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髮着最弱的聲音道:“姓……姓楚的那……那個小子呢?”
“老人家,我在這。”
楚烈雖然還弄不清楚怎麼回事,但已猜出了大概,他俯身望着老白。
湧出一口鮮血,老白嗆咳了數聲,才用失神的眼睛望着楚烈道:“小……小子,咱……
咱家姑娘就……就交給你了,你……你他……他媽的若……若是有半點對不……對不起她,我老……老白做……做鬼也會來找你……知……知道不……”
楚烈亦被老白這份忠肝義膽給感染了。
他流下兩行英雄淚,硬聲道:
“您放心,楚烈不是薄倖男子。”
老白苦笑一下,道:
“我……我看得出……出來,既然……既然這樣,我……我也可以安……安心閉……閉眼了……”
老白話一説完,頭一歪,人已含着微笑斷了氣。
而花揚雪已經哭成了淚人,久久無法停止。
王飛已可確定“火雷堡”的堡主雷明遠,是讓“血輪迴’刺殺的。
江湖傳言總是如水面上的漣滿,一圈圈的以極快的速度散播。
所以在第七天他趕到了“火雷堡”,同時以他特殊的身份受到了禮遇,而能開棺驗屍。
望着雷明遠致命的一劍,王飛心裏簡直有如萬蟻在咬般難受。
因為整個江湖都知道王飛立下了重誓,一定要抓到“血輪迴”不可。
而現在“血輪迴”竟又犯案,這不僅是擺明了要與他挑釁,根本是在恥笑他的無能。
所以王飛變得更陰沉,更讓人不敢與他接觸了。
他研判再研判,卻找不出是誰買兇殺雷明遠,打聽再打聽,就是沒有一點風聲,有誰為了雷明遠的死而大肆慶功?
他失望了。
也更為這一次“血輪迴”成功的殺人而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線索而懊惱。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自殺人的人怎麼會沒有“動機”?
其實也難怪他理不出頭緒,找不到線索;因為這一次小飛俠殺人是免費的,而且也不是江湖人士所託。
所以無怪乎王飛查遍了各錢莊,也查不出有誰在這段時間有大量的金錢出入,問遍了所有江湖同道,也沒人為了雷明遠的死而鑼鼓喧天。
他一個人無聊的坐在臨街的酒樓裏喝着問酒。
突然他看到了遠處城門口吊着三盞紅色的燈籠。
王飛一怔,已經想起那個神秘的老頭。
“難道這會是聯絡我的?”
王飛起身丟下酒錢,就朝着城門走去。
果然,他老遠就看到一個男人站在城門口,手裏拿着一塊紅布。
來到這個人面前,王飛看了對方一眼,道:
“我是王飛。”
那個人收起紅布,丟下一句“今夜二更此地見”,入就轉身離去。
王飛呆了一呆,便又回到酒樓。
這個神秘老頭到底是誰?“
他怎麼有那麼大的勢力,好像每一個城鎮都有他的黨羽?
自酌自飲,王飛更想不透的卻是人家怎麼會拿出這麼一大筆銀子,而要自己去對付“血輪迴”,奇怪的是看那個老頭的樣子,對“血輪迴”似乎知道得很多.卻又偏偏一點線索也不提供自己。
他與“血輪迴”有仇?
他既有這麼大的勢力,又為什麼不自己去對付“血輪迴”?
王飛愈想愈心煩,想到後來他乾脆不想了,只是低着頭喝着酒。
再偶一抬頭的時候,他已看到城門口那三盞紅色的燈籠已經不見了。
今天晚上非得好好盤問一下那老頭不可。
王飛打定了主意,賭氣似的把剩下的半壺酒給全倒進了肚子裏。
就在王飛將醉未醉、半醒半醉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一男一女,男的俊逸,女的豔麗,一同進了這間酒樓。
“小飛俠!”
王飛跳了起來大叫着。
剛上樓,小飛俠猛然聽到有人叫着自己,正循聲去找,王飛已如大鳥般衝了過來。
小飛俠心裏正發苦,王飛已一把摟住他,又是拍,又是打的,好不親熱。
也難怪,他鄉遇故知嘛!
更何況王飛這個人一向沒什麼朋友,能夠在這裏與小飛俠不期而遇,他當然也就樂得像個猴子似的又蹦又跳了。
“好啊,我説你小子跑到那去,滿春園一別後,我就再也找不到你,原來……”
瞅了一眼薔薇,王飛又道:
“原來有了美人為伴,當然就忘了我這個朋友了!”
