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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來來來,這是蘆筍燉排骨,味道很鮮你嚐嚐看,還有冬筍燜爐魚,芹菜炒牛肉,四季豆炒肉絲……家常菜不成敬意,你吃了可別嫌棄。”  

    滿桌子叫不成敬意,難道要準備三牲五禮才叫豐富嗎?又不是七月半拜拜,香燭、冥錢擺邊邊。  

    一下子夾魚,一下子夾肉的,小小的陶碗堆積如山,滷得夠味的土雞蛋放在最頂端,仔細一瞧活似帝王陵墓,一代聖君、千古罪人皆葬於此。  

    生性樂夭的和媽長得福福態態的,個子不高卻很有活力,初見面會以為她是電視上的湯包媽媽,圍起圍裙來儼如和善可親的烹飪大師。  

    她很愛笑,非常愛笑,因此一雙眼睛小得幾乎看不到縫,因為她太常笑了,所以眼睛始終是笑眯成一直線。  

    若不是親朋好友,街坊鄰居,恐怕沒幾人會相信長得像模範母親的和媽會和三姑六婆扯上關係,她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温恭賢良,恪守婦德,典型的舊時代女性。  

    其實不然。  

    和媽愛跳交際舞,她也參加婦女會,學人家去跳蚤市場撿便宜貨,三不五時隨進香團全省走透透,最近嚷著要和姊妹淘出國看人妖秀。  

    人家是夫唱婦隨,她是婦唱夫不隨,常常玩得興高采烈一回頭會發現丈夫不見了,結果在遊覽車上睡得不亦樂乎,根本是來湊人頭的。  

    不過此時和媽的偏心叫兒女們十分吃味,她盡夾菜給不請自來的客人吃,一副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得意的模樣,渾然不予理會猶如孤兒的風、起、雲、湧。  

    “姊,他到底是來追你還是來咱們家騙吃騙喝,怎麼時間一到就準時報到。”比他們家時鐘還準。  

    瞪了白食客一眼,和風是滿臉悔恨。“你自己去問他呀!順便叫他記得付帳,小本經營恕不賒欠。”  

    引狼入室便是她此刻的想法,她若不搭上那班誤點五十分鐘的火車就好了,今時今日也不會出現一個來搶食物的奸商。  

    平常他們四個已經老嫌食物不夠了,如今一盤盤好菜擺在眼前卻是為了“祭拜”,他們多夾兩片葉子都會遭老媽的白眼。  

    搞清楚誰才是她的孩子好嗎?親生的不如外人吃香,眼巴巴的看人吃得笑不闔嘴。  

    悔不當初呀!一句千金難買早知道,不公平待遇讓人很不是滋味,因此低著頭不敢抬的汪水仙拚命吃著一碗醬拌飯,生怕被他們恨死。  

    “哎呀!小孩子不吃肉怎麼長得好,瘦瘦的不好看,像我家和風多有福氣。”肉肉的,好生養。  

    “我的雞腿……”慢了一拍的和湧筷子還停在盤子上面,飲恨地看著老媽把雞腿夾給“打工的”。  

    這是什麼世界呀!姓和的不值錢。  

    “我……”汪水仙投以抱歉的目光,雞肉是鮮美香嫩,可是咬下去是滿口罪惡感。  

    “什麼你的雞腿,來者是客懂不懂?少吃一口剛好減肥!”和媽邊説邊夾炒田螺肉給客人。  

    “人家正在發育吶!你怎麼可以虐待國家未來的棟樑。”他不只少吃一口,是少吃好幾口。  

    雞腿呀!你沒情沒義投入敵人口中,我和你誓不兩立。  

    “不要是社會敗類就好,都十七歲了還能長多高,你學學人家小仙吃相多秀氣。”她家的孩子沒一個能跟人家比。  

    “媽!你很瞧不起我,她是女生當然秀氣,你看大姊多粗魯,鼻頭還帶便當……”噢!小人,從桌子底下偷襲。  

    他才一説,坐在和風身邊的雷嘯天放下筷子,以手拈起飯粒放入嘴裏一嚼,舉止親密得叫人臉紅。  

    於是乎,其他幾名不吭氣的和家人悶頭苦吃,生怕看見不合宜的限制級畫面。  

    “你大姊的吃相叫隨性,人家都不嫌了你抬什麼轎子?瞧這小倆口多相配呀!”越瞧越順眼。  

    配個頭啦!只會得寸進尺的傢伙。和風不滿的揚聲一喚,“媽,你怕我嫁不出去是不是?”  

