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釣水鬼
大家一定很奇怪這本書的名字怎麼會這麼畸形,所以這一章要好好交代我的惡搞執念。不過還是照例要從很遠的地方開始講起。
嗑泡麪那天是第二次Jim小妹睡在我茅草屋的晚上,Jim似乎很放心把她妹妹交給我,要不就是根本不在意。
我在「世界珍奇風俗」一書中讀到蒙古人怎麼招待遠方來的朋友,就是將自己的蒙古包跟老婆借給朋友睡一晚。蒙古人原來是遊牧民族,生性浪漫點也是應當的,但蒙古是蒙古,甘比亞是甘比亞,我是我,不能亂七八糟攪和在一塊兒。
所以我讓小妹睡在我牀下,還將我的席子讓給她免得她受地氣侵襲而感冒,我則在有些冰涼的木板牀上呼呼大睡。
我在台灣常常失眠。
不是喝咖啡上癮的關係,而是我的腦袋思慮太頻繁,常常處於思考「故事該怎麼寫」的情況,要停也停不了。這是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是我很怕鬼,睡覺常常得背靠着牆壁(後面有鬼比前面有鬼還恐怖,背頂着牆安穩些)、點微燈(免得鬼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我卻沒發現)、放點宮崎駿動畫的鋼琴輕音樂(聽音樂比聽見鬼的腳步聲還要營養),種種天時地利人和之下我才能夠成眠。
但即使睡着了,我天生容易做夢的作家體質也讓我睡眠品質變差,運氣好些時,我會得到有點色色的美夢,但大部份的時候我運氣很背,夢的都是恐怖的、背景是世界末日的怪夢,以前一躺即睡、幾乎沒有做夢習慣的毛毛狗跟我一起睡時也會跟着發夢,跟據「睡不好的十種原因」一書指出,這是毛毛狗的潛意識受到我高度震盪的腦波影響所致。
從前也説過,小説「異夢」就是得益自我一個極度恐慌的爛夢。
在台灣我難入眠,但在甘比亞我倒是睡得挺香,除了第一天晚上我都是一覺到天亮,大概是我認為台灣的鬼追不到甘比亞的關係吧。
天還沒破曉,遠方才剛露出一絲藍色微光時,Jim就來找我。
他在門外大聲嚷嚷把我喚醒時,我嚇了一大跳,因為我看見Jim小妹就睡在我旁邊。
乖乖不得了,這是為什麼?我有變態到這種地步嗎?
我快速回想,完全沒有任何記憶。
人格分裂?
我遠遠看着養在水桶理的水蛭,憤怒不已:「一定是你搞的鬼!是你!」
我伸出手指放在Jim小妹的鼻子上,好險還有呼吸,若是不小心跟蘿莉如何如何都還有死命道歉的餘地,若是不小心死了個蘿莉難道我要游泳逃回台灣?
我戒慎恐懼叫醒身邊睡到縮成一團的Jim小妹,她揉揉眼睛不住地跟我道歉,指着地上的香吉士,再指着自己的腳。
我大概明白了,原來是香吉士不乖,半夜裏亂啄Jim小妹,所以她逃難到牀上來投靠我。
我拍拍臉,走出茅草屋跟興致勃勃的Jim打招呼,Jim指着租來的車上問我今天想去哪裏,我説我沒特別的想法,乾脆要他給點建議。
此時Jim小妹牽着香吉士走出屋子,Jim笑了出來,問我那隻雞是怎麼回事。
我突然覺得有些丟臉,因為天就要破曉了,但這隻母雞卻沒有啼,從牠呆若木雞的表情看來好像也沒有啼的打算,未免也太有個性。
「今天不管去哪裏,我都要牽着香吉士。」我説。
「什麼?你替這隻雞取了名字?」Jim愣住。
「Sunkist,香吉士。」我重複,試着不去看Jim發噱的表情。
後來Jim開車,我坐在前座,Jim小妹則在後頭抱着香吉士,模樣十分開心。
小妹興奮異常是可想而知的,甘比亞不是母系社會,尚年幼的小妹更是地位不高,能跟我們這樣出去亂晃讓她露出無法掩飾的開懷笑容。
三人花了一個多小時攀山躍嶺來到另一個小部落,在車上據Jim説這裏他認識的幾個朋友有時候會搞些表演,蠻受觀光客的歡迎,建議我可以看看。
「該不會是忍耐力的表演吧?我昨天在大市集上看過了。」我笑着。
「喔喔不不,是別的表演,戰鬥!戰鬥!」Jim自信滿滿説着。
他眼中對接下來的表演頗為自負,就好像我昨夜很期待小妹會愛上維力醡醬面的心情。
「戰鬥?生或死的那種戰鬥?」我也沾染到Jim的興奮。
「喔喔不不,是表演!」Jim突然有些泄氣。我真是個壞蛋。
到了該村,那是一個居民頗多、觀光客也不少的大村,律動感強烈的牛皮鼓聲一直沒有停過,朝氣,活力,還有豐盛的食物。
還沒吃早餐的我們肚子都餓了。
「吃什麼?」我問。
「@#%$^%^&*^^%(#(&@#)!)Jim説了一個名詞。
「聽起來不賴。」我隨口説道,鬼才曉得。
十幾分鍾後,我才知道那句不明意義的字符串是什麼東東,可以翻譯成「從樹上刮下來的蟲子,混着雞蛋一陣爆烤後的高蛋白質營養早餐」。
一個赤膊着上身的壯漢在路中央為大家升起熊熊大火,雙手拿着大鐵鍋不停翻滾裏頭的蟲子跟蛋,渾不怕熱,還用力吆喝,看得許多日本觀光客給了掌聲。
坦白説我並不是很喜歡吃蟲,不過爆烤過之後的蟲子的確很香,雞蛋的搭配也是相得益彰,只不過扮相差了點。
我拿起數字相機拍了幾張,打算投稿到美國麥當勞總部推薦,看看能不能取代難吃的蛋堡早餐,或成為加樂氏香甜玉米脆片的新配方。那時我就發了。
然後這一篇還是沒提到這本書為什麼會叫「在甘比亞釣水鬼的男人」,標題起錯了。
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