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保感覺她握在自己左肘上的纖手,此時暗蓄真力,宛若五道鋼箍,緊緊把着肘間,拇指指頭,正按在“曲池”穴門上,只要自己略作掙扎,她便加力扣按,但如果自己松去體內真氣,她也就略為放鬆一點,看來她倒並不是想將自己置於死地,不禁迷惘地問:“師姊,你用了這許多甜言蜜語,騙得兄弟信任,這樣將兄弟制住,有什麼目的呢?”
刁淑嫺吃吃一陣嬌笑,笑得混身亂顫,忽然抬纖掌,輕輕在傅小保肩頭上拍了兩拍,笑道:“小保,你如今已在我掌握之中,姊姊叫你做什麼?你是再沒有異議的了?”
傅小保沉聲道:“你不要以為像這樣就可以要脅我,合情合理的事,你不用這種手段,我也甘願效力,若是你想要我去做那傷天害理的事,別説你這麼扣住穴道,便是用利劍架在我的脖子上,兄弟也是寧死不從的。”
刁淑嫺媚眼斜烷,見他理直氣壯,義正詞嚴,忍不住又是一陣輕笑,説:“好兄弟!有志氣……。”
她話尚未完,倏忽間,山洞中一陣疾風,直卷而出,人影閃晃之際,一縷寒氣森森的勁風,業已向她左側猛撞過來。刁淑嫺不用猜,準知道必是那姓羅的粗漢,立刻住口,嬌軀一擰,脱開數尺,右腕略一用勁,將傅小保拖過來擋在自己前面,一面探左臂撤出劍來。笑道:
“好呀!蠢東西,要動手你就先砍了他,咱們再見高下!”
那衝出洞來的果是“金面佛”羅文炳,這時候,但見他氣得面上變了色,金面也隱隱現了紅色,一手緊握着金背砍山刀,一手微微發抖,竟指着傅小保臭罵起來,道:“小子,你不聽老人言,吃苦在眼前了吧?早告訴你,這女子狐媚子模樣,必然不是好東西,偏偏你這小子見色目眩,連你爹孃老子姓什麼全忘了,如今好啦,中了她的美人計了吧?你説,是叫我撒手不管呢?或是叫我一頓刀,連你帶這臭娘兒們全給劈了,省得你落在她手中,少不得受些活罪?你説吧!”
傅小保真是又愧又羞,默然垂首,無以為答。
刁淑嫺卻冷冷説道:“蠢東西,你就試試看,看看憑你這幾下子,能不能真把咱們一塊兒給劈在這兒?”
羅文炳狠狠“呸”地吐了一口唾沫,叱道:“臭婊子,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跟羅大太爺説話,別惱得太爺性起,一頓刀背,折了你這一身騷骨頭。”
刁淑嫺原本還面帶嬌笑的,被他這一頓惡罵,登時躁得粉面通紅,柳眉一剔,便要發作……傅小保卻長嘆一聲,幽幽説道:“羅兄,這事我咎由自取,你別管我了,洞裏兩位負傷的前輩,煩請羅兄多費些力,速將他們移離此處,在下生死,羅兄不必在意吧!”
羅文炳兀自怒道:“那怎麼成?我一個人如何照顧得他們兩個?再説這臭婆娘也決不甘心讓咱們痛痛快快離開!”
傅小保無奈回頭向刁淑嫺道:“師姊,你要將兄弟如何處置,兄弟絕無怨言,這位羅兄和洞裏兩個負傷的前輩,萬望你能高抬貴手,放他們離去,兄弟縱然萬死,也難忘師姊大恩。”
刁淑嫺突然仰天咯咯大笑,笑聲一落,竟然出人意外的將傅小保肘間穴道一鬆,同時收了長劍,説道:“小保,你當姊姊真是那麼陰狠成性的‘巴山雙毒’?實對你説,‘巴山雙毒’的刁淑嫺已經死了,站在這兒的,所述所言,句句實言,絕無半點欺哄你的心意。姊姊這樣做,是叫你知道,姊姊並不是走投無路才救助結交你們,你現在總該相信姊姊的言語,全是出自肺腑了吧?”
這種突變的舉動,不但傅小保覺得大出意外,就連金面佛羅文炳也目瞪口呆,再也説不出話來,但刁淑嫺自動放開了傅小保,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也由不得他們不信了。
傅小保揉摸着左臂肘間,迷惘地説:“師姊,你這是何苦來?兄弟何曾有一絲不信任的心呢?”
羅文炳訥訥半晌,才尷尬地笑着拱手,道:“我的好姑娘,你怎好拿咱們開這個胃?這要是哪一個一時失手,豈不鬧出大亂子了嗎?再説……嘿嘿!要是我羅文炳再多説什麼髒話,卻叫咱拿什麼臉見人呢?”説罷,自己解嘲地嘿嘿笑了起來。
刁淑嫺也懶得理他,徑自掉頭向傅小保道:“咱們去看看你那兩位受傷的前輩吧!取藥的事,且緩一步再詳細商議,現在你們可信得過了?”
