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良驥見了秦玉手中那顆紫色珠子,竟能分水,不由心花怒放,劈手便奪了過來,略一把玩,便蓋上盒子,揣進懷中,又打開革囊,掏出那個盛放奇書的木盒,急急忙忙打開,臉上露出得意的獰笑,但當他看了盒裏那一張字條,卻忽然臉色大變,連忙又抓起革囊一陣翻尋,裏面已空無一物,褚良驥嘴裏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兩眼怒火外噴,回頭看見秦玉正忙着穿他那件破舊棉祆不由怒吼一聲,撲過來一把就扼住秦玉的頸子,厲聲喝道:“小子,還有呢?還有的東西呢?在哪裏,快説?”
秦玉被他這種突然的動作驚得一呆,頸子上像被兩道鋼匝匝着,一口氣接不上來,兩眼一翻,當場昏了過去。
褚良驥只得鬆了手,連拍了他“俞心”,“腎俞”,“鐵達”三處穴道,又替他推宮活血,良久才見秦玉悠悠醒過來。
褚良驥強忍住滿腔怒火,問道:“你在下面還見了什麼東西,沒有一併取上來麼?”
秦玉見了師父那副猙獰模樣,早已嚇得亡魂出竅,哭着説道:“沒有呀!我…我就看見這…些東西,統統都拿回來了。”
褚良驥不禁怒火又起,喝道:“還有一盤金橘到哪裏去了,説!”
秦玉這才想起吃掉的一盤黃色果子,忙答:“在第二間石室裏是有一盤黃黃的果子,我肚裏餓,被我吃了。”
褚良驥聞言不覺跳了起來,厲聲問:“怎麼?你把一盤子統統吃光了?”
秦玉怯怯地點點頭,説:“是的,師父,全被我吃掉了。”
褚良驥長嘆一聲,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把斗大的一顆頭連搖直搖,喟然説道:“天數,唉!天數!我這一趟,算替你白忙了,唉!”
秦玉不解何意,迷惘地問道:“師父,那金橘是什麼東西呢?是我做錯了事,不能吃的嗎?”
“乾屍魔君”又嘆了口氣,説:“你哪裏知道,那一盤金橘乃武林中無價之寶天殘上人昔年費了多大功夫才弄到那一盤,卻自知天不假年,無福消受,才留在潭底洞府,留贈有緣,凡吃金橘一粒,足抵十年內功修為,你這一口氣吃了二十幾粒,又不知道行功揉化,不出一個對時,唉,小子,有得你受的了。”
秦玉大驚,哭喪着一副臉,哀聲求道:“師父,你老人家要救救我,讓我把它吐出來吧!”
説着,果然真的用手指伸進喉裏拼命地挖。褚良驥揮手捉住,苦笑道:“現在吐也來不及啦,為師的現在也明白福緣二字了,你且不要慌,為師的自當成全你,把你調教成天下第一高手,那時,為師也面上有光,唉,人究竟不可逆天,為師好強一生,至今天才算參透這層因果,你看你!獨自登山,無意碰上這麼好的機緣,如非天數早定,哪能如此湊巧呢!”
他略停了停,又道:“不過,天殘上人所遺這種功夫,連他自己也沒有能練,皆因習練之時,甚是不易,而且必須童身習練,方可成功,不知你有這勇氣承受那種練功時的苦楚沒有?”
秦玉愣愣地問:“師父,要受什麼苦呢?玉兒不怕,只要練得成武功,能報仇玉兒什麼苦也能承受。”
乾屍魔君淡淡一笑,説道:“這種武功,就是你從潭底洞府裏取來的那幾本書中所載,名叫血影功,練這種武功,除了習練天殘上乘心法,奠定內功基礎外,並須在最後兩年之內,分二十四次,每月剝去你一層皮膚,那種痛苦,你自問能忍受不能。”
秦玉聽得毛骨悚然,駭道:“天呀!人剝了皮,還能活嗎?”
褚良驥笑道:“自然能活,去一層皮膚,便接着會生出一層新的,天殘心法就是為了專練這種武功所著,二十四月之後,血影功練成,平時看不出異樣,一旦行功過氣,通體立時變成血紅色,不但可以飛行絕跡,而且渾身不畏刀刃,捏石成粉,開碑斃牛,豈止報仇易如反掌,當真是天下無人能敵,連為師也要自嘆弗如了。”
秦玉見有這許多好處,高興得雀躍三尺,叫道:“師父你老人家就給玉兒練吧,玉兒不怕痛苦了,但這種武功要多少時間才能練成呢?”
