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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楓下守孤芳

    韓正陽也算是走南闖北的人,對這種租房的情況並不陌生。知道通常在房中如果只有女主人而缺少男主人的情況下,一般女房東都會選擇將空餘的房間租給對自身來説較為安全可靠的女房客或者夫妻房客,他也能理解女人的這種戒備是對自己的有效防護,只是看來他的這次尋租又要破湯了。

    而那少婦似乎也覺得就這麼堅決拒絕一位中國來的同胞有些不盡人情,於是打開了那扇漂亮的防盜門,走出來對韓正陽繼續解釋説:“實在對不起,我也是沒有辦法,我老公留在國內,這裏就只有我一個人,實在覺得有點不方便—”

    韓也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這裏孤男寡女多有不便,而自己又是來歷不明的青年單身漢,就更加不便了。於是反而寬慰女房東道:“我理解,我理解,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看,不要緊的。”而這樣寬慰的話語讓女房東彷彿解除了些對這個清俊而面善的陌生青年的戒備,有點開始猶豫起來,想着是否要再次考慮一下,或者至少如何更委婉地推脱,而韓正陽已經無心再給女房東出難題,轉身就要走了。

    就在這時,從韓的身後傳來一陣清脆響亮的女子的聲音:“你這裏是有空房間出租嗎?”韓正陽回頭一看,是一對年輕的中國夫妻,男的中等身材、其貌不揚,女的人高馬大、闊口粗眉。

    “對呀,我這裏是有幾間空房,招租女生或夫妻。”女房東説道。

    “我們不就是夫妻麼?還要驗結婚證麼?”粗大女子半開玩笑地答道。

    “那就進來看看吧。”女房東於是説着。而她又看了看很尷尬地站立在那裏不知所措的韓正陽,想要説點什麼,而那個租房女子已經大聲招呼韓了:“來來來,大家進去看看,看這座豪宅裏面到底是個啥樣子。”她彷彿沒注意到韓的性別和女房東的招租條件。

    “那麼大家都進來坐坐吧。”女房東似乎也覺得把一個萬里迢迢來到這裏的同胞就這樣攆走有些不合適,至少也應讓他進來喝杯茶才對。

    於是大門洞開,身穿睡衣的女房東把三個人讓進裝修考究的屋內,先讓他們在有大理石地面的玄關裏脱了外套,再讓他們落坐在有高檔實木地板鋪成的寬敞客廳裏的寬大真皮沙發上,然後説自己要換件待客的衣服,於是女主人就上二樓去了。

    韓正陽和那對夫妻打量着這間客廳,它大約有一百平米見方,與市中心的其他房屋相比算是相當寬敞的了。它的一端是玄關、正門,開放式的廚房,外加另一個小的廳房,另一端的東側角擺放着一組昂貴的真皮轉角沙發,茶几和一台50吋的液晶電視,西側角則是用餐地點,有一張長方而厚重的實木餐桌,並配有幾把考究的實木座椅。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一進玄關的地方擺放着一架黑色的日產雅馬哈立式鋼琴,琴上黑色的油漆光亮得可以反射出很遠的景物,另外在房屋四壁上掛着幾幅景物寫生的油畫,都顯示出了房屋主人所具有的藝術情趣。客廳的兩端都有通向外面的門窗,所以顯得十分明亮。後面的門窗連接着一座縱深很長的後院,由木牆圍着,裏面遍佈茵茵的青草和不少的花木。

    等了好大一會兒,女主人走了下來,換上了一件黑色毛絨的高領連衣長裙,立刻讓人感覺與剛才穿肥大睡衣的形象大不一樣了,雖然還是緊緊地包裹着,但卻把少婦豐盈的身形立刻給凸顯了出來,如同過去可口可樂的原裝玻璃瓶子一樣,曲線起伏,乳波盪漾。她上身披了件紅色的開身短衫,而短衫是十分吃力地遮擋着女主人高聳的胸廓。女主人粉白的脖項下掛着一串翡翠玉珠串成的項鍊,應該很是價值不菲。

    “你們都喝點什麼呀?有茶、有咖啡、有飲料,大家不要客氣。”女主人問道。於是兩位夫妻先後要了茶和飲料,而韓正陽因總上夜班搞得白天昏昏沉沉,於是要了杯咖啡。

    等各自喝了兩口飲料,女主人不緊不慢地介紹道:“我這裏是剛買的新房,去年在原址剛剛翻建的,二層有四間卧室,南北各兩間,南邊的兩間可供出租,每間房350元一個月,二層樓道里的浴室衞生間可供專門使用,因為我所住的主卧室是自帶浴室衞生間的。下面的地庫也是全裝修的,是半地上、有大窗户、帶衞生設備的房間,一月550元,水費、電費、高速網全包。”

    客觀地説,這些房的出租價格都不算貴,這麼大的新房子,又是剛裝修,價錢是很公道了。可能是最近新移民在安省買房的人很多,加上女主人對房客類型的特殊要求,所以自己把價格壓了下來。

