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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本尊難為

    就此一月間,童真、王黼、蔡京、梁師成、暢戩等人,幾乎未曾活動,當得忍龜,且營造悔改氣氛。數賊更合力拿出十萬金以濟賑災貧,多少讓宋兩利覺得滿意。

    林靈素更因數賊造勢,身分地位恢復往昔般意氣風發,他並未驅走張虛白,且留在神霄金寶殿當助手。他則重現宮外神霄寶殿,傳道講經消災祈福的確出盡風頭,一時“神霄無敵,本尊萬歲”口號重漸旺熾,連宋兩利亦被抬出,沾光不少。至於通緝事誰還在乎,且無形中自動撤去。

    趙楷且得宋兩利手抄“火龍刀”秘本,日夜苦練,無暇顧得賊頭作怪,調查之事全交予蘇小鳳辦理,兩人默契配合,感情日深。

    原定於五月五日全國齋戒祈福消災盛會,卻因四月底即豪雨雷電不斷,京城漸漸積水,百姓已於數月前嘗及苦頭,便要林靈素提早作法驅雨,免得後患,林靈素欣然答應,畢竟有小神童助陣,豈怕它雨神猖狂。

    宋兩利已被告知降雨神,始將埋於神秘地底之靈寶陰陽鏡挖出。經過多日曆險,終知此鏡原是靈寶派鎮山寶鏡,遠從三國年代太極左仙公葛玄及其孫抱朴子葛洪即以此鏡煉得無數靈丹,傳言此鏡乃來自天上玉帝恩賜降臨人間(或可解釋飛碟某種動力元素聚集器),乃專為提煉仙丹所用,故十分厲害。

    宋兩利不知其煉丹功效,然其厲害效果卻十分滿意,且得好好保存它,免落於惡人之手,危害千萬年。

    他仔細品味此寶鏡,總覺摸撫一久,便生感覺,直若活物般,和心靈產生莫名感應,難道靈力附於其上?想神木千年化神,巨石萬年亦生靈,此神奇寶鏡應是充滿神靈之氣了。

    正欣賞中,忽覺有人迫近,宋兩利立即收鏡入胸。外頭豪雨不斷,誰會來此奇陣?

    感應神通攝去,竟然是通元衝妙先生張虛白。暗忖:“他來此作啥?”

    張虛白撐着紙油傘,快速掠來,及近石屋,拜禮説道:“敢問小神童在此麼?貧道張虛白求見。”

    宋兩利冷道:“進來吧!”聽得師父林靈素説他霸佔神霄金寶殿後,直覺應是敵人,且防之為妙。

    張虛白恭敬而入,將油傘置於牆角始再拜禮:“久仰小神童神通廣大,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接近不久已被攝搜,故對宋兩利靈力之強,感到佩服。

    宋兩利道:“你為馬屁而來?”

    張虛白道:“不敢不敢,在下句句實言。”

    宋兩利道:“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請回吧。”畢竟師父威嚴不容冒犯,怎可和其對手打交道。

    張虛白笑道:“咱志同道合,只是相見恨晚!”

    宋兩利冷道:“怎講?”

    張虛白抓出酒罈,笑道:“同好此道!”

    宋兩利終笑了:“你也靠酒練靈術?!”

    張虛白道:“只是皮毛,道行不及你深。”

    宋兩利呵呵笑起:“以酒練靈,我應是宗師;你常飲何酒?”

    張虛白道:“玉露兒,但此壇為燒刀子,該適合小神童口味吧。”伸手交出。

    宋兩利接過手,聞之甚香,道:“該不會下毒吧?”

    張虛白道:“不敢。”

    宋兩利暗道:“就算下毒也不管,自身有紫玉仙芝可解毒!”終品嚐一小口,味道絕佳。道:“你只為送酒而來?還是要我替你在師父面前説兩句好聽話?”瞧此人並不壞,幫他一下應無問題。

    張虛白道:“不,是貧道欲向小神童説壞話。”

    宋兩利呃地一聲,道:“我倒想聽聽是啥壞話。”

    張虛白道:“令師父根本未具法力!”

    宋兩利説道:“怎會?!”

    張虛白道:“千真萬確。”

    宋兩利喝道:“胡説八道,你分明同行相嫉,想拆散我等師徒交情麼!”