傅小保和羅文炳泛紅着臉將她讓進洞裏,二人緊跟身後,也一齊低頭進到洞裏,刁淑嫺見洞底卧着兩人,兀自昏迷未醒,俯身在他們面上端詳一陣,皺眉問道:“他們都中了掌毒多少時候啦?”
傅小保道:“那位蒲前輩是昨日午後負傷,這位崔前輩卻是昨天夜裏中掌,兩人相差,大約有四五個時辰。”
刁淑嫺沉吟道:“據我在寨裏曾聽説起,那神魔厲奚原是康境唐古拉山一個久隱的魔頭,潛心練習五陰毒掌,中途走火入魔,反被毒所傷,整條左臂,險些殘廢,皆因他素與‘金臂人魔’孫伯仁相善,才由孫伯仁冒死偷進滇北玉龍山上國寺,盜取了上國寺一件鎮寺至寶——
蛇頭杖,由霍一鳴和李長壽專程送上唐古拉山,利用蛇頭杖中蓄養的全線毒蛇蛇口,才將左臂上毒液吸去,接着,厲奚便被李長壽和霍一鳴慫恿下山,來到大巴山。説起來,他這種五陰毒掌,還算沒有練到火候,據説要是真正練到火候,中掌的人,最多不出三個時辰,必然毒發癲狂而死,的確是歹毒萬分的功夫……。”説到這裏,她忽地戛然而住,目含深意地向傅小保看了一眼。
傅小保和羅文炳卻聽得心驚不已,惶恐地問:“那麼説,必得趕快設法弄到解藥,否則時間一久,那就更不易施治了?”
刁淑嫺點點頭,道:“自然該立即設法把解藥弄來,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據聞凡中了神魔厲奚五陰毒掌的人,一個時辰有一個時辰的不同程度,先中掌的面色和後中掌的面色,決不會變化相同,但適才據我看這蒲崔二位,臉色卻幾乎一般無二,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傅小保茫然道:“這個……咱們也不懂是怎麼一回事!”
刁淑嫺兩目凝視着傅小保,神秘的一笑,道:“據我所知,只有兩個原因,第一,自然是因為中掌的程度有異,譬如説一個僅被掌力掃中,一個卻是被全掌印上,這當然便難以時刻來衡量了;第二,便是男女有別,因為男子體內本有一股陽剛之氣,恰與五陰毒掌的陰寒毒氣相剋,能夠抵消少許掌力,而女子卻因本身系屬陰性,中了陰寒毒力,越發會顯得沉重,治起來也越不容易。”
傅小保忙跌足道:“這麼説來,一定是崔前輩所中的掌力最厲害了,可嘆他本不會被厲奚老鬼毒掌所傷的,全係為了護衞兄弟,才被那老鬼掌毒拍中肩頭,唉!説起來,真是兄弟害了他了。”
刁淑嫺聽了淡淡一笑,也未追根再問下去,話題一轉,又談起神魔厲奚的解藥,經常隨身攜帶,謹慎異常,決不易盜得,唯一的辦法,是能在武功上制勝,才有希望逼他交出解藥來。傅小保聽了,又急道:“那可怎麼辦才好呢?不是我説句泄氣話,憑咱們現在三個人,合起來也不是那神魔厲奚的對手,這一來,兩天內要取解藥,豈不是就無望了吧?”
羅文炳又怒又急,大聲道:“且不管這些,咱們今天夜裏偷往寨裏,能下手暗地裏偷得解藥固然好,萬不行咱們拼了一命,也要殺他一個夠本。”
刁淑嫺沉吟好半晌,突然笑道:“辦法我倒想到一個,但不知行不行得通?你們願是不願?”
傅小保知道刁淑嫺向來機智有名,聞言大喜,忙道:“師姊,你且説出來看看,咱們沒有什麼不願的,只要能有望偷得解藥,縱然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羅文炳也道:“不錯,只要能弄到解藥,就要我羅某一命換藥,咱也是不皺眉頭的!”
刁淑嫺笑道:“倒不一定會捨命換藥,但一個不巧,卻是連性命丟了,一樣換不回藥來,所以,我也正擔心能不能行得通呢!”
傅小保急道:“師姊,你先説吧!是什麼辦法呢?”
