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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章 兄弟重逢羣雄畢集

    康浩喝聲才出口,驀覺寒光暴閃,日月雙劍已電掣般疾卷而至。

    康浩駭然一驚,忙不迭滑步閃身,舉起枴杖向後奮力揮去,同時帶着冉肖蓮的身子,轉了-個大圈,擋在自己前面。

    那根枯藤枴杖與劍鋒相觸,頓時被砍成數段,雙劍掠身而過,險些刺傷了康浩的手臂,幸虧逍遙公子龐文彬和另一句老人及時攏劍出手,才算攔住了日月雙劍。

    康浩急口道:“龐兄請當心了,他們兩個並沒有被藥酒散去功力……”

    龐文彬無暇答話,揮刀和日劍應龍纏鬥在-起,另一名老人也是“九侍”中高手,亦已和月劍應虎的得難分難解,這時候,飛天豹子李昆已經衝上篷車車台,將駕車漢子砍翻,其餘“七侍”,則被蜂湧而上的劍手團團圍住。

    剎那間,刀劍翻舞,人馬亂竄,眼看將是一場慘烈的混戰,而李昆雖然奪得篷車,卻被雙方人馬堵塞在路中無法脱身。

    康浩見情勢混亂,用力緊扣冉肖蓮的手腕,沉聲道:“你若想活命,就叫他們住手,否則,我就先宰了你。”

    誰知冉肖蓮並不畏懼,只冷冷播了搖頭,道:“沒有用,他們都是神志迷亂的鬼武士,不會聽我的指揮的。”

    康浩喝道:“誰是指揮他們的人?”

    冉肖蓮緩緩道:“他麼?他還沒有下車採。”

    康浩一驚,揚目住第四輛篷車望去,果然那輛篷車門窗緊閉,毫無動靜,所謂“絕世高手”竟仍沒有現身露面。

    康浩猜不出車中是誰?但僅從那人的沉着和鎮靜推斷,那人必定修為已屆相當火候,而且是個十分可怕的勁敵,甚至比毒神苗廷秀更可怕。

    正在焦急,忽見一人手揮苗刀,直衝過來,低聲催促道:“康浩,還戀戰什麼?快些走哦!”此人雖然一身苗裝,卻是鬼臉書生黃石生。

    康浩憂喜參半説道:“這些鬼武士悍不畏死,篷車無法脱身,四叔,你看怎麼辦?”

    黃石生將苗刀拋給了康浩,急急道:“現在休顧篷車,你只管帶了這妖女突圍先走,他們有了顧忌,決不敢加害朱雀姊妹的。”説完,又從一名負傷的鬼武士身邊.,搶到一柄長劍,徑自揮劍前衝,替康浩開路。

    兩人刀劍齊飛,迅即衝出重圍,退到帳篷前,回頭一看龐文彬和黃衣九侍以及那輛篷車,卻仍然陷在包圍之中。

    康浩將冉肖蓮的穴道點閉,交給黃石生,並且分撥了十名苗族武士守護帳篷,叮囑道:“你們堅守此地不要離開,我去勘他們一臂之力。”

    黃石生道:“最好設法把那匹雪犀奪回來,有了神獸。可以先將朱雀姊妹送回金梭島。”

    康浩答應一聲,揮刀重又殺人重圍-

    衝到篷車前,逍遙公子龐文彬和八待列成-匝,與日月雙劍及數十名鬼武土相持不下,龐文彬獨戰應龍,僅能扯個平手,八侍中有四個合攻月劍應虎,卻仍然落在下風,只見應虎一柄劍上下翻飛,招招詭異辛辣,幾個老頭子直被逼得像走馬燈似的團團亂轉,有的甚至鮮血淋漓,衣衫破裂,已經負傷持彩。

    康浩一抖苗刀截住應虎,大聲道:“諸位請退後休息,保護篷車,這人交給我了。”幾個老頭子獲得康浩替手,抽身退至車前,一個個兀自在大聲喘息。

    龐文彬見康浩去而復返,連忙問道:“康兄,那妞兒怎麼樣了?”

    康浩道:“已經送回帳篷,正由黃四叔看守着,咱們得設法奪回那匹通天雪犀,才能將兩位公主先行送回萬壽宮去。”

    龐文彬道:“這容易,你我二人並肩聯手守護篷車,讓八侍他們去搶雪犀。”

    説着,刀勢一緊,閃身靠近康浩,同時向“黃衣八侍”揮了揮手,道:“這裏不用你們幫忙了,你們四人去奪雪犀,另外四個人去協助守護帳篷。”

    八個老人領命,立即分頭突圍。

    康浩急叫道:“最好多兩位奪取雪犀,‘要特別留意那輛篷車,車上可能隱藏着高手。”

    八侍一面答應,一面分批行動,其中兩人奪路奔回帳篷,六個衝向那最後一輛篷車。

    那匹通天雪犀,就係在第四輛篷車後面,康浩因接到黃石生的警告,對那篷車中可能藏有“絕世高手”一直存着懷疑和警惕,這時望見六侍已順利衝近篷車旁,不禁暗暗留意,卻並未發現車中有何異狀,甚至連個出手攔截的人也沒有。

    轉眼間,一名老人已越過篷車,將雪犀的繮繩解開,車中仍然毫無動靜。

    這樣看來,所謂“隱藏着絕世高手”的消息,竟是不確實的了?

