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樓上已是靜寂無聲,黑和尚與百靈道長仍在相持未決,楚零一時倒不免大感猶豫;不知自己是離去的好,還是等師叔和百靈道長分出勝負再走。
他再把目光投注到兩人身上,只見百靈道長雖仍巍然而立,但雙目緊閉,額頭已然熱汗蒸騰;黑和尚則神態從容,不住搖頭擺尾,宛如跑馬戲的小丑,衝楚零不住齜牙咧嘴。
楚零仍在猶豫不決,耳際忽聽黑和尚以傳音入密説道:“娃兒!這裏沒你的事,還不快走!”楚零遙遙頷首示意,略一旋身,由窗中一閃而出。
楚零從望江居酒樓的窗中如一縷輕煙般飄身而出,並未遠去,立即返回後面所住的客房。房間開處,和尚赫然在座。
楚零已有所料,酒和尚神色慚沮,但隱含怒容,右額上有一塊黑紫的傷痕,沉緩的搖頭嘆道:“酒僧無能,蕭珂與尊夫人先後失蹤……”
楚零擺擺手道:“此事我已盡知,目前咱們不但遇上了棘手之人,也遇上了棘手之事!”
酒和尚無可奈何的搓搓手,又道:“蕭珂……”他忽而頓住不説,卻順手扯下背上葫蘆,猛灌了一大口酒,慨嘆不語。
楚零掩上房門,緩緩的踱了幾步,同樣的苦思不語。似是在盡力思索如何解決當前的難題。良久良久,兩人均在沉寂中度過。
此時已是近午時分,楚零雙眉緊皺着沉忖了一會,忽然雙目暴張;像遺忘了一件大事,又像對某一問題經一再苦思之後恍然大悟一般,連忙向酒和尚説道:“在下尚與一位朋友有約,高僧……”
酒和尚欠身説道:“楚大俠有事只管自便,酒僧今天倒要試試這羣麼魔小丑有多大道行。晚上鬥牛崗再見,貧衲現在仍要去搜尋尊夫人和蕭珂的下落。”説畢,橫提禪杖,挾起葫蘆,立刻獨自大步走去。
楚零微籲一聲,待酒和尚去後,卻閂起房門,先由四面窗門探查了一下,立即由房後窗中晃身而出。
那扇窗户之外,一條窄窄的夾道,隱僻無人;夾道之外則是一條冷僻的小巷,穿出小巷方是大街。此時大街之上已經熱鬧非凡,方才望江居酒樓上所發生之事,已經沸沸揚揚的傳遍了整個黃官渡。雖然大多數都是怕事之人,但卻都壓不下心頭的好奇之念,是故仍然有不少人遙遙的站在望江居樓下,要一看究竟。倒楣的是酒樓的老闆,不用説方才酒樓上喝酒吃飯的朋友們都沒有付賬,而且桌椅杯盤破碎支離,起碼要做半個月的生意才能彌補上今天的損失。
楚零身如飄風,當人們均在亂哄哄的互相談論之際,一閃身擠入大街上的人羣之中,並無一人發覺。他立刻聽到了師叔和百靈道長拚鬥的結果。
據酒樓的老闆説,黑和尚和老道兩人隻手互推了半天,最後老道一聲怪叫,竟然摔出了七、八步遠,且噴了一地鮮血;黑和尚也摔了個屁股墩兒,大概摔得也不輕,不住地齜牙咧嘴,可是倒沒躺下,又大搖大擺的走了。老闆正擔心着要打人命官司,卻忽然又來了另外兩個道士,把老道背起來就走,連一句話也沒説。
楚零點首微笑,正欲離去,忽覺背後有人伸手向自己肩頭拍來!要知道楚零受雲蒙禪師真傳,異離神功已經登峯造極;雖然那人在他背後,但卻對那人的一切瞭如指掌。他霍然轉身,面對那人微微一笑。
那人見楚零未待自己指掌觸及身邊,已然察覺,似是愣了一下,連忙縮回右手,輕聲説道:“請盟主屈駕僻靜之處,小人有要事告稟!”
