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芸雖然看出常護花並沒有受傷,還是關心的一問。
常護花搖頭:“幸好他下手的那剎那被暗算,否則,你我只怕難免傷在飛蜂針之下。”
香芸道:“聽唐伯伯説,他們秘製的飛蜂針只有一具,卻被不肖子弟賣到江湖上,想不到原來就落在他手中。”
常護花笑笑:“看來我們的運氣真還不錯。”
“他是必因為斷臂之事來暗算我們,還説名門子弟,原來也是如此卑鄙。”
“想想那隻魔手的寶貴,對他的重要,也難怪他有此一着。”
“殺他的人不知又是什麼人?”
常護花沉吟道:“那若是我們的人,不會避不見面,以常理推測,那應該就是他的仇敵。”
“卻是這麼巧,竟選擇在這個地方下手。”
“西門逸全神貫注,-心要暗算我們,在他的仇敵來説,這也是殺他的好機會。”常護花目光再落:“這個人的水性非常好,一擊正中要害,也絕無疑問是一個殺人好手!”
香芸目光轉落在西門逸後背上:“他是的——”
常護花的目光卻是在這時候一緊,盯着十數丈外露出湖面的一枝蘆葦,那枝蘆葦繼續往前移動,一葉輕舟,同時向蘆葦蕩來。
水花一朵濺開,一個人從水裏冒出來,躍上輕舟。
那葉輕舟隨即遠遠的盪開去,那個人在舟上緩緩的回頭,相距如此遠,常護花當然看不清楚那個人的面目。
輕舟更遠,常護花終於回過身來,香芸輕笑一聲:“常大哥,你是要看清楚他的面目,好得以後報答他的恩德。”
常護花亦自一笑:“他若是知道這一擊竟然會救我一命,説不定會難過得要死,我相信不久我們也總有碰頭的一天。”
香芸詫異道:“你以為他也是你的仇敵?”
常護花説道:“這絕無疑問是一個有計劃的行動,用這種方法解決對手的相信也不會是什麼好人,不是有這樣的一句話——正邪不兩立?”一面説一面走過去拾起那個鐵盒子,目光接落在地面那些洞上,“飛蜂針果然厲害。”
香芸道:“唐伯伯時常為失了這一具飛蜂針擔心,現在可以放心了。”
常護花笑,接着道:“有驚無險,又能夠了卻他老人家這個心願,今日的被襲,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香芸含笑點頭,他們終年在死亡的威脅下,早巳學會處變不驚。
車把式已然從那邊掠到來,還有幾個漢子亦從不同的方向掠至,香芸笑望了那些人一眼,道:“義父就是不放心,當我們小孩子一樣,要那麼多人暗中照顧。”
常護花道:“我們遊山玩水,等如給他們添麻煩,經過這兩次的事,還是呆在屋子裏好了。”
XXX
“我本來也想你們呆在屋子裏,但現在又改變主意了。”龍飛在知道勝棋樓前的事後,卻是這樣説話。
香芸忙問:“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龍飛頜首道:“西門逸出現在這兒的原因……”
“是為了什麼?”香芸追問:“與天地會是不是也有關係?”
龍飛道:“韃靼為示友好,遣了王子託歡來朝,並帶來一顆玉璽,據説是秦朝之物,上刻有李斯寫的‘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字小篆,是一件寶物。”
香芸詫異道:“這……這跟西門逸有何……”
龍飛道:“消息傳來,託歡此行,還要訪尋一個高手匠人,到宮中刻一幅天魔璧。”
香芸道:“西門逸就是這個人?”
龍飛道:“可是西門逸竟然會如此靈通,還有,以他的冷傲,竟會南下毛逐自薦,是不是也很奇怪?”
香芸道:“義父懷疑那是天地會的主意,西門逸早已是天地會的人?”
龍飛道:“這個可能性很高。託歡一路走來,沿途均有我們的軍兵官員護送接待,別人要接近他,絕不是一件易事,但那是他刻意尋訪的人,可就不同了。”
香芸沉吟道:“託歡若是被劫,韃靼必然大興問罪之師,而朝中的叛臣亦必然把握這個機會攻擊義父,最可怕的,還是他們與天地會韃靼聯合起來,裏應內合,那……”
“我擔心的正是這件事。”龍飛笑了笑:“現在卻因為西門逸遇上了你們,斷掉了那隻魔手,迫使他們不能不改變主意。也所以,他們怒將西門逸殺掉。”
香芸道:“西門逸雖然斷掉了那隻魔手,容貌並沒有改變,應該還有利用的價值。”
龍飛道:“託歡即使知道有西門逸這個人,亦未必知道他是個什麼模樣,那難免先要他表現一下雕刻的技術,他魔手即斷,又能夠表現得出什麼?又如何取信託歡?”
常護花插口道:“這若是事實,身負如此重任,西門逸也還要惹事,的確是一個難以寬恕的過失,也難怪天地會非要殺他不可。”
龍飛頜首道:“能夠作出這個決定的,不會是一般身份的人,只怕天地會會主也已來了。”
常護花道:“那是説,天地會在這附近必然有一個巢穴。”
龍飛道:“我們已經找了多年,卻是一些線索也沒有。”
香芸笑接道:“因為我們不能夠將每一分每一寸的地面都翻開來。”
龍飛笑笑道:“那一定在地底的,也許我們每一天都會經過,只是他們的偽裝做得很好,不易瞧出來。”
香芸嬌笑道:“義父又來説那番道理了!”