褚良驥沉吟了一會,説:“本來以一個已經有良好內功基礎的人來説,總須四十年以上才能小成,你雖毫不會武,但你一口氣吃了二十幾粒金橘,此時功力,已勝為師,只待一個對時之後,藥力暢達,任督衝三脈一通,再有十年,也可以稍有成就了。”
説完,又忍不住嘆息一聲,站了起來,收拾好書盒革囊等物,然後正色向秦玉説道:“你既入我門中,趁你現在金橘藥力尚未發作,為師正式收你作徒兒,才可帶你回山,為你運功揉解藥力,但本門尚有幾條禁例,還下跪下受戒麼?”
秦玉聞言,忙雙膝一曲,撲地跪倒,説道:“玉兒誠心領受師父的訓戒,師父,你老人家就請説嗎!”
褚良驥緩緩伸手拉起秦玉頭上髮結,右掌橫着一揮,陡的將髮結切斷,朗聲説道:“為師鵲起武林,歷數十餘年,平生殺人如麻,不可記數,順我者生,逆我者死,有仇必報,受恩必償,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人若欺找,滅其滿門,飲血摘心,不過薄懲,凌暴拯弱,亦有義行,首重尊師,不得叛倫,師道永在,終身虔敬,欺師滅祖,罪如海深,技成反噬,人神共憤,不設重誓,難入我門。”
秦玉説道:“玉兒願遵師父訓戒,要是不能誠心實行,願遭天雷擊,死後屍骨無存,化作飛灰。”
褚良驥微微頷首,説道:“好,看不出你一個十來歲的娃娃,嘴倒頂硬的,上有青天,下有為師,要是你言出不行,難逃今日此誓。”
秦玉磕頭道:“情願終身銘記不敢稍忘。”
褚良驥又道:“為師雖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但平生之中,尚有三不殺,第一,孕幼嬰,不得殺戮。”
秦玉應了一句,磕了一個頭。
褚良驥道:“第二,曾受恩澤,不得殺戮。”
秦玉應了一句,磕了一個頭。
褚良驥道:“第三,販夫走車,貧賤百姓,如無大惡,不得殺戮。”
秦玉又應了一句,磕了一個頭。
褚良驥道:“起來吧。”
秦玉又磕了頭,從地上爬起。褚良驥笑道:“你已是我門下弟子,可知道為師的上下稱謂嗎?”
秦玉惶恐地又跪了下去,説道:“玉兒該死,還不知道師父你叫什麼呢?”
褚良驥哈哈大笑,把他從地上拉起道:“為師姓褚,上良下驥,乃兗州人,江湖中因為師每以乾屍人頭為記,而且殺人太多,就送了為師一個綽號,叫做乾屍魔君,你小子可要謹記了。”
秦玉應了,褚良驥這才搖了他的手,説:“現在為師就領你返山,再遲你體內藥力一發,就要來不及了。”
秦玉問:“師父,你老人家住在哪裏呢?”
褚良驥敞聲笑道:“心肝盈盆血盈樽,白骨為屋皮為門,呂梁山中風光好,骷髏峯頂隱魔君。”
吟罷,又是一聲震天長嘯,那嘯音激盪四野,樹上積雪,紛紛下墜,乾屍魔君褚良驥一手提了革囊,一手攜了秦玉,縱身凌空,拔起七丈以上,快若流星一般,直落向小五台山絕頂之下,亮晶晶的雪地上,映着兩點細小的黑影,僅只那麼迅捷地閃晃了幾次,剎那間就已消失在層巒羣山之中,雪地上還是平坦光滑的,連一絲稀微的足跡也沒有留下來。
夜風呼號,一陣緊似一陣,大地輪轉,萬物將蘇,這世界寂靜得可怕,也襯托出暴風雨將要來臨以前,那份可驚可畏的沉默。
人們都卷卧在甜夢中,武林中在傳言,也不過僅僅知道乾屍魔君褚良驥在小五台山絕頂水潭邊,為了手奪天殘上人遺寶,連敗三大門派高手,但誰會知道另一個遠比褚良驥更為辣手難纏的鬼頭,又已在培養成長之中呢。
韶光易逝,歲月如矢,十年,這不算太短的時間,在彈指之間已經無蹤無跡的過去。
冀境重鎮保定府,這一天正值集期,大街上人潮擠嚷,千商百業,匯聚競銷,真是好一番熱鬧景象也。
靠北一條寬闊的大街,清一色長條青石鋪路,兩旁全是高樓大廈,旅店、飯莊、酒樓,南北海貨店一家連着一家,來來往往的盡是富商大賈,腰纏鉅萬殷實富户。街尾轉彎的地方,有一間前後三進房屋、經營南北海貨的商店,買賣雖説不上大,在保定府裏也還勉強算得殷户之一,店主姓陳,三年之前方由外縣近來,買房置產,落腳此處,這一家人口十分簡單,除了一個老闆娘,就只帶着個貼身丫頭迎春,另外一個在店裏打雜的學徒來發,還是在本地招僱的,夫妻二口.又沒有兒女,守着這麼一份產業,倒是豐衣足食,無慮無憂,左鄰右舍但有人問起陳老闆為什麼膝下猶虛也不續一房小,陳老闆總是笑笑,説:“兒女在命裏早就註定啦,該當無後,多娶幾個小老婆又有什麼用,何況咱們也不是沒生育過,白白胖胖一個大小子,卻在兩歲時被拐子拐了去,您老説,這不是認命啦嗎?”