    康浩大感迷惘,心神微分,應虎卻趁機快攻三劍,劍鋒貼着康浩的頭頂削過,除些掃中他的髮髻。

    康浩慌忙縮身閃避,堪堪讓過那三招快攻,突然聽見一連數聲慘叫……

    他心頭一震。急急舉目望去,只見六侍中竟有三人倒卧在血泊中,篷車旁卻挺立着一名蒙面藍衣人。

    那人頭上戴着一頂寬大笠帽,沿前垂着一幅黑紗,手中長劍垂直掛在地上,劍鋒上正滿着血水。

    康浩雖然看不見他的面貌,但卻感到那人的衣着和裝束棉十分熟悉,心裏方自一動,突覺肩頭一涼,竟被應虎的劍尖,在左上端劃了一道血槽。

    倉促間,急忙倒退了兩步,揮刀格拒人已退到篷車邊沿。

    誰知就在這轉瞬工夫,慘叫之聲又起,剩下的“三侍”又倒下了一對半。

    這遽然的變化,使逍遙公子龐文彬也大吃一驚,急忙虛攻兩刀,退到康浩身側,急促地道:“康兄,不行了,咱們得及早抽身,否則只怕會全軍覆滅。”

    康浩道:“咱們怎麼能夠撇下兩位公主?”

    龐文彬説道:“可是,九侍已經傷亡大半,那頭竹笠的傢伙,武功雙深不可測,……”

    康浩道:“不要緊,龐兄且和李老前輩保護篷車,讓小弟去對付他,萬一情勢危急,就先拿妖女冉肖蓮開刀。”説完,突奮神威,一聲大喝,苗刀翻飛掄舞,宛如狂風劇雨般一陣急攻,頓時將日月雙劍迫退。

    龐文彬趁機探手人懷,扣了滿滿了把牛毛鋼針“鬼見愁”,施展漫天花雨的手法灑了出去。

    日月雙劍閃身趨避,攻勢頓形減弱,那些憨不良死的“鬼武士”,卻被鋼針擊倒了十餘個。

    康浩借勢長身,飛鳥般掠出了重圍。

    那頭戴竹笠的藍衣蒙面人,正悠閒地牽着通天雪犀向第二輛篷車走來,突見康浩飛掠而至,未逞細想,一頓腳步,已抽出肩後長劍,凌空飛刺了過來。

    康浩沉刀一擋,飛撲之勢,竟被硬生生逼退,急忙懸空翻了一個筋斗,腳落實地。

    但他立足尚未沉穩,那人的長劍又已如影隨形,追擊而到。

    康浩一圈苗刀,橫稱數尺,大聲道:“是黃大哥嗎?”

    那人一怔,劍勢立收,迅速掀起竹笠和垂紗,驚喜地道:“呀!,是你?”

    竹笠掀開,露出一張疤痕遍佈,猙獰而醜陋的面龐,可不正是黃無父!

    康浩目睹那張醜陋而親切的臉,説不出是驚是喜?

    良久,才拋了苗刀,激動的跨上一步,伸手緊緊握着黃無父的肘臂,説道:“剛才看見大哥的衣着裝束,覺得很像,可是,小弟怎麼也不敢相信,真是大哥!”

    黃無父也鬆手棄了兵刃和繮繩,咧嘴笑道:“可不是麼,我做夢也想不到會在這裏遇見你,剛才愚兄魯莽出手,可曾傷了賢弟?”

    康浩道:“那倒沒有,但大哥怎的竟加入了復仇會?”

    黃無父道:“説來話長,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麼?叫他們停手,咱們再慢慢敍談如何?”

    康浩道:“那得先請大哥喝退這些鬼武士。”

    黃無父點點頭道:“好!”從袖中取出一支竹笛,舉笛就唇,發出一種尖鋭鳴聲。

    竹笛一鳴,那近百名劍手突然靜了下來,連日月雙劍也一齊收劍躍退,原來混亂喧譁的場面,連然之間變得一片死寂。

    黃無父嚮應氏兄弟揮了揮手,説道:“大家各歸原隊吧!別再打了啦!都是自己人。”

    應龍欠身道:“黃總教練明鑑,副會主現在他們手中……”

    黃無父道:“我知道,不會有什麼意外的。”探手挽着康浩,微笑説道:“走吧,咱們去由篷裏坐坐。”

    兩人把臂而行,經過第二輛篷車前面時,康浩替他引介了逍遙公子龐文彬,只留下飛天豹子李昆和其餘“二侍”保護篷車,三人並肩進入帳篷內。

    日月雙劍緊隨而人,四隻眼睛急急搜尋冉肖蓮的蹤影。

    帳篷中空蕩匯的,黃石生業已押着冉肖蓮避人後帳。

    康浩心知黃石生對這位來歷神秘武功奇高的客人,仍然懷戒心,,是以並不勉強他出來見面,只和龐文彬陪伴黃無父賓主落座,命苗族武士奉過香茗,關切的問道:“大哥是什麼時間參加復仇會?”

