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惶急無主,唐百州突然觸到懷中有一件鼓鼓的東西,探手掏了出來,不由大喜,原來卻是得自“碧靈宮”,曾在荒山擊敗“川邊三鬼”的海螺號角。
他這時候狗急跳牆,管他什麼東西,先用了再説,毫不多慮,湊在嘴邊,“嗚嘟嘟”的吹了起來。
試想,海螺號角連三鬼那等厲害的內家借音傳力“迷魂鼓音”尚且能夠剋制,孫伯仁和李霍三人哪有“川邊三鬼”結實。尤其是李長壽和霍一鳴,根本夠不上材料,唐百州自從在碧靈宮吃了那一粒藥丹,內力無形之中激增數倍。這一吹不打緊,李霍二人就如同被雷聲所震,全都驚心一跳,似乎被人用鐵錘在腦袋瓜兒上重重敲了一記。剎時間腦中轟然震盪,眼中金星亂閃,忙不迭用手掩了耳朵,兀自無法收攝心神。
孫伯仁年紀較大,多吃了幾年乾飯,雖未被號角震盪得那麼厲害,也頓感內腑翻騰,方才所受傷勢立時變本加厲,難予抑止
唐百州吹起號角,見三人全都變色,更加興高采烈,用盡全力,“嗚嘟嘟”“嗚嘟嘟”
吹個不停。四野盡被號角聲震動,臨近一些的松針紛紛墮地,蟲鳥哀鳴,震斃無數,威力非同小可。
李長壽和霍一鳴忍不住都拋了手中兵刃,滾倒在地上,狂叫翻滾不已。
連孫伯仁那等功力,漸漸也忍耐不住這種驚人號角的鳴聲,初時尚能強自鎮攝心智,竭力相抗。片刻之後,內傷發作,也棄了“金臂人手”和“玄鐵劍”,兩手掩耳,跌倒在地。
唐百州可就得意了,猶如樂隊領班一樣,一面吹一大踏步走上前去,沒費一招一式,輕鬆寫意,俯身將失去的“玄鐵劍”拾了回來,這才停了號角,笑嘻嘻用“玄鐵劍”指着三人,道:“諸位,怎麼如此不通樂譜,老唐一曲未畢,諸位怎的全睡覺啦?”
孫伯仁等恍如惡夢初醒,一個個緩緩從地上爬起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竟不知怎麼會敗得如此悽慘?尤其孫伯仁稱雄一世,這個筋斗。栽得好不慘烈,眼見到手的鏽劍又回到人家手裏,不禁迷惘地喃喃自語,道:“怪事,這世上莫非真有邪門玩意,好端端的,會被這小子吹倒在地上?”
唐百州盈盈笑道:“一點也不怪,一點也不邪,姓唐的還算嘴角留情,一支曲子才吹了一半,如果吹完,諸位只怕全到了森羅殿,這一輩子再聽不到這種熱門音樂啦!”
孫伯仁拱拱手,道:“我等今日敗在你手中,真可説是老天無眼,即算落敗,心裏不服,但你在以邪術取勝之後,未對我等再下毒手,老夫應當謝謝。”
唐百州笑道:“不用謝,只要你們記住唐大俠乃當今第【此處缺一頁】著。李霍二人雖未曾謀面相識,但卻早聽人言,唐百州是個英俊挺拔的少年劍客,怎會一變成了這等醜怪瘋癲的模樣呢?
他們怔怔的看着他,心中半信半疑,但卻不便開口詢問。
孫伯仁望了李長壽和霍一鳴一眼,長嘆着搖了搖頭,道:“你們兩人仍可趕往唐古拉山,見了你厲師伯,速將那東西呈給他療治毒傷。倘能於他毒瘡痊癒之後,請求他下山一行,固然最好,否則,你們就留在唐古拉山,好好跟你厲師伯學幾手絕藝,以後再蹈扛湖,也不致如今這等慘敗。”
李長壽急忙叫道:“師叔,你老人家真的要……。”
“金臂人魔”孫伯仁揮手截斷他的話頭,説道:“老夫自有算計,十年之後,願你等也能大有增進才好。”
説罷,大袖一抖,轉身就要離去。
唐百州見他要走,陡然記起一件事來,大叫道:“糟老頭,且慢閉關,先把你那解藥給一粒來,將來你如死在深山,我那夥伴的針毒豈不就解不了嗎?”
孫伯仁聞聲停步,惡狠狠盯了唐百州一眼,本想不給他解藥,當不得唐百州舉着海螺號角,威脅道:“你不給,我又要吹啦!”
孫伯仁頹然嘆息,探手取出解藥,連瓶都擲了過去,冷冷説道:“人情算做到底,有這一瓶解毒聖品,夠你們多挨幾次喂毒暗器了。
唐百州也不以為忤,笑着接住,説道“謝謝,用不這許多,下次如果再捱了喂毒的玩意,只要再用這號角一吹,少不得也叫他乖乖拿出解藥來。”
孫伯仁聽了,滿面通紅,轉身躍登馬背,如飛自去。
李長壽和霍一鳴見“金臂人魔”已走,那敢再多作停留,剛想各自上馬脱身,卻聽唐百州喝道:“喂!不行,你兩個得留一個下來!”
