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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玄漠、玄漠,小漠漠喲!你在哪裏?快出來呀!我幫你卜了個好卦哦!你快出來……」

    一身雪白衣衫的男子行走在庭榭小徑,新植的花木綠意猶新,迎風的月李似説年關不好過,莫要驚擾了它短暫休眠。

    威遠侯爺府裏氣象一新,昔日的鶯鶯燕燕改嫁做商人婦了,十三座閣樓在九王爺的一聲令下全鏟了,取而代之是為了討好愛妃雲日初而興建的日初樓、撫琴樓、觀日樓,顯示鶼鰈情深。

    只不過受了兩位惡友影響,愛哭成性的揚州名勝以哭聲來軟化向來冷硬性情的侯爺,新婚不到一個月就買下頹圯的歸雲山莊加以整修。

    如今歸雲山莊是名副其實的凌撥雲歸處,大半時間方便夫人去串門子,揚州三奇花雖嫁了人還是離不開揚州,屹立不搖的名勝再度令揚州百姓郗-不已。

    但是,原本純樸的民風有些改了,長得越美的女子越是嫁不掉,相貌普通又別具個性的閨女反而搶手,這全拜三個姿色中等的揚州名勝所賜,因為她們所嫁的相公都非池中之物,個個是人中之龍呀!

    這年頭不流行婦德、婦容、婦工,一「技」在手才能旺夫旺婆家,還能順便旺孃家,造福鄉里呢!

    瞧!一個侯爺、一個堡主、一個莊主帶來多少生意呀!全揚州城的商人或多或少都能因此撈點油水,日漸的繁榮引來不少外來客定居於此,揚州是更加興盛了。

    所以呢,山中無老虎,猴子當大王,氣勢雄偉的威遠侯爺府少了當家主子,英武雄壯的玄武將軍和精於五行八卦的術士軍師便成了門口的左右石獅。

    看門的。

    「喲呼!小漠漠,快來吃糕餅,你躲到哪去,別再害羞了,快出來哦……好事不聽會後悔……」

    母雞般的呼喚讓斜躺在枝椏間的黑衣男子顰起濃黑粗眉,閉目養神的寧靜時光全被破壞了,一坨鳥屎差點砸在他鼻樑。

    少了叫人心哀的哭聲應該過個太平日子,可是整巢的麻雀依舊在,鎮日在耳邊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連偷得半日閒的機會都不給。

    除雀的辦法不是沒有隻是不屑用,刀子一抹不留痕跡,只是怕人家説小題大做而作罷。

    像此刻若宰了那隻成天亂叫的瘋雀肯定不會有人説話,難得的平靜是沒人肯捨棄,犧牲一人以成全侯府千百個下人的安靜是值得的。

    如果他還是聒噪不休的話,那張媲美西施的絕色容貌可要遭殃了。

    「喲——小漠漠,沒死請回個話吧!老鼠洞太小容不下你的雄壯身軀,蛇窩狹窄恐怕擱不下你一根雄偉壯大的……」

    「你説什麼?」冷冷的聲音由樹上傳來。

    俊美如女子的白衣男子抬頭一瞧,「原來你在這裏呀!我是説你的一條腿粗壯雄偉。」

    真是的,人在也不應一聲,害他喊得聲嘶力竭、口乾舌燥,滿宅子的亂跑找人,只差沒磨破那一雙御賜的金鏤鞋。

    「貓哭鬼叫了大半天你不累嗎?」真該有人在他嘴裏塞一塊騾骨。

    「兄弟,你的反應太遲頓了吧!好歹發個聲讓我知道你在上頭看風景。」縱身一躍,一黑一白的兩條人影在枝葉茂盛的枝幹間相對。

    拉開一條眼縫,玄漠的表情是漢不關心,「我對廢話沒興趣。」

    「別這樣嘛!給點面子,我要告訴你的這件事將會影響你一生。」深遠的一生內!

    「有空做些娘兒們的事,不如想辦法讓爺兒回府來,你我也輕鬆。」他的一生不需要取決於爛卦術。

    在官言官,在野言野,像他們是身在官中心在野,許多事不該由他們管轄,該由正主兒自己去發落,權力大過了頭可會引來民怨。

    先前十三皇子鬧得那檔事著實讓皇上頭疼了一陣,但畢竟是龍家骨血,稍加懲戒送往邊界反倒是另一種放縱,更加無法無天的魚肉鄉里。

    礙於鳳儀公主莫迎歡的緣故,十三皇子是不敢明目張膽找九王爺麻煩,可是其餘孽仍不時有小動作擾事之嫌。

    皇室宗親的內鬥他們這些為人手下的是插不上手,動輒有可能引發兩方衝突,官與民將無所適從,不知該維護封邑或是皇室。

    一句「撥雲見日初」,爺兒當真遇見了令他痴狂的雲家女兒,一結成良緣就怠忽應負的責任,將一切交給他們。

    一個玄漠,一個玉浮塵就能頂著一片天嗎?