    張虛白道:“交情可以保留,但事實不容抹殺,他已做錯太多,不能再此混下去,否則必遭天譴。”

    宋兩利喝道:“拿出證據來!否則便是誣告。”

    張虛白道:“祈消雨災便是一例。”

    宋兩利喝道:“那是時間問題,你也搞了三數天,怎怪起我師父!”

    張虛白道:“你具通天之能,何不自行查證一番,在下只想説明,不想證明什麼,令師煽動皇上搞得萬歲山已是勞民傷財,他且以道法姦淫李師師,此即非我道中人行為,你可以不理,但請勿助紂為虐。”

    宋兩利怎肯相信心目中恩人之完美道行,竟會像對方所言,登時喝叫胡説八道,通靈大法攝向張虛白,怒道:“你想要詐麼?你是妖魔化身麼?”

    張虛白並未抵擋,任由他攝去,及近強功竄處。張虛白全身抽顫,青筋暴脹,此時只要宋兩利稍加動手,立即斃命,他卻從未抵抗,將性命交予敵對者手中,若説死諫,亦無不可。

    宋兩利強攝一陣,張虛白的確坦蕩無欺,實找不出虛假處,且對方已將性命棄之不顧,又怎忍再追尋不斷,終撤去攝腦大法。張虛白悶呃單跪地面,全身冷汗直冒。

    宋兩利冷喝:“你未説謊,卻也未必表示我師無法力,只是你被矇蔽而已。”

    張虛白道:“人可欺,天不可欺!小神童可自行查證,在下事情已了,就此告退。”拜禮便欲行去。

    宋兩利急道:“等等,你來此單純想告知此事?”

    張虛白道:“此才最重之事,以您靈力,怎可助紂為虐,此次祈消雨災成功,令師將如何翻天覆地?另造一座道家萬歲山亦有可能!”説完撐傘而去。

    宋兩利怔坐當場,如若一切皆若對方所言,那自己豈非被矇蔽兩年而不自知?他想攝向林靈素以求證實,然救命知遇之恩怎可無禮以對?可是回想往昔種種,似除了靈寶陰陽鏡之威力外,他的確未再顯現神蹟道法啊!

    宋兩利冥冥中自有感覺,然要他去證實,卻又掙扎難斷,畢竟他又怎忍受得了至高無上師父竟是膿包、騙子?然難道仍且自欺欺人一直縮頭下去?

    宋兩利陷入前所未有掙扎困境之中。

    祈消雨災醮壇已設立神霄寶殿外場。

    壇高三樓,除了林靈素主祭外,且安排神霄道士一百零八名,依層級高低分層而下。

    最高層乃林靈素獨自一人,道具靈符樣樣金光閃閃,第二層副祭師原以小神童主持,然他另有用處,被派往萬歲山神秘處,改由張虛白及靈真道長年瑞祥主持。張虛白一向隨遇而安,既受安排,只有聽令,他知豪雨是否能停,全靠宋兩利靈力,一干人根本難以控制,一切便交於天命。年瑞祥則唯命是從,盡心盡力。第三層則由神霄殿護持洪太極統領,一百零八名道士副祭,打從前次高俅強佔神霄寶殿,他強行出頭保衞以來,在弟兄心目中自有其身分地位,由他領導,名正言順,他且練得法術,足可派上用場。

    祭台前擺着無數豬羊祭品,一桌桌似無底線延伸無盡處,縱是豪雨,且見無數虔誠信眾,高舉油傘擋着祭品及香燭,莫要讓雨淋熄,縱有熄去,立即引燃。

    連續三日豪雨,地面已積水盈尺,若不退去,恐將再生災變。

    連一向閉門苦練“無上魔經”而全身長毛之橫豎道尼,此時亦備上鮮果素品祭拜,她且以巾蒙臉,免遭驚異,亦且希望災祭生效,放晴天空,一切恢復正常。對於宋兩利種種傳聞,她既好奇又開心,只緣一身茸毛,無法前去湊合,且等來日再説。

    午時陽氣最重,林靈素宣佈祭典開始,桃木劍挑得劍光閃影如龍飛,要的正是北斗天罡七星降妖伏魔大法。只見他誦得北斗經、金剛經、太上降妖伏魔經,右劍持七星訣,左手結北斗印、金剛指、天雷印,相互交換使用。復念降妖伏魔咒,七星斬龍咒,腳踩七星降妖步。喝喝念將起來。

    “七星連環步升,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驚,凶神遇劍逃無處,惡煞逢刀走不得,六丁六甲隨吾轉,天兵天將隨吾行,二八星宿隨吾至,奉得太上老君斬妖龍,急急如律令!”