霍一鳴和李長壽猛可裏吃了一驚,由不得心膽俱裂,愣愣發呆,不知唐百州要把誰留下來。各人心中都如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好不焦急。
唐百州緩緩上前,左手一揮,喝道:“退後些!”
李長壽等如奉綸音,一齊乖乖向後退了三大步,而且,作勢預備,隨時準各再退。
唐百州齜牙笑道:“霍劍客……。”霍一鳴混身一震。
唐百州又接着道:“……李七爺……。”李長壽也混身直冒雞皮疙瘩。心裏拿捏不定,他要對誰下手,把誰留下來?
然而,唐百州卻沒有表示要留下誰來,只繼續笑着説道:“你們二位在長安城中的威風何在?”
李霍二人此時有如網中之魚,白被他調侃,那敢回半句腔,都羞得和新娘子似的,通紅着臉,頭垂得低低的。
唐百州突然放聲大笑,舉起號角,“嘟”的吹了一口,李霍二人宛如中了重錘猛擊,“託”地跳起四五尺高,滿臉惶恐乞憐的神情。唐百州這才又笑道:“你們覺得我這號角聲,可好聽嗎?”
李長壽最是軟骨頭,孫伯仁一走,靠山已失,當下便哭着臉,哀聲答道:“唐大俠,咱們和你無怨無仇,往日不痛快,全系出於誤會,説開了大家仍然是朋友,又何必……”
唐百州突然斷喝道:“我問你,這號角好不好聽?誰跟你扯這些?”
李長壽不敢説不好,只得道:“好聽是很好聽,但咱們定力太差,受不了,求你別再吹了吧!”
唐百州得意的哈哈笑道:“要我不吹也容易,你們兩位的馬兒,得留一匹下來,咱們要用一用。”
李長壽只當他要留人,一聽只是留一匹馬,哪有不願之理,連忙點頭答應,道:“那再容易不過,就請唐大俠自己挑一匹,給咱們留一匹代步,已是感恩不盡了。”
唐百州滿意地笑道:“瞧你這可憐勁兒,這一次權且饒了你們,下次如再像子午鎮上那麼橫行,撞在老唐手中,可再饒你不得。”
李長壽喏喏連聲,沒口答應,只盼能早些脱身,這時候你叫他當龜孫子,他也是情願的。
唐百州本意還想折磨他們一會,誰知恰在此際,突聽得松林之中,傳來一聲小黃馬的嘶鳴。唐百州聽了一驚,顧不得和他們扯淡,一擰身,躍上霍一鳴所騎的白馬,牽馬回身,奔進松林之內。
李長壽和霍一鳴至今才像從閻羅殿裏撿回兩條殘命,趕緊拉馬跨上,兩人一騎,沒命逃去。
説起來,一則怪唐百州瘋瘋癲癲,盡説閒話,忘了正事,二則也算李長壽命不該絕。倘若此時唐百州記起傅小保和李長壽之間的殺父深仇,李長壽就有八個腦袋,也都搬了家了。
偏偏他一時過於得意,疏忽了這件要緊事兒,再加小黃馬突發嘶鳴,心知必然出了事故,匆匆趕入林去,卻使李長壽白拾得一條性命。
因這一疏忽不打緊,李長壽此番脱身逸去,又煽惑唐古拉山另一個難纏魔頭,“神魔”
厲奚怒下中原,致使傅小保險些報不得父仇,反傷在李長壽之手,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再説唐百州飛馬入林,才驚覺這松林層層疊疊,甚是陰暗,放眼看不出丈許,枝丫盤結,晃如鬼手。同時,自從小黃馬方才一聲嘶鳴之後,就再也不聞半點聲息,越發毛骨悚然,涼進脊心。放聲叫了幾聲,也聽不到迴音,情知不妙,撮唇發出數聲胡哨,想將小黃馬招來。
哨音過後,密林中果有“得得”蹄聲,自遠而近,唐百州連忙牽馬上前去。沒一會,小黃馬從亂林中迂迴竄了出來,但唐百州一見大駭,敢情小黃馬雖然招呼來了,然而馬上空空,卻不見傅小保的人影。
別看唐百州平素拿傅小保不當人看待,其內心對他的喜愛,雖師徒也未必過之。如今傅小保身負毒針重創,突然從捆着的馬背上失去蹤跡,令他急得六神無主。飛身躍到小黃馬身側,劈劈啪啪就抽了它幾鞭子,喝道:“人呢?交給你的人呢?”
可憐小黃馬再説通靈,終不過是匹畜牲,被主人一頓鞭子抽打,苦於口不能言,無法回答,只得昂首長嘶,用右前蹄敲着地面,喘氣如雷。
唐百州翻身跨上馬背,另一隻手牽着搶來的白馬,喝道:“快帶我去,在什麼地方把人弄丟了的?快些帶我去!”
小黃馬長嘶一聲,放開四蹄,盤旋奔入密林中,左彎右轉,奔了好半響,那松林越來越密,枝幹瀰漫,交叉空際,好幾次險些將唐百州從馬背上掃下來,唐百州滿腔怒火,破口罵道:“蠢材,蠢材,叫你暫進林裏躲一躲,誰讓你鑽到這麼深的所在?難怪要出事了,蠢東西。”
正在埋怨,倏忽間眼前一亮,來到一片空曠草地邊。這一片草地,約莫總有十餘丈方圓,場中根樹俱無,彷佛整個松林中特意挖出來那麼一片空地,西北面有一塊山壁,顯示這兒大約已是松林盡處。唐百州遊目四顧,見這草地上嫩草如茵,夾雜着幾株芬芳的奇花,景色倒是分外迷人。
小黃馬奔到空場邊,高聲嘶叫,卻不再往前走,唐百州暗忖:這草地上必然透着邪門。
從馬上飄身落地,左手執着海螺號角,右手拔出玄鐵鏽劍,小心翼翼而行,走了幾步,就停身叫喊:“小保,小保!被誰捉去啦?你在哪兒?”