刁淑嫺巧目一轉,臉上笑容盡斂,正色道:“這是個極端冒險的辦法,生死成敗,盡作孤注一擲,那就是由我給你們二位吞下兩粒藥丸,這種藥丸含有劇毒,但三個對時以內,決不會有生命之慮。藥丸是我私下裏從一個江湖神醫處要來的,共只十粒,連爹爹他們全不知道,同時,我也有十粒解藥,備在身邊。咱們且捱過今天,到夜間的時候,我把毒丸給你們二位吃下去,然後把你們四人全帶回寨裏,就説是你們誤食什麼毒物中毒,倒卧後山,被我發覺擒了回來,只要他們不疑,則必然可以成功了……。”
羅文炳沒有聽完,早已嚷起來道:“那怎麼成?咱們全服了毒,四個人死了兩雙,還弄什麼解藥,乾脆就在這兒抹脖子自殺了,還省得到他們眼前去現眼,這法兒咱不幹。”
傅小保連忙制止他,道:“你還沒聽完,怎知不能行,且耐心一些,咱們聽完了辦法可行不可行,那時再從長計議。”羅文炳這才嘀咕着住了口。
刁淑嫺盈盈一笑,道:“這法兒聽來嚇人,但成功的希望不是役有,我料定他們只要對我的話不起疑心,必然就不會當即殺害你們,皆因……。”
她粉臉上一紅,但隨即正色繼續説道:“皆因我的婚期即將屆臨,在這幾日內,相信他們決不會把你們處置,何況,你們兩個人中了毒掌,兩個人又誤食毒物,昏迷不醒,他們為了將你們暫時監禁,等待吉期之後審訊處理,必然會替你們先行去毒。你們二位能否去得了毒,姑且不論,那兩位被厲奚毒掌所傷的掌毒挨不過三天,他既然不想立刻取他們性命,定能獲得厲奚自動拿出解藥來,只等他替蒲崔二位解了毒,那時我再暗中解了你們兩人的,咱們一起再逃出刁家寨,豈不就大功告成了嗎?”
這番話,刁淑嫺娓娓説來,甚是合情合理,彷彿役有絲毫牽強,但羅文炳和傅小保聽了,卻都沉思着無法斷然作答,皆因這計劃雖然甚妙,但無異將四條人命,全交到刁淑嫺手中,這女人陰毒成性,實難斷定她這番話中,是不是藏着什麼可怕的陰謀,尤其金面佛羅文炳更是疑多信少,心裏早已一百二十個不肯,無奈適才又親見刁淑嫺自動放了傅小保,深覺不便再當面頂撞她,便訥訥問道:“咱姓羅的是粗人,刁姑娘所説藥丸解藥,不知道管不管用?
要是一個不靈,這玩笑可就開得不小。”
刁淑嫺面上毫無笑容,依舊正色説道:“你們敢莫是信我不過?怕我生了毒計,陷害你們?這很容易,我馬上吞下一粒藥丸,你們等到夜間,再給我解藥吃,一來試試我這藥丸靈不靈?二來也足證我沒有二心,我既然能把性命交給你們,你們想擔心什麼?”
説着,果真探手入懷,一陣摸索,掏出兩個小小瓷瓶來,那意思,馬上便要開始服藥。
傅小保心裏紛亂異常,許許多多可慮的細節,纏繞糾扯,使他一時無法下決心果斷該怎樣才好。論理説,崔易祿為了他千辛萬苦跋涉來到大巴山,更為了護衞自己,才中了神魔厲奚的“五陰毒掌”,假如不是崔易祿,中掌的是自己,難道也能脱逃一死?生死他倒不畏,怕只怕自己陪上一條性命,依然無法救得崔易祿,那就太不值得了。
但是,神魔厲奚功力驚人,昨夜一戰,足證自己決非人家的敵手,如今刁淑嫺這條苦肉之計,雖然涉險,究竟是一條唯一可行之途,舍此之外,自己縱有就義之心,也沒有救人之法了。
他把得失兩者在腦海中反覆思索,一再衡量,正傍徨拿不定主意,突見刁淑嫺取出藥丸,要當面自己服用,以求證明語出至誠。這一來,真叫他激動得壓抑不住,心中許多疑慮,剎時間一掃而空,將心換心,最能動人,人家既然都這麼信得過自己,自己又焉能再存猜疑之念,連忙伸手將她攔住,斬釘斷鐵的道:“師姊,你這麼説,兄弟真要無地自容了,如今兄弟已下決心,聽憑師姊的主張,捨命冒險,行這條苦肉之計。
羅文炳聽他這麼説,分外為難起來,低了頭,沒有開口。
刁淑嫺似乎慰藉的笑道:“究竟咱們是姊弟,小保,你信得過做姊姊的,姊姊一定不叫你失望,好歹冒萬險也得把你的朋友崔前輩救回來,不過,這位羅英雄既然尚在疑慮之中,我也不勉強,咱們先把崔前輩救回來,假如時間還來得及,那時再作救援蒲老前輩的打算吧!”
羅文炳一聽大急,連忙也道:“刁姑娘,你千萬別多心,這位蒲兄和我多年深交,又是我兒子的授業師父,他能為了替我兒子報仇,萬里迢迢,奔來川邊,難道我羅文炳倒吝惜一命,不肯救他嗎?刁姑娘,我也下了決心了,咱吃你那藥丸吧!”