楚零頷首示意,那人立即轉身大步而行。楚零轉目四顧,見並無人注意,亦步亦趨,緊隨那人而去。大約走出兩裏光景,已至黃官渡鎮外,在路側一片松林之前,那人停下腳步,等候楚零。楚零肩頭微晃,身形未見移動,已然飄出十餘丈餘,直落到那人身側。
原來那人本是綠林中的一流之選,為飛駱駝左丘荒手下的得力人物;雖然對左丘荒的命令不敢有所違抗,但對將盟主寶座拱手讓給這麼一個年輕人一事,卻極為不滿,是故存心一試楚零功力。及見楚零當心神專注他事之際,竟仍能發覺背後的自己,以及那腿不屈膝、腳不點地的詭異輕功身法,方始大為敬佩。當下連忙躬身説道:“小人鐵翅雁莫雲,有要事啓稟盟主……”
楚零對自己被飛駱駝左丘荒硬將綠林盟主相讓一事,心中始終覺得不大妥貼;如非師叔黑和尚不以為逆,自己尚不敢答應下來。此刻被人一再恭而敬之的以盟主相稱,不免有些啼笑皆非之感。但此際困難重重,正當用人之際,是故只好勉為其難,當下應聲説道:“有事儘管講明!”
鐵翅雁莫雲又將手一拱,接道:“盟主夫人被羈鬥牛崗下三官廟,除遼東五絕之外,尚有塞外三虎、龍虎山莊莊主宋天妒、伏魔洞主長孫神獸等二十餘人。”楚零點首不語。
莫雲頓了一下,又道:“至於蕭莊主的下落,則仍在探查之中,尚無……”
楚零打斷他的話道:“三官廟位於何處?”
莫雲用手遙遙一指,道:“就在這片松林盡頭。”
楚零稍一忖想,道聲:“有勞。”立即飛躍而起,一晃無蹤。
鐵翅雁在綠林人物之中,向以輕功見長,但目前見楚零的飛躍奔騰之術,與自己相比,無異雲泥之別。當下訝然轉頭四顧,竟不知楚零是朝哪一方向奔去。錯愕之餘,不禁呆了半晌,然後方始如夢初醒般又大步奔向黃官渡而來。
原來楚零意欲先行探查一下三官廟,先將那般邪惡之徒的底細查清楚。為免鐵翅雁莫雲知道去向,回報飛駱駝左丘荒派人追來協助,反而增加不便,故而施展出方自師叔黑和尚處學來的“化影逝身”絕技,如幽靈驟逝般一晃而去。
鬥牛崗僅是一片不算太高的土坡,但高低起伏,加上錯雜橫生的巨樹叢草,身臨其境,卻也有些險惡之象。三官廟位於鬥牛崗之下,四面皆為茂林巨樹所掩;加上廟的本身太小,僅有一進低矮破落的大殿,而且香火久絕,如不仔細注意,根本不能發覺。
是時約當午末未初時分,三官廟的大殿之內,卻巍然端坐着四人,依次是:龍虎山莊莊主宋天妒、赤發神君司徒丹、伏魔洞主長孫神獸、靈狗司空忌。另外在供台一側尚有一人半倚半坐,面色蒼白,瞑目若死,正是百靈道長。
宋天妒神色肅穆,徐徐掀髯問道:“尊駕確知黃帝神刀在楚零之手嗎?”
“老夫敢以頭顱作賭。”答話的是赤發神君司徒丹。
伏魔洞主忽然長嘆一聲,接口説道:“無論黃帝神刀究竟在誰手,蕭、楚二人如不除去,終屬吾等大患,只是……”他語意未盡,卻忽而頓住不説;同時身形突起,如一條木棍般逕由門中向外飛去,樣子難看已極。
宋天妒等三人相繼飛身而起,躍出大殿,分在三官廟四周逐一細細搜索,約歷盞茶之久,四人又復先後回至大殿之內,趺坐原處。長孫神獸面現惶惑之色,沉思不語。
塞外三虎的老大靈狗司空忌環視了三人一眼,略帶鄙視的向長孫神獸問道:“洞主方才……”他並未再説下去,卻目注長孫神獸,很明顯的是要他解釋方才究竟發現了什麼,而惹出一場虛驚。
伏魔洞主長孫神獸此刻則依然面帶惶惑之色,訥訥言道:“老夫自信眼未昏花,何以……”
赤發神君微微一笑道:“此事自亦怪不得洞主,目前吾等大敵當前,難免心情緊張。方才洞主如無所見,自不會貿然而動,不過,那也許是一隻飛鳥……”言下之意對伏魔洞主嘲笑得很。
伏魔洞主微現怒容,方欲答言,斜倚在供台一側,恍若已死的百靈道長突然睜開雙眼,冷冷一笑,道:“那不是一隻飛鳥,吾等已在他人臨視之中!”説畢,又復瞑目不語。
宋天妒神色於板,看不出表情變化,此刻淡淡説道:“無論蕭、楚之輩究有多大神通,目前均在吾等掌握之中,又復有何所懼!”