    「呃,這個……好男不與女鬥,揚州那位皇姑手段可厲害了。」他……怕呀!

    推托之詞,無用的陰陽術士。「用銀子砸,砸到她頭昏眼花為止。」

    「對哦!我怎麼沒想到……」等等,他哪來的銀子?「兄弟,你要上哪生銀子和揚州首富比闊?」

    「皇上。」難不成皇上的寶庫會遜於民間女子。

    「啊!」玉浮塵當場目瞪口呆地猛咬舌頭。「你……你要我……我去皇宮大……內搶……銀子……」

    一臉蠢相。「説説而已,尊師沒教你聚財之術嗎?」

    例如點石成銀,金子人家還挑剔呢!

    「違反正道之事不可為之,修行之人自該五念皆空。」不存雜念。

    反正他用不上什麼銀子,錦衣玉食是一天,兩袖清風亦逍遙,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必記掛在心。

    所以他沒錢。

    「狡辯,你何不直接説拿『揚州名勝』沒轍。」一個比一個難纏,而且靠山都很硬。

    「貪婪嗜銀、竊癖成精、好哭成性,我就不相信你有本事制伏她們。」想想都心寒。

    玄漠硬生生的打了個冷顫。「別再提起她們,現在一想起來都覺得像惡夢一場。」

    怕是難以消滅由心底發起的冷意,三名無法叫人輕忽的驚世奇女子。

    「你還好逃過一劫,光我的『美色』就夠引起她們的妒恨。」嚇!背脊有點涼。

    啊!入秋了,是季節替換的涼意,害他以為被探子——乞丐——盯上。

    天下有多少乞丐呀?每個街口總有那麼一、兩個衣衫襤褸的乞兒躺著,不細看還真分辨不出是真乞還假乞,丐幫的乞子乞孫真是無所不在,深入民間。

    「叫你別提還觸黴頭。」玄漠黑眸一冷,他不想再和那幾個女人扯上關係,尤其是小氣財神。

    非常無辜的玉浮塵眨眨眼,「不能怪我,我本來想要破天機的。」

    「和我有關的事就別説,我最近會很忙。」提氣一躍,他飛離枝椏落地。

    「是很忙。」他眼露促狹的也跟著往下一跳。「忙著終身大事。」

    「玉陰陽——」他倏地抓住他白色衣襟往上提。

    「兄弟,你是惱羞成怒嗎?」他總是這樣容易害羞,火摺子才一開就冒火。

    「我説過別拿我當你的逍遣,你是聽不懂還是聾了?!」他簡直是半夜裏盜墓——找死。

    他笑著拍開好友的手,不太正經地繼續説:「男大當婚羞個什麼勁,討杯喜酒喝不為過吧!」

    「喝自己的喜酒去,我祝你多妾多妻多福氣,最好一年娶十個、八個。」侯爺府應還養得起。

    「嗟!好心當驢肝肺,我是閒來無事為你卜上一卦……」啊!好可怕的臉色。

    「閒來無事?」冷哼一聲的玄漠真想在他美麗的臉上留下拳印。

    「呃,你也曉得百無一用是書生,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看你鎮日為侯爺府忙碌實在過意不去,所以……」玉浮塵一步步往後退。

    「武林譜中榜上有名的陰陽先生幾時這麼客氣,你的身手不在我之下。」非不能,是不肯為。

    他雙肩立即垮下,「你想以我這張臉信服的能有幾人,不被生吞活剝才怪。」

    不是他愛當縮頭烏龜不敢見人,實有難言之隱,全因「貌美如花」之故。

    從小到大他真的為這張臉吃了不少苦頭,男人當他是女人強著要求歡,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非要他為妻為妾當賢妻良母,千金拋卻毫不可惜,可他要真生個子出來才叫稀奇。

    女人們更是痴狂,他走到哪跟到哪,若是天公不作美缺雨水,往他身後一接是一湖口水,不用擔心稻作收不了成。

    平常出門他一定得和冷麪漠或冷血爺並行,不然會一身清爽的出去,破爛全身地像喪家之犬一般落荒而歸,發亂如寇地地被嚇得魂不附體。

    女人可比土狼可怕,別説是使君有夫的小嫂子、小嬸子,連未出嫁的閨女都追著他跑。

    其中更別提大户人家的千金、知府小姐等等財大勢大的「惡勢力」,逼得他必須投靠九王爺來躲避她們的氣焰,想來他真是令人同情呀!