    學喬太守亂點鴛鴦譜,她才不要找個比自己好看的男人讓自己難看。  

    “我怕你不想嫁,都二十六歲的老小姐了還不會為自己著想,你打算讓我操心到幾時?”有合適的對象當然要幫著撮合撮合。  

    “媽,你舌頭不酸嗎?二十六歲在台北算是小朋友。”和風用眼神威脅白食客盡一分心力。  

    拜託別人用強迫的,真有她的。“和媽,你不用為小風擔心,以後有我照顧她。”  

    天呀!這叫幫忙嗎?根本是扯後腿。“我會自己照顧自己。”  

    但是她的話未被受理,兩人依然聊得開心。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這孩子打小就怪,有沒教好的地方你可別見怪。”  

    她盡力了。  

    “她這樣已經很好,和媽太謙虛了。”雷嘯天把碗中的肉撥一半給嘟著嘴生悶氣的和大小姐。  

    “假仁假義,寡廉鮮恥。”自己不吃才推給她吃,當她是垃圾桶呀!  

    自烤肉那天起已是第三天,天天上門也不管別人歡不歡迎,一天來三次只差沒來要宵夜,她家的飯菜真有那麼好吃?  

    而老媽也很奇怪,陌生人上門居然不怕人家心存不軌,明明腳不方便走動還堅持要親自下廚,説什麼自家開小吃店哪有叫客人吃便當的道理。  

    真是的,未免太巴結了,八字都還沒一撇,她比當事人還興奮。  

    何況真要巴結人也該由他主動,送兩箱蘋果哪夠誠意,家裏四隻蝗蟲不到兩天就吃光了。  

    “你嘴巴咕咕噥噥地説什麼呀!還不夾菜給阿天吃。”沒個女孩相,基本的待客禮貌都不懂。  

    “還夾呀!”那他們吃什麼,光舔盤子就會飽嗎?  

    “小孩子有耳沒嘴,我在教你姊姊做人的道理,不要懶得只等人伺候。”哪天被人嫌了可是她這個做媽的丟臉,人家會笑話孃家沒把女兒教好。  

    “做人?!”不必那麼快吧!和湧表情怪怪的瞪著大姊的小腹。  

    “你給我想歪試試。”和風眼一瞪,桌子底下照樣龍爭虎鬥。  

    突地,一隻腳也加入爭鬥中。  

    不過那隻腳的動作就曖昧了,腳尖蹭呀蹭地蹭上和風的小腿,慢慢地往上爬升,一點也沒有顧忌到和家人都在場,只要有人頭一低就瞧見下流勾當。  

    “和媽,我就是喜歡小風的率性不用改,我的環境還算不錯,小風跟著我不會吃苦,還有人伺候她。”雷嘯天自謙的説道。  

    喝!還有人用腳指頭擰人的。  

    和媽笑咪咪地幫他盛了一碗湯。“你家還有什麼人呀?”  