伏魔洞主長孫神獸、赤發神君司徒丹、靈狗司空忌俱皆默然無語。一時靜寂至極,但幾個人眉心緊鎖,情態俱皆失常。驀然,一聲厲嘯,有如鬼泣梟啼,緊隨着一條人影像幽靈般的飄入大殿之內。
眾人大吃一驚,定睛看時,只見來人羽衣星冠,背插拂塵;身軀既瘦且小,衣袂飄飄蕩蕩,像套在一具骷髏之上。原來此人正是華山派當代掌門人玄修真人。除百靈道長瞑目未動外,宋天妒、長孫神獸等四人相偕起身為禮,對這個瘦小的老道俱極恭謹。
玄修真人略一稽首,拋卻四人不顧,卻首先搶至百靈道長之前,深深稽首一禮,極是恭謹的説道:“弟子敬請師叔金安……”
百靈道長頷首揮手,問道:“今夜約鬥崆峒之舉,可能穩操勝算?”
玄修真人聞言退後半步,遲疑半晌,訥訥的答道:“勝算自在弟子掌握之中,只是……”説着忽然停頓下來,接不下去。
赤發神君司徒丹慢悠悠的接道:“只是目前卻出了幾個棘手之人!那蕭、楚之輩即使拋開不提,那黑河妖姬呂無雙,太白四女中的仇君菁,以及雲蒙禪師與那黑和尚雲棲,這些人……”未待赤發神君司徒丹説完,陡聞“砰”然一聲大響,有如巨雷暴鳴,使眾人不由俱皆大吃一驚。
一時灰塵四起,殿柱搖動。夾雜在巨響之中的,是百靈道長一聲憤怒的厲吼。眾人神色漸定,原來是百靈道長難忘黑和尚雲棲禪師之辱,一時怒火上升,隨手向殿角劈出一掌聊以泄憤。
殿中沉寂良久,百靈道長在眾人之中,輩尊位崇,如今突然震怒,一掌將殿角劈出一個大洞,使眾人頗為愕然,故而俱皆屏息不語。
百靈道長見眾人懾於自己聲威,寂然不語,失去的自尊似是取得了一點補償,當下慨然嘆息一聲,像自語般的喃喃説道:“不料三十年來,江湖上竟有這麼多變化。這般麼魔小丑,居然敢在貧道面前爭霸稱雄,貧道……”説着長吁一聲。
他並沒忘記方才在黃官渡望江居酒樓上與黑和尚雲棲禪師的那場搏鬥,如不是他數十年中精深的內功修為,即使不致命喪當場,亦必中受重傷。那似瘋似傻的黑和尚功力高得怕人,竟在調侃嘻笑之間使自己敗於他的掌下。是故他雖在盛怒之餘,憶及黑和尚那高不可測的功力,也不能不大感氣餒;故而長吁一聲,又瞑目不言。
玄修真人木然半晌,因見師叔發怒,不敢妄言;但在宋天妒等謀人之前,又不願顯得過分對百靈道長低耳俯首,是故遲疑一會兒,又向百靈道長説道:“那黑和尚雲棲與黑河妖姬呂無雙等人,雖有些不可等閒視之的邪門功力,但畢竟不若我華山一派千餘年來的正大之學。何況這些人無意介入這場紛爭……”
赤發神君司徒丹忽然哈哈一笑,尖聲説道:“三十年前愚兄弟初入中原之時,也曾戰少林、攻武當、力破蠱毒一教,視中原武林為兒戲,不知在道長眼中究竟視我兄弟如何?”