    天生這副面容非他所願,總不能要他自殘顏面、毀去絕色吧?!

    「那是你的事,看不順眼就用布包著,愛招搖活該被女人撕了。」老是一副自命清高才會惹來麻煩。

    他……他……好毒呀!「玄漠,要不要我把自己包得像全身潰爛的垂死病人?」

    「最好如此,不過離我遠一點。」他羞於與他同行,有智無謀。

    「哇!你這人心腸真壞,虧我昨夜排了好幾時辰的紫微斗數算你的命盤。」唉!交錯朋友是他識人不清。

    「玉、陰、陽,你要我把你變成女人嗎?」他適合當魅惑眾生的女人。

    「嘖!你怎麼老忘了我的名字,敝人姓玉名浮塵,意思是美玉浮於塵世間。」陰陽、陰陽,叫久了容易讓人誤解是陰陽同體。

    「玉若碎了就喚下人掃一掃,埋於塵土之中不浮於世。」玄漠懶得和他談玄學,頭一扭往芙蓉院走去。

    不甘心一片苦心白費的玉浮塵糾纏不放,「喂!你的紅鸞星已現,不日即能遇見命定之人。」

    「到廟口擺個算命攤,向寒翊調幾個兵去護駕。」他不信邪。

    「東方。只要往東方行必能成就好事。」只不過卜卦中的卦數怪怪的。

    並非良緣有錯,而是他推算不出玄漠另一半的命盤,感覺像烏雲遮住了十五月,忽明忽暗叫人看不清原來的顏色。

    這種情形他只遇到過一次,那個人是……嚇!不會吧!一定是巧合,不可能是她,兩人南轅北轍的性子是磨不出一丁點小火花,一定不是。

    他在心裏安慰自己是術數不精,絕非如他所想的那般,命盤相似的陰女比比皆是。

    玄漢冷冷一笑,「就衝著你這句話,我偏要往西行破你的格局。」

    「你……天意不可違,我和天比相差甚遠,你不要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他哪那麼厲害能設姻緣陣,又不是那個老愛逆天而行……

    呵!怎麼又想起她,肯定近日睡得少傷了神智,他得去休息休息。

    「我有嗎?」東方?那個他快遺忘的地方。

    不想他錯過姻緣的玉浮塵笑咪咪的道:「姻緣天註定,你想跑也跑不了。」

    「陰陽,你該改行當龜公,去青樓門口站著拉客。」肯定客源滾滾。

    「你真的很瞧不起人,要不要我將你不為人知的過往説出來?」他太不合作,怨不得人。

    倏地,玄漠眼底迸出凌厲戾色,「你知道什麼?」

    「天闕宮……」他還沒來得及説出口,鎖喉的手幾乎要了他的命。

    「誰告訴你的?」這是他心中最沉痛的陰影,不曾告知過他人。

    真要命,他的反應未免太大了。「是你自己告訴我的,就是現在。」

    實在不能怪他愛探人隱私,是九王爺怕極了愛妻隨口那句「你不知道嗎?他很有名。」因此命他去收集武林中知名人物及軼事,省得叫人笑話井底之蛙。

    於是乎,他立即著手調查江湖上的各門各派,其中較為詭異的天闕宮引起他的注意,因此多用了一份心。

    本來他是不會懷疑玄漠和天闕宮的關係,前些日子他無意中發現,有一封給玄漠的信箋上有天闕宮的浮印,所以現在才隨口問了一下,沒想到還真讓他蒙到了,好一個意外的收穫,得來全不費工夫。

    「可惡,你用話套我。」該死的玉陰陽。

    「哇,我説兄弟呀!你真是天闕宮的少宮主冷天闕?」連名字都和宮名取得一模一樣,可見他多受寵。

    「這件事你就當沒聽過,以後也不許再提起。」他陰冷的音一沉,眯起眼威脅。

    「天闕劍下落不明,老宮主因此一病不起,你不回去見最後一面嗎?」遲了就天人永隔。

    「他的死活與我無關,你少多事。」一臉寒戾的玄漠走進自己的院落——芙蓉院。

    「好吧、好吧!反正不是我的親爹,管他何時下葬,奠儀也不用包了。」肩一聳,他當是自討沒趣。

    「玉陰陽——」他忽地轉正身子。

    玉浮塵以為他回心轉意了。「怎麼,想感謝我的一語驚醒夢中人呀!自個人就不必客套了。」

    「你踩進了我的房間。」他望著那一內一外正跨在門檻上的兩條烏龜腿。

    「嗄?!」不能進嗎?幾時下了規定?