“那番道理?”常護花脱口問。
香芸反問常護花:“你可看得出眼前有多少睫毛?”
常護花一怔:“看不出,也從來沒有去數。”
“可不是,一個人連近在眼前的東西也未必看得清。”
常護花點頭,轉回話題道:“西門逸被殺,無疑就是説,天地會已擬好另一個計劃的了。”
“不錯——”龍飛笑了笑:“除了這件事之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那一件事可以令他們挽回人心,又可能令他們達成希望的了。”
常護花道:“那麼,我們應該怎樣應付?”
龍飛道:“我已經派了人前去知會護送的官員加強戒備,可是仍放心不下。”
香芸道:“義父是要常大哥去走一趟麼?”
龍飛道:“還有長風。”
香芸怪問道:“五哥什麼時候回來了。”
龍飛道:“我只是叫人通知他立即將一切交下,趕程去接應。”
香芸道:“五哥曾經在韃靼住過一段日子,對於韃靼族人的生活習慣等等,甚為熟悉,自是容易與託歡手下的人混在一起。”
龍飛笑笑問:“你五哥是怎麼樣子,可曾讓常大哥弄清楚。”
香芸道:“我已經告訴他五哥”
常護花看似要説什麼,卻給龍飛搶在前,道:“你不説,我也記得你的記性很好。”
常護花一笑,只是問:“我們在什麼地方會合?”
“洛陽——”‘
“託歡南下,似乎不必經過洛陽。”月飛道:“據説他希望能夠看看龍門石窟,對於他這個希望,我們當然不會忍心拒絕他。”
常護花道:“這個人對雕刻顯然真的甚感興趣。”
龍飛道:“你到了洛陽,長風自然會與你聯絡。”一頓輕嘆,道:“你們到那裏還是時候就好了。”
常護花一怔道:“天地會的人可能會搶在我們之前採取行動?”
龍飛道:“若是在殺西門逸之前,他們已經擬好計劃,那必然會搶在我派去的信使之前,護送的官員不知道嚴加防範,必予他們以可乘之機。”
常護花道:“不管怎樣,我們都不會讓他們得逞。”
龍飛點頭道:“西門逸的死,對我們本來是一件好事,那非獨讓我們知道他們的陰謀,而且因為沒有西門逸,不得不改變計劃,但西門逸若是沒有死,我們便可以肯定他們在京城動手,也容易防範得多,現在可不知道他們將會採取那一種行動了。”
香芸道:“義父不放心常大哥麼?”
龍飛笑了笑:“不放心,怎會叫他去?你別老是幫着他説話,總要看一看我這個義父。”
香芸雙頰飛紅,別過頭去,龍飛看在眼內,大笑起來,笑得很開心,但眼瞳中隱約仍然有一絲憂慮。
事實他並非過於憂慮,在殺西門逸之前,天地會的確已經擬好了另一個計劃,而且已經開始了行動。
天地會的行動一向非常迅速,何況又搶在龍飛派出去的信使之前?
XXX
洛陽是一座名城,也就是所謂東京,與西京的長安,同垂不朽。
這當然有它優厚的條件,它既有黃河、洛水、伊水三條大川的灌溉,又有成皋、函谷、伊闕、孟津四座雄關的險固,所以先後成為東周、東漢、曹魏、西晉、後魏、隋及後唐的國都。
也因此,天下無事,則洛陽泉流之潔,園圃之盛,實甲天下,但若天下有事,則洛陽亦必然先受兵燹。
出洛陽南門數里,度洛水,往西南大道行,平原十里,就會發現一帶紅牆紺宇,翠柏掩翳。
那便是關陵,漢建安二十四年,曹操以王禮葬漢壽亭侯關羽的所在,塑像共五尊,首殿像高約丈餘,冕旒拱笏而坐,次殿為武裝,高與前像前,三殿為黃袍文裝,左邊是卧牀小憩,右邊是秉燭觀書,都塑得神采奕奕,凜凜有生氣。
陵正中矗立一塊石碑,大書:“忠義神武靈佑仁勇威顯關聖大帝陵。”
託歡知道有這個人,但對於這些塑像似乎不甚感興趣,略為一看,便自一旁休息去了。
游龍門的人多半在關陵休息一下,瞻仰一番。
太守喬裕只道託歡是意在觀賞中原名勝古蹟,原準備將關陵詳細介紹一番,看見他不甚感興趣也省了這番唇舌。
那個託歡據説三十還沒有,卻長了滿臉鬍鬚,看外表極其剽悍,隨行武士亦大都虯髯繞頰,一個個都是彪形大漢。
喬太守對於這些人並無多大好感,但上有令下,不能不小心守護這個韃靼王子,由關外一路護送下來的將兵,就更加審慎,只是一路下來,俱都平安無事,難免亦會鬆懈一些。
休息了片刻,一行人離開關陵,繼續前行,直往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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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的鯉魚素負盛名,鯉魚跳龍門,更就是傳誦千古。
龍門的形勢在黃河事實也異常突出,東西兩巖隔江遙峙,伊水由此北流,兩山中缺,望之如闕門,故又名伊闕。
佛洞多在西巖,林壑如畫,既高且秀,一路行來,到處水聲,萬谷響應,兩山都有瀑布湧入伊水,伊水以外又有黃河水鳴濺濺,寺宇亭榭,倚崖而立,跨水欲飛,景色清靈。
託歡走着,終於忍不住讚一聲:“好地方——”
他的漢語雖然不堪正確,但每一個人都聽得懂,接又道:“我們那兒雖然很不錯,比起中原,卻大大不如。”
喬太守笑道:“這是天工,石窟那兒雖然盡是人為,亦不遑多讓。”
“正要見識。”託歡大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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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門石窟,被稱為佛教石窟藝術的瑰寶,重要的石窟有二十一個之多,壁間鑿滿佛像,最著名的還是三、十九與二十一等三個。
第三個石窟名賓陽洞,北魏時開鑿,規模宏大,雕飾壯麗,是龍門的精品,南北廣三十六尺,東西深三十三尺,中刻釋迦像,面輪稍長,眼如纖月,唇露微笑,發作波紋,衣折遒勁,褶痕流暢背光作圭形,中飾蓮花等花紋,氣象雄偉。
託歡在像前停下,歎為觀止,呆了好一會,卻竟説出了一聲“可惜”來。
喬太守一旁不由問:“可惜什麼?”