    “一個女兒。”他照實告知,不願日後有任何齟語發生。  

    “什麼,你結婚了?!”和媽一驚滑了手,整碗湯差點燙著他最重要的部位。  

    真可惜。搖搖頭的和風微嘆沒正中目標。  

    “我離婚了。”雷嘯天連忙起身自行到廚房拿了抹布擦拭湯汁。  

    “唉!離過婚的男人好像不太好,而且還有小孩……”和媽先前的熱絡明顯冷淡了些。  

    為人父母者有哪個不自私,總希望兒女能得到最好的,即使不怎麼長進,當人後母可是苦差事,要她如何捨得女兒去人家家裏受苦。  

    一反先前的舉動,和媽把菜呀肉的往自個兒女的碗裏放,那半空的金字塔她是看也不看一眼。  

    她反覆的行為反而讓自家兒女汗顏,哪有人一下子冷、一下子熱地對待客人,就算湊不成一對好歹認識一場,這種反應很傷人。  

    雷嘯天一回到原位目睹此情景只是淡然一笑,他的確不是什麼好對象,疼女兒的家長多少有點顧忌。  

    但是他並未受冷落,一杯可樂推到他面前。  

    當他發現是何人時,揚起的笑容沾上了眉眼,他連心都在微笑。  

    “笑什麼笑,你一天不笑會死呀!我是看你可憐才給你一杯可樂,你千萬別以為我喜歡你。”那抹笑真刺眼。  

    壞手,臭手,笨手,幹麼多事地日行一善,萬一他認為她對他有意思不是更糟糕。  

    “我瞭解,你並非喜歡我,你只是心軟而已。”一顆柔軟的心更叫人想要擁有。  

    “誰説我心軟了,反正喝不完也是浪費……你幹麼又笑了?真淫蕩。”氣死了,和風發誓以後絕不再做善事。  

    你本來就心軟嘛!這是和家人的心語,暗笑在心裏不敢説出口。  

    “和風,你在胡説些什麼,女孩子家別亂開口。”説話一點分寸都沒有。  

    “誰叫你要留他下來吃飯,你忘了他是開餐廳的,大魚大肉還怕沒得吃嗎?”她吐吐舌頭做了個“你多事”的表情。  

    “我哪知道他結過婚又有小孩,早知道就……”説不下去的和媽愧疚的一望座上客。  

    早知道就不要表現太熱絡,一副和人家很熟的模樣,一大早要丈夫上市場買魚買肉地忙個老半天,誰知是白忙一場。  

    小地方要找個人品好,又有經濟基礎的好男人不容易,而且他非常有禮地待他們一家都不錯,曉得她受傷還特意送禮,代被他革職的張經理登門道歉。  

    她絕不是貪他那二十萬的慰問金,雖然他們一家都愛錢,她是純粹瞧上他對女兒的那份心,可惜好男人總是遲到讓人捷足先登。  

    虧她還是三姑六婆會的連屆會長呢!早該去打聽打聽清楚,別等到一張熱臉貼上去才發覺是過期貨。  

    “和奶奶你別嘆氣嘛!我舅舅是結過婚沒錯,可是他很好又很照顧家人,絕對適合和風姊。”幫話的代價可能會有個惡舅媽,但她認了。  

    因為她是和風。  

    “你怎麼改口叫我和奶奶,我有那麼老嗎?”和媽擔憂地摸摸微皺的臉皮。  

    汪水仙不好意思的一笑。“我總不能和舅舅一樣輩份,那樣聽起來怪怪的。”  

    “奇怪了,你怎麼不叫我大姊和風阿姨,她和你舅舅是同輩。”哈!哈!沒踢到。  

    就知道她會使陰招,知姊莫若弟,十七年的相處早摸清她的壞習慣。  

    “呃!我……我叫慣了嘛!”她怕惡勢力。  

    通信兩年餘,慣性的稱謂哪改得過來,何況和風姊怕人叫老了她,真要改口會遭殺人滅口的。  

    一桌菜吃得差不多了,先消失的是一句話也沒説過的和爸,很少有人注意他的來去,等會兒在客廳泡茶看新聞,順便整理明天要料理的菜。  

    然後和雲説有事要上樓打電話,順手捉走了可樂離開飯廳,其實她是怕被留下來洗碗。  

    最後和起也走了,他的理由是要幫五嬸她兒子的外甥姑姑的鄰居溜狗,但他真正的去處是冰果室,找四果冰小妹聊天。  

    餐桌上只剩和媽、和風和雷嘯天,而和湧沒走的原因是因為汪水仙算是他的朋友,所以他留下來陪她。  

    不過,他還沒吃飽也是理由之一。  

    “奶奶就奶奶吧!要是我家老大早幾年嫁人,現在都不知道做了幾任的奶奶。”人家七姑小她兩歲,孫子都有三個了。  

    “媽!你別想孫子想瘋了,和起、和湧的小孩才叫你奶奶。”而她才不要生個孫子來討債。  

    像她每次不聽話的時候,媽都罵她討債鬼。  

    “對呀!媽,姊的小孩是叫你外婆。”但是她生得出來嗎?  

    和風食指一弓的扣扣和湧腦袋。“現在外婆的新定義是外面的老婆,懂不懂!”  

    “別打我了,本來就不聰明瞭,被你越打越笨。”真是的,她幹麼回來。  

    “那就把你打成白痴,省得不上不下卡在中間叫人看了生氣。”她又多打了幾下。  

    “救命呀!媽,你女兒要謀殺你兒子,你快把鐵鍋拿出來救駕。”和湧玩興一起地躲在母親身後裝模作樣。  

    無聊。“我吃飽了,你們慢慢閒嗑牙。”  

    一整晚被人瞧著不放誰都會不舒服,幸好她的胃不錯不受影響,照樣消化照樣運作,就算讓人當成一道好菜看也無所謂。  

    “等一下,你要去哪裏?”和風一起身,雷嘯天也跟著站起來。  

    “別告訴我你也要去散步。”他就不能饒了她嗎?  