    黃無父微微-笑道:“不久,大約才兩個多月吧。”

    康浩道:“大哥可知道,復仇會主,就是陷害小弟師父的元兇麼?”

    黃無父搖了播頭,説道:“賢弟,復仇會主並沒有害你師父,他只是個受人利用的傀儡而已。”

    康浩詫道:“你怎麼知道?”

    黃無父輕吁了一口氣,道:“這是愚兄加盟復仇會的初步收穫……”

    他正想繼續説下去,卻被一陣怒叱聲打斷。

    怒叱之聲來自後帳,康浩舉目疾掃,發覺日月雙劍巳不在帳篷內,心知不妙,連忙推椅而起,飛步追人後帳。

    帳篷後有一塊方形空地,原是苗人武士調烹茶水的地方,兩名苗人直挺挺躺在地上,胸前各被苗刀貫穿,黃石生則俯卧在兩丈外,身上衣衫破裂,鮮血遍地,不知是死是活?

    康浩大步奔了過去,俯身抱起黃石生,才發現他一條右臂,業已齊肩而斷。

    黃無父和龐文彬也隨後想到,急問道:“怎麼一回事?”.康浩目含淚光,切齒道:“是應龍和應虎兩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他們把冉肖蓮劫走了。”

    黃無父俯腰查看了一下,道:“還好,只是外傷,愚兄這兒有止血的藥物,先抱他到帳篷裏去吧。”

    康浩抱着黃石生返回帳篷,匆匆止血敷藥,包紮斷臂,忙了好-陣,才見黃石生悠悠清醒過來。

    康浩屈膝跪倒,淚水簌簌直落,哽咽叫道:“四叔,都怪我無能,害了你老人家受苦了。”

    黃石生長吁了一聲,苦笑道:“怎能怪你,是愚叔無用,沒能替你看守住那妖女。”

    康浩道:“四叔不必耿耿在心,遲早小侄將他們擒住,也讓他們償還一條手臂。”

    黃石生哂笑道:“區區一條手臂,算得了什麼,四叔身無長物,但一條手臂還先得起。”

    目光一招黃無父,語氣微頓,又詫訝地問道:“原來你們早已認識?”

    康浩忙代為介紹道:“他也姓黃,就是小侄在石泉城外結拜的大哥。”

    黃石生輕“哦”了一聲,嘆息道:“可惜咱們早不相識,否則,何至疑神疑鬼,落得這般地步。”

    正説着,幕簾掀處,龐文彬大步走了進來。

    康浩問道:“龐兄可曾迫到他們?”

    龐文彬搖搖頭道:“他搶了雪犀逃走,腳程太快,馬匹無法趕上,小弟已發出飛鴿急令,要沿途弟子盡力攔截。”

    黃石生道:“日月雙劍武功不錯,冉肖蓮又狡詐成性,加上雪犀神獸,只怕不容易攔截得住。”

    康浩又問道:“兩位公主可曾受到驚擾!”

    龐文彬道:“沒有,她們有李昆等保護,人車都沒有受到傷害”

    康浩道:“這樣總算還未一敗塗地,救得兩位公主,朱教主面前已可交待,冉肖蓮和日月雙劍若能逃出苗疆,必返復仇谷,將來還有遇到的機會。”

    黃無父道:“話雖如此,但如要追擒冉肖蓮和擊破復仇會,最好儘快行動,太遲就會發生變化了。”

    康浩道:“大哥此言,必有緣故?”

    黃無父點頭道:“據我所知,那假冒負鈴魔劍楊君達的復仇會主,業已被冉肖蓮勾結獸神倪森,軟禁在復仇谷中,並且有遷居大巴山的打算,如今苗疆事敗,八成將棄窠遠走,那時再想探聽他們的下落就困難了。”

    康浩道:“剛才大哥提到那復仇會主只是被人利用的傀儡,不知在幕後主持復仇會的人,究竟是誰?”

    黃無父微微一笑,道:“此事説來十分複雜,內中詳情,愚兄也不甚瞭解,而且,我若説出地真正主持復仇會的人,只怕賢弟也不肯相信。”

    康浩驚訝道:“為什麼?”

    黃無父道:“因為那人俠名滿天下,嚴然正道武林中的翹楚,而且與賢弟頗有些淵源關係。”

    康浩聽得心頭一震,尚未開口,黃石生已搶着説道:“是終南一劍堡主易君俠麼?”