託歡笑笑,不答反問:“這是第三個,第十九個也是這樣子?”
喬太守道:“不一樣。”
託歡接問:“美不美?”
喬太守點頭:“美極了。”
“我們快去看看。”託歡興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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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個石窟乃奉先寺基址,宏大為全山之冠,自山頂直下,廣袤約百二十尺,據説唐高宗鹹享三年建像,武則天捐助脂粉錢二萬貫修成,盧舍那佛連台座高五十尺,方座角隅刻四大天王及諸天神天將像,左右雕菩薩巨像各高三十餘尺,釋迦佛像一座宏偉莊嚴,衣紋淺刻盤旋,極其雄勁,背光火焰浮雕,宏麗絕倫。託歡來到像前,呆看了一會,又是一聲:“可惜。”至於可惜什麼,他仍然沒有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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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個石窟名叫古陽洞,是龍門最初的石窟,代表背魏遣制的傑構,廣二十三尺,深三十尺,釋迦佛坐像高約十五尺,作風與唐代顯然不同,衣裾垂於座台三面,台下左右雕石獅,背光浮雕小佛火焰,甚為沉構,南壁三層各刻大小龕多所,北壁情形略同,這些大小佛龕,裝飾富麗,琳琅滿目。
“可惜——”託歡第三次説出這兩個字。
“實在可惜。”另一個聲音即從上方傳來來。
所有人齊皆一怔,託歡也不例外,霍地轉身,抬首望去,四個侍衞同時掠到他身旁,一個個手按刀柄。他們這才發現第三層石壁的一個佛龕中,赫然坐着一個活人。
那是個青年,面色蒼白,靠坐在石壁上,右手拿着一柄小刀,左手抓着一個木像,身前一大堆木屑,竟然是坐在那裏雕刻。
眾人看清楚,更加詫異,託歡反而興致大起,笑問:“你懂得雕刻?”
青年冷應道:“若不是懂得,坐在這裏幹什麼?”
喬太守喝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青年不答,喬太守面色一沉,道:“來人——”
託歡突然揮手阻止道:“喬大人且息怒。”一頓轉問那個青年:“你可惜的是什麼?”
青年道:“我自關外長途跋涉到來,原是因為聽説這地方的雕刻工藝巧奪天工,希望能夠從中吸取一些前輩的技巧。”
託歡笑道:“你是説這些佛像的技巧不足,可惜白走了一趟?”
青年頭搖道:“我只是可惜這些雕刻的技巧雖然好,卻不能從中得到任何的好處。”
託歡道:“雕刻到底不是眼見功夫,若是來這裏看看,便有所成,只有小孩子才會相信。”
青年道:“我看來像是個小孩子?”
託歡一笑,問道:“那你可惜的到底是……”
青年道:“我什麼都刻過,最不感興趣的就是刻佛像,這裏的全是佛像,而且,好像還全都是公的。”
託歡大笑,他可惜的也正是這一點。
青年微感錯愕的道:“你也是因此而可惜?”
託歡點頭道:“瞧你還順眼,不管你現在刻的是什麼,我都跟你買下來。”
青年大笑道:“無論我刻的是什麼,都能夠賣得很高的價錢,瞧你還順眼,這個東西我分文不要,送給你!”
託歡一怔,問道:“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什麼人在我眼中也是一樣。”
“想不到中原也有你這般豪邁的人,我交你這個朋友。”託歡大笑不絕。
青年一聲“接着”,將手中那件東西拋向託歡,託歡手急眼快,目光一落,脱口“嗯”的一聲。
那赫然是一個天魔女的木像,身形窈窕,面目栩栩如生,雖然是一個木像,竟然充滿了誘惑。
託歡反覆細看,露出了極其喜悦的神色,如獲至寶。
青年笑接道:“這個是母的,母的一般比公的要動人。”
託歡道:“這個是天魔女。”
青年道:“你既然不喜歡看公的:這個天魔女你一定會喜歡。”
託歡大笑,道:“喜歡之極,想不到你竟然有這般好本領。”
青年道:“這悶着隨手刻來,算得了什麼?”