鄰里見他們夫婦甚易近人,也只當他們真是老老實實的生意人,對於他們從何掙來這份家產,也就懶得再過問了。
這家茂原海貨商店,生意並不十分興隆,因為地點僻靜,上門購貨的實在也不多,可是,陳家二夫婦卻是穿錦戴翠,雞鴨魚肉,每日裏生活過得十分闊綽,也不知他們究竟有多少化用不盡的積蓄。
這一天,時已夜靜,陳老闆反剪着手,銜着杆煙袋,督促着來發提早收了店,上好門,回到上房,夫妻倆閉了房門,都並沒有入睡,老闆娘阮氏坐在牀沿,陳老闆揹着兩隻手,盡在房裏來回踱着方步,半晌之後,才聽見阮氏長長嘆了一口氣,輕輕地説:“唉,煥文,你就不能夠想想辦法,除了這賊強人嗎?像這樣盡做活王八,虧你還想發什麼鬼財,你不在乎,我可是吃不消了。長夜裏叫這賊魔翻來覆去的折磨……。”
陳老闆連忙“噓”了一聲禁止她再説下去,又捱到窗口邊向外張望半晌,這才回到牀前,放低了嗓門,説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冒失的,事已至此,你叫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好想呢,不要説這傢伙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憑你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那能動得了他一根毫毛,再説他雖是讓你受些折磨,咱們這樣錦衣玉食,穿綢着緞又是那裏來的,我的好妹子,你就多忍受點,只等咱們錢集夠了,找到得力的幫手,那時卻再作計較。唔!再作計較。”
阮氏狠狠地説:“等,等,要等到什麼時候,你要到那一天才算集夠錢呀,都是你這不長進的東西,一結交這種盜匪強人,你就知道要錢,做睜眼活王八也不在乎,你哪知道這賊胚不是人,簡直就是禽獸,一夜裏弄得人死去活來,你看,我這眼眶,這臉色,只怕等不到你集夠錢,早就一命見了閻羅王嘍。”
陳老闆也不作辯駁,只一味的軟求哀告,阮氏無法,也只好站起身起來,轉到後間去淨洗身子,準備承受那擺脱不了的噩運。
陳老闆匆匆趕到後房裏,把早已準備妥當的酒菜,親自用盤盛了,捧到上房,又囑咐來發和迎春各自去睡了,兩夫妻愁眉苦臉的坐在八仙桌子前,等候一個人。
三更才過,就聽得瓦面上一聲輕響,陳老闆連忙站起身來,接着,窗口“嚓”的一聲,黑影晃處,進來一個身材魁梧,粉面無須的中年人。
那人腳才落地,就將手中捉着的一個花布包裹往地上一放,抬手揉了揉鼻尖,兩隻鼠目向室裏橫掃一遍,陰笑道:“唔!好香,是桌上美饌?還是娘子臉上的粉香?”
一面説着,一頭伸過頭去,在阮氏頰上“嘖”的吻了一下,然後掉頭向陳老闆哈哈笑道:“老陳,虧你哪一輩子得來這份豔福,咱一聞到你這老闆娘身上這又香又嫩的肉味,再有山珍海味,也難以下嚥了。”
陳老闆“嘿嘿”苦笑,恭謹地侍候着那人在桌前坐下,一雙貪婪的眼睛,都向地上那包東西直瞄。
那傢伙大剌剌地坐在上方,一探粗臂就把阮氏摟在懷裏,伸長了頸子,把鼻子塞在她胸前一陣揉,格格笑道:“老陳,説真的,有時候咱真想一刀把你宰了,這麼個軟綿綿的美人兒,你哪有福份消受呀!”
陳老闆滿臉尷尬地説:“龔兄,別開玩笑了,我這脖子那禁得你龔大俠一刀,你這還不滿意?女人我替你奉養着,天天洗得乾乾淨淨等你來消受,我的大俠,你還放不過我麼?”
那人聽了,仰頭敞聲大笑起來,道:“對!對!説得對,要不是你這份孝心,就憑你和咱徒弟是個朋友,哪能跟咱稱兄道弟,再説咱辛辛苦苦弄來的銀子,怎就會給了你啦!你果然是咱的好朋友,好朋友,哈!哈!”
陳老闆又拿眼斜了地上包裏一眼,怯怯地説:“龔兄,今天又是滿載而回啦?”