叫了幾聲,除了山林震搖,石壁迴盪之外,再無絲毫回答。唐百州自己也覺得啞然失笑,心想他若真被什麼歹人捉住,哪還能開口回答?看來不嚇唬嚇唬,只怕辦不了事。
於是,又向前跨了幾步,舉起號角放在嘴邊,高聲叫道:“是哪一位把小保弄去啦?再不露面,我可要開始吹了!”
想不到這辦法還真靈,他這裏語音才落,就聽得對面山壁上傳來“卟嗤”一聲笑聲,有人接口答道:“你吹吧,咱們不怕你!”
唐百州聽那語聲,分明是個女子,心裏猛吃一驚,暗道:“不好,這林子中只怕藏着成精怪物。連忙凝神貫注,功行全身,壯了壯膽,顫着聲音叫道:“你們……你們是誰?”
山壁上“吃吃”一陣嬌笑,答道:“我們是穿綠的,唐大俠難道忘了?”
唐百州聽那聲調語句,陡然記起來,當下勃然大怒,破口罵道:“原來是你們這些小狐狸精,老唐正要找你們算賬哩!不想你們居然敢躡蹤到此,又做什麼手腳?”
一面罵,一面頓足拔起,捷如飛鳥般,直向山壁頂上撲去。
原來他從那聲調之中,聽出正是以前所遇“碧靈宮”中婢女小翠。他既怒“魔劍無上心法”被七指姥姥古若英盜去,又氣傅小保落入她們手中。兩股一夾,忍不住便怒罵衝撲了過去。
就在他身將撲近那山壁頂端之際,忽然間,兜胸撞過來一股奇勁無比的罡風……。緊接着,另一個嬌聲音叱道:“小翠,你還不住手?”
唐百州人在空中,及至聞得那一聲叱罵,身形已被罡氣撞得一歪。急切之間,無法趨避,只得舞動“玄鐵劍”。借那遊天劍幕籠罩全身,和壁頂打出的罡氣一記硬觸,就好像一拳打在皮球上,兩下里雖然俱未受傷,卻被反彈之力,逼得直墮回草坪上。
腳落實地之後,唐百州尚在驚駭未已,咋舌忖道:“乖乖隆的冬,小狐狸精妖法果然厲害。
四周略為一靜,就聽壁上小絹的聲音在埋怨小翠:“你膽量可真不小?要是方才一掌傷了唐大俠,看你怎樣回去向老夫人交代?”
又聽小翠的聲音,氣呼呼答道:“誰叫他開口就罵人?狐狸精長,狐狸精短的。”
小絹的聲音又道:“胡説,你自己不是狐媚子,怕人家罵你嗎?”
小翠也不服氣,接口道:“那麼,我一掌如果傷了他,他那唐大俠豈不是豆腐和着屁捏的?”
又聽得小絹也氣呼呼道:“好呀!才離‘碧靈宮’,你就不聽管束,那還得了?好歹我擒你回去,交給老夫人治罪……”
於是,山壁上似乎開始了追逐,咯咯嬌笑,隨風播送,時而在左,時而在右。假如這時候你閉上眼睛,你將不難想像兩個絕色女郎,一奔一追,繞樹而行,嬉笑嬌媚的綺麗情態。
那幻境似真似假,令人心跳神馳,意馬難馴,唐百州含笑傾聽,竟然痴了!
驀地,又聽小絹的聲音叱道:“好呀!小翠,你還敢躲?我當真惱了,要用多羅掌下手啦!”
小翠咯咯嬌笑道:“來吧,我不怕,你把人家傅公子打傷了,自有人找你算賬。”
唐百州心中一動,連忙雙腳一頓,擰身撲上山壁。這一次,未遇什麼阻力,輕飄飄便落在山壁頂上。
但是,當他放眼向壁頂上一看,卻氣得吹鬍子瞪眼,哭不是笑也不是。
你道什麼?原來這山壁並非真正絕壁,只不過聳立在松林中的一個土堆,向南方削直,向北方卻甚是平坦。這時候,果然是“碧靈宮”那兩個絕色婢女小娟小翠在一追一逃,繞圈子笑耍。最叫他老人家生氣的,是小翠雙手橫抱着傅小保,正用他左支右絀,格拒小絹的進襲。傅小保躺在美人懷中,眉開眼笑好不開心,哪有半點受傷痛苦的神態。
唐百州滿面鐵青立在壁端,小絹第一個看見,忙停了追逐,上前衽襝為禮,笑道:“唐大俠,婢子小絹在這兒給你見禮!”
唐百州鼻孔裏哼了一聲:“唔!”
小翠也紅着面放下傅小保,笑嘻嘻上前,道:“唐大俠,方才婢子失禮一掌,沒有傷着你老人家吧?”