託歡道:“這是説,你若是全神貫注,全力而為,便刻得更好。”
青年傲然道:“理所當然。”
託歡目光一落一抬,道:“高姓?”
“西門——”青年雙手抱着後腦:靠着石龕壁卧下來。
託歡又是一怔:“長白西門?”
青年道:“除了長白西門的人,放眼天下,還有什麼人有這個本領?”
託歡長長嘆口氣,道:“久聞長白西門的人精通雕刻,信手雕來,便這般可愛,盛名之下,果無虛士。”
青年道:“看你的樣子,並不是中原人氏,也知道長白西門?”
託歡道:“我還知道長白西門,以西門逸最是不凡,可惜我數度去函邀請,都沒有答覆。”
青年輕“哦”一聲,託歡接問:“未知兄台與西門逸如何稱呼?”
青年道:“你沒有見過西門逸,也不知道西門逸怎麼樣子?”
“據説是年輕人,平日足不出户,埋首雕刻。”
青年忽然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了!”
託歡有點詫異,道:“是麼?”
青年道:“遠道由韃靼走來這裏,只看到這些佛像,難怪你要説可惜。”
託歡一怔,突然道:“兄台莫非就是那位西門逸?”
青年只是道:“你我都喜歡雕刻,也不約而同跑到這兒來看佛像,也可以説是緣份啊!”
託歡大笑道:“我早懷疑會不會是你的了,果然是。”
他笑得很開心,左右那些韃靼族武士看見王子這樣開心,亦無不一臉笑容。
喬太守卻是一臉詫異之色,對於這個韃靼王子的喜惡,他並不清楚,也不感興趣。
託歡接道:“我們數度相邀,都是出於一片誠意,何以……”
青年道:“我無論做什麼都是先看心情,再看對方有否誠意,還要看對方是否順眼。”
託歡道:“那是我錯了,應該親自走一趟。”
青年道:“你這個人看來還不錯。”
託歡喜動形色,道:“那我現在重提前議,兄台是一定會答應的了。”
青年考慮了一下,點頭道:“好,反正這陣子閒着也是無聊。”
託歡撫掌大笑:“爽快爽快,我一向最喜歡就是你這樣爽快的人,無論你要多酬勞,我都會答應你。”
青年道,“有你這句話,我只要你供應郝段時間的食宿。”
託歡一怔,大笑不絕,他事實一向喜歡爽快的人,這個“西門逸”的每一句話都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他雖然沒有説出口,已暗自決定事成之後一定重重的酬謝這個“西門逸”。
真正的西門逸並不是這種人,託歡當然更不知道真正的西門逸已因為好色誤了天地會的大事,被冷冰如一劍刺殺在莫愁湖畔的勝棋樓前。
這個假冒的當然是天地會的人,天地會顯然已考慮到很多方面,這個人與西門逸事實有七分相似,再加上一樣的裝束,可以騙到曾見過西門逸的人,除非那人是西門逸的好朋友。
但據他們調查所得,西門逸一向深居簡出,也甚少談得來的朋友。
那個天魔女的木像事實也是出自西門逸的刀下,石龕上的木屑與那個木像並無任何關係,青年也只是在裝倥作勢。
也只有那樣的木像才能夠騙信託歡,先入為主,其他的更加容易解決。
託歡現在果然深信不疑,只是能夠接近託歡,事情便已經成功了一半。
天地會的人到底準備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採取行動,擄劫託歡?
XXX
託歡大笑了一會,看青年仍然坐在石龕上,奇怪問道:“你既然答應了,怎麼還不下來?”
青年左手一揚,道:“我在刻着一樣東西:還差一點兒才完工。”
託歡忙問:“什麼東西?”
青年道:“不可説。”
託歡又一怔,怪笑道:“那必然是很妙的東西,可否先給我瞧瞧?”
