默契,傅香君、徐廷封卻瞧不出來。
小子也瞧不出,對南偷這個師父他知道的其實也不多。
天地雙尊的眼睛終於張開,他們一開始練功眼睛便閉上,時間便越來越長,這一次由閉上到張開已經整整三日三夜。
眼睛仍然是白多黑小,只有極留意的人才能夠發現其中的變化。
平日敢與他們對望的人並不多,即使是五燈使者,他們若是接觸天地雙尊的眼睛,一定會發現其中的不同。
天地雙尊的眼睛現在才真的是妖異,真的命任何人接觸也會有不寒而慄的感覺。
眼睛黑的部分仍然是黑色,之前令人感覺就象是兩顆沒有生命,毫無感情,又彷佛隨時都會迸射出來,射殺對方生命約兩顆鐵珠,現在卻象是兩個深淵,能夠一瞥之間將對方的魂魄懾進去,深不可測的深淵。
黑瞳外的血環仍然存在,只是變得更紅亮,更奪目,彷佛噴射開來。
小子抓着那把亂髮道:「這個女娃子可是麻煩得很,就是救了她,也未必會有一聲多謝,説不定反過來會拿劍追斬。」
「你明白便好了。」南偷也知道説漏了嘴,-着陸丹急一個老虎跳,落在那邊窗下。小子方要呼喚,南偷已穿窗而出,三四個白蓮教的殺手同時從門那邊撲進來,他們並不認識陸丹,只當小子就是陸丹,一齊撲前。
小子身形一弓一彈,一條野豹也似竄前,閃三刀,一腳將一個殺手踢翻,反手一拳將另一個殺手擊飛,腰身一折,接連三個跟斗,落在旁邊窗下。
兩個白蓮教殺手正破窗而入,小子先發制人,左一拳,右一腳,將那兩個殺手踢打飛開,翻手正好將緊接穿窗竄人的另一個殺手抓住,反擲出窗外,身形一縮,緊接着竄出窗外。
五六個白蓮教的殺手聚在窗外,看見有人飛出來,便要上前撲擊,發現是同伴,連忙讓開,小子跟着竄出來正好在這個空隙,也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呼喝聲中,身形盤旋,連環踢出七腳,踢翻了三個殺手,身形並沒有停頓,腳尖沽地,身形便借勢拔起,翻越攔杆,落在院子的花木叢中。
一個殺手立即高呼道:「陸丹在這裏——」
其餘殺手立時四面八方向這邊湧來,小子花樹叢中穿插,同朱菁照那邊接近,原是要助朱菁照一臂之力,可是竄到一半距離,突然一頓,同相反的方向倒竄回去。
一條人影也就在這時候天馬行空般越過牆頭,同這邊掠來。
兩個白蓮教殺手迎前去,還未出手,便被那個人一掌擊中,飛摔開去。
那個人也沒有理會其它殺手,花木樹上飛越,落在朱菁照身旁,劍出鞘,封住了藍定儒的摺扇。
劍是斷劍,藍定儒目光及處,一聲道:「蕭三公子——」身形一旁掠開。
崔命原已向小子那邊掠去,這時候連忙掠回,落在藍定儒身旁,哭喪棒截住了蕭三公子的斷劍追擊。
蕭三公子劍勢一斷即收,喝問道:「什麼人斗膽在寧王府鬧事?」
崔命陰陰一笑,道:「原來蕭三公子,有幸相會,可惜我們今夜有事在身,日後有緣,再付領教。」也不等蕭三公子回話,哭喪棒一收,身形便倒退開去。
藍定儒摺扇領後一插,亦退下,那些白蓮教殺手當然亦不會留下來。
朱菁照要追,被蕭三公子截下道:「窮寇莫追!」
寧王府的侍衞這時候亦已聽得聲響四面八方向這邊湧來,以他們的身手,當然攔不住白蓮教的人,要追的,蕭三公子也隨即喝住。
朱菁照還是追過去,一面高呼道:「陸丹——」
陸丹當然不會回答,被那些白蓮教殺手誤會為陸丹的小子亦早已在混亂中逃去。
