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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節

    兩人從系裏出來,換成宇文忠開車,逛校園,最後把車開到語言學校那邊,在樓前停了車,帶雲珠進去轉了轉。

    她對C大的印象還不錯:“學校還是挺大的,教學設備也挺好,就是城市——荒涼了點。”

    他乾脆開車把她帶到mall(購物中心)裏去逛,終於讓她改變了看法:“哇,好多名牌店啊!我們B市都沒這麼多呢。”

    但這一招也有副作用,就是差點把他看破產了,因為雲珠對那些衣服啊首飾啊包啊鞋啊什麼的,都很感興趣:

    “哇,這個包真好看!”

    “快看這雙鞋,減價百分之七十,真是太合算了!”

    “這裏還有施華洛世奇(Swarovski)啊!聽説連北京上海都沒有呢。”

    “哇!這裏的化妝品怎麼這麼便宜?看,這個牌子的洗面奶,才二十五美刀啊?國內都賣到好幾百人刀了!”

    對她的所有驚歎,他都只禮節性地“嗯嗯”兩聲,不敢附和,更不敢主動提議“我給你買吧”,因為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而云珠看得上的名牌無限。

    好在雲珠也是個乖孩子,他不主動説買,她也不提買的事,看一通就算了。

    最後兩人空着手從mall裏出來了。

    但他很難受,心想要是我有大把的錢該多好,就不用這麼裝聾作啞了,她説什麼好看,我就給她買什麼,讓她高高興興進去,高高興興出來。

    他決定這個週末就跟餐館的老闆談談,要求週末做全天,他知道這樣就會把另一個送餐的人擠走,那人叫老張,五十多歲了,腿腳不太靈便,視力又不大好,只能做白天,不能做晚上,白天也跑得比較慢,老闆已經有炒掉老張的意思。

    如果他去向老闆要求週末做兩個全天,老闆肯定會炒掉老張,讓他做全天,那樣他每個週末可以多拿一百多塊錢。

    他對雲珠説到這個打算,她很贊成:“能做全天怎麼不做全天呢?難道怕錢多了咬手?”

    “但是如果我做全天,老闆就會把老張炒掉。”

    “那又怎麼樣呢?”

    “主要覺得老張挺可憐的——”

    “那有什麼辦法?生活就是競爭,適者生存,能者成功,他能力不行,競爭不過你,就只有自認倒黴,甘拜下風。”

    “我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就是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如果你在什麼方面競爭不過他,我相信他不會讓着你。”

    他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麼方面競爭不過老張的,所以也沒辦法想象出老張對他當仁不讓的場面。

    那天他和雲珠還去華人超市買了些菜,準備做頓豐盛的大餐犒勞Grace。以前他總是吃她做的飯,用買菜買米洗碗來抵消。現在雲珠來了,就算他搶着買菜買米洗碗,也不能多補償Grace什麼,怎麼好意思讓她多侍候一個人呢?

    他問雲珠:“你會不會做飯?”

    “我不會,我家的飯都是我媽做的。”

    “那怎麼辦?我也不會做飯,總不能兩個人都坐着等Grace做飯我們吃吧?”

    “我們學着做吧。”

    “只好這樣了。”

    他開始回憶平時吃的菜是什麼樣的,以便決定什麼菜應該切成什麼樣。

    雲珠也積極想辦法:“西芹應該切成長條條吧?我看我媽就是切長條條的。”

    兩人正在廚房手忙腳亂瞎搞一氣,Grace回來了,看見他們的成果就哈哈大笑:“哈哈,你們兩個,從來沒做過飯吧?”

    兩個人都挺尷尬。

    “放下,放下,還是我來吧。”

    Grace上樓去換了衣服,下樓來到廚房,繫上圍裙,開始做飯。

    他和雲珠都站旁邊觀摩。

    Grace説:“你們不用站這裏學,以後還是我做飯吧,我八小時工作制,下了班就沒什麼事了,你們都是讀書人,八小時內外都有事幹,哪裏有時間做飯?這幾天你們是放假,等你們一開學,都忙得影子都見不着了,我要是等你們做飯吃,肯定餓癟了。你們倆就別操心做飯的事了,負責洗碗就行了。”

    晚上,他掏出當天買的TT(避孕套),舉到雲珠眼前:“看,這是什麼?”