原來赤發神君司徒丹對玄修真人的倨傲之態已經極是不滿,如今聽他提及華山派正大之學,非其他武學可比;雖是在極勉強的情勢下説來,但他聽來卻極不順耳,故而忍不住截住發問。
玄修真人微微一愣,接道:“賢昆仲威名遠播,聲譽素著,自是一代武林怪傑。”他一向不善談吐,兼且反應遲鈍,對赤發神君弦外之音並未體會出來,是故不假思索的順口而答。
赤發神君大笑道:“如以愚兄弟微末之技,與貴派相較,若何?”
玄修真人瘦骨嶙嶙的僵黃臉上立刻泛出了一片紅潮,雙目朝赤發神君一瞪,放射出兩道精芒,冷哼一聲,似乎怒於赤發神君的語涉嘲弄,欲待發作;但他立刻發覺到百靈道長示意制止的目光,遲疑一下,吶吶轉頭道:“這個……這個……”但這個了半天,卻沒這個出所以然來。
赤發神君又復呵呵一笑,道:“請道長恕在下直言,華山派一向懦弱窳敗,較之少林、武當相去尚遠;惟自百靈道長整飭門户,策立尊駕數十年來,始逐漸發揚光大,有扶搖直上之勢……”説着掃視了百靈道長、玄修真人一眼。
百靈道長仍然瞑目養神,對司徒丹之言恍如未聞;玄修真人則面色逐漸和緩,對司徒丹最後幾句恭維之言,略有喜色。
赤發神君面含陰笑,長長的滿頭紅髮往後一甩,繼續説道:“百靈道長獲不世之奇遇,武功蓋世,技藝高絕,舉世之內,難遇其匹,在下自然敬服無已。不過,如系尊駕及貴派所有高手與愚兄弟一爭短長,尚不知鹿死誰手,難論勝負!”
玄修真人復藴怒意,沉聲喝道:“閣下誚語譏人,蔑視本派,難道立意要與本派為敵嗎?”説畢,斜瞅了百靈道長一眼。
百靈道長雙眉微鎖,仍然瞑目不語。
玄修真人不由大為作難。遼東五絕的武功他早有所聞,而且今晚華山、崆峒兩派約鬥於鬥牛崗,不但有關華山一派之興衰安危,更將決定自己前途命運;而且這一切均繫於自己之運籌調度,如一時不忍,與遼東五絕發生衝突,豈不全盤皆輸。但當着宋天妒、長孫神獸、司空忌等之面,赤發神君司徒丹如此出言不遜,卻又使自己頗難下台;是故他要察看一下師叔百靈道長的神色,看他老人家對此事持着什麼態度。
但百靈道長瞑目不語,似乎對此事根本不聞不問,使他更是拿不定主意。
赤發神君司徒丹老謀深算,自是對目前情勢看得清清楚楚。他料定了不但玄修真人不敢在此時此地和自己為敵,即使百靈道長,也不敢輕於向自己挑釁。
要知遼東五絕數十年中縱橫宇內,此番武林多故,八方豪俊俱注目黃帝神刀與武林盟主之時,遼東五絕如何肯於後人?但蕭珂、楚零俱負絕世奇門功力,五絕武功雖高,仍然一再受挫;何況在蕭、楚等人的背後尚有云蒙、雲棲兩位禪師,尤其更令人覺得棘手。
棘手之事接踵而來,龍虎山莊憑空又來了個黑河妖姬,那一手絕世的“焱毒幽昊”神功,更令人氣餒;而且她那似敵似友,曖昧不明的態度,使人難測高深,防不勝防。遼東五絕威名久著,論江湖聲望、武林地位,均在塞外三虎、伏魔洞主長孫神獸以及一般黑道英雄之上,但卻稍遜於龍虎山莊宋天妒一籌。眼下三官廟內會聚之人,包括華山派的首腦與宋天妒等人,均為今晚約鬥中可以左右戰局之人。故而赤發神君司徒丹要當眾一逞鋭氣,先予華山派掌門人一聲當頭棒喝;同時在宋天妒等人之前更抬高一下自己的身分,俾為華山派戰勝崆峒派後疲乏之際,再一鼓擊潰華山派,以遂其陰謀。