一切都已經事先計劃妥當,南偷迅速與傳香君會合,到後出,等不了多久,小子亦到來。
陸丹實在擔心,一見小子便問道:「郡主怎樣了?」
「蕭三公子趕回來,王府的侍衞亦四面八方趕到,你説她還會怎樣?」
陸丹呼了一口氣,小子冷冷地睨着他道:「我們還以為你落在她手上一定吃盡苦頭,哪裏知道卻是如此快活,早知道在觀裏睡覺,落得舒服。」
「郡主是一個好人……」
小子冷笑道:「你以為她將你留下來完全是一番好意,沒有其它的目的?」
「還有什麼目的?」陸丹不以為然。
小子搖頭道:「現在跟你説什麼你也不會相信的了,老實話,要不要我們將你送回王府?」
陸丹搖頭苦笑道:「白蓮教徒既然已知道我藏在王府內,我還是離開的好,否則不難又再給他們添麻煩,再説這一鬧,給王爺知道我也留不下去的了。」
「聽你的口氣,好像巴不得繼續留在王府內。」小子接問道:「是因為那個什麼長樂郡主?」
陸丹方要分辨,南偷已截口道:「你們還在胡説什麼?」
小子亦已有所覺,目光及處,只見一盞黃金的大燈籠飄然從那邊小樹林中出現。
那盞黃燈籠後面跟着一個黃衣中年僧人,肥肥胖胖的,步高步低地,好像隨時都會摔一跤,但來到了四人面前仍然沒有摔倒在地上。
「藍燈使者?」南偷冷冷地問一聲。
「阿彌陀佛——」黃衣僧人笑了道:「貧僧無心——」
他不笑的時候好像一個佛祖,一笑卻不但不再慈祥,而且顯得好惡了。
「你的心有誰不知道早已拿去-了狗?」南偷對小子一揮手。
小子會意道:「師父處事最爽快就是這一次了。」
南偷冷冷地道:「這種佛門敗類,你以為我還會大開方便之門,説也是廢話,乾脆幹掉他算了。」
「阿彌陀佛——」無心一聲佛號,雙掌合十,原在他掌握的那盞黃燈籠便飛上了半天,隨即爆開。
南偷四人的目光不由往上望,燈籠爆碎,眼神亦難免一陣紛亂,到看見那一排從樹林中冒出來的黃燈籠,不由都有一種錯覺,以為那排黃燈籠是由那盞奇大的黃燈籠爆出來的。
那排黃燈籠都是跟着掛插在樹上,每隻黃燈籠下一個身穿黃架裝的年輕僧人,手執戒刀,身形一動,便左右弧形將南偷四人包圍起來。
陸丹看在眼裏,大呼道:「三位,你們別管我,將我留下來好了。」
小子霍地回頭道:「你什麼時候學會這種廢話的?」
「罵得好——」南偷仰天打了一個「哈哈」,喝一聲道:「闖——」-着陸丹直向無心衝去。
「我佛慈悲,請恕弟子大開殺戒!」無心居然來一句這樣的話,手往後一探,兩個年輕僧人便將扛着的一倏奇重的禪杖交到他手上。
「橫掃千軍!」他一聲暴喝,禪杖攔腰疾掃,風聲大作,聲勢驚人。
南偷轉身忙退,無心禪杖揮舞,追在後面,那麼重的禪杖在他手中簡直輕如無物,盤旋飛舞着往南偷窮打猛砸,一時間勁風呼嘯,沙塵翻滾,燈光也因而變得迷濛。
小子、傅香君在旁上前要救護,才動身便分別被七八柄戒刀包圍起來。
傅香君劍在手,以一敵七,雖然輕鬆,但要一下子闖出去,還是困難,小子出其不意,三拳擊倒了一個黃燈殺手,奪過一柄戒刀,要衝出包圍也是沒有那麼容易,更多的黃燈殺手已經掩殺前來。
南偷輕功也實在高強,雖然-着一個人,仍然能夠在無心的禪杖下穿來插去,不為所傷,一番閃避,就躲進樹林中去。
無心一連砸倒了三株大樹,反而阻礙了前進的身形,無可奈何,只有繞着樹木,追在南偷身後。