    “既然你開口邀請我了,我就陪你走一段吧!”他強制的握住她的手一副體貼的模樣。  

    “我哪有開口……”就説遇到瘋子。“你要跟就跟,我就不信你能跟多久。”  

    她早晚有一天甩了他,管他是正桃花還是偏桃花,那隻死兔子説不定是騙她的。  

    雷嘯天温柔的回頭朝和媽一笑。“我陪小風去散步了,你們不用等門。”  

    不用等門是什麼意思,難道要在外面過夜?  

    當和媽想通了其中的含意時,兩人早走入夜色中,要追也追不回來,扭傷的腳哪走得動。  

    “小仙呀!你舅舅不會有問題吧?”她有點不放心將女兒交給一個離過婚的男人。  

    “什麼問題?”她聽不懂大人的話。  

    “是……呃!這個……他……有沒有……”哎呀!這種事她怎好問個孩子。  

    和湧在一旁大笑。“我媽是問你舅舅是不是變態,會不會在月圓之夜變成狼人。”  

    “你這孩子説得太直接,我是想離婚的男人八成有什麼毛病……”她説得含蓄,但新世代的小孩立刻了解她指的是哪方面。  

    “和奶奶你錯怪舅舅了,舅舅的身體很健康,絕對可以給和風姊幸福,舅舅會離婚是因為我舅媽太花心了,在外面亂交男朋友。”  

    “你舅媽?”  

    “對呀!而且當初她嫌我舅舅沒出息只會煮菜,所以一生完秋彤就離開了……啊!秋彤是舅舅的女兒,和我只差三個月。”  

    “什麼,他女兒都十五了?那他幾歲結婚的?”這年紀的女孩子最難帶了。  

    “好像十九還是二十吧!沒一年就離婚了。”無緣舅媽的長相她不清楚,沒什麼印象。  

    “不過呀!這幾年她常常來找舅舅要錢,我媽説她不是好女人,只會榨乾男人的精力和錢財。”  

    怎麼跟小孩子説這種事,真是羞人。“你舅舅很有錢嗎?”  

    “應該是吧!聽我媽説舅舅有上百間餐廳。”所以算是有錢人。  

    “上百間……餐廳”  

    好……好有錢哦!  

    和媽的驚訝,和湧的興奮,他們不是因為他有錢才決定賤賣和風,而是他養得起她,讓她不用辛辛苦苦的賺錢養家。  

    因此,  

    順便養養他們一家也不算什麼,都是自家人嘛!比一表三千里的關係還要親。  

    和家人很好養的,絕不挑食。  

    ※※※  

    “你説不用等門是什麼意思,我看起來很隨便嗎?你手指一勾就自動寬衣解帶。”  

    月光照射出地面兩道長影,半勾的月並不明亮,得靠一盞盞的路燈照明,馬路上的車聲不斷,東來西往熱鬧小鎮的夜。  

    儘管不能與大城市相提並論,但該有的購物中心、精品專店、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和網咖等一應俱全,只差沒有一間稍具規模的戲院。  

    這是融和都市和鄉村的小鎮,午夜十二點前是都市型態的生活,午夜過後才是鄉村的步調,車聲中交雜著蛙鳴聲,涼風中有老爺車的汽油味。  

    有人早睡,有人晚睡,有人徹夜不眠的過著燈紅酒綠的夜生活,也有人加班趕著出貨。  

    平凡的小鎮,平靜的小鎮,因為夜的來臨顯得安詳,但是一陣憤憤不平的吼聲干擾了它的作息,樹葉因風的顫動而搖擺不已。  

    不過低低的輕笑撫平了它的輕惱,鼾聲大作地反應出沙沙聲。  

    “寫小説的人想像力一向都這麼豐富嗎?先把每一個角色都定位成壞人。”即使是好人也帶著三分邪惡。  

    這是連看了她二十幾本小説的心得。  

    “寫小説礙著你呀!人心隔肚皮誰看得見,孟子所説的人性本善根本是一句屁話,誰的心裏沒住著魔鬼。”  

    人是因為環境和教養而改變,不然這世界若少了道德和法律的約束,相信再道貌岸然的道德家也會淪為雨夜摧花手。  

    人性本惡,是人教人不再為惡,但本性仍在,自制力不強的人還是會繼續行惡。  

    所以人人心中都存著魔鬼,端看受不受得了引誘而墮入魔道。  

    “挺深奧的一句話,那你的心裏住了幾個魔鬼?”他相信魔鬼存在的同時亦有善良的天使守護。  

    善與惡是分不開的。  

    深奧?是寫實,關於人性。“多著呢!數都數不清,隨便放一個出來都會嚇死你。”  