小飛俠臉上的表情跟個苦瓜沒什麼兩樣。
他嘆了口氣道:
“這是薔薇,這是王飛,哦!我……我的朋友。”
薔激笑了笑,點了點頭。
王飛也大笑道:
“來,來!咱們一塊坐,我正好一個人喝着問酒,都快憋死了。”
萬分無奈,小飛俠只得和王飛共用一桌。
又點了幾道菜,要了一壺酒。
等酒菜上齊後,王飛舉杯道:
“兩位是怎麼認識的啊?可否説來聽聽,以增酒興。”
王飛本有醉意,他當然沒注意到薔薇的臉色已經變了。
悄悄的在桌下捏了一下薔薇的手,小飛俠笑着説:“王兄,你怎麼連小弟的玩笑也開起來了?”
怔了一下,王飛彷彿也想到和薔薇初次見面,實在不適合説話太過無忌諱。
王飛尷尬一笑,率直道:
“我認罰,我認罰。”
語畢,已經一仰脖子幹掉了杯中酒。
想到了什麼,王飛突然道:“喂!那天你在滿春園,最後怎麼了?那老鴇沒對你怎麼樣吧?”
想不到這王飛還真是那壺不開偏提那壺的人。
好在小飛俠在薔薇面前片沒有什麼隱瞞,否則若碰上薔薇也是個醋罈子,那麼王飛這一番話,恐怕馬上就要引起大戰了。
小飛快想到那天,不覺埋怨道:
“還説呢!王兄一去不返,害得我一陣好等。”
“抱歉,抱歉!”王飛連忙道歉:“那天我在那裏突然發現到一名朝廷通緝的江洋大盜,於是來不及通知你,就一路跟蹤出去,真是罪過,罪過!再罰我一杯。”
説完,王飛又是一杯飲盡。
“王先生是做那行的?”
薔薇忍不住的插口問。
王飛嘿嘿一笑,瞄了一眼小飛俠,得意退:“薔薇姑娘何不問他?”
薔薇轉過目光,小飛俠只好簡單的把王飛的職業説了一下。
這下子可把薔薇給聽傻了。
偏偏王飛接着又道:“我現在只有一個心願未了,如果逮着了那個‘血輪迴’,我就可以退休了。”
一句話,薔薇立刻臉色慘白,怔怔的瞪着小飛快。
小飛俠露出一抹苦笑:“王兄最近可有什麼線索?”
提到“血輪迴”,王飛立刻愁容滿面。
王飛又幹了一杯,方道:
“媽的,這個傢伙簡直存心和我‘標’上了,江湖中人人知道我在緝捕他,他居然不消聲匿跡乖乖的躲在女人褲襠下,竟然還在不久前做了‘火雷堡’堡主雷明遠。孰可忍孰不可忍,我要遇了他,若不拆了他一身的骨頭,我這王字就倒過來寫。”
薔薇的臉更白了。
小飛快卻若無其事道:
“王兄還真會説話,你這王字倒過來寫,還是個王呀!”
一怔,王飛一怔之後竟哈哈大笑起來。
笑完之後,王飛正色道:
“兄弟,今天晚上我就有了那‘血輪迴’的消息。媽的,只要我多知道一點,我就不信那王八蛋還能縮在那個洞裏不出來。”
左一個他媽的,右一個王八蛋,小飛俠被罵得啞口無言,更不能發作。
他只有忍着道:
“怎麼説?”
“奇怪不?前些日子居然有人出了二百萬兩銀子,要我去抓那‘血輪迴’呢!”
“有這種事?”小飛快一顆心簡直要跳了出來。
“怎麼不?”
於是王飛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説了一遍。
這下子小飛俠直覺得胃裏一陣翻攪,險些把剛才吃進去的東西給吐了出來。
“兄弟,你怎麼了?”
王飛看到小飛快臉色難看,不覺關心的問。
“沒……沒什麼,大概空着肚子喝酒的關係。”小飛快搪塞過後道:“這麼説那個人和你約好今晚二更了?”
王飛點點頭道:
“沒錯,兄弟,你可願陪我去?”
小飛快差點連杯子都握不住。
他連忙道:
“不,不!那個人既如此神秘,我若在場,豈不惹人疑心。”
“嗯,言之有理。”王飛點頭道。
有個大頭鬼的理!