南偷當然輕鬆起來,説話也多了,盡情嘲弄無心,只等無心怒火上湧,遮了眼睛,抽冷子來一個反擊,將無心弄倒在地上。
無心卻不怒反笑,越笑越大聲,好像難得有一個這樣追追逐逐的機會,南偷卻不是這樣想,他早已知道這個和尚非常陰險,越怒便越裝得若無其事。
所以他完全不擔心,一直到無心的笑聲突然停下,笑容也消失。
以他所知,這個和尚不笑的時候反而就是最開心的時候,循目光回頭望一眼,果然看見數十盞藍白兩色燈籠左右向這邊湧來。
不等那些燈籠湧到,他便從樹林裏退出,才退出,藍定儒、崔命早已雙雙掠到他方才置身的地方,若是他不退出來,此刻便身陷三燈使者的包圍下,這種情形下以一敵三,後果不堪設想。
藍定儒、崔命、無心緊追而至,南偷不等他們追到,搶先闖進那組黃燈殺手羣中,橫衝直撞,那些黃燈殺手要對付傅香君、小子二人已經吃力,給南偷這一闖,立時亂成一片,南偷的目的也就是在製造混亂。
無心三人當然瞧出南偷的用意,一面吩咐藍、白二燈殺手佈下陣勢,一面發出暗號,讓那些黃燈殺手退下。
南偷原是要追在他們後面,繼續製造混亂,哪裏知道小子、傅香君卻雙雙來到了他身旁,用意當然是在保護他與陸丹,是好的,但給傅香君、小子這一阻,南偷又如何還追得上去。
「好了,我們現在等死就是。」他索性停下來。
黃、白、藍三燈殺手那片刻已經連結成一個大陣,包圍着南偷四人。
陸丹目光及處,又一聲道:「三位——」
才説了兩個字,小子已截口道:「又來廢話了。」
陸丹嘆息道:「他們要的是我一個人,又何必為了我一個人……」
「這個時候你還來這種廢話,是要摧毀我們的鬥志,好讓他們容易將我們砍倒?」
小子看着陸丹,接問道:「劉瑾指點你這樣做的?」
陸丹只有閉上嘴巴,小子這才問南偷道:「師父,這一次我們逃生的機會有多少?」
「也不多,九成總有的。」南偷輕描淡寫地回答,好像完全不將敵人放在眼裏。
無心「呵啥」一聲,接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以貧僧看來,四位逃生的機會,一成也沒有。」
語聲甫落,慘叫聲突起,包圍着南偷的那羣殺手一陣紛亂,露出了一個空隙。
那個空隙在樹林的方向,原立在那兒的四個殺手突然全都浴血倒地。
他們倒下,四個黑衣蒙面人便現身,幽靈也似,各仗利劍,外露的眼睛全都是晶瑩透徹,明亮而美麗,卻不知怎的令人有一種感覺,好像不是人的眼睛,細看甚至有點心寒。
無心目光及處,脱口道:「那是什麼劍陣?」
四個黑衣蒙面人俱都是雙腳不丁不八地站着,背向,左手捏劍訣,右手仗劍成水平伸出,劍訣也是平按在劍柄上,動作一致。
藍定儒搖頭道:「看不出,但有點兒像四象劍陣。」
無心沉吟着道:「只是有點兒。」
崔命嘆了一口氣,道:「兩位懂得這種玩意兒的老兄也看不透,我這個外行的更看不出什麼。」
藍定儒雙眉疾揚道:「再試一下!」摺扇一指四個藍燈殺手,再指那四個黑衣蒙面人。
四個藍衣殺手一齊撲上,長劍全力出擊,那四個黑衣蒙面人若無其事,一直等到他們接近才身形一動,交錯一退一進。
一退將攻來的長劍讓開,一進將四個殺手的長劍封在外面,到他們突然一轉,手中劍便攻向四個殺手的要害,四個殺手揮劍封擋已來不及,急退,那四個黑衣蒙面人這才追殺上前,卻是交錯着位置互易,眼睛稍慢也瞧不清楚,到瞧清楚的時候劍已經到了。