那人笑着把陳老闆一帶一推,餓狗吃屎的撞在那個包裹上,説道:“你去看看吧,省得一雙賊眼,就像蒼蠅見不得糞似的。”
陳老闆毫不覺得受了侮辱,連忙三把兩把將包裹打開,你瞧他兩隻饞眼都直了,布包打開,地上好大一堆金光燦爛的東西,元寶金錠,珠翠首飾,閃閃寶光,耀得他忘了自己貴姓,當然更忘了身後的妻子,正被人家摟着又摸又吻,嘴對着嘴兒喝上酒啦。
等那姓龔的手和嘴都得到了相當的滿足,陳老闆也收拾好了珠寶,回到桌邊陪着喝酒,姓龔的仰頭幹了一杯,抹抹嘴上餘滴,突然沉着臉説:“老陳,你別盡記掛着那包珠寶,這一次真是得來不易呢,要不是咱鐵臂金剛龔彪底子硬朗,險些吃不了兜着走,你那盟兄飛鼠李七,就差一些叫人家卸了一條胳膊,落荒逃走,到現在還沒能找回來。”
陳老闆聞言色變,驚問:“是誰有這份能耐,連你龔大俠的樑子也敢架,豈不是吃了熊心豹膽麼?”
龔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碗碟碰跳起老高,桌子一隻角,登時被他拍得粉碎,狠狠地説:“這一次真是陰溝裏翻了船了,李七這雜種硬説打聽清楚,這些東西是一個京官退任,路經此地,要帶回江南家鄉去的積蓄,少説也值數十萬根子,咱師父千囑萬囑,最好是能人財兩劫,這是多要緊的事,咱早就想到,像這種撈飽了回鄉的主兒,那能不請個把兩個能手保鏢的,再加上九華山那些對頭,更沒有一個軟的,偏那雜種説沒有,誰知才一伸手,就被幾個初出道的雛兒截住,要不是咱兩條鐵臂硬,現在哪還能坐在這兒吃喝咧。”
陳老闆眼睜得大大地一問道:“那幾個雛兒都是些什麼人物,這等扎手?”
龔彪道:“誰知道他孃的是些什麼東西,反正是二男一女,臉蛋嫩的,最多也不過十八九歲。”
正説着,突的外面又是一聲衣袂飄風的聲響,接着由窗口又竄進一個人來,這人一身皮包骨頭,又瘦又小,鷹鼻鼠目,兩耳招風,左臉上斜斜一條血槽,還正泊泊淌着鮮血,那小子一隻手撫在傷口,一隻手上提了一柄厚背鬼頭刀,才一進房,就嚷道:“師父,你老人家倒先在這兒樂上啦,事還沒完呢,叫我好一頓跑。”
龔彪“呸”的向他吐了一口唾沫,罵道:“賊孃的不中用的東西,幾個雛兒也打發不了,還有臉來見咱呢!”
飛鼠李七卻不服氣,叫道:“師父,你以為東西到了手,就沒事兒啦嗎?人家三個點兒,只怕跟着就要追到了。”
龔彪聽了,陡地一聲虎吼,推開懷裏的阮氏,跳起來喝道:“賊娘養的,這話是真的假的?”
李七方答得一句:“怎麼不真……。”突見龔彪兩眼一轉,暴喝道:“小輩們真是不畏死麼?”
只見他大袖一擺,兩腳一頓,“刷”的一聲從窗口穿射而出,李七也覺得事出蹊蹺,一顫手中鬼頭刀,“燕子穿簾”也接着出了窗子,只有阮氏和陳老闆兩個人嚇得直鑽牀腳,渾身哆嗦,連地上那一大包金珠寶物也顧不得拾取了。
鐵臂金剛龔彪晃身出屋,放眼看時,屋外天並中已並肩站着有男一女三個俊秀的少年,每人手中都是明晃晃一口長劍,其中一人較大的約有十八九歲,白淨淨的面孔,隆鼻方腮。另一個劍眉星目,胖胖身材滿臉秀氣,而那個少女,年紀不過十五、六歲,更是長得黛眉如春,鳳眼似畫,櫻唇貝齒,婀娜多姿。這三人全是一色青衣動裝,恍如玉樹臨風,嫦娥下凡,叫人走了好生心愛。
龔彪望着那小妞兒,一伸脖子,嚥了一口饞涎,連怒火也自動熄了不少,沉聲道:“你們這幾個小輩,人不多大,他孃的膽子倒不小,竟然跟到這兒來了,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你可怨不得咱鐵臂金剛要下殺手啦!”