小飛俠心裏暗自道:“我若去了,豈不弄得張飛打岳飛,打得滿天飛了。
月卜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小飛使此刻當然沒有一點點喜悦的感覺。
因為他來赴的是一個未卜生死的約會,而不是少男少女們偷偷的相見。
月亮剛升起的時候,小飛俠就來到城樓上。
而城樓上面早已有一個人背對着他,望着城外,一身灰衣,個子不高的仁立了一會兒。
‘你來了?”
小飛俠來到那個人的背後,那人就像背後長有眼睛似的。
“我來了。”小飛俠回退。
霍然轉身,那個人竟是“虎爺”。
虎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小飛快,似欲把他看穿一樣。
小飛快低着頭,竟然不敢抬眼看着對方。
“沒想到你還會找我。”虎爺聲音裏帶着冷峻,道:“也虧你還記得組織里聯絡的暗號。”
原來小飛快當知道虎爺就在附近後,他便找到了聯絡人,大一步約了虎爺在此見面。
“虎爺!”小飛快喊了一聲,又猶豫半晌方道:“這幾年我已替你殺了不少人,難道你不能放過我?”
虎爺冷哼一聲道:
“不是我絕情.是規矩,是這一行的傳承。要知道只要一腳踏進了這個組織,那就永遠不可能回頭,更何況你是我們裏面的佼校者。”
小飛快聲音透着哀求,道:
“我可起毒誓,永遠也不泄露組織紙的任何秘密。”
見對方沒作聲,小飛俠接着又迫:
“虎爺,我知道您只要點個頭,我就可以自由了,你何忍?”
虎爺還是沒説話。
小飛俠急了。
他雙膝一屈,人已跪了下去。
眉軒一皺,虎爺冰冷迫:
“你真的要脱離我們?”
小飛俠忙不迭的點頭。
“好,我成全你,不過你得替我辦妥最後一件事情。”
小飛俠心中一喜,連忙迫:
“你請吩咐。”
“替我殺二個人。”
小飛俠涼了。
他惶恐迫:
“虎爺.我就是厭倦了殺人.所以才有離開您的念頭。”
冷笑一聲,虎爺道:
“厭倦了殺人?你當我是白痴?雷明遠不是你殺的嗎?”
‘用卜……那不一樣,雷明遠有該死的理由,而且也不是有人買兇的。”
“是嗎?為了那個叫薔薇的女人?”
小飛俠真正感到恐慌了,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對方竟然什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做為一個殺手,居然不懂殺手不能談感情不能有拖累的規矩?)
“我已答應了你,要離開這個圈子可以,但必須替我除掉這兩個人,否則你自己或許尚能自保一時,那個叫薔薇的女人可是一個普通人。”
小飛俠現在除了點頭外,面對這麼一個可怕的人,他已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您要我殺誰?”
想了一下,虎爺道:
“現在還沒到時候,到了動手的時刻我自會派人通知你。”
小飛俠站了起來,懾懦道:
“那麼王飛那裏……”
“這你不用擔心,我若要提供消息,他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還用等到現在!”
“我不懂。”
“你當然不懂。”虎爺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那麼我走了。”
虎爺沒説話,他只定定的望了一會小飛俠,然後擺了擺手。
小飛俠回到客棧,就見到薔薇一臉焦急的仰首翹望。
她一見小飛俠進來,就撲進了他的懷裏,緊緊的抱着他,彷彿一鬆手他就會飛走似的。
“你……你們談妥了?”仰起頭,薔蔽悄悄的問。
小飛俠回她一個微笑,道:“要不然我還能安然回來嗎?”
“真的?他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放你?”
小飛快沒敢説出實情,只道:“總是師徒一場,動之以情,人非草木,還有什麼談不開的?”
薔薇臉上立刻浮現驚喜,高興道:“這麼説來,以後我們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點點頭,小飛俠道:“不錯,我們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只要我不再殺人,就算王飛也抓不到我。”
“你在説我啊?”
小飛俠和薔激立刻分開。
而這時王飛已跨進房,大聲道:“你們小倆口在説我什麼/’薔薇滿臉羞澀,卻掩不住一種再沒壓力的喜悦,竟然對王飛道:“我們在説王大哥怎麼還沒去赴約會?”
哈哈一笑,王飛有些受寵若驚的朗聲道:“我正要去,先過來和你們招呼一聲!”