四個殺手只有一個反應比較敏鋭的及時避開,咽喉卻已經開了一道口子,雖然幸保性命,已經嚇出一身冷汗,其餘三個當場倒斃地上,都是咽喉中劍,一劍致命。
藍定儒、無心、崔命齊皆動容,方才他們瞧不到,現在瞧清楚,才知道厲害。
「四位到底是哪裏條道上的朋友,何以跟我們白蓮教作對?」藍定儒摺扇指着那四個黑衣蒙面人。
四個黑衣蒙面人視若無睹,置若罔聞,藍定儒等了一會,冷笑道:「四位雖然瞧不起藍某人,藍某人還是要領教的。」語聲一落,身形掠出,崔命與他合作已慣,身形亦動,從另一個方向掠上。
四個黑衣蒙面人身形同時移動,交錯縱橫,異常靈活,劍光與身形移動同時飛閃。
藍定儒、崔命還未涼到眼神已經被劍光擾亂,四個黑衣蒙面人竟然瞧出了十六個來,不約而同,一聲道:「不好——」摺扇、哭喪棒不求傷敵,只求自保,腳尖着地,立即倒縱回去,他們的反應雖然敏鋭,右臂仍然被劍尖割傷。
兩人心頭駭然,倒掠同無心身旁,目光落在右臂傷口上,沒有作聲,那一份震驚已經在眼神中表露無遺。
無心看在眼裏,一聲嘆息道:「此地不宜久留——」禪杖一引,喝一聲道:「退開。
那些殺手應聲退下,無心接一聲佛號道:「後會有期——」與藍定儒、崔命一齊退四個黑衣蒙面人毫無反應,一直到白蓮教的人完全消散,劍才入鞘。
小子立即上前道:「多謝四位相助,不知道四位可否以真面目相見,或者將姓名下,好讓我們日後拜謝?」
四個黑衣蒙面人一齊搖頭,身形突然倒掠回樹林內,小子要追,被南偷喝住道:「別做這種自討沒趣的事。」
小子反問道:「師父可是已看出他們的來歷?」
南偷搖頭,若有所思,小子沉吟着又道:「奇怪這麼巧在這裏出現,及時將白蓮教的人驚退。」
「應該是朋友——」傅香君仍然望着那邊。
「亦不無可能另有目的。」南偷笑起來道:「無論如何我們都應該多謝他們,若非他們出現,三燈使者還有殺手我們就是應付得來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小子目光轉向陸丹道:「看來你這個小子的運氣實在不錯,到處都有貴人扶持。」
陸丹除了苦笑實在不知道應該怎樣表示。
※※※
南偷、傅香君都考慮到再回去白雲觀,難掩劉瑾的耳目,劉瑾勢必早已在寧王府附近佈置了足夠的眼線,但在這種情形下,無論他們到什麼地方也是一樣,反而利用白雲觀,還可以引開他們的注意,他們也考慮到白雲觀現在只怕也已經不再成為秘密。
回到白雲觀,他們第一件事便是撤走觀中的武當派弟子,要他們夤夜動身,遠離京城,暫時避開。
那羣武當派弟子動身同時,南偷、傅香君四人亦動身,悄然折回城內,經由秘道,進入安樂侯府。
劉瑾果然在寧王府附,安排了相當的眼線,一部分追蹤那羣武當、弟子,剩下的一部分既然已現了行蹤所在,要避開他們的注意在南偷他們來説當然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進入安樂侯府,他們隨即與鍾大先生聯絡上,由鍾大先生引進後堂的一個地下秘室內。
徐廷封沒多久也回來了,知道立即趕到秘室,他並不奇怪四人的到來,倒是奇怪那四個黑衣蒙面人的身份,當然也想不透。