    “你什麼時候買的?怎麼我一點也不知道?”

    “讓你知道還算本事?”

    那天晚上,他們在美國的土地上做了第一場愛。

    但經過了半年的視頻做愛,現在這樣面對面地動真格反而不習慣了。考慮到Grace的房間離得不遠,兩個人行動都很小心,像演默片一樣。

    開學之後,交通工具成了問題,雲珠的課都在白天,上到下午三點就結束了,而他除了上課還要做實驗,下班時間沒個準稿子,經常會搞到半夜三更。

    經過商量,決定還是他開車,早上他和雲珠一起去學校,下午如果他有空,就開車送她回家,吃了晚飯再去學校做實驗。如果他下午沒空的話,她就先把車開回去,等他半夜三更做完實驗了,她再到學校來接他。

    這樣接啊送的沒幾天,雲珠就對他説:“以後你不用送我了,免得你來來回回跑好幾趟。”

    他以為她決定自己去坐公車,感動地説:“還是我送吧,坐公車要走那麼遠——”

    “我才不坐公車呢。”

    “那你下午怎麼回家?”

    “我同學可以送我。”

    “你同學?有車?”

    “當然有啊!我們班好些中國人,都有車,有幾個就住在我們這個方向,我可以坐他們的順風車回家。”

    他這個人最怕求人,所以也不願意她去求人:“算了,我們還是坐自己的車吧,無非就是多跑幾趟,總比求人強。”

    “求什麼人啊?”

    “你要搭別人便車回家,不求人行嗎?”

    “這有什麼好求人的?順路的事——”

    “那好吧,如果哪天沒便車搭,你就打電話告訴我,我開車送你回家。”

    “行。”

    雲珠和Grace處得很好,晚上多半是兩個女人在一起聊天,他要麼在學校做實驗,要麼就在樓上做學問。週末也是兩個女人一起出去逛街,他去實驗室幹活。

    他從來沒見雲珠在家學習過,便提醒説:“你上語言學校,是為了考託福GRE的,要不要找幾本這方面的書來看?”

    “你幫我找吧。”

    他去找了幾本託福GRE備考的書來,讓她有空了就做做裏面的題。但他每次回來都看見她在上網,或者在跟Grace聊天,有時還穿上自己或者Grace的衣服,一套套對着鏡子拍了照,拿到網上去“奔”。

    他問:“你做了託福題了嗎?”

    “沒有。”

    “怎麼不做呢?”

    “太難了,我還沒達到那個程度,以後再做吧。”

    “那就把英語學習抓緊點。”

    “我還抓得不緊?我每節課都去上了——”

    他一聽就笑了:“難道還有人不是每節課都去上?”

    “當然有啊,我們班好多人都不去上課的。”

    “真的?那他們花幾千塊錢交學費幹嘛?”

    “人家只是要個錄取通知好辦簽證,哪裏是真的來讀書的?”

    他有點驚訝:“你們班學習風氣——這麼不好?要不要——換個班?”

    “換什麼呀,都是一樣的,上語言學校的人,沒幾個是為了考託福GRE的,要真想考那個,也用不着到這裏來上語言學校,在國內上新東方就行了。要説應考,肯定是新東方厲害,這裏的老師懂什麼應考?我們班就我一個是土老帽,借錢拉賬來讀什麼語言學校,其他人都是大款的子女,爹媽賺了太多的錢,沒處花了,讓子女拿着到美國來打水漂。”

    “你可不能學那些人,你得好好學英語,爭取儘快把托福考過,在美國讀學位。我們——家裏都不是大款,我們沒那些錢打水漂的。”

    “我知道。”

    但他發現雲珠的英語不是一般的差,如果讓她説幾句英語,聽上去還像模像樣的,貌似比他的英語還好。但一説到語法啊,詞彙啊,那就差老鼻子了。

    他很着急,這樣下去,得讀多少學期的語言學校啊?一學期五千多,一年就是一萬多,他省吃儉用外加週末打工,剛好夠她的學費和兩個人的生活費,如果她要買點什麼名牌,或者兩邊家裏出一點事,他就慘了。

    但他不敢逼她逼得太狠,知道英語這事也不是逼就逼得出來的,學語言需要時間,尤其是詞彙,不日積月累,就是到不了那個數量級。

    他對Grace説到自己的擔心:“雲珠太貪玩了,在家從來不摸書,你以後別陪她玩了。”

    “她跑來找我玩,難道我把她轟出去?”