二更,城門口。
王飛來了一會就看到一頂軟轎直奔向自己這個方向。
轎子停了,停在王飛的面前。
“閣下還真準時,我還怕你酒喝多了,睡過頭哩!”掀開轎簾子,虎爺一面出來,一面道。
王飛眯起眼,他皮笑肉不笑道:“有你這位活財神相約,我怎敢遲到!”
“嗯,説得也是,有人送銀子給我,就是用爬的我也爬來,哈哈!”
對人家這種不着痕跡的挖苦,王飛略有温色,冷冷道:“未知相約何事?”
虎爺笑聲一收,目射精光道:“當然是為了‘血輪迴’之事。”
“我正在全力查緝。”王飛道。
“可是卻沒進展。”虎爺接着説。
王飛窘迫的辯道:“你知道的,為什麼不提供給我?”
想了一想,虎爺道:“中秋夜岳陽城,你可找到你要找的人。”
算算日子,王飛道:“只剩下十天的光景,你能保證‘血輪迴’到時候會出現?”
虎爺瞪了他一眼,道:“我總不會拿我的銀子開玩笑吧!”
想想也是,王飛也就不再多問。
在他離開後,虎爺嘴角升起一抹難言的笑意,那笑容給人的感覺竟是那麼的可怕。
王飛興沖沖的回到客棧,他直接衝到小飛俠的房間,卻見店小二在裏面整理着用具。
他傻了,立刻抓住店小二問:“我的朋友呢?”
“走了。”
“走了?”王飛簡直難以相信。
“是啊!連房間都退掉了。”
想起了什麼,店小二道:“你可是姓王?”
“不錯,是不是我朋友有什麼話留給我?”
“他們是有留話,不過卻是簡單的四個字‘後會有期’而已。”
王飛實在搞不懂小飛俠為什麼會匆匆的不告而別。
他突然有一種感覺,覺得自己好像在拿熱臉蛋去貼別人的冷屁股一般。
小飛快當然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因為就在王飛離開客棧的時候,他就收到了一項指令。
他沒想到虎爺第一個要他殺的人居然會是個女人。
花揚雪,女,二十歲。
籍貫:開封人氏,父母雙亡。
武功:精通,屬於高手。
住址:黃安縣城北一處背山面水之農舍。
看完了這簡單的資料,小飛俠就立刻帶着薔移動身。
經過一番唇舌,他終於説動薔薇,而把她寄託在“搖鈴老人”李濤的住處。
薔薇縱然千百個不願意,然而為了小飛快的行動方便及無後顧之憂,她也只有含淚與他分毛。
上弦月彎彎的,如少女誘人的新眉。
小飛俠如鬼魁般位立在竹林裏已好長一段時間。
他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過竹林外那一間農舍,窺伺着屋內人的動靜。
遠遠的,他看不清楚屋裏人的面目,只知道里面有一男一女。
女的自然是花揚雪,男的小飛俠懶得管,也懶得想。
畢竟他的目標只是花揚雪而已。
終於他等到了兩間屋子的燈全熄了,再過了一會兒,小飛俠算算應該是人們睡熟的時候了。
拿出一條黑巾蒙上了口鼻,小飛俠如編幅般低空竄掠過去,毫無聲息的。
在花揚雪的窗子外面,小飛俠又屏息凝聽了一會兒,然後長劍一挑,人已狸貓般進了屋裏。
牀上的人似乎睡得很熟。
小飛俠躡足來到牀前,幾經猶豫,還是把劍舉了起來。
他不想殺人,尤其不願在這種情形下殺一個和自己素未謀面的女人。
但是當他想到若不殺了這個人,他永遠無法脱離那個殺人的組織,那麼在以後的日子裏他必須要殺更多的人。
想到這,他的劍已刺了出去。
然而,他刺空了。
就在他一劍刺空的時候,牀後面已一縷指風彈了過來。小飛俠心頭大駭,身體飛快一旋,避過了那縷指風。
黑暗裏一條纖瘦的人影已掌腿同出,從牀後面轉了出來攻向小飛俠。
一上手,小飛俠就感覺到這個女人已不只是高手,簡直可以稱做技擊的行家。
令他更想不透的和卻是人家似乎早有防備,正張着網等待着自己衝進來。
驚歸驚,小飛俠手下可不敢怠慢。然而對方的確是太厲害了,小飛俠竟然連人家的一片衣角也未碰到。
就在此時,房間“碰’:的一聲讓人撞了開來。
而小飛俠藉着射進來的月光,他看清了來人竟是楚烈。他慌了,同時也明白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今天晚上刺殺的行動已完全失敗。