刁淑嫺矜持地一笑,道:“但是,羅英雄,這藥丸我自己也沒拭過,靈不靈尚不得而知,要是解藥不靈,那時你卻怨不得我呀!”
羅文炳苦笑道:“我的姑奶奶,你饒了我吧!咱一句粗心話,怎麼你倒記得這麼清楚呢?”把傅小保和刁淑嫺都説得忍不住笑了起來。
三人計議一定,似乎了卻一樁心事,忙忙將野兔生火烤熟,飽餐了一頓,餐後又各自調息了一番。直到午後,那蒲兆豐和崔易祿兀自未醒,而且,傷處已隱隱呈現了湯盤大小一塊污黑色,蒲兆豐面上甚至也泛出暗青色,崔易祿卻反顯得面色如前,刁淑嫺奇道:“這倒怪了,第一次看起來,這位崔前輩好像傷得較重,但現在一看,蒲前輩仍是傷得重些,這真令人猜它不透。”
傅小保等也悽過來圍觀,果見崔易祿甚至手掌上都變了顏色,但面上卻依然未變,都稱奇不已,傅小保看過,不禁暗暗又加了一層憂慮,估不透這種現象,是好是壞?
一日易逝,他們在擔心和憂慮之中,更覺不出流光如矢,轉眼間,幕夜四起,日輪西沉,又是寒鴉歸林的黃昏了。刁淑嫺便催促道:“時間已經不早,你們快負起傷者,隨我走一程,待到了後寨近處,再吞藥丸,省得我一個人無法弄你們四個人回去。”
羅文炳和傅小保無可奈何的將蒲兆豐和崔易祿負在背上,踏上返回刁家寨的路徑,直到將近後寨,這才尋了兩處相距得不大遠的林子,首先由刁淑嫺將包裹和兵刃妥藏一個樹洞內。
然後取出兩瓶瓷瓶中的一瓶,拔開瓶塞,倒出兩粒談黃色的藥丸,分給羅文炳和傅小保每人一粒,肅容地説道:“事不宜遲,你們快將藥丸服下去吧!我待你們藥性發作之後,便聲張叫人弄你們回寨去。”
傅小保接過藥丸,輕輕嗅了嗅,那藥丸上竟然透出一絲清香,他再望了崔易祿一眼,默默在心裏祝禱一番,突然一橫心,將藥丸納進口中,嚥了下去。
羅文炳見他已經先吃了,皺一皺眉,也一仰脖子,將那藥丸吞進肚內。藥丸一入肚,立覺有一股隱約的痛意起自內腑,這滋味説痛又似不痛,説酸又不似酸,迅速的擴張,剎那間遍達四肢,直衝腦門,兩人還未説出一句話來,但覺得眼前一陣昏暗,登時仰身栽倒,失去了知覺。
刁淑嫺神情凝重地注視着他們,見他們果然已經中毒昏去,這才匆匆將二人分別拖到蒲兆豐和崔易祿的近處,又在左近草叢中一陣踐踏,佈置得彷彿不久前在經過一陣激烈掙扎似的,又摘來幾枚瓜果,啃去少許,卻將身上的毒丸取了一粒,尋清水化開,小心翼翼塗抹在瓜果肉上,讓毒液浸進果肉內部去,想盡方法,做得好像他們都是誤食了毒物才中毒昏迷。
一切備齊,她正在拔步返寨,突然又像記起了什麼,飛快地掠身躍到崔易祿身旁,俯下腰去,探手向他懷裏摸了摸,臉上泛起一絲笑容,點了點頭,這才長身立起來,如飛向後寨而去。
奔到後寨不遠,她又小心停下身來,將身上衣衫和頭上秀髮略加整飾,繼續馳向寨裏,但當她一到了後寨禁區,卻感覺今夜情形有些異樣,平索伏有暗樁的所在,此時也沒有人把守了。整個後寨,燈火暗淡,人聲寂然,宛不若平日熱鬧,遙望大寨,雖然仍是燈火如晝,卻未見像平常一般往來頻繁的人影。
刁淑嫺心頭一震,驚詫萬分,心想若是寨中有什麼變故,可能使自己的計劃前功盡棄,一敗不可收拾,她趕緊晃身登樓,奔回自己房裏。一腳才跨進房門,就見房裏一燈如豆,兩個服侍自己的丫環正愁眉苦臉相對坐着,神情似乎甚是憂鬱。
那兩個丫環遽見刁淑嫺突然返房,大吃一驚,登時面泛喜色,一齊起身迎着道:“姑娘,這一日裏你去了哪兒啦?險些叫咱們死在寨主手裏……。”
刁淑嫺故作不解,問道:“那是為什麼?你們犯了什麼錯嗎?”