青年微笑,道:“不是不可以,只是這個東西,一個人瞧瞧有趣,眾目睽睽之下,可就不是昧兒了。”
託歡一陣怪笑,道:“這個容易——”身形暴長,掠了上去,他的輕功居然也很不錯。
沒有人阻止,也沒有人來得及阻止。
石龕甚寬闊,坐兩個人綽有餘裕,託歡在青年對面坐下,撫掌道:“現在可以給我瞧瞧了。”
青年一笑,那隻已縮回袖內的左手又伸出來,那之上果然有個東西。
託歡目光及處,當場一怔。
那並非木刻,看似是玉雕,但細看之下,又不像是玉雕。
是一隻白色的獅子,雕工雖然還不錯。與那個天魔女卻是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託歡已經留上心,但瞧來瞧去,也瞧不出這件東西妙在那裏。
“瞧出來了?”青年笑問。
託歡搖搖頭,青年笑接道:“你先瞧清楚這隻獅子的雙睛。”
託歡凝神望去,也就在這剎那,一股濃煙突然從獅口噴出來,正噴在託歡的面上,託歡一聲驚呼,一陣天旋地轉,身子便要往下墜去,青年及時一腳伸出,左於接一探,抓住了託歡的右臂,再一穿,將託歡攔腰抱住。
這不過很短的片刻,託歡已經差不多完全昏迷過去。
與之同時,石窟的很多佛龕都冒出了濃煙,整個石窟迅速迷離在濃煙中。
託歡一聲驚呼,各人已經知道不妥,兩個託歡的侍衞叫着當先往上撲去。
他們才拔起身子,兩股濃煙已然射在他們的面門上,一閃不開,驚呼聲中,一齊墜下,掙扎起來,但隨又倒下去。
喬太守面色大變,大叫來人,一聲未已,他自己已迷失在濃煙中,那些韃靼武士與及護送託歡的軍兵無一倒外,亂做一堆。
他們不知道濃煙是否有毒,最少有一半的人倉惶往窟外奔去,在窟外看守的軍兵聽得呼叫,亦紛紛衝進來,更加混亂。
濃煙中那些大大小小的佛像每一個都好像活起來,十數個白衣人從佛像後掠出,在窟中飛來飛去,一股股濃煙從他們的手中射出來。
煙白衣白,石窟亦大部分是白色,那些白衣人看來是那麼虛無,眨眼間已經在白煙中消散。
濃煙跟着往外狂湧,衝前的軍兵不少往後倒退,他們隨即發現十數團不太大的白煙從幾個佛龕中冒出來接往上升去。
然後他們突然發覺那其實是十多個的白衣人,護着一個緊摟着託歡王子的青年往峭壁之上游竄上去。
峭壁上亦同時出現了數十個人,卻是一身青綠色,與青草綠葉混在一起,若非開始有所動作,實在不容易看出來。
他們的手中抓着白色的繩子,繩子的一端赫然系在那些白衣人的身上。
那些白衣人的行動都相當敏捷,再加上有人在上力扯,上升得更加迅速。
那些軍兵都帶備弓前,但投鼠忌器,只恐傷了託歡,惟有往上攀登而追。
到他們追至那面峭壁之上,那些人已然不知所蹤,只留下十數條白繩子。
濃煙這時候已然消散,雖然沒有毒,上至喬太守,下至那些軍兵一個個無不面上變色,託歡在他們的保護下被人擄去,這個罪又豈是他們所能夠承擔得起?
最恐懼的當然是喬太守,一面派人封鎖各處通道,漫山遍野搜索,一面廣佈線眼,同時飛騎快使急將消息送給龍飛。
跟着他大着膽子將那些韃靼武士軟禁起來,不讓他們將消息送回去。
日後他那頂烏紗也就會憑這個決定保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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託歡被擄的消息才送出洛陽,常護花已到了。
第一個他要去的地方是白馬寺,根據魏書釋老志記載,白馬寺是佛教傳入中國後,在中國建的第一座佛寺。
白馬寺氣象宏偉,第一進山門左右有大石獅子一對,第二進天王殿,左右塑四大天王,第三進大殿,額題“萬寺靈光”,中塑釋迦佛,左塑文殊,右塑普賢,第四進法堂,為大雄寶殿,中塑釋迦佛,左藥師,右彌勒,東西分列十八羅漢,第五進接引殿,中塑西方三聖,第六進在高阜,地名清涼台,中為毗盧閣,左為攝摩騰殿,右為竺法蘭殿。
常護花一進山門,即有寺僧接待,一進一個,一個接一個,將他送上清涼台,那些寺僧與一般寺院的看似並無分別,事實都是龍飛一手訓練出來的殺手。
他們也真的是僧人,來自嵩山少林寺,由皇帝以密旨召來。
萬川歸海,嵩山少林派一向被認為天下武術的發源地,也是武林正道的代表,這一次應召派弟子下山,其實還因為他們亦已感覺到天地會的威脅。
天地會的勢力雖然還未侵迫少林寺,但不少少林派的弟子已經被天地會網羅,卻是不容否認的事實。
掌門無相大師,早有耳聞,到龍飛將一份名單送上,才知道事情比他想像的還要嚴重得多。
明白了天地會真正的企圖,無相大師在考慮了三晝夜之後,終於決定接納龍飛的建議,讓少林僧下山幫助平亂。
他們絕無疑問都有一身武功,但進入行宮受訓之後,才知道只憑武功仍然不足夠。
到他們離開行宮,非獨已能夠充分發揮他們的武功長處,而且學會了如何應付各種突如其來的襲擊,學會了如何把握那剎那去殺人。
將一羣僧人改變成殺手,龍飛也甚感不安,只是事情到了這個局面,已沒有他選擇的餘地,他總不能讓這一羣心地善良的僧人白白送死。
那些僧人當然也明白龍飛的苦心。
幾個大寺院隨即變成了龍飛的秘密基地,龍飛甚少動用到這些少林僧。
主要是還沒有這個需要,他也不想天地會太清楚他這方面的能力。
這一次,常護花卻受命於必要時動用這些少林僧,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託歡落在天地會手上。
清涼台上風歡甚勁,一個白衣的青年僧人臨風獨立,飛鶴般獨立在欄干的前面,看着常護花走上來。
青年僧人眉清目秀,秀麗脱俗,加上一襲月白袈裟,更顯得飄逸,彷彿不着半點人間煙火。
接引的僧人在台下退回,常護花獨自上了清涼台,迎風步向那個青年僧人,青年僧人同時迎前合十道:“常兄?”