    黃無父點頭道:“不錯。”

    康浩脱口道:“大哥是聽誰説的?”

    黃無父道:“冉肖蓮。”

    康浩笑道:“大哥上了她的當了,那妖女她對小弟説過同樣的話,並且還給我一柄一劍堡的鑰匙作為證據,但小弟偵查結果,卻發現易君俠本身亦在復仇會監視之下,甚至連他的妻女的性命也在危險中。”

    黃無父沉吟了片刻,説道:“那可能是他故佈疑陣,也可能連復仇會的高級黨羽,都不知道易君俠具有雙重身份,這正是他高明狡猾的地方。”

    康浩道:“易君俠在正道武林中已算頂尖人物,以他的聲譽和地位,幾乎已駕凌三莊二島之上,他又何必再去攪一個復仇會,處處跟自己作對呢?”

    黃無父道:“這正是愚兄百思莫解的關鍵;我想,他一定有什麼重大目的,只可惜咱還沒有猜測出來。”

    康浩道:“大哥的意思,是肯定易君俠就是復仇會主了?”

    黃無父道:“不錯。”

    康浩道:“那麼,另一個被囚禁在復仇谷的,又是誰呢?”

    黃無父道:“我已經説過了,那人雖然名為會主,其實卻被人利用的傀儡而已,他之所以被人利用,只是因為他的容貌酷肖令師風鈴魔劍楊君達。”

    康浩駭然追問道:“大哥可知道那人真實姓名?”

    黃無父緩緩道:“名號尚不知道,只知道他本來姓齊。”

    康浩和黃石生齊吃一驚,異口同聲道:“呀!齊天鵬?”

    黃無父顯然的確不知道這個名字,詫異的眨了眨眼睛,問道:“怎麼?你們認識他?”

    康浩激動的道:“大哥,如果他真是齊天鵬,咱們一定得救他出來,因為……因為……”

    黃石生接口道:“不用再懷疑了,一定是他,當年百禽翁浪跡江湖數十年,從千千萬萬少年中選上他,將他帶回巫山,-就是因為他的面貌酷肖令師,這是決不會錯的了。”

    康浩點點頭,長嘆一聲道:“唉!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黃無父迷惘地問道:“賢弟,他究竟跟你是什麼關係?”

    康浩黯然道:“其間詳情一言難盡,咱們必須儘快趕到復仇谷去,且待途中再為大哥詳述吧!”微頓,轉向逍遙公子龐文彬拱了拱手,道:“小弟本當護送兩位公主返回萬壽宮,如今卻不得不偏勞龐兄了……”

    龐文彬不等他把話説完,搶着搖手道:“康兄不要託我,護送的事,有李昆已經足夠,小弟決心隨康兄同往復仇谷走一趟。”

    康浩略-沉吟,道:“也好……四叔你已負傷斷臂,且請先返洱海調養,還有這數十名被‘搜魂大法’所制的鬼武士,也須送往洱海,求教主賜藥療治,咱們和黃大哥一同趕去復仇谷救人,還望四叔暫勿告訴月眉和湘琴。”

    黃石生毫不推辭,爽然道:“愚叔見過教主,也會盡快趕去復仇會,你們三人同行,武功中可無懼,卻要多多提防對方的鬼蜮伎倆,凡事務必謹慎而行,千萬魯莽不得。”

    康浩一一答應,龐文彬立即將飛天豹子李昆等三人喚進帳篷,詳細叮囑交待了一遍,黃無父也將指揮那鬼武士的竹笛交付,並且説明駕御之法。

    一切妥當,時已傍午,大夥兒飲餐之後,束裝分別就道,黃石生登上篷車,由李昆和僅餘的兩我黃衣侍者護送,大隊車馬,折返洱海。

    康浩和黃無父及龐文彬並騎屹立關頭,直到望不見車塵,才撥轉馬頭,東馳而去。

    口口口

    三騎聯繮,踏上千裏征塵。途中,康浩將結識月眉的經過,詳詳細細告訴了黃無父,當然也提到了二十年前,巫山百禽宮那場令人惋惜的婚變。

    黃無父只是默默的傾聽着,極少插口,龐文彬卻不停地伺東問西,顯得興味盎然的樣子。

    三人貫越黔西,再折而北上,進入川境,渡過長江以後,循東、西兩山之間的官道,進趨大巴山這條路,也就是冉肖蓮南下入滇的原路,官道可直達萬源縣城,過了萬源和大竹河,便是大巴山主峯了。

    這一天抵達羅文霸附近,距萬縣不過百餘里,黃無父忽然勒住坐騎,指着路旁一間茅棚小店説道:“口渴了,咱們喝兩杯酒再走吧!”

    康浩點頭道了一聲:“好!”便收繮跳下馬來。

    龐文彬詫異地問道:“不是剛吃過早飯麼?怎的又要休息呢?”

