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力,恐怕是整個第七艦隊最無聊的人。
今晚又是一個讓他發呆一整夜的漫長時光。
“……”雷力看着正隱隱晃動的上鋪,交叉的雙手撐着後腦袋,打了一個哈欠。
哎,睡在上面的喬喬,又在打手槍了。
真沒勁阿,雷力又打了一個哈欠。
“喂,別一直打哈欠,你不知道打哈欠會傳染的嗎?”坐在對牀看漫畫的布拉克瞪了雷力一眼。布拉克總是漫畫不離手,是個標準的夜魔俠迷。
“……真是抱歉阿。”雷力看着布拉克,又打了一個萎靡深遠的哈欠。
布拉克順手從枕頭上抓起一本X-men系列的漫畫,丟到雷力的臉上,説:“這麼無聊,就算翻翻也好,別在那裏閒着沒事幹。”
“少來,明明知道我不看這種東西。”雷力將漫畫丟了回去。
“試試看,就抱着你第一次打手槍那種心情。”布拉克又將漫畫丟了過來。
“饒了我吧。”雷力將漫畫丟在腳邊。
在軍艦上服役,不靠岸的日子真的很難捱。
反正整間容納上百人的大寢室全是一羣臭男人,剛剛忙完一天軍事演習的同袍們大多連貼身的白色T恤都懶得穿,就這樣赤身裸體坐在窄小的牀上打電動、傳閲早就翻爛的漫畫、言辭浮濫的愛情小説、過期兩個月的色情雜誌。
這些極易打法時間的隨興娛樂,雷力全都沒有辦法加入,唯一他“看得懂”的色情圖片雜誌,又要排隊等很久,因為機會每個人都有這方面的需要——這種需要,在軍艦上是一種同舟共濟的默契,沒有人會拿這件事來恥笑另一個人。
從小,雷力就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東西非常非常荒謬,荒謬到無法理解。
先説電影好了。
不過是喬治·盧卡斯的星際大戰系列,或是托爾金經典小説改編的魔戒系列,或是J.K.羅琳的哈利波特系列,雷力都看不懂。
真的,完完全全看不懂。
“等一下,那個星際大戰的歷史是發生在什麼時候?什麼?不是真正的歷史?故事發生在某個遙遠的銀河系?等等,真的有那個銀河系嗎?有的話為什麼不跟地球交流?地球不在宇宙聯盟裏嗎?”
“矮人也就算了,但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精靈的話,為什麼我們都沒有發現過精靈的化石?還有,那個樹為什麼會講話?中土大陸……那是以前的歐洲還是哪裏?我怎麼沒有讀過中土大陸的歷史?”
“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魔法存在?那根本就違反了質量守恆原理阿!還有那支掃把,根本缺乏任何一種物理條件可以讓它飛起來——而且還能高速載人?”
雷力總是很困惑,而他的困惑往往把一起看電影的人弄得很火。
再來説情節最嚴重的卡通好了。
“米老鼠?它哪裏像老鼠了?就算是老鼠,老鼠也不可能會講話阿!”
“我的天,汽車什麼時候也能開口聊天了?一點根據也沒有。”
“什麼惡魔果實?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那種水果,為什麼要瞎掰出來呢?如果小朋友吵着要媽媽去超級市場買惡魔果實的話,豈不是很困擾大人?再説無論如何人體也不可能變成沙子吧?也不可能變成火焰吧?就算可以突然變成沙子或火焰,之後也不可能再變回普通的身體阿!”
對於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的、或者缺乏證據存在的事物,雷力都無法接受。
就連常用詞語中特別誇張的形容,雷力也無法理解其中的修辭意義。
例如“熱情如火的女人”——再怎麼熱情,也沒有辦法真的燃燒起來吧?
“我要一腳把你狠狠踢到月球去!”無需考證就知道,這不是人類的腳力所能辦到的攻擊,既然大家都知道不可能,為什麼還要用辦不到的事情威脅別人呢?這不是虛張聲勢嗎?
“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認得你”——真的有人可以辨認出親人的骨灰嗎?
詩集更不必提了,光是小説雷力看了半天就是卡住又卡住,無法順利推進劇情,甚至連閲讀散文都成了問題,更別提安徒生童話,伊索寓言,格林童話,只要動物一開口説話——除非是鸚鵡,否則雷力就會陷入嚴重的苦惱裏。
理所當然的,雷力是個無神秘主義者,反修辭主義者,更是個無神主義者。小時候雷力會在主日學課堂上跟老師辯論“摩西將紅海隔成兩半根本是唬爛的”半小時,被惱火的老師給逐出教室,而白目的雷力還傻乎乎不懂自己錯在哪裏。
説了這麼多,如果你認為雷力是個很難搞的,憤世嫉俗的實證主義者,那你就誤解雷力了。事實上雷力是個相當好相處的人,只是在這個“充滿創意”的世界裏,雷力過得特別苦悶,也很難跟別人有話題。
也因為這個“重大缺陷”,雷力在不須升空飛行的電腦模擬戰鬥訓練課程中,總是得到全連隊最低的分數,而且恐怕還是有史以來準飛行員受訓裏最低的分數。原因顯而易見,雷力搞不懂那些用動畫製作的敵機為什麼需要被打落,而且還是用根本不存在的“飛彈動畫”去打落!
“雷力,你的分數一直這麼低,我很難讓你在戰鬥機中隊裏繼續待着。”
“那怎麼辦?我只會駕駛戰鬥機阿!”
“也許該把你調到比較輕鬆一點的飛行中隊,例如轟炸機中隊?”
“教練,駕駛戰鬥機才是我報效國家的方式阿!”
幸好在一次警戒波斯灣上空的例行偵測任務裏,某個正式的飛行員因故不能上場執行任務,雷力才有替補上陣的機會。那次飛行任務裏,竟然遇上了特殊狀況,冷靜果敢的他表現非常優秀,精準擊落了帝國測試中的隱形間諜機。否則雷力現在還只是個永遠的戰鬥機候補飛行員。
雷力,以身為美國最先進的F22,猛禽Raptor戰鬥機飛行官為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