    「我要睡覺。」玄漠下逐客令。

    「哎呀!大白天睡什麼覺,都沒人陪我聊天好悶。」玉浮塵説話的口氣像個小女人。

    臉皮微微抽動的玄漠擋住門口。「兩個大男人不方便一起睡覺吧!」

    「睡就睡……」他頓覺不對勁的退了一步。「你説我有斷袖之癖?」

    「不,我説你比女人更像女人。」喋喋不休,愛管閒事。

    砰地,他將門關上。

    「死玄漠、臭玄漠,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哪裏像女人……」

    門外的叫嚷聲飄進玄漠的耳卻入不了他的心,腦海裏兜轉的是不堪的回憶,他該如何説服自己寬心呢?再一次逃避嗎?

    十二年了,漫長的十二年,他還回得到過去嗎?

    只怕是難了。

    一顆心搖擺著,泛著苦味。

    ☆☆☆

    「東邊?!」

    紫騎軍經過揚起大片黃塵,十二人一騎隊的追趕著侵擾北方的盜匪,一路長途跋涉追蹤下來,路線漸漸地有所偏移。

    眼前是繁華的小鎮,往來商販聚集在市集兜售著各式各樣的貨物,叫賣聲此起彼落,孩童穿梭在人潮中快樂的奔跑嬉鬧。

    林立的店家商號同樣生意興隆,進進出出的客人讓夥計笑得嘴都闔不攏,絲毫看不出有盜匪經過的模樣,人人瞼上安樂祥和,似乎非常滿意目前的生活。

    日落西方,正是申酉交接之際,天色尚未晚,半掛著的紅日慢慢往下沉,那方向不偏不倚是西方,正好在一行人的後邊,彷佛直趕著他們前進,以免錯過了宿頭。

    「有什麼不對嗎?將軍。」紫騎軍統領寒翊側著頭問,以為將軍有所發現。

    玄漠冷沉著臉一望市集人羣,「沒什麼,有些意外罷了。」

    此時浮上他心頭的是玉浮塵那張謫仙容貌,似在嘲笑他的嘴硬,任憑他特意逆向而行,也兜不出天意的安排。

    明明刻意算好路線不往東行,追著追著竟一個不察,方向不知在何時調轉。

    是意外或是巧合呢?

    一抹怪異的感覺掠上心頭,對女人他向來沒什麼好感,除了偶爾為之的宣泄外,他幾乎可以説完全不近女色,怎麼可能讓女人牽引影響他?!