唐百州冷冷道:“唔!還沒有打死就是。”
小翠“卟嗤”笑起來,上前一把拉住唐百州的左手臂,用力扯搖着道:“好,打着哪裏?
你給我看看,你給我看看!”
唐百州一心要裝扮身份,見她刁蠻之態,想笑卻不敢笑出來,努力沉着臉,道:“還不快鬆手?這像什麼樣兒!”
不翠不依,還要鬧,被小絹極力喝止,這才鬆了手。
唐百州兩眼直視,懷着滿腔怒火,一步一頓緩緩走到傅小保面前,傅小保早已脹紅了臉,急忙見禮,低聲道:“你老人家……”
誰知唐百州重重哼了一聲,打斷他的話,道:“哼!你倒舒服?我在跟人家拼命,急都快急死了,只當你毒發翹了辮子呢?沒想到你卻躺在搖籃裏耍子?”
傅小保訥訥説道:“我被這兩位姊姊救醒過來,一直不知你老人家尚在和誰打架……。”
唐百州冷笑道:“你自然不會知道,狐騷味把你衝昏了頭,是嗎?”
傅小保尚未答話,小翠又搶上來,叫道:“好哇!你又罵誰狐騷味?”
唐百州陡地旋身退了一大步,“玄鐵劍”橫舉半胸,喝道:“小狐狸精,你不要兇,你們偷了我的‘魔劍無上心法’,我正要找上‘碧靈宮’算這筆賬哩!”
小翠嘴兒一噘,道:“誰偷了你的狗屁心法?你手上這柄鏽劍,還是咱們‘碧靈宮’的故物,沒叫你還已經天大人情了,真不害羞!”
小絹急忙搶到近前,叱住小翠,然後向唐百州緩緩説道:“唐大俠且慢發怒,婢子等就是為此奉老夫人令諭,這才趕出飛越嶺來。唐大俠的‘魔劍無上心法’,確係老夫人借閲,但老夫人除了仍將‘玄鐵劍’借與唐大俠隨身應用之外,又怕“川邊三鬼’含忿離山,今後對唐大俠有所不利,特地又借……。”説到這裏,她似乎有些難以出口,欲言又止。
唐百州冷笑道:“又借什麼?莫不是指這個破號角?我可並不稀罕,她要想用個破海螺換我的無上心法,那是辦不到……。”
小絹紅着臉一笑,道:“老夫人所指,並不是海螺號角,卻是……。”
唐百州喝道:“卻是什麼?難道把你們兩個人借給咱們,要咱們……。”
誰知話尚未畢,小翠就接口應道:“正是,老夫人把咱們姊妹借給你,叫我們跟着你去青陽宮,以一年為期,期滿後,咱們姊妹回宮,自然還你那‘魔劍無上心法’。”
唐百州聽了一愣,喑思世上哪還有用人換書的道理?這兩個女郎雖美,武功也甚高,但要叫她們和自己一路同行,怕不把個傅小保看花了眼,色迷了心才怪,這可是萬萬答應不得。
於是兩手亂搖,説道:“不成不成,你們這樣不是助我,反而害了我,千萬叫你們老夫人收回成命,不要出這新花樣。”
小翠嗔道:“你別不識抬舉!咱們害了你什麼?你倒説説看,難不成怕咱們兩姊妹,還抵不上你那一本‘魔劍無上心法’?”
唐百州急得一迭聲否認,道:“抵是足抵得上了,但是……但是……。”他訥訥半響,只得直説,道:“但是,我老人家不要緊,咱們的傅少爺卻吃不消,只怕不到一年,嘿嘿……”
這話兒委實不便對她們兩個姑娘家説出口來,因此,唐百州只好乾笑兩聲,算是把話結束。
然而,小翠刁蠻已極,又從小在深山中長大,哪會得過這層意思,她黛眉一挑,昂然道:
“他有什麼吃不消的?咱們倒要當面問問他,喂,傅家少爺,你説,和咱們一路,會吃不消嗎?”
傅小保也想不到這姑娘如此天真爛漫,竟然親口追問自己,當下俊面通紅,支吾答不出話來。
小翠不解,追着又問:“你臉紅幹什麼?爽爽快快説,吃得消就吃得消,吃不消就吃不消,有什麼好臉紅的?”
傅小保被逼得沒法,只得尷尬地笑道:“嘿嘿,想來總是吃得消的,嘿嘿!”
小翠把胸一挺,傲然回顧唐百州,道:“唐大俠,你聽見了吧?他自己都説能吃得消,你還有什麼好説的?無論如何,咱們是跟定你們了。”言上大有不要還不行的意思。
唐百州暗急不已,明知二女武功高強,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荒山的賽跑、方才的一掌,不論是妖法是武功,恐怕自己終非其敵。但如説答應她們一路同行,真不如道這一路上會增加多少麻煩?“魔劍無上心法”不明不白失去,就算暫時不去討要了,如今平白加了這兩個如花似玉的累贅,一時間真叫他無法決處。
他暗在心裏咒罵那老狐狸精古若英害人不淺,一面用目直向傅小保遞眼色,想叫他覓機抽身,兩人搶上壁下的坐騎,就不愁脱不了身。
但是,任他把眉毛擠歪,獨眼眨瞎,傅小保自有他的心事,怔怔的只作沒看見,哪願捨棄這麼難遇的美人兒,去作那冷酤缺德的脱身打算?