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丫環忙道:“唉!姑娘,哪兒是咱們犯了錯,還不是為了姑娘你一出去就是一日一夜,寨主尋你不着,逼着問咱們,我的好姑娘,這下你可是回來了,謝天謝地,也救了咱們兩條小命,今兒個寨主還説,要是明天仍役見你回寨,先就要咱們的命哩!”
刁淑嫺笑道:“我心裏煩,出去散散心,又沒有走遠,只在黑谷後山玩了一天,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哪能便走失了!”
那丫環直在作揖,口裏念着佛,道:“阿彌陀佛,當真是菩薩保佑,咱們也是這麼去回老寨主,可是寨主追問姑娘究竟去了那兒?咱們又説不上來,若不是厲老前輩攔住,當時就得把咱們廢了,我的好姑娘,你都是快有婆家的人啦!咱們求求你,以後但凡去那兒,也事先知會咱們一聲,姑娘你不知道,這一日一夜,咱們兩個擔了多少心事?若是你今兒夜裏不回來,咱們也沒了生路,天一亮,只得兩條繩子吊死在屋內……。”
刁淑嫺在心裏暗暗好笑,漫不經心地另取了一柄寶劍佩了,蹙眉問道:“我看今天夜裏大不似平日,難道也是為了我一個人出去玩了這一天嗎?”
那丫環道:“這倒不是全為了一件事,聽説前寨今天午間來了幾個和尚,要尋他們的什麼枴杖,寨主和幾位老前輩留着款待了他們大半天,不知怎的竟説翻了,現正在前寨動手較量着……。”
刁淑嫺驚道:“是什麼地方跑來的和尚?咱們向來不與和尚交往,怎的會有仇家尋上門來?”
丫環道:“本不是來尋咱們刁家寨的,聽説又是李七爺惹的禍。”
刁淑嫺匆匆將長劍系妥,臨行又問:“那些和尚莫非很了得?連厲老前輩也鎮壓他們不住?”
那丫環茫然答道:“這個……婢子也不大清楚,只是聽傳言過來,説那些和尚一個個單比本領並不太驚人,但合起練有個什麼陣法,卻是相當厲害,霍老爺子父子兩人都已傷在人家手中了……。”
刁淑嫺心中猛的一跳,遂也不再多問,轉身便要出房,但那兩名丫環卻齊聲驚叫了一聲,死命將她拉住,駭然問道:“姑娘,你又要往那裏去……?”
刁淑娟苦笑道:“快鬆手,我是去前寨看看,你們就嚇破膽似的幹嘛?”
那兩名丫環這才半信半疑放了手,兀自叮嚀道:“姑娘,你就當可憐咱們,求求你千萬別再獨個兒跑出去玩了……。”
刁淑嫺也不再多言,出了房門,如飛地奔向前寨,直到將近正廳,方遇見刁龍仗劍守在廊上。
他一見是刁淑嫺,面上也泛起喜色,劍藏肘後,施禮問道:“師姊,這一日你卻去了那兒?叫咱們老爺子急得好苦。”
刁淑嫺淡淡一笑,道:“沒去哪兒,只在後山逛了一天,喂!現在廳上在於什麼?這樣如臨大敵的?”
刁龍聞言面露沮喪之色,轉讓道:“唉!還不是李長壽他們帶來的漏子,玉龍山上國寺鎮寺之寶蛇頭杖被他們偷了,還把人家一名師兄弄死,如今人家來了十一個,一定要索回蛇頭杖,並要李長壽給抵命,老爺子説好説歹,和尚都不肯罷休,惱得李長壽又跟人家動手,霍伯伯那位寶貝兒子也出頭,現在人家布了天煞劍陣,連霍伯伯也被打傷,如今正由東海兩位島主在出面呢!師姊,你快進去看看。”
刁淑嫺一心只記着後山林中四人,怕只怕上國寺的和尚耽誤太久,誤了自己的事,聞言忙道:“好,我這就去。”頓了頓,又似突然記起什麼,向刁龍吩咐道:“啊!對啦,你這兒沒什麼事,趕快帶幾個人到後寨那片密林中去捉四個人回來,這可是件大功,做姊姊的讓給你吧!”
刁龍訝道:“什麼人會在密林裏?要兄弟去……?”
刁淑嫺笑着低聲道:“就是昨天先後來寨裏騷攪的那兩男兩女兩批人,其中兩個不是被厲老前輩掌力打傷了嗎?哈,説起來好笑,另外兩個也不知中了什麼毒,現在都昏倒在後寨外靠西那片密林子裏,我適才回寨來時才發現,只可惜我只有一個人,無法把他們全弄回來,你只要帶幾個有力氣些的去,一人背一個,便能都手到擒來了……。”
刁龍大喜,還未聽完,馬上便想走,刁淑嫺忙又將他叫,叮囑道:“這幾個人都關係很大,你千萬不可以隨意處置,僅只好好將他們弄回來,關在石牢裏,等這裏打發了和尚,回明瞭老爺子再作處置,尤其那兩個女的,厲老前輩對她們甚是重視,務必要妥為安頓,不要隨意動人家一毫一髮!”