那女郎見他這樣自吹自擂,首先忍俊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嬌聲説道:“姓襲的,你先別吹了,要有什麼殺手絕招,方才在大路上為什麼不抖出來,倒夾着尾巴跑得那麼快呢?你當我們被你那寶貝徒弟絆住了,就能偷得財物,逃到這兒來享樂了麼,告訴你吧,趁早別做夢啦!”
龔彪聽她那一陣婉轉鶯聲,真如黃鶯出谷,空山鳥語,忍不住心裏一蕩,忙笑道:“唉喲,咱的小心肝,咱可不是打不過你,咱是怕出手重了,擰了你的楊柳腰咧!”
他本想還多吃幾句豆腐,旁邊那位劍眉星目少年早已暴怒,喝道:“無恥賊徒,死到臨頭,尚敢逞口舌輕薄嗎?”
語音一落,已自發動,劍身一轉一圈,左手一領劍訣,“玉女投梭”一劍刺向咽喉。龔彪武功原非弱者,見那少年劍尖顫動,寒氣逼人,就知道這小子必有精湛技藝,不敢怠慢,身形滴溜溜一轉,業已讓過,叫道:“小子,咱跟妞兒説話,你吃什麼飛醋。”同時左掌一翻,對準他執劍手腕“陽-”穴便扣。
那少年果然不是庸手,右腕一挫,劍身疾翻,“緣木求魚”直截小臂,招式既快又準。龔彪險些上了大當,急忙縮腕丟臂,腳下一滑,後退了四五尺。
女郎見一招就逼退了龔彪,大喜叫道:“二師兄,別對他客氣,早些剁了吧!”
其實,龔彪再説不濟,也斷無一招使落敗之理,少年這一招“緣木求魚”,倒是使他暗自一驚,喝道:“小輩住手,你們和天目山空空賊禿是什麼稱呼?”
少年聞聲收劍,一挑劍眉,説道:“方才在大路上你躲到哪裏去了?虧你這兩隻賊眼還算未瞎.居然認得出天目山的奇禽劍法!”
龔彪道:“如此説來,你們這幾個小輩果真是那空空賊禿的門下了?”
女郎傲然説道:“是又怎樣?你再敢出口罵我師父,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龔彪證實了這三個少年男女真是天目山空空大師的門人,心中又怒又怕,圓睜雙目,口裏一陣桀桀怪笑,喝了一聲:“如此可饒你們不得!”
陡地上步穿掌,呼的一聲,一招“涉水登山”直劈向場中執劍少年的左肩,待那少年長劍反撩,振腕拒敵之時,突又收掌旋身,橫身一掠,五指箕張,向立在一邊的女郎抓到。
這一含忿出手,威勢果然不似方才,剎時之間,攻敵閃身,均都快捷無比,場邊一男一女見龔彪晃眼之間,欺近身邊,齊聲大喝,雙劍並出,同向他探出的膀臂橫截,而冷落在場中那個少年,也揮劍反撲,上來夾攻龔彪,一時間掌風劍影,迷迷漫漫,煞是驚人心魄,龔彪一人獨戰三人,又是赤手空拳對敵三支長劍,公然不懼,但見他身法展開,迅若狂風,在三支長劍中閃進穿出,相機反擊,倒異常主動。
飛鼠李七見師父被三人圍攻,儘管手中提着鬼頭刀,卻感覺-時插不上手,心念一動,便回身躍進房裏,將地上那一包金銀珠寶全都包好,挾在膝下,哪知那躲在牀下的陳老闆半晌沒見人殺進房裏來,漸漸又壯了膽,正想着要爬出來取珠寶包裹,就看見李七間進房來取了包裹要走,他一急,從牀下面直滾了出來,一把拉住李七的褲腿,叫道:“李七哥,你是怎麼啦,這東西可不能拿走,這是你師父給我的,你不能拿去!”
李七一抬腿,把他踢了兩個筋斗,罵道:“陳煥文,什麼東西是你的,連你老婆都是人家姓秦的,虧你還有臉爭東西。”
説完,挾了包裹,閃身出房,叫道:“師父,我先走一步了。”
接着一頓腳,騰身上了房瓦。場子中那女郎見李七又要開溜,而且脅下挾着一個包裹,趕忙虛晃一劍,退出圈子,叫道:“大師兄二師兄,你們截住這傢伙,待我去追他回來!”