    驟見林靈素大喝一聲,桃符化火,手下百零八人動作一致,喝得風雲變色,靈符化火,壯觀非常。林靈素一句“降妖除魔,怒斬妖龍!”手下跟着喊出,利劍猛往空中斬去,聲震山河,十里之外智能聞及。

    雨妖、神、人鬥法登時展開。

    遠處宋兩利卻一片茫然,在聽得張虛白一席話後,他已想證實市父到底是否具神通,如若真的只是虛晃幾招,日後且不能任他胡為,畢竟人可欺,又怎可欺神呢?此時除災正熾,若師父真有神通,總該給點感應,光靠吼聲,靈符火光,實是難以讓人信服。

    他仍不敢正面攝向林靈素,畢竟師恩浩瀚怎可無禮以對?但卻被動等候,希望師父能感應過來,給他一點信心。靈寶陰陽鏡早準備妥,知道雲層深厚,乃天象變化,和妖龍盤天吐水無關,得往東天較薄處轟去,時辰一久,當能顯出效果。

    然林靈素已喊得數十遍,仍無感應過來,宋兩利漸覺失望,似乎將證實師父一切只是虛晃幾招,然在極稀希望中,他仍所扮着。

    林靈素的確喊得口乾舌燥,怎宋兩利仍未轟出一記?難道寶鏡已失,抑或失效或打盹?

    眼看法事已過半時辰,法師已疲累不説,廣庭羣眾更是開始鼓譟,有人開始竊竊私語表示本尊已過氣,靈力不再,急得林靈素闇跳腳,恨不得大罵出口,卻礙於身分不得當庭口出穢言。

    情急中,原是躲在神霄寶殿之童貫、王黼、蔡京、梁師成等朝廷奸官惡宦,已感覺出若林靈素神話破滅之嚴重性,終淋雨而出,步向壇前,虔誠祭拜。一致喊着:“本尊萬歲,神霄無敵”以穩住場面信心。眾人雖對其並無好感,然以其尊高身分皆肯拋頭淋雨,想來或許本尊確有過人之處,便再等一陣試試,現場氣氛稍稍穩住。然再耍半刻鐘,連洪太極等法師亦開始疑惑所學法術是否正確,否則怎越軌妖龍豪雨越猛?唯那小神童卻不見,實讓羣道怔忡不安。

    張虛白暗自竊喜,看來宋兩利已受影響,未及時配合行動,林靈素神話亦將破滅。

    主持年瑞祥總覽林師父用咒施法不甚正確,如那七星咒應先踩七星步再念咒,他卻先咒再步,是否因此而靈力降低且不得而知。

    張虛白深知,大凡-除此強勁天然雨災,得具類似極樂聖王那種呼風喚雨之能,以及另有寶物外,一般得請冥界弟兄力量助陣之外,仍需瞭解天地五行、陰陽雲霧水氣變化,如諸葛孔明借東風之類專精天象功力,方能破此豪雨之災。林靈素除了背記大堆經文密咒,根本不解其他重要因素,怎能除得如此浩劫之災呢?

    林靈素果然燒盡符-仍無效用,惱得破口大罵:“這小子難道要拆我台!”幸得雨勢甚巨,除了神壇附近自家道士及文武百官等稍稍聽及外,並未傳開。

    童貫聞言暗楞,莫非又是宋兩利作怪?未及得思考,林靈素忽而大喝:“妖能在東天,待本尊前去收斬!”哪顧得再作法,抓得桃木劍奔落地面,快步追向東方,正是萬歲山處,且親自找宋兩利算帳。

    羣眾不禁疑惑,高強道士皆高來高去,如此步行奔走之勢當真能斬得了妖龍麼?

    童貫見羣眾浮動,立即掠向主壇,大喝説道:“先生龍行虎步,引帶無數天兵天將前去殺妖龍,三刻一過,立即見效!”