常護花一欠身:“五哥——”
青年僧人一笑道:“這不像出家人的稱呼。”
青年僧人正是龍飛的第五個義子樂長風。
常護花問:“據説大師已到來多時,可是出了事?”
長風道:“託歡已然給天地會的人擄去了。”
常護花一驚,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三個時辰之前。”長風道:“託歡午正到達龍門石窟,就在古陽洞內被人擄去。”
常護花望着將落的夕陽,道:“他們果然選擇在龍門石窟下手。
長風微喟道:“我也考慮到有此一着,一到即趕去,但仍然遲了一個時辰。”
常護花道:“天地會的人一直搶在我們之前,他們的消息事實也靈通得很。”
長風道:“計劃也很周密,竟然利用長白西門逸的天魔女木像誘託歡上當,”
常護花道:“西門逸已經在莫愁湖畔死了。”
長風一怔,道:“那人不是西門逸?”一頓霍地轉身。
“來人——”
一個僧人應聲從那邊殿堂奔出,奔到長風身前,長風隨即吩咐道:“查名人譜,看這附近有那一個青年與他們描述的在石窟出現的那個青年相似。”
僧人應聲急退,長風接對常護花道:“那大概就是因為西門逸出了亂子,故迫使他們提前採行動。”
常護花又問道:“其他方面,可否有線索?”
長風道:“從窟內遺留的碎片看來,那是火霹靂曹昊造的煙丸。”
常護花道:“曹昊當年因為救我,背叛天地會,死在惡僧無情的手下,那些煙丸相信並不能查出什麼來。”
長風點頭道:“峭壁上留下好些繩子,也是一樣找不到有何特別的地方,他們雖然行動倉猝,絕無疑問,仍然是一個很不錯的計劃。”
常護花雖然還未知道經過的情形,卻已從香芸口中知道長風的性格,他説很不錯,那就是真的是很不錯的了。
長風接道:“這個計劃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他們所用的必然是高手,才能夠確保無誤,只要是高手,名人譜上應有記載。”
常護花道:“他們應該考慮到我們有此一着。”
長風道:“這三個時辰下來,我們的人並無其他的發現,那已是我們惟一的線索。”
常護花道:“只怕這個人現已經被滅口。”
“那也許是他們的要人。”
“如此行蹤必然隱秘,我們卻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將託歡找出來。”
長風嘆息道:“義父因為我性格急躁,不夠冷靜,所以要我入寺院修行,可惜到現在仍然改不了多少,否則,既知道西門逸斷臂,便應該想到天地會不可能再用此人,怎會等到現在才翻閲名人譜。”
常護花道:“相信還不太遲。”
長風仰首,道:“幸好我們一切御防的工作還做得不錯,一接到消息,我們的人已經將周圍封鎖,相信他們還未能夠將人送出去,縱使消息已經傳到京城,義父在短時間內應該可以將那些人穩住的。”
常護花完全同意。
至於在這個短時間之內,他們是否能夠將事情解決,現在得看名人譜的了。
XXX
名人譜可以説是一個絕後空前的工作,所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實在難以估計。
南七北六十三省任何一個地方,只要稍為有名的人都被修編入譜內,詳加解釋,最難得是,大都附有肖像,一經翻查,即可知道那個名人有何特徵所長,相貌怎樣。
這份名人譜按月補充修正,又被抄錄十二份,分存在十三省官方的秘密基地中以便查閲。
白馬寺的一份名人譜,就放在毗盧閣,幾乎放滿了一閣,分省之外,又分縣,分姓。
洛陽一地名人甚多,為審慎起見,由洛陽到京城一段路所住的名人亦給找出來,十二個僧人花了半個時辰,終於找出了五個近似的人。
再經過詳細的分析,他們看準了兩個人,在兩個時辰之後,再將一個人剔出。
剩下的一個姓葉名濤,乃峨嵋俗家弟子,現年二十七歲,在洛陽附近頗負俠名,與官方並無任何關係,與天地會據説也沒有。
所以有這個記載,當然是因為這之前他們都沒有留意葉濤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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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譜這一次絕無疑問又幫了常護花長風一個大忙,可惜的只是,這件事雖然是葉濤做的,他們要找這個人的時候,這個人已然進了鬼門關。
他們其實也不算太遲,只不過遲了五個時辰。
在五個時辰之前,葉濤仍然生龍活虎,雖然挾着託歡,仍能夠在山野林間跳躍如飛,那些白衣人只是替他開路,掩護他似的離開。
到了大道,一輛馬車已等在那裏,車廂門開處,是一身白衣,書生裝束的冷冰如。
葉濤將託歡往車廂裏一拋,身形一縱,亦掠了進去。
車廂門立即關上,馬車起行,迅速離開。
與之同時,那些白衣亦紛紛換過不同的衣衫,在林中拉出預準好的坐騎,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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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馳出了三里,已到了水邊,聽到水聲,葉濤露出了笑容,道:“一上船,我們便完全安全的了。”
冷冰如冰冷的臉龐亦有了笑容,道:“這一次,幸得葉兄相助,事情才能夠如此順利。”
葉濤笑道:“其實這件事也沒有多大的困難,但若沒有這個膽量,人未到手先自慌了,也是沒有用。”
冷冰如輕嘆一聲,道:“以葉兄的才智武功,若是肯加盟我們,才是我們的最大收穫。”
葉濤搖頭道:“小弟還是喜歡無拘無束,但以後再有好像這樣既輕鬆又容易賺錢的工作,第一個可得要先考慮小弟。”
“一定”冷冰如含笑點頭。
葉濤接問道:“剩下的那一半酬勞,不知道冷兄準備好了沒有?”