刁龍連聲應了,如飛自去。
刁淑嫺直到看見他走遠,這才長長吁了一口氣,轉身向大廳行來。
她踏進大廳,就見許許多多蛇形門下弟子都擁塞在廳門口,鴉雀無聲地向廳外張望,而廳外廣場之上,此時正由數十名高擎火炬的壯漢圍繞一個大圓圈,熊熊火光,照耀得與白日相仿,而場中人影紛亂,似乎酣鬥得正在緊要關頭。她連忙排眾而出,才知刁人傑和神魔厲奚都立在廳門外,而霍昆與霍一鳴、李長壽三人卻由幾名弟子攙扶着在一旁休歇,霍一鳴和李長壽身上似已負有劍傷,用布條包紮了好幾處,霍昆左肩也隱隱滲出鮮血,但他狀仍激動,正雙目灼灼注視着場中的激戰。
掉頭再看,場中一陣紅影盤旋,十一個身着大紅袈裟的高大和尚,各有左手執劍,右手卻都高擎着一面閃閃發光的鋼鈸,運劍遊走,有條不紊。左手劍怪招迭出,右手銅鈸卻不時擎劍發出脆響,同時當作盾牌使用,相互掩護,彼此配合,結成了一圈宛若鋼壁劍林的陣式,將東海二怪赤煞掌易斌和鬼手蕭林緊緊困在核心。
這時候,易斌狂態盡斂,左掌右劍,凝神應付,甚是沉穩,而鬼手蕭林兩柄鬼手鋼爪更是舞得雪片相似,牢牢守住上中下三路,半點破綻也沒。
刁淑嫺輕輕走到刁人傑身邊,悄聲叫道:“爹!”
刁人傑陡地一驚,扭頭看是刁淑嫺,立時露出又驚又喜的笑容來,沉聲道:“你這一天一夜都跑到哪兒去了?”
刁淑嫺自然將説過的謊言再説了一遍,接着便悄悄又道:“……爹!你別怪我,我還替你老人家捉了四個人回來,叫龍弟去搬去啦!”
於是,又把自己如何倦遊返來,在後寨密林中發現男女四人全都中了毒,如何已囑刁龍率人去擒等情,一一述了一遍。
刁人傑聽了欣然大喜,連連點頭,道:“好!好!把他們全暫時禁在石牢裏,等這兒事了,再請厲前輩處置。”
這時,神魔厲奚也站在近處,他早已將刁淑嫺所言全都聽到,但依然神情冷漠,僅只輕哼一聲,道:“老夫早料他們不能遠遁,遲早必是囊中之物……。”
一句話未完,陡聽得場中傳來一聲悶哼,接着又是“噹啷”兵刃墜地之聲,慌忙回顧,卻見鬼手蕭林和其中一名和尚俱各退出鬥場,蕭林顯見是負了劍傷,右手臂上一片殷紅,兩柄鬼手鋼爪全都交到了左手,而那和尚卻好像系被掌力所傷,捧着胸口,嘴角滲出一絲血跡,臉色蒼白一片,雖然退出了鬥場,身軀尚在搖曳不止。
赤煞掌易斌冷笑連聲,長劍舞起一叢寒光,兀自和其餘的十名紅衣僧人激戰不休,這十名紅衣僧人似對已受傷的同伴全未看在眼裏,依然劍鈸翻飛,搶攻遊走如故。
又戰了三數合,那易斌獨自一人應敵十人,反倒越戰越猛,劍勢閃耀,掌風呼呼,用的全是剛猛招式,一連幾招煞手險招,竟然將眾僧的陣式盪開了數尺。
十名紅衣僧人個個臉色陡變,但聞其中一人突然大喝一聲“起!”十個人登時展開了輕身之法,不再進招,都快若風馳電掣般繞着易斌一陣快奔,十個人變作了十條紅線,十條紅線又匯成一道寬大的紅色彩帶,將易斌困在核心,車輪似的轉個不停。易斌不由訝然,忙也收劍凝神,蓄勢而待,皆因那十名僧人突然變了陣式,誰也不難猜到,緊跟着必有厲害的煞着施展,連神魔厲奚臉上也微微變色。
果然,就在眾人屏息注視了片刻之後,倏地,但聽得怪叫一聲,紅影忽然一斂,緊跟着,“嗡”地一聲響,十名僧人手中的十面銅鈸竟然一齊出手,向赤煞掌易斌擲了過來。
這十面鋼鈸雖然同一時候擲出,但顯見並不完全集中一點。就在石火電光那麼一剎那,其中三面攔腰切到,另三面分擊上中下三路,其餘四面,卻半途相互交碰,“當”地脆響,竟然上騰丈許,連易斌向上縱避的退路也封蓋得死死的。”
這一着,端的大出眾人意外,眼看赤煞掌易斌除非同時以劍掌上功夫,硬將疾砸而至的六面銅鈸在同一瞬間悉數擊落,勢必傷在飛鈸之下。旁觀的神魔厲奚和刁人傑都不禁齊聲驚呼出聲,皆因似這般疾轉中突然停止擲鈸,敵對者無法遽然分辨出來襲的準確方向,要想從容應付,委實不是一件易事。