    羣眾半信半疑,然許多丐幫弟子甚至幫主胡天地亦混雜其中,見機會來到,立即起鬨,有人喝喊:“閹官當道、天災人禍!”猛抓蔬果砸去,一時天空咻咻亂射,砸得童貫雙手劈打不斷,一不小心,則滿臉滿身殘渣,氣得他怒吼叛黨在此,立即抓起來。守衞只不過數百兵,怎能抵擋千萬羣眾,稍稍作勢迎去,卻只敷衍罷了。

    童貫見勢不對,趕忙跳回地面,招着王黼、蔡京等人,急道:“快走,叛黨已起!”眾奸賊溜得既快又急。

    丐幫弟兄並不想拆台,畢竟祈雨成功,功德無量,否則受害仍是百姓,隨又喊着:“神霄無敵,本尊萬歲”為神霄派弟子加油打氣,場面方始稍稍穩定。

    有人喚及讓張虛白主祭,張虛白卻不吭聲,畢竟如此砸人生疼巨雨,非他所能收拾,何況此壇乃催毀林靈素神話,不能上。

    主持年瑞祥顧及神霄派顏面,終登主祭壇,説道:“本尊已前去東天斬妖龍,諸位何不等及兩刻,自能收效,此時應虔心祭拜,莫慌了方寸為是。”心靈喊話奏效,羣眾情緒稍稍平息。目光全移往東天,祈見妖龍被斬。

    林靈素終追至萬歲山之潛龍峯,宋兩利正在涼亭悶坐。他已感應師父乃淋雨奔行而來,足證根本不懂靈通之術,一切希望似乎幻滅,想來實是感傷,自己竟然跟得他招搖撞騙多年,實是罪過。

    林靈素忽見宋兩利,怒火再起,喝道:“你在打盹麼!不知為師冒淋大雨拚死拚活,你卻盹在此風涼!”

    宋兩利茫然以對:“師父只要感應過來,弟子自會處理,何需淋雨而至……”

    林靈素怒道:“降妖伏龍已耗去全勁,哪還時間和你感應!不是説妥見光即轟,還耍了性子?”林靈素一劍敲其腦袋:“醒醒吧!老是胡搞,想毀我威名不成!寶鏡拿來!”伸手即搶。丟下木劍,往寶鏡背後八卦怪紋摸丟,想發出強光以轟天。

    宋兩利摸撫被敲疼腦袋,感觸良多,師父説是心疼、照顧,看來全是為了私利,方才追來那張臉,盡是充滿怒責,難道稍稍打盹亦且要受此懲罰麼?以前一直配合而不曾稍稍拂逆,並未覺得,此時終見其另一面目。

    林靈素按得一陣,並未發動功效,不禁心慌,急喝:“快解開機關,時間不多!”

    宋兩利道:“且用感應即可……”

    林靈素喝道:“此時哪還時間感應,快解!”

    宋兩利道:“弟子也忘了……”

    林靈素登時嗔怒:“你想拆我的台!”寶鏡再敲宋腦袋,疼得宋兩利悶牙直咬,還是不吭聲。

    林靈素更怒:“你吃錯藥不成,連為師命令也想違抗?信不信我眨了你,讓你一輩子當乞丐道士!”

    宋兩利道:“師父您不是説要照顧弟子一輩子?”

    林靈素怒道:“不聽話,養你不如養狗!還不快替我解開寶鏡,沒見着全京城都在看神霄派表演,你想讓那些弟兄抬不起頭,讓全天下百姓受災害麼!”

    宋兩利心神一凜,不錯,遠處不斷傳來弟兄沙啞叫喊聲,他們正等待奇蹟出現,百姓更是喊破連天,更希望豪雨終止,似乎不該因師父關係而棄之不顧。道:“以師父第一靈功,難道收拾不了妖龍?”

    林靈素喝道:“什麼妖龍?全是騙人玩意,如此豪雨天下誰能治得?別再嘔氣!快快聽為師所言,把寶鏡功能恢復,轟開烏雲。”

    宋兩利接過寶鏡,暗自一嘆,已撥着八卦秘紋,道:“師父此次作法成功,可得賞弟子一座萬歲山?”

    林靈素聞言登時哈哈暢笑:“原來你為此嘔氣?真是!別説是一座,就是百座千座,為師亦可弄來予你!放心,只要配合童公公他們,啥東西弄不到,就連天仙美女都能替你弄來,讓你過得人間妙境生活。”

    宋兩利道:“可是童貫等人全是奸賊……”

    林靈素道:“哪什麼奸什麼賊?全是敵對者亂放謠言,童將軍南征北討戰功無限,大宋安危全靠他撐着,你莫要聽信謠言,快快作法方是,咱神霄派全靠此鏡撐起來,莫要忘本才好!”