支持他這種想法的,除了他自己以為機詐謀略高人一籌外,更大的原因是:他已劫擄了蕭瑾。憑這一點他可以號令楚零,使他不但不能與自己為敵,而且反可忝為己用;進而更可以此影響蕭珂、蕭震東、太白四女、雲蒙、雲棲兩位禪師,甚至於黑河妖姬呂無雙。
原來赤發神君根據龍虎山莊昨夜之事,他已斷定黑河妖姬呂無雙愛上了楚零;楚零既受自己之制,則進而可制更多強敵高手。當下他身形不動,保持着原式的姿勢,向前閃電般移進數尺,逼至玄修真人面前,冷冷哼道:“在下雖無意與貴派為敵,但卻亦未視貴派為友。遼東五絕一向獨往獨來,並不需向任何幫派攀高——只除了宋天妒宋大哥之外!”言下極為狂傲,但最後輕輕一語,卻把宋天妒捧得高高在上。
玄修真人強捺怒氣,冷笑不語。百靈道長此時忽然雙目一翻,掠了赤發神君司徒丹一眼;鼻頭一皺,輕輕嗤了一聲,似乎對司徒丹有些不滿,但卻仍未開口。
龍虎山莊莊主宋天妒對司徒丹高捧自己之言,自然極為滿意,當下連忙站起身來,朗聲説道:“司徒賢弟身為五絕之首,宇內誰不懾服?華山一派自百靈道長整飭門户以來,威震武林,均為當今傑出之選,宋某能得司徒賢弟青睞,與華山諸位道長垂注,已是三生有幸……”但他立刻覺得身邊尚有靈狗司空忌、伏魔洞主等人,當下哈哈一笑,正欲再向兩人恭維一番之際,忽然一聲驚天動地的轟然巨響,使在座諸人,包括百靈道長在內俱皆一晃身跳了起來。
三官廟本是一座年久失修、廢置已久的破廟,那轟然巨響聲如巨雷,震得殿柱咔咔亂響,搖搖欲傾。一時塵土瀰漫,令人雙目難睜。龍虎山莊莊主宋天妒距門最近,當先一式“急流勇退”,首先飛身而出,伏魔洞主長孫神獸等人,亦均爭先恐後奪門外湧。
百靈道長斜卧供台一側,他武功已登峯造極,聽得出那轟然巨響分明是一記劈空掌力,故而迫不及待,左掌猛然一揮,竟將已經傾圯的大殿一角,劈出一個五尺見方的洞穴;同時人隨掌起,在碎石磚瓦四散粉飛中,竟搶在宋天妒之前,先一步躍上了大殿之上。
宋天妒等人雖知百靈道長武功蓋世,但尚未親眼見過他的身手功力;眼前的這手“破壁穿身”的功力,雖然在場諸人皆可為之,但百靈道長在受傷之餘,竟能搶在宋天妒之前,那功力身法確乎已臻化境。但見百靈道長巍然而立,放目四顧,毫無受傷甫愈之狀。
約莫三十餘丈之外,在樹木掩映之中,一條黑影正施展輕功提縱身法,迅如奔馬,拚命向崗下大路疾馳。百靈道長大喝一聲,單足一點殿脊,立刻有如流星趕月,逕向那條黑影撲去。宋天妒等人,跟蹤俱起,同向來人奔去。
那人輕功身法看來不弱,但顯然並非一流之選;以至奔出未及半里之遙,就已被百靈道長追及身後,一腳踢翻在地。
那一腳正好踹中那人背後“幽門穴”,一連兩個翻滾,立刻僵卧不動。只見那人年約三旬開外,紫黑臉膛,濃眉大眼;但無論從任何一方面看來,絕不是身負奇技的江湖高手。眾人一時頓感愕然,大滋疑念。
宋天妒等人因那人是由百靈道長當先一腳踢翻,且又以他輩分最高,不便出頭先行過問,當下眾人目光都投注在他的身上。那人被百靈道長踢中“幽門穴”,全身骨骼僵直,一動不動,但兩眼卻閃射着鄙夷得意的眸光。
百靈道長愣了一會,如夢初醒般一指那人鼻尖,喝問道:“説出你的姓名來歷,到此企圖何在?受何人指使?同來究有幾人?只要你肯實説,道爺體上天好生之德,可饒你一命不死。”
那人白了百靈道長一眼,又復掃視眾人一週,先格格的的笑了了一陣,然後慢吞吞的説道:“老道,你問話也沒這個問法的,你慢慢的一句一句問不好麼?”
