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下午的假都請好了,而與這個學生私下溝通的管道我看是無法進行了(但我還是不放棄,又寫了新的一封email給學生,請他給我家長的聯絡方式,但目前為止我都沒有收到回信),我決定請蓋亞出版社幫我聯繫印刻出版社,我想今天下午就可以來談「正式的異議申訴管道」。我的好奇點有很多,希望可以得到釐清。
下午就這麼跟印刻出版社的老闆初安民先生見面了。
儘管一開始氣氛不是很愉快(我不斷在確認事件發生的順序:何時發現抄襲、何時印刷出1500本得獎的作品合輯、五位評審是否真的有比對過),我跟蓋亞出版社的老闆也堅持了很久,我甚至開口質疑:「如果今天我是張大春,我是駱以軍,是不是我第一次打電話去詢問,你們的反應會不一樣?」可見大家都快抓狂了。
但總算有讓任何人都該滿意的結果——印刻出版社近日將請同樣的評審羣:朱天心、宇文正、季季、蔡素芬、蘇偉貞,再召開一次評審會議。
初安民先生説,這些評審在爆發抄襲疑雲時,都已經比對過兩篇小説,覺得非常OK沒有問題,但因為我提出異議,他很有誠意再召開一次評審會議,而我也可以參加,當面聽聽評審的專業意見。
我也提醒初先生,希望學生也在應邀之列,不然只有我到,他無法反駁,這樣豈不是又變成:「九把刀欺負中學生」了呢?
總之謝謝初先生。希望你別介意我為了把事情説清楚寫了一大堆東西在網絡上因為我不想大家只接受報紙上那一套。如果我有説錯的地方,歡迎你指出來,我們一起把事情調整往更對的方向。
另一方面,我想大家一定很好奇,到底該篇我覺得有問題的小説,到底長什麼樣子,會讓我如此生氣覺得受到侵犯呢?我有那麼無聊,無端端盯着一篇小説,為了爭取我所謂的創作正義,搞到大家都要上報紙扮醜的地步嗎?
我有檔案,但説過了我不能貼出來,由我貼,也很奇怪。
但印刻初先生説,台北市政府將會把所有參賽者的作品放在網絡上,如果大家好奇,將來就去看看吧,我也不必點名哪一篇,因為花十秒就可以看出來了。到時候就可以知道是不是我沒事找事。
不過現階段沒看過那篇小説(學校、小説名、學生名,我都沒寫出來,等報紙吧)的你們就只看四方處理事情的態度(我、印刻、學生家長、媒體),也不必盲目説對方抄襲,這樣我想也不妥。
只是在這場談話中印刻出版社也證實(肯定是學生家長打電話去啦),昨天晚上的確是學生的家長打電話去蘋果日報爆料的,而且很快就後悔了,還要蘋果日報不要繼續採訪,他們要徹爆料。
喂!你們是第一天住台灣嗎?
此刻蘋果日報已經見獵心喜了,我可以想見明天的大標題:「九把刀仗勢欺人」這個標題底下儘管可能會有我的説詞,但那又怎樣呢?我幹嘛沒事被報紙寫成大欺小的爛人啊!(蘋果犯罪示意圖,該不會是我拿着九把刀,笑咪咪地插着一個背書包的中學生的腦袋吧?)
我能説什麼呢?學生的家長完全估計錯了我的善良跟誠意,可以合體解決事情的你們不要。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看我的,我是豪邁,不是雞邁。反正事情鬧到明天要上報了,蘋果還特地跑來蓋亞的春酒尾牙慶功宴上拍我照片(要用帥一點的啦),篇幅一定不小。
但我還是接受了電話採訪。畢竟我不能在可以跟報紙説明真實狀況的時候,關掉手機——那樣的話我被寫成大爛人,我也要負責任。
倒是我被本來想陪我去、甚至代表我處理的經紀公司,我是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的經紀公司大概沒看過這麼熱烈自我戰鬥的傢伙吧。
呼。
困了。
我當然還沒看到幾個小時後的報紙,標題會殺我的機率大些呢?還是讚揚我愛惜學生羽毛的機會大些呢?唉,我真的無法正面期待。如果報紙多刊些我的説法,我會很感激。
而此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網絡上把我所經歷的這一切仔細寫出來,我努力維持了我想保護的東西,也不想我媽媽明天早上看了報紙,會一不小心哭了出來。
媽媽養我,教我,訓我,愛我,讓我面對必須的挫折。
我雖然老是很心軟脆弱又愛哭,但關鍵時刻我絕對是一個強壯的孩子。
我也知道我媽媽永遠都相信我,因為我真的被教養得值得被她相信。
偶而在報紙上看到,不知名人士因為生活困窘一時偷了店家放在桌上的錢,過了二十年後良心不安,在某日寄還上當初順手摸走的錢。
也偶而會看到,常常無票搭火車的旅客,在幾十年後生活穩定了,左思右想,終於寄了一個信封的錢回給鐵路局的温馨小故事。
我不曉得是否我也有這樣的好運氣,在多年後的某日撞見遲來的正義。
不過我會永遠記得,當下我想尋求屬於我的正義,又想保有一顆温柔的心的同時,我所遭遇到的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