    宋兩利聞及此已完全失望,師父果然如張虛白所言,只知享權欲,根本毫無修德之心,不禁暗暗輕嘆,一切錯得離譜,偏偏他又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又怎忍心拆穿敵對?

    以後避着他便是了。道:“師父回去吧,弟子作法便是!”

    林靈素登見欣喜:“對,這才聽話,快轟快轟!”

    宋兩利調整寶鏡紋路按鈕,猝見強光暴閃,直轟東天,烏雲為之翻騰,實若妖龍潛伏騰滾,瞧得遠處羣眾一陣雀躍歡呼。

    林靈素見狀大喜,急道:“阿利別再出狀況,為師必定替你造一座萬歲山,我且回去作法,否則功勞將被張虛白搶去,枉我冒雨努力收妖!”登行大禮:“拜託拜託!”

    立即狂奔退去。

    宋兩利暗歎,實是搶功之徒。懶得再説,相準翻騰雲層,再次強光打去,閃動處,更若羣龍亂卷,烏雲暴飛,範圍越散越廣。

    羣眾瞧得神蹟,無數人落地跪拜,直喊老天有眼,以至於轉換為神霄無敵,本尊萬歲,聲震天地,氣勢不凡。

    張虛白頓覺失望,宋兩利仍難逃恩情束縛,終究幫得此忙。看來全是天意了。然瞧及雲層變化,終仍佩服宋兩利藴含力量之強勁。

    林靈素甚快趕來,年瑞祥立即退位。林靈素登上主祭壇,高聲呼喝:“妖龍被斬受重傷,此乃困獸之爭,遲早斃命死去,豪雨可解!”台下一陣狂呼本尊萬歲,喊得林靈素備感虛榮,乾脆發掌打得頂篷翻飛,冒雨狂喊降妖伏魔咒,台下弟子跟着喝吼,現場陷入瘋狂之中。

    寶鏡威力果然暴猛無比,打得東天雲層騰滾,範圍漸散漸廣,及至後來,天空終見白洞,烏雲不斷往其湧竄,似若被吸入般立即不見。白洞愈來愈巨,烏雲愈卷愈廣,終卷至廣場頂空,似產生對流作用,狂風嘯起,連同烏雲滾處,確若妖龍亂舞,掃得羣眾傘飛衣掠,乾脆置之不理,同自瘋狂融入奇蹟幻象中,那感覺確若奇龍掠天,險暢無限。

    足足肆虐一時辰,天空烏雲方弱,暴雨不再,漸漸放晴。

    林靈素始又將羣眾情緒拉回神霄本尊身上,連串“本尊萬歲”喝喊不絕於耳,林靈素氣勢已達沖天之境。

    童貫、王黼、蔡京等人終能鬆口氣,總算仍保住林靈素招牌,一切自在計劃安排進行中,忒也快哉。

    祭壇醮典直至黃昏方自散去。

    宋兩利孤坐那被陰陽老怪毀去而重整之鏡樓。

    所有奇形異狀寶鏡已掛滿牆面。

    他若非想隱藏手中靈寶陰陽鏡,自無心情前往此樓。然既已來此,卻無心情再移往它處,這一孤坐即已整下午,腦門顯得空虛。

    他靠在左牆席地而坐,瞧着對面百鏡幻出自己影子,到底何者方是真實,何者卻是虛偽?

    一直受自己感恩、尊敬的師父,竟然會是虛偽假道士?那世間還有多少是真實者?

    他望着鏡中人,本尊分身相互跳接,原來人竟可千變萬化,真實之外表亦可化成虛偽之幻象,瞧久了、幻久後,終將分不清孰真孰假麼?

    林靈素突然轉變,讓他頓失依靠,畢竟兩年來,一直以神霄小神童自豪,母親遠在天邊照顧不了,阿姨東跳西鑽,哪像親人,唯一像家者即神霄寶殿,然似乎它將毀去而無法再容身。

    迷憫中,張虛白終已找來,見及宋兩利落寞,方才以為對方變節,看來應是受恩情之累。道:“你覺得失望、空虛?”