唐百州使了半天眼色,毫無效力,只得嘆道:“好吧,你們要跟咱們一路,並無不可,只是馬兒總共兩匹,卻無法乘得四人,這怎麼辦?”
小翠喜道:“真是傻瓜,咱們身小體輕,你們一人帶咱們一個,不就解決了嗎?”
傅小保聽了暗喜,唐百州聽了倒抽一口涼氣,忖道:“人説桃花運來了擋也擋不住,看起來這話一點不錯,但我唐百州一代大俠,怎能做這失儀之事?”
他尚在沉吟對策,慎重熟慮,小翠早一手拉了小絹,一手拉了傅小保,從山壁上飄身落向草坪,扭身笑盈盈在向他招手呢!
唐百州無法,也只好隨着落下山壁,倒出一粒“金臂人魔”孫伯仁的獨門解藥,要傅小保吞下清除餘毒。然後好説歹説,讓小翠小絹同乘那匹白馬,自己和傅小保騎上小黃馬,晃悠悠覓路出林。
這一路之上,小翠和傅小保笑語如珠,極是投機,不時互相笑謔,情致嫣然。逗得傅小保那一雙俊眼,始終跟着白馬轉動,從未稍瞬,似乎暫時連父仇深恨,均皆置諸腦後。
唐百州看在眼裏,恨在心裏,暗中嘀咕,必得設法撒開這兩個狐媚子,方才甘心。
這一天四人二騎,已到了貢噶山下,唐百州心生一計,便對二女説道:“聞得你們老夫人乃昔年千手夜叉古玄真嫡傳,一身武功,業已超凡入聖,如此看來,二位想必也是名門高手。咱們眼下已離青陽宮不遠,何不分道登山,看看誰能先入宮中,探得實情?”
小絹聽了笑道:“好敢情是好,但唐大俠此來專為打聽‘靈蛇劍譜’和梁承彥大俠家人下落,婢子們並不認識他們,縱然進得宮中,只怕也無濟於事。”
唐百州忙道:“這個容易,青陽三子和我是有舊約的,二位姑娘要能闖進宮中,指名會晤那青陽三子,隨便擒得他們一個,還怕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嗎?”
小絹沉吟未語,小翠早叫道:“對對對!咱們揪他一個老道出來,逼着問他,準能問出一個結果來。”
傅小保不禁躍躍欲試,嚷道:“小絹姊姊,我跟你們一路,讓他老人家獨自一路。青陽宮內情況,我在刁家寨時,曾聽他們説起過,我可以替你們引路。”
唐百州連忙喝道:“偏是你能幹?二位姑娘技擬天神,還怕找不着進宮的道路嗎?要你來獻什麼殷勤,你有本事自己獨個兒分道闖山,咱們乾脆分成三路,倒是不錯。”
傅小保被他當着二女罵了一頓,少年心性,只覺面子下不來,當下嘴硬道:“就這麼辦,咱們三路進山,誰先成功,就在此地聚首,以天明之前為限。”
小絹小翠仰看天色已近薄暮,笑道:“時間已經不早了,既是這決定,婢子們權充先行,這就動身啦!記住天明之前,仍在此地會齊,這株斷樹便是目標。”
説罷,小絹纖手微微一楊,未見她如何作勢用勁。但聽是“喀嚓”一聲響,距她身側丈許處一棵碗口大的巨松竟然齊腰折斷,而且,斷處平整,猶如刀砍斧劈似的。二女含笑頷首,飄身落馬,徒步向山上飛馳而去。
傅小保看得咋舌不已,連聲讚道:“真是神仙姊姊,好驚人的掌力啊!”
唐百州在一旁冷冷笑道:“既然知道人家是神仙姊姊,你這癩蛤蟆還想吃什麼天鵝肉呢?”
傅小保臉上一紅,翻身落馬,靦腆地一拱手,道:“你老人家慢行,由我第二批進山,探探虛實。”
唐百州身形微閃,跟蹤翻下馬來,一言不發,左臂疾探,早將傅小保手腕脈門扣住,笑道:“小夥子,你拿人家青陽宮當作夫子廟是不是?想來就來,想去就去?實對你説,恐你這三幾下,替人家填牙縫還嫌不夠材料,你就老老實實呆在這兒看守馬匹,別丟人現眼了吧!”
傅小保好生不服,掙扎着叫道:”咱們説好三路進山的,你怎麼又變卦了?不管它青陽宮是龍潭虎穴,我也要去闖一闖。”
唐百州沉聲笑道:“你要闖,就在這裏尋個山壁一頭撞死,也許倒爽快。青陽宮讓她們兩個小狐狸精去闖去。咱們且去尋個地方,好好睡上三天,養足了精神,且再説話。”
傅小保更是大急,無奈脈門被他扣住,無法掙脱,急得大叫道:“原來你包藏禍心,騙她們上山,你倒溜了。人家為了咱們的事闖山涉險,你這麼做,心裏豈不愧怍?”
唐百州臉上一紅,含怒道:“小子,我是為了你好,一輩子不做缺德事,逼不得已做一次,玉皇老子也能見諒,你倒膽敢排喧起我來?”
傅小保一顆心全在小翠身上,見唐百州竟然光了火,心知如再僵持,只有越弄越糟,於事無補,當下便換了一副柔和口吻,道:“依你的方法,咱們就此一走,連梁大俠家屬和‘靈蛇劍譜’的事,全都不管了嗎?”