    然而雖然斥之無稽卻隱約感到一股無形力量的拉扯,一寸寸地將他拉往眼前的小鎮。

    他不是不相信陰陽玄妙的卦術,只是下意識抗拒即將到來的緣份,爺的美滿婚姻即是陰陽事前卜出的卦文,事實證明確有此事。

    因此,他想和天搏一回,執意走向不同的方位,看看能否扭轉他的未來,他不願成為卦文下的棋子。

    「將軍,依你判斷,盜匪有可能扮成小販混入人羣中逃逸嗎?」人羣是最好的掩護。

    進可攻、退可守,以百姓的生命為籌碼,叫人不敢輕舉妄動。

    「也許。」他梭巡人羣一眼。「叫紫騎軍分成三人一隊入鎮。」

    「要進行搜索還是驅散人羣?」定叫盜匪無從藏匿。

    玄漠看了看他,「儘量做到不擾民,兩個時辰後客棧會合。」

    「我懂了。」寒翊做了個手勢,讓騎隊三人一行地各自帶開。

    「你要跟著我?」

    「保護將軍是屬下的責任,自然要盡心盡力。」寒翊一副負責任的態度。

    「幾時你變得效忠本將軍,真讓我驚多於喜。」他略帶訝異的一睨。

    輕輕一咳的寒翊微泛靦意。「將軍待人誠懇,友愛下屬,自當矢志追隨。」

    「誠懇?!」玄漠揚高音調哼道,忍不住為之失笑,「寒翊,言不由衷很痛苦吧!」

    「還好,至少有一半未作假。」他放鬆地一笑,露出平日的自若神色。

    「是陰陽説了什麼嗎?」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一張嘴永遠閉不緊。

    「先生沒透露什麼天機,只説了一句話。」讓他非跟著將軍不可。

    「肯定沒好事,他最愛賣弄三流的小術數。」觀天文、知地理,滿口荒唐語。

    「要看好戲跟緊他。先生的説法。」寒栩承認自己有點好奇。

    「那個死陰陽,回去非讓他好看不成。」安份不了多久又作怪。

    兩人下了馬一路步行,天生的威儀和不怒而威的氣勢讓人潮自然而然的讓出一條路,如潮浪般退向兩旁。

    大概因為他們身上都帶著劍吧!敬畏江湖人士是小老百姓的生存之道,人肉可不敵鋒利的武器,喉嚨割了一口可是會致命。

    叫一買聲因兩人的到來明顯弱了幾分,空氣中多了不平靜,因為他們帶來無形的壓迫感。

    而且,不買東西。

    「將軍,你不覺得板著一張臉很嚇人嗎?」寒翊好笑的看著一個孩童因玄漠多睨了一眼而放聲大哭。

    「天生如此。」他一點也不認為有何不對,自身個性本就陰沉,無從改變。

    的確,將軍向來冷漠寡言。「至少別嚇壞百姓,是誰説別擾民的?」

    「嗯哼!你倒是懂得藉我的口教訓。」將他説過的話擲回他臉上。

    「呃,不敢,屬下是實話實説。」忍著笑,寒翊裝出一本正經。

    「好個實話實説,不怕我判你道上的罪名嗎?畢竟現在侯爺府我最大。」隻手可遮天。

    寒翊大笑地走到賣女子首飾的攤子前,「如果你不怕累死自己儘管下令,我把頸項洗淨等你。」

    「你……」

    玄漠失笑的搖了搖頭,看著身居高位的紫騎軍統領擠在一羣女人堆裏挑來摸去,臉上帶著一絲幸福的微笑詢問小販價錢。

    不見討價還價,伸手掏銀毫不遲疑,綴著珠花的銀釵煞是可愛,只是拿在一隻男人黝黑的手掌中顯得突兀。

    「買給小兔兒的?」

    「除了她還有誰,兔兒平時節儉捨不得買。」讓他心疼又好笑。

    威遠侯的封地裏他算是第三把交椅,除卻將軍和陰陽先生,整個封地的安危全由他負責,薪餉自然不會少於三品官員。

    而且爺兒向來對下屬大方,皇上賞賜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大部份會轉贈給手底下的人,他獲得的那一部份夠一家子享用三輩子了。

    可是他們自幼窮慣了,因此養成不浪費的習慣,要用才買,多餘的首飾、衣服就能省則省,看在他眼裏實在不忍。

    他知道兔兒也是愛美的,只是她不貪心,夠用就好,一件衣服要穿到破才肯換新。

    「你可真疼妻子,辦公事之際不忘家裏的她呀!」玄漠的口氣有點冷。

    「呃,我……」他犯了軍紀。「我是在設法融入百姓的生活。」

    「為什麼聽在我耳中像是在脱罪呢?」他還真融入呀!融入到忘我。

    寒翊侷促的一笑,「你瞧,將軍,百姓是不是接納了我們,不再排斥?」

    人羣逐漸朝他們靠攏,交談聲果然放大了幾分,走過身邊還會好奇的回頭一視,知道他們是沒有惡意的外來客。

    人會對和自己做著相同事的人有認同感,若是一副高高在上不與地方上交流,只會給人格格不入的感覺。寒翊的駐足購買打破人與人的藩籬,百姓才不再帶防心的退避三舍,慢慢地不在意他們。

    「你……算你運氣好,這次我不追究。」算是誤打誤撞吧!

    是呀!他運氣一向很好。「將軍,要不要屬下去打探一下消息。」

    「嗯,也好,不過你這麼努力是急著回去向小兔兒現寶吧!」成了親的男人都這一副蠢相。

    爺兒是如此,名勝的丈夫亦是如此,這年頭男人都不長進了嗎?

    被看穿心事的寒翊不以為意地將銀釵收好。「等將軍愛上了人之後,你會了解什麼叫歸心似箭。」

    看他志得意滿的説著,玄漠是有些羨慕,但他不認為自己會愛上人。

    「我不會……」

    愛上人三個字還沒説出口,一包米突地飛上半空中,然後灑了兩人一身,滿地的白米像珍珠般的滾動,而他們的發上和衣襟內滿是米粒。

    這是怎麼回事?

    「寒翊,去查清楚。」是誰那麼大膽敢冒犯他?

    同樣有著愠意的寒翊擠進一羣人中欲教訓出手之人,誰知不一會兒竟一臉鐵青的走回來。

    「稟告將軍,是一名女子所為。」還是個絕色,容貌不下陰陽先生,只是……

    女子?!

    心下一驚,玄漠有種掉頭離去的衝動,可是雙腿卻自有意識的走進暴風點,然後看到她——

    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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