百靈道長原是不善談吐之人,見那人故意打趣自己,一時反倒不知如何才好,當即有點尷尬的瞟了宋天妒等人一眼,哼了一聲,又問道:“那麼先説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故意延宕了半天,方道:“提起在下之名,也許各位不太熟悉,不過各位如果肯在下三流的行道里混上幾天,就知道在下也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他説了半天,仍沒説出他究竟貴姓大名。
伏魔洞主長孫神獸已感不耐,揚掌作勢大聲喝道:“不要廢話,老實説你到底叫什麼!”
那人見中途有人打岔,反而住口不説;等長孫神獸話完之後,又故意咳嗽了半天,笑道:“在下就有這個毛病,説話就得有頭有尾,各位如果不願聽,乾脆就別問。反正今天大爺已落下你們之手,殺剮存留,隨意就是。”説畢,立刻閉目不語,有延頸就戮之狀。
長孫神獸大怒,揚起的右掌,作勢欲劈。宋天妒瞥了百靈道長一眼,見他已有不悦之色,連忙一推長孫神獸,笑道:“此人來的太過蹊蹺,必須問明才是。”長孫神獸似乎也感到自己當着宋天妒、玄修真人與百靈道長之前,有些失態,於是微哼一聲,收掌不語。
宋天妒又瞥了百靈道長一眼,微笑言道:“道長可否容在下查問此人?”
百靈道長正苦於此人不好對付,當下微笑頷首,道:“如此有煩莊主。”
宋天妒抱拳一禮,當下走至那人身邊,陰陰一笑道:“看來不給你吃點苦頭,你必定不肯實説……”
那人閉目冷冷而笑,並無一語。宋天妒右手輕輕搭在那人肩頭,微一用力,又復由上而下,將他順脊骨而至脛骨微微撫弄一遍。那人立刻面色青白,遍體抽縮,汗下如雨。原來宋天妒一下手就用分筋鎖骨之法,不一時,那人已渾身顫抖,嘴巴不住開合,但卻説不出一句話來。
宋天妒陰陰一笑,用手在那人背部猛拍一掌,冷冷問道:“現在你是否肯説句乾脆話了?”
那人抽搐已止,但卻拚命喘吁了半天,方才緩緩睜開眼來,恨恨的瞪了宋天妒等人一眼,竟斷斷續續罵道:“憑你們這種強盜行為,再也得不到那武林盟主的大位。”
宋天妒右手又搭向那人肩頭,笑問道:“你是否還想再嘗一遍我這與眾不同的分筋鎖骨之法?”
那人似乎已被宋天妒的殘酷手段所征服,當下恨恨説道:“大爺爬山蛇石健,還有什麼,快問!”
宋天妒眉頭一皺,這名字的確過於陌生,單從這名字中卻找不出任何線索,當下又厲聲問道:“那麼你來此有何企圖?”
爬山蛇石健竭力大聲答道:“大爺毫無企圖。”
宋天妒復藴怒容,又叱問道:“那麼你是受何人指使,那一掌是否為你所發?”
爬山蛇石健笑眯眯的答道:“如果大爺我也能發那麼一掌,現在也許是該我叱問你了!”
宋天妒心中暗吃一驚,果然所料不差,忙又急急問道:“那人是誰?去了哪裏?”
爬山蛇石健仍然勉強笑道:“那人是誰連我也不太清楚,不過……”
塞外三虎的老大靈狗司空忌,忽而插嘴説道:“此人分明是故意延宕時間,我們不要中了……”未待司空忌説完,伏魔洞主長孫神獸忽然尖聲嚷道:“司徒丹究竟去了哪裏?”
經他一嚷,眾人方才發覺赤發神君司徒丹果真未隨眾人同來。宋天妒眉頭緊皺,連百靈道長、玄修真人,俱都大為愕然。宋天妒忽而掃視了眾人一眼,急急説道:“我們果是中了他人之計……”未待説完,立即一躍而起,又向三官廟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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