唐百州道:“誰説不管來着?咱們只要尋一處隱蔽所在,休息幾天,估量那二個小狐狸精不是失陷青陽宮,便是找不到咱們,業已離去。那時候,咱們再上青陽宮去,難道就不能辦事了?”
傅小保低頭不語,心中儘自盤算脱身之策。他知道,只要自己能夠脱身趕往青陽宮,不愁唐百州不放棄原意,隨後也往宮中赴約。
但唐百州人雖瘋癲,卻不是傻子,右手伸縮之間,先點了傅小保後腰“志堂穴’,然後才鬆了左腕。將他放置在白馬馬背上,自己跨上小黃馬,牽了繮繩,向山下回路疾馳。
行了盞茶之久,唐百州又舍了正道,專撿小徑行走,左彎右拐,一意盡向僻靜之處催馬鑽行。整整又奔走了個把時辰,天色早已盡黑,才到一處小土丘上。這土丘依山面臨一條小填,丘上長着一棵巨大榆樹,枝丫茂密,非但地勢幽靜,人跡不至,而且風光如畫,正是個休憩歇息混時間的大好去處,樹陰濃密,又不畏風雨,的確是個極理想的所在。
唐百州將傅小保放在草地上,先點了他的睡穴,然後才解開“志堂穴”,傅小保昏昏沉沉,迅即入夢。唐百州這才吐了一口氣,依着樹幹,淺笑忖道:這一次,饒你們再有多精,也估不適我老唐會臨陣脱逃,送你們兩個母猴子上樹了吧?
想着想着,不久便含着得意的笑容,悠然入睡。
這一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醒來。睜開跟第一件事便是看看傅小保,見他仍在原地沉睡如故,才放了心,上前替他解穴道,使他能活動活動筋骨。然而,唐百州全神在一旁監視着,連一絲一毫空隙和機會也沒有給他,及至餓了,用罷乾糧,唐百州又制住了他的穴道。傅小保愁眉苦臉地道:“難道你連這一點也不肯信任我?有你在旁邊,我縱算想走,也逃不掉的,求你替我解了穴道可好?”
唐百州笑道:“別來這一套,咱們寧可先小人而後君子,受罪也不過三天。小夥子,咱家不願意和你捉迷藏,你就委曲幾天吧!”説罷,自己依着樹幹,不一會又憩然入夢。
傅小保氣得牙癢,但唐百州既然防備周密,使他無機可乘。瞪着眼仰望青天白雲,想起那可人意兒的小翠,端莊秀麗的小絹,這時候不知是失陷敵手?抑或正為找不到自己而焦急萬分?他不難臆測她們的那種焦急可憐的神情,不用説,必是楚楚堪憐,嬌媚婉轉的,小翠會不會急得哭起來呢?會的,一定會的,可憐她們姊妹遍尋荒山,找不到自己二人,不知將多麼悲傷和難受啊!
他們會一怒離此,回到飛越領“碧靈宮”去嗎?不會的!他希望她們不會,如果真的一怒而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看到小絹的嫣然笑容,小翠的嬌憨媚態!那真是太殘酷,太可恨了!
想到這裏,他真的有些痛恨起唐百州來,偷眼看看他,唐百州正呼呼午睡得正甜,蓬髮隨着微風在搖擺,亂須飄飄,那模樣兒叫人看了又好笑,又可恨。
瞧他那付醜模樣,傅小保心裏就有氣,這怪人自己曾經那麼崇敬他,愛戴他,不想卻是個絕無人情味的冷血動物。
天知道,他怎會想出這個缺德方法來的呢?啊!對啦,他一定是在忌妒,因為他醜,自知得不到女孩子們的歡心,所以他忌妒自己,所以他才想出這可卑的主意來隔離自己,把自己和他一樣孤獨的困在這渺無人跡的鬼地方。這一困就是三天,唉!那是多麼漫長的三天!
傅小保真是恨透了這位獨眼醜怪的唐百州,在這個時候,如果你問他是否願意拜唐百州為師,學習舉世無匹的劍術呢?或寧可成為個凡夫,去廝守着小翠小絹?相信他所選擇必然是後者的。
日影由中移向西,一天光陰,又將默默地從樹葉空隙中溜過。唐百州呼呼大睡,尚無醒意,而傅小保氣也氣夠了,恨也恨倦了,眼皮漸漸沉重,也將進入夢鄉。
陡的,他忽然從晃動的日影樹枉之間,看見有一個黑忽忽的人影,蹲伏在大榆樹上……。
啊!那分明是一個人潛匿在樹上,他想叫,但剛張開口,樹上那人突然用手向下一指,一絲鋭風疾撞在“肩井穴”上,穴道本已受制的博小保,連哼也沒有哼出一聲,登時便暈了過去……。
黃昏時分,唐百州才從甜睡中醒來,睜開眼第一件事,自然先看看傅小保。但這一次,他一望之下,大吃一驚。原來那兒竟不見了傅小保的蹤影,而另一個席地而坐,和自己面對着,陰陰冷笑的,卻是“東海二怪”之一鬼手蕭林。
唐百州嚇得跳了起來,指着他叫道:“呀,是你!?我的人呢?我放在這兒的人呢?”