楚烈一進門就挺劍刺向小飛俠。
在這兩大高手夾擊之下,小飛俠唯一的念頭就是逃走。
長劍拚命一揮,趁着逼退對方的時候,/J’飛俠一個急竄,人已從窗户外飄了出去。
他拚命的狂奔,但是後面的楚烈卻一步也不放鬆的緊緊跟着。
也不知跑了多遠,當小飛俠回頭察看,發現楚烈竟然已離自己不及五丈的距離後,他險些被地上的石頭絆倒。
“朋友,你跑不了的。”
對於楚烈在後面的喊話,小飛俠理也不理。他可是心知肚明,只要讓這姓楚的追上,一場惡鬥之後,自己必然會泄露了身份。
而一個殺手若泄露了身份該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就算他以後洗手不幹了,恐怕也難逃被緝捕的命運。
這是一條河,一條寬約裏許的大河。
當小飛快跑到河邊後,他的心中不覺泛起一股又酸澀又難受的寒意。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也只有真正遇到這種狀況的人,才會明瞭那種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悲哀。
楚烈挺劍已來到小飛快的眼前。
他笑得有絲得意追:“朋友,你總不會跳到河裏去吧?這麼湍急的水流,再會游泳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小飛使沒説話,他長劍橫在胸前,一付戒備的樣子。
楚烈搖搖頭道:“我很奇怪,你既敢行刺,為什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難道你是一個殺手?大風會請來的殺手?”
小飛俠還是沒説話,不過他眼睛骨碌碌的一陣亂轉,心裏在想着如何脱困。
冷笑一聲,楚烈道:“不管你是誰?今天晚上你是跑不了了,是乖乖束手就擒呢?還是想拚戰一番再被俘?”
楚烈説得一點也不誇大,因為他是楚烈。
倏然小飛俠已經發難,在他認為最好的時機裏。
楚烈目光一凝,亦揮劍而出。
因此兩條人影立即纏鬥在一起。
人快,劍更快。
黑夜中,但見劍光閃閃,早已分不清誰是誰了。
用劍的人對天下各門各派的劍招多少都曾涉獵。
在楚烈一套“朝來寒雨晚來風”一上手,小飛快已知道對方在劍術方面的造詣已超過自己。
他拚命的阻擋、抗拒,就是不敢使出自己的殺人絕招。
也因此他的苦頭可吃大了,要不是楚烈舊創未愈,功力大打折扣,恐怕小飛俠老早就挺不下去了。
楚烈的劍勢愈來愈凌厲,小飛俠也愈來愈感到氣弱力衰。
就在一個返劍不及的情形下,小飛俠左脅已被劃過一道口子。
“你還要頑強抵抗嗎?”楚烈一劍得手冷哼諷道。
突然
小飛俠手中長劍幻做一道電閃,隼利無比,鋭不可當的擊向楚烈的咽喉。
楚烈想都想不到敵人太即將落敗的時候,會有如此駭人的劍招出現。
急切中他拼命的返劍自救.同時人已在極大的迴旋扭力下疾退一丈。
他是躲過了小飛俠致命的一擊。
可是卻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當他脱口減出“血輪迴”三個字時時,小飛俠已返身來到河邊“噗通”一聲,一頭栽進水裏。
“是他,是他?”
楚烈望着黑黝黝卻洶湧的河面,臉上有着難以置信的表情,喃喃自語。
此時河水湍急,那裏還看得小飛俠的影子。
一燈如豆,人影兒成雙。
楚烈回到住處,花揚雪立刻為他準備好茶水,陪坐在旁邊。
一口氣灌進半壺茶後,楚烈撇嘴一笑道:“嗯,好茶,好香的茶!”、“別貧嘴。”花揚雪白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快把事情經過説出來呀!”
楚烈於是簡略的説了一遍剛才發生的事。
楚烈又驚歎道:“你絕猜不出剛才那個蒙面人是誰?”
“是誰?”花揚雪奇道:一難道不是大風會的人?”