嗖!嗖!嗖!三個起落,飛也似直朝李七追下去。
李七號稱“飛鼠”,武功雖説差勁一些,但輕功卻高人一等,這時候又是情急逃命,哪還慢得了,晃眼之間,一追一追,已出去了三、四十里。
這時,夜色已深,城外荒郊,渺無人跡,兩個人云奔電馳地出了城,直奔城南而來,正追逐之際,猛見自右側方飛起一條黑影,其快無比,剎時已經臨近“飛鼠”李七,忽然暗影一閃,一個五十來歲的精悍老頭業已停身在李七前面,橫擋住二人去路。
“飛鼠”李七奔得正急,一時收腳不住,直向那老頭身上衝了過來,那老頭不避不讓,僅僅微抬左臂一揮,李七隻覺得有一股強大的無形阻力,猶如一堵氣牆般把自已前衝之勢阻得一阻,同時反彈而出,使人拿樁不穩,反而踉蹌後退了七八步,險些一跤跌倒。
這時,那女郎接踵亦到,正趕上李七倒退過來,不覺大喜,長劍一抖,對準他“笑腰”穴上疾點而至。
李七前後受敵,急忙側身閃避,已經遲了一步,被女郎這一封貼着左側腰際擦過,“嗤”的一聲響,將衣服劃破,腰間肉上也被割破一條長的三寸的創口,痛得悶哼一聲,差一點撲倒地上,那女郎得理不饒人,一振長劍,“橫掃千軍”攔腰便砍。
就在這個時候,老頭兒低喝一聲:“媚兒不可傷他。”肩頭微晃,橫身攔住那女郎,女郎見了這老頭兒,果然急急撤招,驚叫道:“師叔,是你老人家來啦,這傢伙就是搶劫顧伯伯的賊,為什麼不讓媚兒宰了他,你看,那包裹還在他身上咄!”
老頭兒道:“我知道,但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師父就是怕你們胡亂傷人,才特地要我趕來,你兩位師兄呢?”
女郎答道:“他們尚在城裏,和鐵臂金剛龔彪過招呢。”
老頭又道:“那咱們得快些去阻止,你那兩位師兄也是火爆性兒,遲了又鬧出事來。”説着,回頭向呆在一邊的“飛鼠”李七説道:“你大約也聽過我,快將包裹留下,回去告訴你那師祖,就説天目二老不念舊惡,只要他不再為非作歹,總會網開一面,給他向善之機,他要是仍然不服,咱們兩個老不死的隨時都在天目山候駕,叫他不用半夜摘桃子,盡揀軟的下手,人家顧玄同可與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
李七聞言,暗自吃驚,畏畏瑣瑣地問:“這麼説來,你敢情就是天目二老之一的‘鐵笛仙翁’衞民誼了?”
老頭兒笑道:“不敢,正是我老頭兒,怎麼樣,你這包東西可還願意留下來麼?”
“飛鼠”李七忖道:你既是成了名的前輩,諒來沒有這份臉來對我一個後輩動手,但今天這包東西,看樣兒不留下來是不行了。當下壯了壯膽,大聲説道:“你老這麼説,我就衝着你的面子,把東西留下來,但我師祖受夠你們的欺侮,這件事可沒有完,咱們是錯過今天,走到哪裏哪裏再算。”
“鐵笛仙翁”笑着點點頭,道:“看不出你還真是個混混兒,當着我在,還沒忘了交待場面話。”
那女郎嘴一撇,鄙夷地道:“哼,你自己識相,不放下來也不行。”
李七冷笑一聲道:“你不要狗仗人勢,走着瞧吧,李七爺有了你就是了。”
女郎大怒,一倫劍就要動手,卻被“鐵笛仙翁”衞民誼攔住,“飛鼠”李七哪敢多留,擲下包裹,鼠竄逃去。
衞民誼收了包裹,和那女郎同回保定府來。在路上,女郎向着他問:“師叔,這下是怪事了嗎?師父那麼遠的巴巴叫我們趕了來,又顧慮這顧慮那,到底師父是怎麼和鐵臂金剛的師父他們結仇的?這顧伯伯又是誰?要咱們老遠趕來護送?”
衞民誼一邊走一邊説:“這話説起來太長了,將來有時間你師父自會告訴你們,現在趕回城裏要緊。”
那女郎卻會放刁,見他不肯説,便一嘟嘴賭氣不走了,道:“我最怕打悶葫蘆啦,師叔你不説,我就站在這裏不走。”
“鐵笛仙翁”雖是她師叔,但知道這女孩子自幼被空空大師溺愛,嬌縱成性,刁蠻異常,一時還真拿她沒法,只得笑道:“你這個鬼丫頭又放刁啦,看師叔回去不告你的狀,要你師父重重罰你才怪!”
女郎毫不在乎地笑着説:“哼,才不怕咧,師父不會罰我,你老人傢什麼時候看見他罰過我的?”
衞民誼實在無奈,只好説:“好啦,算我這師叔輸了,咱們一面走,我一面告訴你還不成麼?”