赤煞掌易斌果然也是驚駭佚色,慌亂中趕緊頓腳凌空拔起,剛將下邊的六面飛鈸讓過,上邊的四面已快擬電奔打到,易斌迫不得已,長劍一圈,繞身揮起一圈劍幕,“嗆嗆”連響,雖然硬將其中三面鋼鈸震飛,依然措手不及,被右後側穿幕而入的一面,擦着切過右腿。登時鮮血直冒,真氣一泄,墜落地面已經無法立穩,一連幾個踉蹌,腿一軟跌翻在地。
那十名紅衣僧人並不稍緩,旋風似搶了近來,又各將那已散落地面的銅鈸搶到手中,但他們卻並未再對易斌施展煞着,僅只搶鋼鈸,便退到一丈以外,並肩峙立,蓄勢而待。
這一邊東海門下也衝過來十餘名灰衣大漢,匆匆將易斌負回大廳,鬼手蕭林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顧不得臂上劍創才裹,分握鋼爪,又奔了回來。切齒説道:“賊禿們!咱們東海和你們上國寺究竟何怨何仇,適才言明較技破陣,不過彼此點到即止,怎的你們下此毒手,傷我盟兄,來來來,咱們再戰一場,不死不休。”
紅衣僧人中一名年紀略長的灰髯和尚冷冷説道:“蕭施主何必血口噴人,貧僧等奉令索取盜寶傷人的兇手,原不與東海相干,既是蕭施主和易島主強要替人出頭,動手之際,自然顧忌不到許多,貧僧等何曾有違點到為止的約言,要是適才易島主中了‘千蓮齊飛’,貧僧等如欲傷人性命,只怕易島主縱有百條性命,也無從保全了。”
蕭林怒叱道:“閉了你那臭口,今日一劍一鈸,咱們東海誓不罷休。”他回頭向人叢中穿灰衣的東海門下一揮手,道:“大家齊上,今天不把幾個賊禿斃了,怎消得這口怨氣。”
東海門下弟子哄一聲,登時躍出來足有四五十人,只聽得紛紛“嗆啷”連響,齊都撤出了長劍,準備圍毆。
那十名紅衣僧人居然不懼,十人並肩而立,其中一個已將那受傷的僧人背在背上,看來很有拼死一戰的決心。
神魔厲奚突然低喝一聲:“不要妄動!”將雙方劍拔弩張之勢喝住,一面緩步踱到場中,先向鬼手蕭林説道:“二島主且請暫退,這事原由老夫而起,自當仍由老夫而終,貴門弟子,最好別捲入是非。”
蕭林有些忿怒,但嘴唇連動了幾動,卻被厲奚那攝人心魄的眼神鎮住,未敢出言頂撞,忿忿退到一邊。
神魔厲奚面上浮現一絲詭譎的笑意,轉頭向那些紅衣僧人説道:“諸位大師父奉命行事,本也怪你們不得,但諸位成事心切,今日連傷了蛇形門和東海兩處高手四五人,想來也抵得貴師兄紅衣彌勒飛龍禪師一命了。不瞞各位説,那蛇頭杖雖系由孫某人取來,卻是老夫需用杖中金線蛇療治一種毒傷,如今已事過境遷,老夫留下那蛇頭杖也可説無甚大用了,令掌門了塵上人也與老夫素所熟稔,今天仍由老夫來作個主意,諸位取回蛇頭杖,回去可以向掌門師伯跟前也有了交待了,至於飛龍禪師那筆血仇,看在老夫份上,一筆勾銷了吧!”
那十名紅衣僧人尚未答話,鬼手蕭林早已忍不住搶出來嚷道:“厲老前輩,倘依你這麼説,難道咱們身受這些創傷就算白饒了嗎?”
神魔厲奚突然臉色一沉,冷冷道:“二島主,二虎相鬥,必有一傷。你如是一點虧也不能吃,那麼人家受了一掌,又該怎麼説呢?這幾日正又是二島主大喜之期,難道説非要拼個你死我活不可?”言下之意,大有些不滿蕭林不服仲裁。
刁淑嫺聽見提到婚事,哪還能再呆在那兒,忙低頭退回了大廳,但她並未離去,仍在廳上隔窗偷窺,倒要看看此事如何結局。
鬼手蕭林氣得勝上全變了色,扭頭向赤煞掌易斌看了一眼,易斌這時已由門下先將腿傷暫時包紮住,聞言更是怒不可遏,抗聲道:“既是這麼説,咱們東海的人也無臉再留在刁家寨上,老二,傳令叫所有東海門下,二更以前全部離山,咱們回去!”