“當然不是,否則有什麼稀奇的。”
“你到底説是不説?不説拉倒。”
見花揚雪嘟起嘴,楚烈可不敢再逗她了。
“血輪迴。”
“你……你是説‘血輪迴’?”花揚雪驚道。
“沒錯。”楚烈正色道:“想不到大風會的人居然這麼狠毒,請來了江湖第一殺手來對付我們。”
花揚雪臉色陰沉了下來。
“怎麼啦?就算是‘血輪迴’,也用不着這麼擔心,莫忘了我們也不是省油的燈,還怕了他不成?”頓了一頓,楚烈又道:“更何況他已吃了我一劍,自己投了河,是生是死還不知道。”
花揚雪沉默許久,突然抬眼道:“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心中一跳,隱約覺得有什麼大事,楚烈道:“你説!”
“‘血輪迴’有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人。”
花揚雪的話差點沒把楚烈震暈過去。
他結舌道:“你……你説什麼?”
嘆了一聲,花楊雪道:“我説‘血輪迴’很可能就是小飛俠。”
楚烈“畔”的一聲站了起來,就差一點把桌子撞翻。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本來這件事情我想一直瞞着你,因為我不能出賣一個人,但是現在既然‘血輪迴’能來殺我們,就是他先不仁,也就不能怪我不義了。”
楚烈實在被花揚雪弄糊塗了。
花揚雪苦笑道:“你真以為我是神仙,可以找到世上任何人?當你把小飛快的資料給我時,我之能很快的答覆你,那是因為我恰好認識他。”
楚烈靜靜的聽着。
花楊雪又道:“事實上他之所以成為一個殺手,也是我造成的。”
花揚雪便細細述説與小飛俠結識的經過,原來她就是蘭花,當日小飛俠在叢山峻嶺裏碰到的那個美若仙子的女人。
聽完了花揚雪的敍述,楚烈整個人呆怔了好半天。
花揚雪嘆道:“在當時那種狀況下,我只能安排他去投靠虎爺,要不然以他的條件,除了餓死一途外,是不可能有第二種結果。”
楚烈仔細的把對方的話想了一遍。
他亦只能苦笑道:“這也不能怪你,若沒有你,他還不一定能活得下來。不過,又怎見得他就是‘血輪迴’呢?”
“照出道的時間看來,應該錯不了。”
想了一想,楚烈又問:“那這件事你又為什麼拖到現在才講呢?”
“以前我們並不熟識,當然沒必要告訴你。”
“那麼你和‘虎爺’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為什麼現在又肯説出這個秘密呢?”
閉上了眼睛,花揚雪似乎在整理着思緒。
一會兒她睜眼道:“‘虎爺’和我父母是至交,雖然後來我父母發現到他真正的身份是殺手組織里的頭頭,而從此不相往來。但念在舊情,我是絕不會泄露他的秘密。”
“你現在又説了出來,是為了什麼?”
花揚雪有些憤慨道:“一個殺手要殺人,必須要經過他點頭,那麼他都能殺我了,我還顧念什麼?”
楚烈想了一想,道:“如此一來‘虎爺’豈不把你恨之入骨,必殺你而不罷休!”
冷冷一笑,花揚雪説:“大家就豁開來玩,像這種喪盡天良的人,活在世上也是一個禍害。”
話鋒一轉,花揚雪嘆道:“其實我是兩年前方從父母那知道虎爺真正的身份,如果早知道,或許我也不會把小飛俠送到他那。唉!這一切莫非天意?兄弟兩人,一個是官,一個是殺手,這結局我想都不敢去想。”
心裏也是萬念交集,楚烈也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對方,道:“或許小飛俠不是‘血輪迴’,也或許他根本不是我胞弟。”
明知道許許多多的跡象已擺明事實,楚烈也知道這麼説是自欺欺人,但除了説這連自己聽了都覺得好笑的話外,他還能説什麼?
花揚雪嘆道:
“不管小飛俠是誰?他現在讓你逼着投河,倒讓人為他開始揪心。”
楚烈一聽花揚雪的話,一張臉立刻變得慘白。
他想也不想,返身就要出門,花揚雪拉住他手,道:“現在再去又有什麼用?”
“不,我一定要去。”
楚烈一甩她的手,衝出了門外。
他開始拼命的狂奔,也開始大聲的嘶吼!
一想到自己親手把弟弟傷了,又逼到河裏,楚烈就有一種幾欲發狂的衝動。
他只能藉着奔跑、藉着嘶吼來消除心中那種愧疚與仟侮。就如同有的人以殘害自己身體來得到發泄一般——
雷霆六月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