冷冰如道:“已經準備好了,等一下了船,葉兄大可以拿這輛車子將錢搬回去。”
葉濤道:“好主意,只不知,這輛馬車是不是送給小弟?”
冷冰如道:“這輛馬車值多少,葉兄儘管拿去。”
“爽快!”葉濤撫掌大樂。“難怪做生意的人總喜歡有實力又豪氣的主顧。”
冷冰如接道:“葉兄若是肯加入,將來更會享不盡榮華富貴。”
“冷兄一番好意,小弟明白。”葉濤搖頭。“只是小弟從來只知道現在不問將來,冷兄與我相交日子非淺,應該很清楚小弟的為人。”
冷冰如嘆息:“那實在可惜得很。”
葉濤笑接道:“現在才是最重要的,這些酬金已足夠享受好一段日子,若是入了天地會,像冷兄這樣終日奔波,還有何樂趣可言?”
冷冰如道:“小弟寄望將來。”
葉濤大笑道:“天曉得將來怎樣?”
笑語聲未落,馬車已然停下來,葉濤推窗一望,道:“船就在江邊。”
冷冰如探首望去,道:“錢也給搬上來了,葉兄點清楚。”
“不用了。”葉濤笑接道:“看看卻還是不變。”話音一落,將車廂門推開,掠了出去。
冷冰如沒有作聲,嘴角現出了一絲森冷的笑容。
葉濤若是看見這笑容,一定會小心防範,可惜他沒有,下了馬車,頭也不回,直向江邊走去,他只看現在,所以他眼中現在也只有那些酬金。
在江邊泊着一艘單桅,外表毫不起眼的船,跳板已放下,在跳板之前,放着一個不太大的錢箱子,兩個漁家裝束的漢子,站在箱子左右,看葉濤走來,俯身將箱蓋打開。
放在裏面的是排列整齊,白花花的銀子,葉濤目光及處,立時笑花了眼睛,大笑中一個虎跳,躍了過去。
這個動作在冷冰如意料之內,他們是好朋友。
葉濤卻既看不出冷冰如的表情,也看不出他要落腳的地面已經挖了一個既深且闊的洞,一個虎跳,雙腳落下,猛覺地面一軟,地洞裂開,整個人已往下墜去。
這一驚非同小可,葉濤一驚呼出口。真氣急提,也就在這剎那,那兩個漢子雙手一撳,白花花的銀子暴雨般向葉濤打去。
箱子上一層是銀子,下一層卻是老大的一塊鐵,跟着向葉濤當頭砸下。
葉濤一口真氣完全被那些銀子打散,身形直往下飛墜。
那個地洞上寬下窄,兩丈以下,盡被水淹,也不知還有多深,葉濤墜入水中,旋即消失,但很快冒出來,正迎着那塊巨鐵,一下異響,頭顱被砸裂,又沉了下去,那些銀子亦落了下來。
那邊山坡上同時推下了十數輛木頭車子,上面都堆着一籮籮的砂土,到了洞旁,一齊傾下。
葉濤這時候又從水裏冒出來,血流披面,看着那傾下的沙土,不由慘叫起來。
他的慘叫聲迅速被沙土掩沒,更多的砂土繼續傾下,在極短的時間,那個地洞已然給填平。
冷冰如這時候已然從馬車上走下來,腳踏在地洞上,嘆了一口氣:“我叫你寄望將來,當然有道理,好像你這樣的聰明人,應該想得到。”
大笑聲自船上響起,雷破山從艙中鑽出來,大笑道:“你們的交情也許太好了,這種當,我就絕不會上的。”
冷冰如道:“這個人其實很有用,可惜連我這個老朋友也不能説服他。”
雷破山道:“幸好他沒有給你説服,否則大好一個陷阱,豈非要浪費了。”
冷冰如接道問道:“我們花了多少銀子?”
“一百兩多一些,但只要挖開這些泥土,便可以要回來了。”雷破山接着搖頭:“可惜我們沒有這時間。”
“這實在可惜得很。”冷冰如再問。“燒屋子的人走了沒有?”