    “你就説你——有事。”

    她呵呵笑起來:“你拿她沒辦法了,就讓我做惡人?我告訴你,如果她不想學習,我陪不陪她玩,她都不會學習的。”

    “那怎麼辦?總不能讀一輩子語言學校吧?”

    “你放心,她不會讀一輩子語言學校的。她根本沒讀學位的打算,這個語言學校頂多念個一學期兩學期,肯定就不會再念了。”

    “又不讀學位,又不念語言學校,那她幹嘛呢?”

    “跟你結婚生子做家庭主婦囉。”

    他仔細想想,覺得那倒也不壞,也就不為雲珠的不學習擔心了。

    有一天,雲珠對他説:“明天週末了,我跟Grace去酒吧玩,行不行?”

    “去那幹什麼?融入美國黑社會?”

    “又老土了吧?我們去的是高級酒吧,不是黑社會打架鬧事的那種酒吧。”

    他跑去向Grace求證:“雲珠説你要帶她去酒吧?”

    “不是我要帶她去,是她要我帶她去,説了很多次了,我只好叫她去問你。”

    “你都答應她了,還問我幹什麼?”

    “我也沒全答應,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帶她去。”

    他咕嚕道:“她又不是小孩子,我有什麼權利不同意?”

    “你要不放心,就跟我們一起去囉。”

    雲珠馬上提要求:“你跟我們一起去可以,但你不要説是我的BF(男友),我們要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他很不開心:“為什麼?”

    “單身女生在酒吧才會有人幫忙買酒啊,帶個男朋友,還有誰給你買酒?”

    “我給你買不行嗎?”

    “那多虧本啊!自己掏錢買酒喝,誰還跑那裏去?明知道那裏的酒比外面貴十倍。”

    “那我還是不去吧,不然我還得給別的女生買酒。”

    雲珠立即嚷起來:“不許你給別的女生買酒!”

    “那你怎麼允許別的男人給你買酒呢?”

    “我——我那是賺了,你給別的女生買酒就是——賠了。”

    “那我就一個人在那裏傻坐?”

    “你又不是女生,你一個人在那裏傻坐怕什麼?”

    “我總得給自己買杯酒吧?如果我空坐那裏,人家不把我趕出去了?”

    “我不要你去了,你就呆家裏,我和Grace姐姐去。”

    他想到有Grace在旁邊,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就答應了:“你們去吧,我不去了,我要做實驗。Grace,我就把她交給你了,你幫我——盯着點。”

    Grace笑着擺手:“她一個大活人,我盯得住?到時候我自己都喝得人事不省了,哪裏還顧得上她?”

    “如果你們兩個都喝醉了,誰來開車?”

    雲珠説:“她嚇唬你的,我們不會喝醉的,只是去開開眼界。”

    Grace説:“你怕我們喝醉了不能開車,那你做我們的司機吧,送我們去,接我們回來,如果你要呆那裏等我們,也行。”

    他怕她們真的喝醉了被人佔便宜,或者開車出事,便説:“我跟你們去吧。”

    Grace説:“行,不過你得打扮一下,那酒吧檔次不低的,你穿沃爾瑪的衣服可不行。”

    他又退縮了:“我只有沃爾瑪的衣服,要麼就是國內地攤上買的衣服,要是你們覺得我不夠檔次,那我還是不去了吧。”

    Grace説:“沒關係,我可以把我husband(丈夫)的衣服借給你穿——”

    她打開掛衣間,指着一排男人的衣服讓他挑。

    雲珠當仁不讓幫他挑了一件襯衣和一套西服,還有一條領帶。

    他不肯穿:“這多——拘束啊,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Grace説:“你不去?她被人拐走了我可不負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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