傅香君這時候亦已找出陸丹的病源。
「軟骨散?」陸丹實在難以相信,其它人都覺得很意外。
「這個人——」徐廷封大搖其頭。
「我早就説過,這個女娃子什麼都幹得出。」小子咬牙切齒地道:「有機會我總要好好地教訓她一頓,叫她知道厲害,以後不敢胡來。」
「算了……」陸丹替朱菁照分辨道:「可能連她也不知道那是軟骨散。」
小子冷睨着他道:「我看軟骨散之外一定還有什麼迷藥,叫你迷了心智,這個時候竟然還替她説好話。」
陸丹尷尬地苦笑,小子接嚷道:「這個女娃子以我看也不知在打什麼壞主意。」
「不……不會的……」
「你説,她這是救你還是在害你?」
陸丹説不出,小子又道:「這種軟骨散再喝下去,你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陸丹不難想象得到,沒有作聲,小子接對徐廷封道:「還是侯爺夠眼光,明知道這種人招惹不得,怎也不答應……」
南偷推了小子一把,示意他不要再説下去,小子還是説下去道:「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老話可真不錯,幸好我對女人完全提不起興趣——」
「是真的?」南偷接一句。
小子立時想起了南宮明珠,一連打了兩個「哈哈」才道:「當然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是這樣,好像傅姑娘,又美麗又善良……」
傅香君築了笑,道:「你怎麼説到我這兒來了。」
小子又打了一個「哈哈」,話方要出口,南偷已冷笑着道:「幸好那個女人沒有在這裏。」
小子連忙岔開話題道:「那四個黑衣蒙面人可真厲害,就是不知道是何方神聖。」
徐廷封接問南偷道:「老前輩可有印象?」
南偷一正臉色道:「也許是南宮世家的人。」
「他們用的是南宮世家的武功?」徐廷封追問。
「那個劍陣前所未見,看武功實在看不出來,只是看他們的身形應該不是男人,附近一帶武功好的女人只有南宮世家一夥,所以才有這個念頭。」
小子奇怪地問道:「南宮世家的人為什麼要救我們?」
「也許就因為他們也是俠義中人,亦不無可能,完全是因為你的關係。」
「師父又來説笑了。」小子尷尬地一旁避開。
※※※
朱菁照笑不出來,陸丹的失蹤是一個原因,寧王鐵青着面龐也是。
她説話仍然是那麼多道:「這件事爹你一定要作主,王府什麼地方,怎能夠容許那些人公然進來鬧事?」
寧王沒有作聲,蕭三公子鑑貌辨色已知道不妙,眨眼示意朱菁照不要再説話,朱菁照卻沒有在意,又道:「那些人簡直將這裏當作街道,我原是要教訓他們一頓,哪裏知道武功那麼高,幸好師父及時趕回來,師父也真是神機妙算,是不是?」
她轉問蕭三公子,原是要將蕭三公子也拖進這消渾水來,蕭三公子卻一聲不發,只好轉對寧王道:「爹你怎樣説也是一個王爺,這件事可不能夠就此罷休,一定要將那些人找出來,重重懲戒一番——」
「你還未説夠啊?」寧王終於開口,臉色更加難看。
朱菁照總算看出不妙,仍然有恃無恐地撒嬌道:「爹,我難道説錯了?」
「放肆——」寧王拍案而起道:「菁照,爹是寵壞了你,到處去生事,越來越不像話了。」
「我什麼時候到外面生事了,好好的留在王府裏,那些人不知道怎的竟然闖進來。」朱菁照還要分辨道:「爹你可以問……」