雷破山道:“這時候,姓葉的三個窩相信已經被燒為灰燼。”
“沒有第四個的了。”冷冰如把手一揮,兩個漢子奔過去馬車那邊,迅速將託歡抬了下來。
雷破山目光一掃,道:“小心一些,這個人值錢得很,我們將來的功名富貴説不定全都在他身上的了。”
冷冰如再吩咐。“將馬車驅到那邊斷崖毀去……
車把式應聲驅車奔出,冷冰如再問雷破山:“是否依照原定的計劃行事?”
雷破山搖頭:“飛鴿傳來消息,龍飛的人已封住了下游,並且一路搜上來。”
冷冰如一怔:“他知道我們已經成功了?”
雷破山道:“那有這麼快,只是他先作好防備。以防萬一。”
冷冰如冷笑:“好一個龍飛,果然不是容易對付。”
“水上如此,陸上想必亦已關卡林立。”雷破山吁了一口氣,“幸好我們亦已經考慮到有此一着,另外安排了藏人的地方。”
“是那兒?”冷冰如笑問。
雷破山大笑道:“你果然是一個聰明人,由現在開始,我非要加倍小心防範不可。”
冷冰如道:“你放心,我是絕不會像坑殺姓葉的那樣坑殺你的。”
雷破山道:“這我就更加不能放心了。”語聲一落,又自大笑起來。
冷冰如目光轉處,道:“這一段水路,應該是安全的。”
“龍飛的消息大概還未趕及送來。”
“所以我們才會輕易走到這裏。”
雷破山接道:“喬太守也不是那種聰明人。”
冷冰如道:“應該不是。”
説話間,託歡已然給送進了船艙,冷冰如亦移步走上來,那些推着木頭車子的漢子亦自將車子推走,岸邊一帶,除了地洞那兒的泥土較新之外,並沒有任何足以引起別人疑心的東西留下來。
冷冰如揹負雙手,縱目一看,道:“可以走的了。”
跳板立即被收上,船迅速離岸,風帆一張,順流而下,如飛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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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
白馬寺清涼台中的毗盧閣仍然有燈光,明亮的燈光之下,常探花與長風正在聆聽來自各方面的報告。
“葉濤昨夜子時前仍然在城中珍珠閣與紅人玉娃在一起,是給兩個人突然到來請走。”
“那兩個人衣飾華麗,出手豪爽,所以鴇母才斗膽讓他們驚憂葉濤。”
“據説當時葉濤顯得很興奮,離開珍珠閣之後,望東而去,沒有人知道去了那兒。”
“這個葉濤生性風流,揮金如土,極之懂得享受,據説只要許以重酬,無論什麼事他都肯做,雖然出身名門,聲譽極劣,但偶然也做些俠義之事,在正派武林人,尤其他同門的眼中,卻是一個俠客。”
長風聽到這裏,笑了笑:“那麼我們之前得到的資料,必然是從他的同門那兒得來。”
常護花亦笑道:“但可以肯定,這之前他的確與天地會並無多大關係。”一頓接問:“葉濤離開珍珠閣之後,一直都沒有再次出現?”
“不是,在今天早上,有人看見他乘馬車回到城北家中,而且從車廂內搬了一個箱子下來,獨自搬了進去,至於什麼時候離開,可就沒有人知道了。”
常護花道:“也是説,那就是最後的一次出現?”
“每一天他都會到幾個地方去,那已經成為了習慣,可是今天回家之後,每一個地方都不見他前去……”
“他家裏有什麼人?”
“三個家都各僱有一雙年老夫婦。”
常護花一怔:“這個人在城中一共有三個家之多?”
“分別在城東、北、西。”
“狡兔三窟,這個人應該有點小聰明。”常護花微微頜首。
長風道。“只是小聰明而已,否則他根本就不會替天地會做事。”
常護花回問:“你們有沒有設計偷進去那三間屋子看看?”
“那三間屋子都在正午突然起火,一發不可收拾,現在已經給燒成灰礫。”
“不好——”常護花脱口一聲。
長風目光一寒:“葉濤我看現在已凶多吉少的了。”
“他們在午時燒屋子,可見一開始便已經準備事成之後,殺人滅口。”常護花沉吟起來。
“好像他那麼聰明的人,怎不考慮到可能會有危險?”
常護花沉吟着道:“事情的本身便已經夠危險的了。”
“不錯,他仍然答應,只怕除了天地會方面許以重酬之外,找他做這件事的人,只怕是他非常信賴的好朋友。”
“那個箱子所載的只怕就是給他的酬勞,是銀子金子也好,他寧原收取現成的酬勞,可見得他並不容易相信一個人。”常護花又點點頭:“這是一個好現象。”
長風亦自點頭道:“疑心重的人無論如何也應該有些防備的措施才是。”
常護花道:“天地會的人大概也考慮到這一點,索性將他的屋子完全燒掉,那即使葉濤留下了什麼東西可能對他們不利,也必會付諸一炬。”
長風道:“葉濤應該不會將那些東西隨便放在屋內。”
常護花會意道。“你是希望他有一問密室什麼的?”
“還希望那間密室除了放錢之外,還放着我們需要的東西,而且沒有給天地會的人找出來。”
長風道:“也許我會很失望,但無論如何,我仍然建議將那三間屋子徹底的搜查一遍。”
常護花完全同意,這也是他們目前惟一的辦法,到現在為止,託歡下落仍然沒有絲毫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