    和風故作張牙舞爪的姿態表示她很邪惡,要命就滾遠些別和魔鬼打交道。  

    “是呀!我好怕,怕你心裏的魔鬼沒我多。”雷嘯天裝作一表正經的模樣,指尖滑過她頸動脈像在測她的脈動好一舉劃破咽喉。  

    “無聊,你真的很無聊,月不圓星不亮散什麼步,簡直有病。”其實她罵的是自己。  

    有夠無聊。  

    他一笑地攬住她的肩不讓她掙開。“我喜歡陪著你的感覺,即使月不圓星不亮,這裏的燈足以照亮全世界。”  

    雷嘯天指著他的心,心口的那盞燈因她而明亮。  

    “你很奇怪吶!這麼多女人不去追幹麼來招惹我,我很好達陣嗎?”她還是想不通。  

    正桃花和偏桃花差到哪去?  

    人與人的磁場是如何結合,明明是兩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相遇月台上,很普通的現象呀!他們應該和許多來來去去的旅客一樣錯身而過才是。  

    可是他們卻做出走樣的演出,把兩條不同的線纏繞成一條線,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才不,你一看是那種寧死不屈型,臨死前還要拖著人家一起死才甘願。”他抓住她飛揚的發握在手心。  

    一針見血的瞭解讓和風很不舒服,她不喜歡被瞭解得太透徹,像是失去安全的屏障。“你真的要追我?”  

    她該不該接受呢?  

    挺彷徨的。  

    “我已經在追你了。”人追上了,心還在觀望。  

    和風沒有氣地斜睨他。“你不要告訴我那兩箱蘋果是你追求的第一個步驟。”  

    “不是,我是用來換食物的,免得有人説我是乞丐,天天來乞食。”她心裏想什麼他能猜到八成。  

    有顆温和的心讓他表裏不一,他一直知道自己要什麼,只是有時會衝過頭難免造成遺憾。  

    和前妻的婚姻是源自她有了身孕,為了讓孩子合法的出生,所以懵懂的心分不清是不是愛,以為他的未來已定了型。  

    他不是善談感情的男人,更不會花言巧語説些討人歡喜的話,二十歲以前的他甚至可以説是個木訥無趣的人,能有個人喜歡他自然是欣慰接受。  

    父母的早逝讓他很想有個家,他不想一直寄居在新婚的姊姊家中,雖然她和姊夫待他很好,可是他仍有外人的感覺。  

    婚姻的破裂加上生活上的歷練,他似乎忘了當初的渴望而將自己武裝起來。  

    為什麼會是和風?  

    説實在他心裏也沒有答案,就是感覺對了,若是錯過她,他將會一生不快樂,永遠得不到想要的東西。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我本來打算向你收錢,以你們餐廳的價目表來計價。”要不是怕媽反對,她早狠削他一筆。  

    若有其事的雷嘯天拿出一張信用卡。“小姐,請問你接不接受刷卡?”  

    “你……”和風先是一瞪,然後忍不住的笑出聲。“小姐不刷卡,我們只接受現金交易。”  

    “挺糟糕的,我忘了帶皮夾。”他做出兩手空空的動作逗她開懷大笑。  

    他喜歡她的笑聲,很真,不帶一絲虛假。  

    “少來了啦!你的信用卡從哪裏拿出來的?”她一筆一筆跟他記著。  

    “皮夾。”他一副懊惱的樣子。  

    “嗯哼!你要付現還是拿東西抵押?”她瞧上他那隻腕錶,老爸的生日快到了。  

    皮夾一收,雷嘯天輕摟她入懷。“用吻抵押吧!”  

    “不,我不接受……”嗯!還不賴,舌頭碰舌頭沒想像中的噁心。  

    很自然的化學反應,不能怪罪花好月圓,晚餐的燒酒雞讓人有了醉意。  

    而且容易衝動。  

    “今晚別回去了。”吻著她,他的身體想要她。  

    怔了一下,他的意思迅速消化在和風腦子裏,然後她很生氣地推開他。  

    “就知道你不懷好心,什麼叫不用等門,你該不會連保險套都準備好了吧?”差點上了他的當。  

    “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不介意和你生幾個。”他總覺得孩子太少很寂寞。  

    “自己去無性生殖吧!我才不要生小孩。”痛苦總是由女人來承受。  

    “好,不生,我去買一打保險套備著。”他低頭吻住她。  

    那一夜,她沒有回家。  

    至於去了哪裏。  

    只有他們自己知曉。  

    而和媽,  

    真的沒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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