    康浩一面繫馬,一面低聲答道:“龐兄別聲張,咱們已經被人跟蹤了。”

    龐文彬眼角向後一掃,果然看見三騎棗黃色的健馬,正緩緩從後面跟了過來,不覺聳肩笑道:“真是三個不開眼的蠢物,居然拿哥兒們當肥羊了。”

    那棚小店十分簡陋,卻收拾得頗為潔淨,白木的桌凳,洗刷如新,雖是村野小店,卻有兩名店夥,而且衣着也很乾淨整潔。

    櫃枱內,坐着一個頭挽高髻的中年婦人,穿一身水綠色的窄衫裙,面容姣好,眉眼間微露妖嬈之態。

    三人繫好馬匹,相繼入店,兩名夥計連忙抹桌安箸,那婦人也站了起來,欠了欠身,含笑道:“三位公子,請坐呀。”

    康浩和黃無父相互換了一瞥會心的眼色,選了張靠裏牆的桌子坐下,龐文彬卻忍不住向那婦人上下打量一遍,“唰”的抖開摺扇,搖了兩搖,微笑説道:“古人云:十步之內,必有芳草。此言誠不我欺也!”

    一名夥計咧嘴笑道:“公子,小店只賣酒食,並不賣‘方糕’。”.康浩接口道:“既然賣酒,儘管將你們最好的酒取來,咱們吃了還要趕路。”

    那夥計正要走,卻被龐文彬伸手攔住,問道:“夥計,你們老闆可是姓張?”

    夥計一怔,搖頭道:“不!我們老闆姓楊,不姓張。”

    龐文彬道:“誰説他不姓張?我還知道他有個外號,叫做‘菜園子張清’,對不對?”

    那夥計連連搖頭道:“不!不對!公子一定弄錯了。”

    龐文彬笑道:“他若不是菜園子張清,櫃枱裏怎會坐個‘母夜叉’孫二孃?”

    話落,輕輕在夥計肩頭上拍了一掌,仰面大笑不已。

    那夥計悶哼一聲,踉蹌衝出四五步,險些一頭撞在酒缸上。

    櫃枱中的中年婦人微微變色,仍然強顏堆笑道:“公子休要取笑,我們鄉下人,聽不懂。”

    龐文彬哈哈笑道:“不懂沒關係,慢慢學着,就會懂了。”

    康浩怕他笑鬧太過分,輕輕扯了他一下,低聲説道:“龐兄請坐下,好朋友到了。”

    果然,龐文彬剛落座,門外蹄聲盈耳,三騎棗黃色的健馬也到了門口。

    馬上三個人,俱是一色青布劍衣,肩後背着一口既寬又長的奇形長劍,看年紀,都在三旬開外,其中一虯髯漢子,眼中精光熠熠,彷彿是三人之首。

    那虯髯漢子冷冷向店裏望了一眼,微一揮手,三個人都跳下馬背,大步走了進來,在臨門一張桌上坐下。

    夥計上前接待,問道:“三位要喝什麼酒?”

    虯髯漢子冷冷道:“來三碗米酒。”

    夥計又問:“要點什麼下酒萊嗎?”

    虯髯漢子道:“先來一份生魚片,一份日月湯,再來一盤炒烏龍……”

    夥計聽得直翻白眼,急忙陪笑道:“實在對不起,小店簡陋,無法供應炒菜,老客能不能換幾樣別的菜?”-

    那虯髯漢子一瞪眼,道:“生魚片也是炒菜嗎?”

    夥計吶吶半晌,只得實説道:“不敢隱瞞老客,小店從來沒有聽説過生魚片這個名稱,如要時鮮鯽魚和鯉魚,還可以備辦。”

    虯髯漢子雙目暴睜,似要發作,旁邊另外一名粗矮漢子立即附耳低語了幾句,那虯髯漢子“哦”了一聲,揮揮手道:

    “管什麼東西,能下酒就行,選好吃的萊送來吧。”

    夥計答應離去,那虯髯漢子舉手摸了摸下巴,向兩個同伴嘿嘿低笑道:“想不到這土驢,連生魚片也沒聽説過!”

    康浩冷眼旁觀,不覺抿嘴微笑起來。

    龐文彬急以“傳音術”問道:“康兄看出這三個傢伙的來歷了麼?”

    康浩微一頷首,假作舉杯就唇,也用傳音術回答道:“咱們最好不要小覷人家,這三人多半是南海流沙島島主,羅浮快劍麥炳坤老頭的手下。”

    龐文彬驚道:“怎見得?”

    康浩道:“你沒見他們要下酒菜,都是海鮮麼?而且,南方很少有高梁,所以比較嗜好米酒。”

    龐文彬又道:“安知他們就不是東海火焰島羅家的門下?”