鬼手蕭林靜靜的坐着,絕未因唐百州的驚叫而有絲毫意外之感,陰惻惻笑道:“唐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在這麼僻靜的荒野,咱們又能相聚了呢!你説,這不是緣份嗎?”
唐百州無心聽信的閒話,嚷道:“我的人!我的人?你把我的人弄到哪兒去了?”
鬼手蕭林仍是漫不經心的笑道:“唐兄何必如此緊張,你那夥伴,蕭某已將他移放在另一處更安全的所在,並且加點了他的暈穴,一時半刻,絕叫他醒不過來,逃走不了就是。”
唐百州聽了這話,方才略為放了一半心,道;“老頭兒,你是怎麼也到了這裏?難道説,你上過了貢噶山嗎?”
鬼手蕭林臉上忽然浮現一絲怨恨之色,但那神情一現便收,立時又改變成陰陰笑意,説道:“不錯,蕭某早在五日之前,就到了貢噶山,並且直入青陽宮中,面晤了青陽派的掌門祖師青陽真人!”
唐百州叫道:“那麼,你可找到了那一部‘靈蛇劍譜’了?”
蕭林陡然臉上籠罩了一層寒霜,冷哼一聲,説道:“雖未能奪得那部劍譜,但是,卻被蕭某探得確訊,‘靈蛇劍譜’的確是被青陽派所得……。”
唐百州差一些驚得叫起來,晃身上前,操手一把,便來抓拿蕭林的左臂。
鬼手蕭林也是一驚,急忙擰腰想要閃避,但身形方才挪動尺許,頓時又一皺眉頭,似有巨大的痛楚,略為慢得一慢,一隻左臂已被唐百州撈在手中。
蕭林不明他意欲何為,臉上顏色聚變,反手一把,也扣住唐百州的脈門要穴,厲聲喝道:
“你要想幹什麼?”
但是,唐百州倒並未存心傷他,只為一時激動,才出手抓住蕭林的手臂。及見他這等神色,知道他起了誤會,連忙鬆了手,笑道:“沒什麼,我只想問問你,既然‘靈蛇劍譜’確在青陽宮中,想必終南山奪馬傷人,必然也是青陽派所為,你可曾看到梁承彥有一妻一女,也在青陽宮中沒有?”
鬼手蕭林也悄悄鬆了扣在他脈門上的手指,搖搖,説道:“這倒沒有見着,皆因那時候……。”
唐百州突然用力一拍巴掌,打斷他的話,笑道:“啊!我知道啦!準是那時候你想偷劍譜,被青陽派的人發覺,狠揍了你一頓。你小子吃了虧,夾着尾巴就逃下山來,躲在此地養傷,又碰見我們的,對不對?老小子,你説我猜得對不對?”
他這麼直言不諱,笑着嚷着,説來甚是興奮,但鬼手蕭林稱雄一世,面子上可就掛不下來,一張臉,登時脹得像豬肝似的。
唐百州越發拍手笑道:“猜對啦,一點也不錯啦,瞧你老小子臉都紅了,還賴得了?”
説着,陡然-揚右手,重重一巴掌拍在蕭林肩頭上。蕭林一時不防,被他打得身形一斜,眼前金星亂冒,險些跌倒。但當他正要發作,卻聽唐百州又笑着叫道:“老小子,真有你的,一個人獨闖青陽宮,吃點虧也是光榮的,不要緊,光棍打光棍,一頓還一頓。”
鬼手蕭林拿他這種瘋瘋傻傻毫無辦法,只得嘆了一口氣,緩緩地道:“唉!蕭某人稱雄一世,萬沒料到會栽在貢噶山上。不過,話説回來,青陽真人那老鬼也確有不凡技藝,再加上敵眾我寡,青陽派的‘三元劍陣’也不是浪得虛名的玩意,蕭某人這個筋斗,栽得也值得。”
他説這些話,無非自裝門面,自找台階的粉飾之詞,誰知唐百州聽了,突然對準他面門,吐了一唾口沫,罵道:“呸!沒出息的東西,青陽老道算個什麼東西?他比‘金臂人魔’孫伯仁如何?孫伯仁被老子‘嗚嘟嘟’一聲,吹得撲爬筋斗,認敗服輸,他青陽宮是什麼玩意兒?明天以後,老小子,你瞧老唐上山去吹他XX的一個落花流水,替你出出這口悶氣!”
鬼手蕭林被估吐了一口唾沫,本要發火的,及至聽他自擂一通,不蔡又信疑參半,把怒火暫時壓抑了下去,問道:“孫伯仁?‘金臂人魔’孫伯仁會被你打敗?你吹什麼?”
唐百州道:“我吹海螺呀!誰還耐煩打他,只要吹一聲,當場就叫他小子學王八爬!”
蕭林心念一動,故意激他,“我看你不是吹海螺,明明是吹牛皮!”
唐百州怒道:“你瞧不起我嗎?老子馬上吹給你看!”説着,就從身邊摸出了海螺號角來。
鬼手蕭林見他將海螺湊在嘴上,肚裏尚在暗笑,心説你這玩意任誰也能在海灘上撿它十個八個,有什麼稀奇之處?
誰知他還投想完,只聽唐百州鼓氣用勁,吹起了“嘟”的一聲黃牛似的叫聲……。
這一聲黃牛叫不打緊,可把個業已負傷的鬼手蕭林吹得猛可裏混身一震,險些在自身栽倒,內腑一陣血氣洶湧,真是難壓難抑。他是個識貨的人,只憑這一聲,就知道果然有些鬼門道,見唐百州還要繼續演奏下去,連忙搖手製止了他,叫道:“好啦!好啦!別再吹了,我算服了你就是!”