    宋兩利未作答,畢竟感應能力仍強,自知他之到來。

    張虛白道:“人生便是酸甜苦辣,修的亦是七情六慾,堪破情關,方能無掛礙。”

    宋兩利道:“我只是在想,為何一個人可以自我催眠得連自身毫無法術都不自知,而以為自己是大神仙?”他感應出林靈素正是如此。

    張虛白道:“也許環境所造成,任誰處於道家第一把交椅,怎肯相信自己一點法術皆不懂。”

    宋兩利但覺可能如此吧,暗忖‘人’似比‘神’更奇異變幻莫測。

    張虛白道:“至少你已踏出自欺欺人第一步,往後自能順暢些。”

    宋兩利默然不語,實不知如何順暢。

    張虛白道:“你師父又在嫖妓了。”

    宋兩利稍愣,但隨即裝做不在乎,畢竟第一次進京即在妓院尋得師父,已見怪不怪。

    張虛白道:“他嫖的是李師師!”

    宋兩利猝被捅刀,詫道:“是她?!”嫖別人尚可見諒,連皇上禁臠他也敢動,那豈非騎到趙佶頭上,目空一切?

    張虛白道:“他一向把李師師召至飛瀑洞中玩弄。”

    宋兩利曾幹過此事,原以為林靈素只是作作法,吃吃豆腐,怎知竟然犯了淫戒?!

    “李師師怎會從他?”

    張虛白道:“正法難學,妖法卻易,攝個魂、耍個咒,有何難處?”

    宋兩利不自覺腦門往飛瀑洞中攝去,果然發現林靈素和李師師正在飲酒暢樂,完全瞧不出她受及催眠之態,倒是林靈素每每提及今日法會,乃他天神金身顯靈,自能破除一切災厄,李師師竟是他前世妻,故請來一併享受成果。

    宋兩利不禁嗯心,怎啥話皆説得出來。道:“我看那李師師亦是願打願挨,怪不了誰。”

    張虛白道:“她確實無知且認命,只是其背後擁有兩大勢力,浪子燕青已和她有所感情,皇上又把她當禁臠,林靈素如此,遲早會出問題。”

    宋兩利腦門一閃,忽感應俊挺短髭壯漢潛入萬歲山,目光一亮:“問題來了!浪子燕青已找上門。”

    張虛白詫道:“這麼巧?”

    宋兩利道:“不是巧,而是浪子燕青已苦等多日,他想逮趙佶,只不過變成我師父罷了。”

    張虛白道:“你不救他?”

    宋兩利陷入掙扎,道:“如此胡搞,總得教訓,不過還是通知他吧!”腦門攝力猛閃,喝道:“師父,浪子燕青已至,還不快溜!”

    林靈素頓有感應,詫楞道:“浪子燕青是誰?!”

    和李師師隔着酒桌,突來中邪般喊叫,李師師自是怔詫:“上次大師不是幫妾身算過命,妾身已説他是友人啊,您忘了?”

    林靈素忽憶及,暢笑道:“怎忘了,只是提醒你,有人説他要殺本尊!”

    李師師嬌笑道:“不會吧,他素疼師師,且不知您我交往,大師儘管放心便是。”

    林靈素登有所覺,以為是宋兩利搞鬼,冷道:“小神童不準干擾為師,知道沒!否則禁閉半日!”

    宋兩利冷冷一哼,若在往昔,必定龜縮,然在得知師父乃大騙徒,且又私德敗壞後,又怎甘心聽他,冷道:“警告不聽,吃虧在眼前!”立即斬掉靈通,不再理他。

    張虛白道:“看來你已成長,在下告辭了。”拜禮而去,淡笑不斷。

    宋兩利並未阻止,畢竟和他不熟,且此涉及神霄派內秘事,如何決斷,不宜向外人公開。待張虛白走後,他且好奇師父將如何發展,又自運起神通,偷偷感應過去。

    林靈素並未察覺,只是譴責不斷:“這小子愈來愈混,竟敢管起本尊事。”

    李師師笑道:“是小神童麼?他頂神奇,似能知過去未來。”

    林靈素爽聲笑道:“本尊是他師父,當然比他強,今日怒斬妖龍替天行道即是一例!”