    康浩道:“不!東海羅家的人都穿紅衣,不會穿青色劍衣。”

    龐文彬抖開招扇搖了兩搖,冷哂道:“小弟久聞二島之名,這一次,倒可以好好見識一下了。”

    他和康浩一直以“傳音術”交談,那三人自是無法聽到,但這句話,卻有意提高了嗓音,要讓那三人聽到。

    果然,他話聲甫落,那虯髯漢子已冷哼着接口道:“誰要見識流沙島的功夫?有種就出去!”

    龐文彬“唰”地一聲收攏招扇,便想推座而起,卻被康浩一把按住,低聲道:“龐兄,何必急在一時?即已照面,還怕沒有機會嗎?”

    黃無父掀了掀竹笠,緩緩道:“説的是,無把酒喝足了,動起手來也有力氣一些喂!夥計,添酒來。”

    夥計連聲應道:“來了!來了!”

    不片刻,捧着一隻尚未開封的小酒缸,趕到桌邊。

    康浩道:“怎麼?零酒賣完了?竟要開整壇的?”

    那夥計陪笑道:“不!這是我們老闆娘特意奉送給三位公子品嚐品嚐的。”

    話沒説完,櫃枱內中年女人已笑盈盈接口道:“這壇酒,本是奴家留着自家用的,因三位公子都是好酒量,只怕零沽的酒味兒太淡,不堪喉,所以特地取出來,請三位公子嚐嚐。”

    康浩道:“這麼説,竟是加工特製的上品了?”

    那女人笑道:“上品不敢自誇,味道比較醇厚些卻是真的,三位公子一嘗就知道。”

    龐文彬本來一肚子怒火,被那婦人一陣軟語輕笑,早已化為烏有,一伸手,將酒罈奪了過來,大聲道:“小弟對開封最有經驗,讓我來。”

    指間一搓,展開招扇,用扇沿在酒罈封泥上輕輕一劃,壇口宛如刀切般分裂開。

    那果然是一罈好酒,封泥一去,滿屋皆是酒香。

    龐文彬深吸了一口氣,望着那婦人邪笑道:“看來是一罈好酒,就怕娘子的後勁不足。”

    那婦人毫不介意,掩口吃吃脆笑道:“包你後勁足,公子不信,喝一口就知道了。”

    龐文彬仰面笑道:“有娘子這句話便是一罈毒藥,在下也要喝它下去。”

    他剛剛伸手去取酒杯,、忽聽“蓬”的一聲,門口桌上那虯髯漢子一巴掌拍在桌上,氣呼呼喝道:“臭婆娘,你敢看不起人,大爺我就不是花錢的主顧麼?”

    那婦人急站直身來,問道:“這位爺,有話好説,何苦發這麼大脾氣?”

    虯髯漢子“呸”了一口,道:“你有好酒,為什麼藏着去貼小白臉,不肯賣給大爺們喝?”

    婦人道:“誰説不賣了?原是爺們只喝米酒,這壇酒卻是麥子釀出來的,所以沒敢取出待客。”

    虯髯漢子道:“不論什麼東西釀的,大爺們也要喝。”

    婦人道:“這可就為難了,酒只有一罈,説不得,只好跟這三位公子情商一下分半壇給諸位。”

    虯髯漢子道:“大爺們不喝別人剩的,只要整壇原封的;有了便罷,沒有,老子就拆了你這破棚子。”

    龐文彬見那虯髯漢子口氣猖狂跋扈,竟是存心尋釁的樣子,一怒之下,哪裏還按捺得住,手腕一抖,整壇香噴噴的美酒,星丸暴射向那虯髯漢子撞了過去。

    虯髯漢子以未提防龐文彬悶聲不響突起發難,及待酒罈飛到,才驀地驚覺,急忙一側身軀,倒退了一步,那酒罈挾着勁風從他耳旁掠過,直向店門外飛去,只差毫釐,便擊中他的面頰。

    三名漢子都不由勃然大怒,紛紛拔出長劍,叱罵道:“小狗蛋,你在找死。”各執兵刃,一擁而上。

    這時候,門口暗影一閃,跟進來一個人,恰好伸手將那隻酒罈輕輕接住,同時沉聲喝道:“給我住手!”

    此人身穿青緞錦袍,頭戴朝天冠,足踏銀絲鑲邊的薄底快靴,蠶眉重瞳,面如赤棗,頷下一部長髯已呈花白色,腰間也佩着一柄奇形長劍,目光炯炯,具有一種鎮懾人心的威嚴。

    而且,店門外更有十餘騎隨侍大漢,個個神情驃悍,都穿着同色青緞劍衣。

    那虯髯漢子聽得喝聲,業已迅速收劍側身,和兩名同伴齊齊俯腰施禮,恭謹的道:“屬下參見島主。”

    康浩低聲傳音道:“龐兄小心了,這老頭子就是羅浮快劍麥炳坤。”

    龐文彬微微點了點頭道:“是他最好,小弟正想會會他。且看他的劍,快到什麼程度。”

    黃無父忽然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舉手拉拉竹笠,懶洋洋靠在牆上,將醜臉儘量掩藏黑紗之後。

    只見羅浮快劍麥炳坤大步走進店內,目光向四下飛快掃了一匝,最後落在手中那隻細磁酒罈上,冷漠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虯髯漢子躬身答道:“屬下等奉命開道,途中發現這三人行跡十分可疑,便跟蹤下來,不料這三個小輩已然警覺,故意借酒挑釁,先向屬下動手。”

    麥炳坤道:“你可曾弄清楚他們是什麼來歷?”