女郎這才笑笑,繼續和師叔奔回保定,途中,衞民誼才把大略關係,簡略的告訴了她一個大概:
原來空空大師俗家姓顧,本和顧玄同是嫡親兄弟,但顧玄同熱心仕途,而空空大師卻酷愛武術,有一次為了和人賭勝,失手打死了人,這才逃入江湖,四處遊蕩,但他心中對這件憾事一直內愧無窮,不久得遇奇緣,跟隨一位異人學得一身絕藝,接着落髮出家,法名空空,原也是對這件往事一種愧悔之意,誰知事隔多年,卻聞得那被他失手擊斃的還有一個兄弟,拜在一位異人門下,也學得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江湖上有一個響亮的外號,人稱“赤發太歲”裴仲謀,裴仲謀得知其兄死於人手,矢志報復,多少年來,一直在尋找空空大師的下落,但他僅僅知道空空大師的俗家名姓,卻不知道他業已身入佛門、削髮為僧這件事,直到近年之內,才打聽出空空大師出家隱居在天目山,可是,這時空空大師亦已名滿江湖,武功臻入化境,加以天目二老還有一個鐵笛仙翁衞民誼亦是個棘手難纏人物,裴仲謀雖有尋仇之心,唯自知難敵二老,一直未敢妄動,現在空空大師的俗家兄長顧玄同告老退仕,攜眷返鄉,裴種謀就思暗下毒手,報復血仇,派了他座下弟子“鐵臂金剛”龔彪率同徒孫“飛鼠”李七攔路劫殺顧玄同,他的意思,你既殺我兄弟,我也殺你兄弟,一報還一報.大家扯平,空空大師得訊,才連夜趕派門下三個徒兒下山,沿途護衞兄長,那兩個少年,一個姓鄭名雄風,人稱“八步趕蟬”,一個姓魯,單名一個慶字,人稱“笑彌勒”,而這位俏女郎,正是空空大師最小的,也是更喜愛的女弟子,姓柳名媚,有一個美號,叫做“芙蓉仙子”。
當下鐵笛仙翁衞民誼將空空大師和赤發太歲結怨經過,大略對柳媚説了一遍,二人已回到保定,柳媚帶着師叔,尋到茂源商店時,卻見這店裏靜悄悄,哪裏還有鐵臂金剛和鄭雄風、魯慶三人的人影,衞民誼詫道:“糟,都怪你死纏着要我講這段因果,現在你二位師兄都不見了,這卻如何是好?”
柳媚心裏也急了,飛身到院內前前後後都找了個遍,也沒有再找到二位師兄,便道:“師叔,你且等等,待我進屋去提出個人來一問,就知道他們去了什麼地方了。”
説着,由房上掠身落地,掩到上房出外.輕輕推開窗户,向裏一瞧,可把個柳媚嚇得當時愣住了,開口結舌,半句話也説不出來。
衞民誼在房上見柳媚愣在窗前,不言不語,遂也飛身落地,低聲叫道:“媚兒,怎麼樣?屋裏可有人麼?”
柳媚像是從惡夢中驚醒過來,剎時驚呼出聲,飛也似奔了回來,一把抱住衞民誼的脖子,回聲説道:“師叔,你去看看,啊!太可怕了。”
衞民誼放下柳媚,也不知房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連忙斂神運氣,單掌護胸,一步步掩到窗外,向裏一看,只見房內牆上,高高釘着一男一女兩個人,滿牆滿地,塗滿了鮮血,桌上面殘席猶在,一盞油燈閃閃發出藍光,益增室內情狀的恐怖,柳媚跟在身後,輕聲説道:“師叔,咱們走吧,這事情太怕人了。”
衞民誼道:“別怕,只不過兩個人被殺了,有什麼可怕的,咱們進去看看,這是誰幹的事,竟這等殘酷。”
柳媚無奈,只得拉了師叔的衣角,轉身從房門進入屋內,誰知才一打開天井的房門,又見那門板上也釘着一個年輕的女人,屍體緊貼門上,隨着呀然而開的門户,登時暴露在他們的面前,柳媚被這突化的景象驚得險一些叫出聲來,忙自己用手掩住自已的嘴巴,衞民誼籍着月色,詳端那具屍體,見這女人年紀在十餘歲,像是個丫頭樣兒,不知怎的被人就用廚房裏的兩支竹筷子,一左一右從肩胛釘入,高懸在門板上,頭都低垂,長髮上滿是鮮血,頭頂正中,清清楚楚有五個血洞,正像一隻手的五個指姆印,衞民誼驚道:“咦!這是誰有這等深厚的功力,非但一抓斃命,還以兩隻細小的竹筷將人釘在門上,而且這竹筷並不是用槌物激進去,而是以內家掌力打入門板上的,這行兇的人功力之深,可想而知,但以一個如此深湛內功的人,又怎會對這種毫不會武的弱女子施這種辣手呢?”