「住口——」寧王聲色俱厲道:「你好不知進退,你做過什麼事以為爹完全不知道?」
「我做過什麼事?」
「你身為郡主,竟然私藏欽犯,與劉公公作對?」
朱菁照臉色一變道:「哪裏有這種事?」
「還要分辨?」寧王搖頭道:「你一舉一動,所作所為,我完全瞭如指掌,所以不揭穿,只望你不過一時尋開心,很快將人送出去,哪裏知道你——」一頓一嘆道:「可知道你差一點便闖下彌天大禍?」
朱菁照垂下頭,寧王又道:「這裏可不是南昌,若是給劉瑾的人公然在這裏將欽犯找出來——」
他沒有説下去,朱菁照躡嚅道:「他就是不敢肯定才用這種手段……」
「幸好他不敢肯定……」寧王又一聲嘆息。
蕭三公子插口道:「以在下所見,來的人並非劉瑾手下,極有可能是白蓮教徒。」
「天曉得白蓮教徒是否與劉瑾勾結?」寧王這句話出口眉頭便深皺起來。
蕭三公子心頭一動道:「不無可能。」
寧王沉吟接道:「獅子樓之宴絕無疑問是調虎離山之計,劉瑾也總算知情識趣,留給我幾分薄面。」
「他的人這樣闖進來……」朱菁照又嚷了。
「王府中並無傷亡,這你也不明白?」寧王搖搖頭。
朱菁照眼珠子一轉道:「這是説,劉瑾也要避忌爹你的了——」
「你懂得什麼,還不快快進去靜思過錯。」寧王接喝道:「以後沒有我許可休得踏出王府大門半步。」
朱菁照一呆,一踝腳,疾奔了進去,寧王目送女兒消失,轉顧蕭三公子道:「蕭先生,辛苦你了。」
蕭三公子微嘆道:「經過這件事,菁照相信會收斂一下,亦未嘗不好。」
「希望如此了。」寧王苦笑道:「只怪我自幼寵壞了,才鬧出這許多事情來。」一頓又問道:「那個陸丹可是已經給廷封的人救走了?」
「應該是了。」
「劉瑾只怕又要生氣。」寧王拈鬚微笑道:「一個陸丹其實周不着那麼緊張的。」
蕭三公子沒有作聲,他看出寧王是別有用心,卻看不透,畢竟是一個江湖人,不是政客。
※※※
劉瑾的確很生氣,但沒有發作,甚至語聲也能夠保持平靜道:「陳全,説你的——」
他那個心腹大監陳全一聽便由心慌起來,躡嚅道:「那些人證實是進了白雲觀,可是到我們大舉出動殺到,白雲額已經空無一人,走得一乾二淨。」
劉瑾淡然道:「傳我命令,負責這件事的人降職三級,再派人去燒了那座白雲觀。
陳全由牙縫中應一聲,急急退下去。
劉瑾這才問無心、崔命、藍定儒道:「三位呢,可是已想到那四個黑衣蒙面人的來歷?」
無心嘆息道:「請九十歲降罪。」
「算了。」劉瑾笑了道:「我其實是不應該這麼執着的,陸丹又算得了什麼?」
「九十歲——」
劉瑾截口道:「兩位教主什麼時候可以出關?」
無心三人臉色一變,劉瑾這差不多是説他們無甚作用,只有請天地雙尊出關才能夠解決一切。
「也快的了。」無心硬着頭皮應一聲。
「很好。」劉瑾躺下去。
陳全突然又匆匆走進來,一面連聲道:「九十歲——」
「又發生了什麼事?」劉瑾心裏雖然很緊張,表面仍然是那麼冷靜。
「南京兵部尚書王守仁不知好歹,竟然上不説皇上的不是!」陳全顯得很起勁。
「哦?」劉瑾接問道:「本子呢?」
陳全急急遞去,劉瑾接在手中,沉吟道:「這個匹夫就是書呆子臭脾氣,這一次,有他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