    虯髯漢子説道:“回島主的話,還沒有……”

    麥炳坤頓時臉色一沉,叱道:“方今天下英雄齊集川中,四門五派、三莊二島,不知有多少少年俊傑會聚大巴山,你連人家來歷都不知道,怎能指人行跡可疑?怎能動輒拔劍出手?若非本座來得及時,咱們流沙島的威望,豈不被你這三個蠢東西掃盡了麼?”.虯髯漢子等三人捱了一頓臭罵,。急忙屈膝跪倒,俯首道:“屬下等無能,求島主寬宥。”

    麥炳坤揮手道:“姑念初犯,免去巡迴職務,暫歸後隊聽調,傳話由虎隊中另派三名機警些的向前巡道,明日天亮以前,一定要趕到萬源縣城。”

    三人叩謝起身,退出店外,未幾,蹄聲起處,三騎快馬如飛馳去。

    麥炳坤這才回過頭來,向康浩桌上凝目打量了一遍,緩緩問道:“三位老弟,是何人門下?”

    龐文彬搶先應道:“小可姓龐,來自小金川太平橋。”

    麥炳坤輕“哦”了一聲,道:“莫非太平山莊神眼金刀龐莊主的徒弟。”

    龐文彬道:“正是家父。”

    麥炳坤呵呵笑道:“果然不是外人,老朽麥炳坤,昔年曾與令尊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候,賢侄還不足週歲。”

    龐文彬冷冷道:“在下外居川西邊陲,家父也很少與武林同道交往,不過,島主羅浮快劍的盛名,在下倒是久仰了。”

    麥炳坤乾笑道:“好説!好説!賢侄出身名門,少年英雄,適才敝屬多有失禮,險些糟蹋了這罈好酒,如今老朽借花獻佛,聊表歉意。”

    説着,袍袖輕拂,那託在手中的酒罈忽然平飛而起,迅速地在康浩三人的桌面上繞飛一匝,仍舊飛回麥炳坤掌中。

    康浩三人再看自己面前酒杯中,已經瓊液盈樽,酒香撲鼻。

    龐文彬擎杯大笑道:“麥老前輩神功蓋世,實在令人敬佩之至,來!大家乾了這一杯!”

    黃無父突然伸手攔住,搖頭道:“這酒喝不得。”

    龐文彬道:“為什麼?”

    黃無父輕哼了一聲,道:“就為了這個……”

    抄起面前酒杯,向地上潑去。

    那酒液一觸地面,“蓬”地一聲,冒起一力白煙,竟然含有劇毒。

    在場之人,一齊變色,那妖嬈婦人和兩名夥計轉身就跑。

    龐文彬怒叱道:“賊婦!哪裏走!”

    一抖手,兩支竹筷電掣般射了過去。

    慘叫聲中,兩名夥計淬然倒下,那婦人見勢不妙,急忙從櫃枱內抽出一柄薄刃鬼頭刀。

    麥炳坤冷笑道:“好個狗賤人,這裏有你撒潑的餘地嗎?”

    大袖輕輕一揮,乘下半壇毒酒倏然從壇口激射而出,直淋了婦人一頭一身。

    那婦人如被滾湯澆淋,拋了刀,雙手捂着臉,倒地地上湛叫哀嚎,不到片刻,臉肉盡皆脱落,渾身鮮血淋漓,幾乎找不出一寸完膚,竟被毒酒活活的死在地上。

    龐文彬兀自恨恨地罵道:“這些狗孃養的東西,太便宜他們了。”

    黃無父聳了聳肩,緩緩説道:“應該説咱們自己太魯莽了,三人之中,竟沒有留一個活口。”

    龐文彬猛然省悟,跌足道:“正是,咱們真該留下活口,問問他們,是受誰的指使?”

    麥炳坤道:“何須再問?他們一定是復仇會的眼線。”

    龐文彬道:“怎見得?”

    麥炳坤正色反問道:“賢侄,莫非你還沒收到武林帖麼?”