    李師師嬌笑道:“妾身謝過大師,若非您,汴京城又得淹大水,可苦了一些可憐人,”

    舉起酒杯,笑得更嬌:“妾身便以此酒敬您了。”林靈素大喜,立即舉杯相迎,各自一飲而盡。

    林靈素習慣將催情藥置入美酒,李師師怎如被動手腳,然在兩次交媾下,總覺對方乃是以大師身分在解自己前世債,終仍當成恩客照顧,恭敬問聲:“大師是否要替妾身解孽債了?”

    林靈素邪聲自笑:“是的,早解早超脱!”李師師果然深信不疑,立即寬衣解帶,露出冶豔裸體,那秀中帶豔悶之勁,的確扣人心絃,林靈素一股慾火直衝下體,已難忍難熬,李師師卻行來,暈帶醉意地説:“別把衣服弄髒了……”便自替林靈素寬衣解帶。

    林靈素立即移往牀邊,任她解去,那活動間酥胸嫩顫,妙處隱現,廝磨時體香誘人,絕代尤物散發那股雌性般逗情異香,終惹得林靈素按捺不住,一聲邪笑:“咱前世可是浪蕩夫妻了!”已將李師師壓倒牀上,哪顧得調情弄意,霸王硬上弓即抓即催,李師師原已服下春藥,終難忍慾火焚身,便自翻雲覆雨,滿腦子幻想前世恩愛夫妻,愛得欲死欲仙,幾達忘我之界。

    然就在緊急時刻,浪子燕青猝地潛撞入洞,見及此景,醋意中燒,怒喝:“淫色昏君,納命來!”一掌劈倒趴在李師師身上野男人。

    林靈素登時悶呃,口吐鮮血,滾落牀下,一臉詫駭:“你是誰,敢犯我神霄本尊大帝?!”

    浪子燕青猝見對方並非徽宗趙佶,忙道:“怎是你這老妖道?!”

    林靈素怒斥:“可知我是誰……”

    浪子燕青怒道:“管你是誰,先宰了你再説!”一掌便要殺去。

    李師師雖醉,心頭尤醒,急攔過來:“青郎別怒,它是妾身前世夫,正為妾身解運啊!”

    浪子燕青喝道:“你相信這妖道鬼話?!”

    李師師道:“他便是今日斬妖龍之神霄本尊大帝君!”

    浪子燕青對今日神蹟乃親眼所見,不得不信,可是又偏不信此人有此功力。

    林靈素登時挺身,喝道:“你若再不走,本尊便攝你魂魄!”待要念咒,浪子燕青豈肯讓他得逞,欺前一掌打去,喝道:“攝你老龜魂!”

    林靈素登時倒地急叫:“小神童快救我啊……”

    浪子燕青登又一掌劈昏他,免得喊來大宋軍。

    李師師急急下跪:“青郎,莫要對大師無禮……”

    燕青瞪眼:“瞧你,説是貞潔,見着男人即上牀!”

    李師師悲泣道:“不要懷疑我的感情,那只是前世欠的孽債,還清後,你我便能平平順順,長相廝守……”

    燕青截口道:“我寧可你欠此債,一輩子莫要還!”

    李師師掩面而泣:“青郎,不要逼我,我出身為妓已夠可憐了……”終伏牀悲泣。

    燕青不忍,道:“好好好!不説,快穿衣服,此處不能久留!”

    李師師道:“可是我已服下藥酒……”

    燕青道:“回去再説!”

    李師師道:“此處有秘道。……”她穿上衣裙,披得外袍,茫晃中便要帶路。

    燕青一手扶她,一手抄起道袍,往林靈素裏去,如提粽般抓住扛肩頭,便欲退去。

    李師師怔道:“你要逮他?!”

    浪子燕青道:“他不是神力無限,且證明給我看!”

    李師師急道:“好麼?”

    浪子燕青道:“先走人再説!”見李師師亦無法走遠,立即抄其纖腰,飛奔而去。

    李師師唯仍識得秘道,指示之後已昏厥,燕背得以迅速潛入洞中逃去。

    宋兩利自知經過,卻未出面制止,一來心情低落,二來亦該讓林靈素受點懲罰,不但嫖妓,通知他仍不理,再則浪子燕青並無殺人之意,何不藉他之手教訓?

    然如若林靈素當真危險,是否要出手救助呢?宋兩利陷入掙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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