刁淑嫺聽了暗暗歡喜,但她爹爹刁人傑卻着了急,連忙勸慰易斌道:“島主怎的如此説?
慢慢再從長計議,千萬別因一點小事,彼此傷了和氣……。”
神魔厲奚也冷笑道:“嘿嘿!我厲某人活了這一大把年紀,向來在江湖中説話,還沒有誰敢這麼當面折辱過,自然東海洛伽島威震天下,又自不同了。”
刁人傑急得兩面勸解,生怕這一來鬧成了內鬨,無奈赤煞掌易斌和鬼手蕭林早已受夠了神魔厲奚那種盛氣凌人的悶氣,又明知敵不過人家,氣憤憤一心要拆夥返回東海,連負傷甚重的霍昆也費盡口舌,百般勸慰,赤煞掌易斌總是不從。鬼手蕭林雖然捨不得放棄眼看到手的刁淑嫺,但礙着盟兄,亦不便氣餒,終於扶着易斌,率領東海門人恨恨而去。
一場好事,被神魔厲奚幾句話登時拆散,其中苦了霍昆和刁人傑,卻喜壞了躲在大廳窗後的刁淑嫺。
上國寺眾僧眼見東海二怪已和刁家寨絕情離去,心中亦是暗喜,那為首的灰髯和尚接過神魔厲奚交給他的“蛇頭杖”,雙手合十説道:“承厲老前輩慨允賜還寶杖,貧僧等自然未便違拗尊示,但那傷人的兇手,本門掌門師伯也曾嚴命緝拿,貧僧等實不便作主,且待歸報了掌門師伯,那時如何處置,定當上覆厲老前輩。”
神魔厲奚哈哈笑道:“老夫行走江湖雖然為時不多,談不上一言九鼎的氣概,但諸位大師父返寺之後,就説取杖傷人的,均系老夫知友‘金臂人魔’孫伯仁所為,令掌門或許就不致責怪諸位了。”
眾僧合十同聲稱謝,負了受傷的同門,掉頭下山自去。
待上國寺眾僧一走,神魔厲奚這才笑謂刁人傑道:“刁兄、霍兄也許心中亦覺詫異,看來老夫倒似偏向着上國寺和尚,雙手竟將蛇頭杖還了他們,其實你們不知,他們那蛇頭杖可貴的,全在那杖頭中飼養的一條奇毒無比的金線毒蛇。這條蛇據聞自被上國寺前兩代掌門和尚捕得之後,一直置於蛇頭杖餵養,杖頭只留粒米大五個小孔,作為餵食透氣之用,平素誰也不曾旋開杖頭,將金線蛇取出來觀玩過,老夫久知那金線蛇甚是珍貴,於得到蛇杖之後,便已將蛇取出另行盛放,適才交還他們的蛇頭杖中,不過放着極普通的一條赤煉小蛇,還給他們和不還一樣,可惱那東海二怪不明就裏,竟然強要動手,真是其笨如牛,可憐可嘆。刁兄能不要這種女婿,正是蛇形門的運氣,想來二位得知原委,當不致再怪老夫此舉大異常情了嗎?”
刁人傑和霍昆聽了,齊都一驚,那霍昆忙道:“厲前輩神機隱意,別説他們,連咱們也猜他不透,他們不悉前輩用心良苦,這一去,豈不太冤了?依霍某看,還是立即囑人去追上他們,只要將前輩這番用意向他們一説,東海二位島主必然釋懷歸來,彼此竭誠相共,不是太妙了嗎?”
刁人傑也不禁怦然心動,忙要命人去追趕東海二怪,但卻被神魔厲奚攔住,他道:“區區東海二怪,有什麼值得刁兄屈尊結交?若説守望相助,老夫自信不致還有求助於他們的時候,若説刁兄失一佳婿,現成便有一人,刁兄怎的反舍近而求遠呢?”
刁人傑訝道:“果真?怎的刁某到未曾察覺?厲老前輩有什麼合適之人,欲介紹於咱們刁家寨呢?”
那刁淑嫺在廳上聽得清楚,芳心怦怦而跳,聚精會神,要聽聽神魔厲奚會推介何人。
神魔厲翼哈哈一陣敞笑,説道:“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論聲望,論武功,相信不在那姓蕭的之下,而少年英俊卻還非蕭林可及其萬一,老夫久有改介之心,只可惜刁兄既已應允東海在前,是以一直不便明言罷了……。”
刁人傑和霍昆齊聲驚問道:“這人是誰呢?厲前輩何不明示?”
那神魔厲奚用手指着一人,朗聲笑道:“喏!二位請看,老夫所介即是長安城赫赫有名,英爽倜儻,金刀李長壽,你們看看他可配得淑嫺侄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