唐百州洋洋自得,問道:“老小子,你可信了嗎?”
蕭林連連點頭,道:“信是信了,但你既有這鬼門道,何不連夜上山,攪它青陽宮一個天翻地覆?卻因何躲在此處,終日呼呼大睡呢?”
唐百州笑道:“天機不可泄漏,我老唐早用陰陽八卦算好,青陽官今天運數未終,青陽老道壽命還沒到期,必須要等到明日以後,才能一吹成功,不致違幹天意。”
蕭林聽了,更加半信半疑,想了半晌,忖道:這獨眼龍甚是邪門,他堅持今天不能上山,必須等侯明天以後。如果真是循遵天意,也不須躲到這等僻靜的處所,而且將他那夥伴制住穴道,嚴密監視?想來定然是他約了什麼得力幫手,尚未趕到,才在此守候,未肯冒然出手。
我如今業已負傷,若等他的幫手趕到,縱然破得青陽宮,哪還有我蕭林插手之份?何如今夜逼着他上山動手,要是能破得青陽宮,也可以他那夥伴為要挾,迫他將“靈蛇劍譜”雙手奉獻給我。
主意一定,表面上也不稍作顯露,暗地探納了一口真氣,強自按撩住內腑傷勢,陡地從地上騰身躍起,疾探左臂,從樹上拖下一個人來。
唐百州一看,那可不是傅小保還有誰?
鬼手蕭林不愧心狠手辣,腳才落地,右臂一圈,早將傅小保拖在自己身前。同時左掌疾伸,頂在傅小保後背心“靈台穴”上,然後側頭斜撞,解開他“肩井穴”被制的穴道。
右手卻緊緊扣住他的腕脈,微一加勁,傅小保忍不住呼痛出聲。
唐百州大驚,急道:“喂!老小子,你這是幹什麼?制就制住他,不要折磨他!”
鬼手蕭林嘿嘿一陣陰笑,説道:“你要我不折磨他,那甚容易,但你得立時聽從蕭某的話,現在即刻動身,咱們同往青陽宮去。”
唐百州不解,道:“老小子,告訴你今天不能去,你這老傢伙怎麼不肯相信……。”
鬼手蕭林陡地怒喝道:“住口,現在你這夥伴生死已在蕭某掌握之中,你再要裝瘋賣傻,不聽指示行事,我只要右掌略一加力,馬上就要他橫屍當場。”
唐百州這才吃了一驚,伸伸舌頭,道:“啊!老小子,敢情你還在算計咱們?”
蕭林冷笑道:“你如能聽我指示行事,即刻動身同上青陽宮,奪得劍譜,交給蕭某換回你這夥伴的性命,咱們仍是朋友,這點不得已的手段,還盼不要介意才好。”
唐百州大急,舉起海螺號角,叫道:“你快放了估,要不然,我就要吹啦!”
鬼手蕭林又是一聲冷笑,右手突然加勁,傅小保登時痛得冷汗琳漓,呼痛不已,蕭林道:
“你吹吧!只要你敢吹,我立刻先斃了他!”
唐百州見傅小保痛苦之狀,心中大感不安,連忙搖手叫道:“我不吹,我不吹,你快鬆了他吧!我答應跟你去青陽宮總該好啦?”
蕭林冷冷説道:“諒你也不敢不去,説走就走,咱們立刻動身。”
唐百州迫於無奈,只得垂頭喪氣,放聲胡哨招來小黃馬,當小黃馬應聲“得得”而至時,他突然心中一動,故作恭謹地道:“蕭老頭,這黃馬腳程甚快,讓你騎如何?”
他的意思,是將小黃馬讓給蕭林和傅小保騎坐,只等他們坐上去,小黃馬甚是通靈,只要自己一聲口哨,準能登時將他們掀下地來。那時候,號角一響,蕭林在措手不及之際,還怕他不束手被縛不成?
哪知他雖聰明,人家鬼手蕭林也不是傻瓜。他見這小黃馬聞胡哨馳到,就知是一匹通靈的寶馬,既是寶馬,哪能任誰都可以騎坐?因此,他搖了搖頭,道:“咱們並不需多快的腳程,這馬還是你自己騎吧,我押着他另騎那一匹白馬。”
唐百州仍未死心,忙道:“老頭兒,不用客氣,來來來,就騎這一匹好!”一面説着,一面藉機向前靠去,手臂暗蓄了真力,準備一到近身,立時出手。
鬼手蕭林不愧是老江湖,唐百州這一手汪二麻子哪能瞞得了他?唐百州才走近兩步,距他尚有五六尺光景,他早已一聲大喝,帶着傅小保幌身疾退三步,叱道:“站住,再向前移半步,休怪蕭某手辣了!”
唐百州只得訕訕停了步,苦笑説道:“老兄,騎不騎有啥要緊?何苦那麼大的火氣呢?”
賭氣一翻身,跨上了小黃馬。
鬼手蕭林仍然右手扣腕,左掌抵住傅小保背心,臂上微微提勁,雙腳頓處,帶着傅小保原式不變,騰身躍上白馬,一夾馬腹,喝道:“姓唐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