    “那如果我們把樓上的兩個間房都租下,應該就便宜些了吧?”那個五大三粗的女子看來是開上了這裏二樓的房間了。

    “這個麼,我是想把樓上的房間留給單身女生的,你們看地庫難道不好嗎?也是帶大窗的,光線也很好,通風也不錯,地方也大—”女房東還正要往下解釋,可那女客已經按捺不住了,搶先説道:“我們就喜歡住樓上,不願意住土埋半截子的地下室,你問問他願意不願意住?地庫房間很獨立,更適合單身漢居住。”她説得倒是很有些道理,那個地庫倒確實很對韓正陽的胃口。

    “可他是個男的,在這裏一起住不大方便吧!”女房東有點為難。

    “唉呀,什麼男的、女的,不是還有我們呢麼?沒什麼大不了的。你這裏附近中國人很少,找老外房客很多都會賴帳,而且這裏的法律不允許一家住户出租給太多房客,現在我們租你樓上兩間房子,一間作卧室、一間放行李和作起居使用;他住你的地庫,我們就一下子把你要找的房客給湊齊了,你也不用到處去找人來了,多好呀!”

    女主人顯然是被她的這番話給打動了,知道她這裏最多隻能租兩户人家,一户夫妻和一户單身,而現在這三個人的組合要比夫妻住地庫,而單身住樓上一個房間要收租金收得更多些。既然有一對夫妻在樓上保駕,估計地庫的單身漢也不能對她有什麼危害,而且她看韓正陽像是個很斯文、很面善的人,一副老實可靠的樣子,於是也就勉強答應了。又經過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那對夫妻以530元每月的低廉價格租下了那兩間二樓的房子,而韓正陽以510元一個月的租金拿下了那間寬敞明亮、自帶淋浴衞生間、可容納睡覺、起居兩種功能的半地上的地庫房間。經過女主人帶領大家再次參觀和確認各自的房間,讓三人都很滿意後,每户各自交納了100元錢作為訂金,算是成交了。於是這三人和女主人道了別,各自離去。

    出門的時候,韓正陽總算感覺一塊石頭落了地,他也有了些閒暇和興致來欣賞周圍的景緻。這時正是深秋時節,這座從外觀上有點模仿哥特式建築的稜角分明的嶄新獨立屋是坐落在一片鬧中取靜的小區裏面,小區裏的道路兩側種着很多高大茂密的楓樹,上面的楓葉已經變了顏色,春天和夏天的油綠色正在逐漸褪去,呈現出淡黃、深黃、橙紅、甚至紅色等多種色調,把街道兩側和整個小區都妝扮得五顏六色、異彩紛呈,讓從中國大陸初來這裏的韓正陽感覺彷彿是走進一座夢幻的花園仙境。“唉,真不知自己何時能擁有一座這種優美環境裏的漂亮洋房?”韓正陽沒有邊際地想着。

    而韓正陽的閒暇和放鬆又讓他開始留意自己口中殘留的咖啡的味道,感覺好象與國內經常在辦公室、會議廳喝到的咖啡的感覺很不一樣,於是自然就聯想到了那個給他剛剛調製過這杯咖啡的,面容姣美卻把豐盈的形體包裹在嚴嚴衣服下面的女房東。聽口音她應該也是北方人,但因為她普通話説得很好,韓正陽也聽不太出來她那一絲口音是從哪個北方省份帶來的。

    韓正陽就這樣閒來無事地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往公車站的方向走去,好回到自己原來的住處去取行李,卻忽然聽到後面剛剛熟悉的中國女高音傳來,“肯定又是一個讓大款老公甩在國外的‘不用’老婆,老公在國內逍遙自在,老婆在國外蹲守空房,真是寂寞難受,你們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沒錢時可憐、有錢時可恨。”

    韓正陽回頭一看,正是那對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夫妻租客,正和自己朝着同一個方向走來,她對自己那低頭不語的老公忿忿地數落着,帶着一點既嫉妒、又氣憤、又有點幸災樂禍的語氣。韓正陽趕緊加快腳步。

    韓正陽也知道在加拿大、美國、澳大利亞等開放移民的國家,有很多這種牛郎織女式的中國家庭,由國內打拼的牛郎老公們和國外獨守空房的織女太太們組成。他們中的男方多是在中國事業有成,但分身乏術。而全家又都想到國外來看看,為了將來的事業也好,子女教育也好,以後的生活也好,甚至為轉移灰色財產也好,想在國外安個新家和留條後路,於是他們讓自己的太太辦理了移民或留學的手續,甚至買了國外的房產和物業,好讓太太以及子女在國外常駐。而與古代的牛郎織女的故事不同的是,在這裏把夫妻雙方分隔萬里的不是什麼西王母,而是牛郎織女們本身。看來人生中有些事是很難兩全的,韓正陽以及許多普通年輕人在國內是發愁搞不到房子而沒法過正常的男女生活,而也有不少人是在各地搞的房子太多了,分身乏術,顧此失彼,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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