他自言自語,柳媚一句話也不敢多説,半閉着眼睛,跟在師叔身後,怎麼説她半閉着眼睛呢,因為她本來害怕不敢看的,又忍不住偷偷向屍體上看了幾眼。
二人穿過廚房,剛跨進下房房門,這門板上又高高懸着一具屍體,這一具是男屍,一樣以竹筷釘在門上,一樣頭頂上有五個指姆大小的血窟窿,衞民誼看了.只一個勁直搖頭。
進到上房,這裏更比前兩個嚇人,原來牆上一男一女兩具屍體,竟是全身赤裸,不但同樣頭上有洞,胛上釘着筷子,而且被割開了胸膛,腸肺等物,擲得滿地,僅只人心人肝不見了,那情形真是慘不忍睹,衞民誼扯了牀單,先將兩個屍體身上掩住,然後挑亮了油燈,房裏光亮陡增,更出人竟外的事接着又呈現在眼前。
場上本來是兩具屍體,但卻有三個鮮血人形跡印,靠邊的一個顯然是被人用東西蘸了血書上去的,那僅只畫了一個血的人影,舉手投足,翩翩如生,旁邊卻有兩行鮮血寫的小字,衞民誼忙移過燈盞,只見上面寫着十六個鮮紅的字:
人不欺我,我不欺人。
人若欺我,滅其滿門。
衞民誼雖説經驗老到,看到這種殘酷悽慘,傷絕人寰的事也不禁怵目驚心,沉思不語。
柳媚呼吸急迫地喘了半天氣,才悠悠説道:“師叔,你看這會是誰幹的事呢,這人也未免手段太毒了。”
衞民誼滿臉冷漠地説:“這人必是個面冷心狠,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不知道這家店主與他曾有過什麼血海深仇,使得他下這種毒手,你兩個師兄下落不明,是不是也遭了不測,確令人可慮!”
柳媚着了慌,忙道:“那我們快去找吧!”接着又嘆道:“唉!我就離開了這麼短短一點時間,要是這人行兇的時候,師兄他們在場,必然會遭他毒手的。”
方在説着話,衞民誼突然揚手煽滅了桌上燈火。黑暗中一帶柳媚,低聲喝道:“噤聲!”
柳媚立時住口,側耳細辨,果然聽得窗外隱隱約約傳來一兩聲極其微弱的呻吟,那聲音就像一個被埋在地下,從泥土中發出來的呼喚一樣,斷斷續續,十分難聞難辨,柳用聽得渾身汗毛一根根都豎了起來,輕聲説:“師叔,那是誰?在哪兒呀?”
“鐵笛仙翁”凝神又待了一會,倏然抓住柳媚的左手,急道:“快,那是你大師兄!”
説着用力一帶柳媚,二人穿窗躍出,細辨聲音方向,摸索到院內一株巨大的樹下,柳媚眼尖,早看到樹身上橫着半截人身,一聲驚呼:“師叔,在那兒了,你看!”
鐵笛仙翁側頭也看見了那奇怪的現場,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原來那顆大樹樹身上,正露出半個人身子.那是一雙腳,直挺挺橫着,整個上半身連頭連手全都插在樹身裏,也不知道是怎麼弄成這個樣兒的,樹身上本來沒有洞孔,硬是把人直插進裏面的,樹與人合籠之處,緊緊密密,連半分空隙也沒有。
柳媚一看那雙腳,可不是她的大師兄“八步趕蟬”鄭雄風嗎?但可不明白他怎麼趕蟬連人趕進了樹幹的,連忙上前抱住兩條腿,向外用力就拔。
鄭雄風整個上半身緊緊夾在樹幹上,哪裏拉得出來,鐵笛仙翁連忙制止柳媚蠻幹,道:“傻丫頭,你要把他拉斷是不是,放手讓我來。”
柳媚鬆了手,嘟着嘴退到一邊,嘰咕着説:“這不是神經病嗎?好好的鑽到樹幹裏去做什麼。”
鐵笛仙翁一手託着鄭雄風下半身.一手潛掌力,掌心抵住樹身,霍的登掌吐勁,只聽“嘶”的一聲,樹身應手而碎,衞民誼右手輕輕一帶,就將鄭雄風從樹身中拉了出來。
鄭雄風長長呼了一口氣,但卻渾身軟綿綿的,不能夠動彈,衞民誼見他還被人點了穴,便忙拍開他被制穴道,將他平放地上緩緩推宮活血,足鬧了頓飯之久,鄭雄風才算完全恢復過來,翻身從地上爬起,向衞民誼叩了頭,説:“師叔,你老人家要是不來,雄兒只有死在這樹裏了。”
柳媚便問:“大師兄,你好端端怎麼會被人栽在樹上的?二師兄呢?”
鄭雄風兀自搖頭乍舌道:“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衞民誼道:“不要緊,你慢慢把經過情形詳細説説吧,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是如何跟你交上手的?”
鄭雄風略為定了定神,這才講出一段駭人聽聞的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