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很大,佐佐木小次郎半睜半闔着眼,就快睜不開眼。
靠着身邊的巨巖遮擋驕陽,小次郎才沒有癱倒。
那場架,一直打到快要日出才結束。
筋疲力竭嗎?
如果真是筋疲力竭就好了。
在服部半藏千變萬化的忍術掩護下,八個鬼展開了魔性十足的刀法。
八打一,到後來變成了五打一,這已是小次郎最極限了。
胸口中了往日劍聖上泉信綱那一刀“難心破”,通史活着命熬到現在,全靠服部半藏印在自己背部的“轉生忍法掌”維繫微弱的生命力。真是丟臉。
那些圍攻自己的怪物並不是沒辦法殺了小次郎,而是刻意饒過了他……就在心口中了“難心破”那一刀後,小次郎便將全身刀氣集中在心臟處,強行壓制上泉信綱的殺着。一旦小次郎使用了刀氣,護住心臟的刀氣就會牽動、潰散,然後即刻爆裂。
所以,接下來小次郎用的燕返刀法都只剩下了刀速,刀質都消失了。
還擁有速度的小次郎依然很可怕,只是再也威脅不到名動天下的五個劍鬼。剩下的五個鬼用輪流喂招的嬉鬧態度,崩潰了小次郎珍貴的體力,意識也漸漸模糊。
遇上了強敵,不算什麼。
遭到了奚落與訕笑,小次郎怒不可遏,不斷揮斬手中長刀。
最後終於倒了下來。
“你想跟武藏打,可以,就留你跟武藏決鬥吧。”
服部半藏微笑,在小次郎的背上重重印上了一掌,這才離開。
海潮聲。
此刻,嚴流島已經來了幾百人,紛紛搶佔觀戰的最佳位置。
一望海上,還有幾十艘的小船正航往這裏。
小次郎倚着矗立在海邊的巨巖,長刀撐地,勉強保持着姿態。
沒有人敢接近傳説中的佐佐木小次郎,只是遠遠地看着、評論着。
那些見不得光的鬼,也一定派了他們的僕人在附近窺看吧。
小次郎很清楚,這場決鬥,不論輸贏,自己是死定了。
武藏甚至不需要動手,只要跟自己保持距離,悠閒等待,自己會就倒下。
但在死之前……
我需要,一個超越我能力一擊的,一刀。
那一刀,只要一刀。
小次郎集中精神,感應着身上的刀氣。
半吊子的一擊是無法擊敗武藏的。
只是刀速的話,武藏一定有先天刀氣護身,不可能將他斬成兩半。
一定得匯聚全身刀氣,燃燒靈魂,低身踏步——使出最快最強的拔刀術。
只要一刀!
小次郎的視線,不由自主停留在一艘正在靠岸的小舟。
無法不注意。
如此外放,毫不矯飾的狂霸之氣。
那個人的兩隻腳像鐵一樣焊地船頭上,挺拔着,挺拔着。
彷彿整艘船都會跟着他一起衝上岸似地。
只要一刀!
小次郎離開倚靠的巨巖,離開了巨大的影子。
腳趾踩在第一線的陽光下。
揪緊全身的力量,平衡着每一寸肌肉,在腦中演練第一百次的那一刀。
必定不可能完美無暇,但絕對要揮出這了無遺憾的居合斬!
全部都感受到了,一點也不誇張。
所有人都呆呆地察覺到兩雄的對峙。
船未靠岸,武藏已如炮彈射出。
地上只有一個黑點。
高高在上,武藏整個人與太陽的萬丈光芒融為一體。
不可仰視啊……
“燕返,地之——”小次郎微笑拔刀,刀氣破散。
“舍龍——大輪迴斬!”武藏有如天神,霸道的刀氣在陽光中凌厲而下。
小次郎的姿勢還是維持在剛剛拔刀的那一瞬間。
僵硬,凝固,凍結。
天與地同時炸開。
武藏重重落下,就站在小次郎的背後。
一條裂縫在小次郎的腳邊無限延長,將那深深依靠的巨巖給斬成兩半。
刀氣沒入翻騰的浪花裏,往海里的礁石橫衝直殺。
卻沒有傷到小次郎一分一毫。
武藏將手中的船槳丟在一邊。
“你受傷了。”武藏輕描淡寫。
“……”小次郎沒有言語,他的心臟已碎裂如泥。
“真是遺憾。”武藏大概明白了這怎麼回事。
“……”小次郎的刀隱隱拔出了寸許,寒芒如凋零的秋葉。
武藏轉身就走,踏上剛剛的小舟離去。
留下嚴流島上,無數個驚歎與不解。
紋絲不動的身形裏,一道神秘的忍界咒印,緩緩就修補着小次郎的心跳。
這場名動天下的對決結束,由武藏斬殺的那一串劍客繼續留在歷史上。
還有無數關於宮本武藏四處修行的訛言與傳説。
而天才佐佐木小次郎則成了神秘的過客,關於他的一切都説不清楚。
或許他是武藏遇過最強的對手。
或許不是。
只知道傳説中,那位被武藏一擊斬殺的小次郎。
有一種神秘的絕招,叫作燕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