    龐文彬一怔,説道:“小侄曾赴南荒遊歷,近日始返,尚未聽説有關武林帖的事。”

    麥炳坤道:“原來賢侄不在家中,這就難怪了。”

    微微一頓,才接着説道:“皆因年前,中原武林四門五派首腦,為了風鈴魔劍楊君達和太原霍宗堯之間一段恩怨,聯袂問罪九峯山承天坪,引起一場血腥殺戳。楊君達不甘受辱,暗組復仇會,幾乎將四門五振首腦殺害殆盡,所以,由終南一劍堡主易君俠出面,散發武林帖,邀約四門五派和三莊二島掌門青老,聚會大巴山,聲討復仇會。據説連南海紫林的九指神尼處亦的請柬,令尊想必也攔獲帖子了,適才乍遇賢侄,老朽還以為你是代表令尊前來赴會的呢?”

    龐文彬聽了,大感振奮道:“這麼説,我爹一定已經親自趕來了,但不知帖上約定的聚會之處,在什麼地方?”

    麥炳坤道:“預定聚會的地方,是在大巴山麓一處名叫‘大竹河’的小鎮,賢侄若有意前往,何不與老朽同行?”

    龐文彬略-沉吟,道:“不必了,小侄還有兩位朋友。

    麥炳坤笑道:“這有什麼關係,三莊二島、四門五派齊會大巴山,可算得百年來武林未有的盛會,令友也可同去見識一下。”

    龐文彬有些心動,目注康浩問道:“康兄,怎麼樣?”

    康浩卻含笑拱手道:“麥島主的盛情,我等心領,只是咱。們還有點瑣務料理,也許稍遲數日,再往大巴山面聆教益。”

    龐文彬連忙道:“正是,咱們隨後也會到大巴山去,反正還有見面的機會,老前輩先請吧。”

    麥炳坤也沒有勉強,只用一雙精芒閃閃的眼光,向康浩和黃無父注視了片刻,頷首道:“二位老弟英華內斂,想必也是名門高弟,如此難得的盛會,還盼不要錯過才好。”説完,揮了揮手,轉身出店而去。

    沒多一會,店外蹄聲紛沓,大隊騎馬掠過店門,向北馳去。

    等蹄聲去遠,康浩不覺長長吁了一口氣,頹然跌坐下來,滿臉皆是憂愁之色。

    黃無父關切地望了他一眼,柔聲道:“有什麼可煩的,咱們只要抄捷徑趕在他們前輩,搶先一步把人救出來,樂得讓他們去拼個你死我活。”

    康浩搖搖頭道:“小弟擔心的是,萬一在咱們獲得確切證據之前,,復仇會便已土崩瓦解,先師所蒙冤屈,豈非永遠沒有洗雪的機會了?”

    黃無父笑道:“你以為復仇會真的那麼不堪一擊麼?”

    康浩道:“面對三莊二島和四門五派,強弱之勢,不言可喻,而此時此地,咱們又不能公然阻止這場正邪之間的大決戰……”

    黃無父道:“你也別把武林正道方面估計得太高,依我看,四門五派徒具虛名,三莊二島各懷私心,未必真是獸神倪森等人對手,這出戏還有得熱鬧了瞧哩。”

    龐文彬接口問道:“以黃兄卓見,他們雙方勝負之數,究竟如何?”、黃無父聳聳肩道:“這要看有一個人,是不是能應邀趕來了。”

    龐文彬道:“誰?”

    黃無父説道:“南海紫竹林的九指神尼。”

    龐文彬似乎有些不信,冷冷道:“那九指神尼的武功,果真就這般的舉足輕重麼?”

    黃無父道:“若論武功,九指神尼和獸神倪森也不過在伯仲之間,但神尼乃得道高人,其在三莊二島諸人心中的威望,卻遠非易君俠所能比擬,不是我説句泄氣話,如果九指神尼不到,正道武林很可能落個虎頭蛇尾的下場,再嚴重些,甚至全軍覆滅,亦非意外。”

    龐文彬仰面笑道:“小弟也是久聞南海紫竹林的盛名,只恨無緣一見,果真如黃兄所説,這次真該好好見識一番了。”

    黃無父淡然一笑,站起身來,説道:“兄弟,咱們走吧!”舉步向外走去。

    康浩默默跟在後面,臨出店門,龐文彬忽然叫道:“你們等我一會,讓我放一把火,將這些屍體和茅棚燒了再走。”

    黃無父冷冷道:“何必多此一舉,留着他們,給復仇會一個榜樣有何不好?”

    話落,一提絲繮,當先上馬,絕塵而去。

    康浩緊跟着他也飛身上馬,揮手道:“龐兄請快些來,咱們必須兼程趕路…”.”話猶未畢,人已飛騎去遠。

    龐文彬已經取出了火種,望着黃無父和康浩遠去的身影,恨恨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低聲咒罵道:“他媽的,神氣什麼?別以為弄塊騎馬布蒙着臉,就能嚇住誰了,呸!”(按:“騎馬布”即種語,指女人用的月經布。)

    口口口

    大竹河,是萬源縣東北方一個鎮集,地當大巴山麓,因系山中藥材皮貨輸往萬源縣必經之中,鎮上聚居着好幾百户人家;倒也頗為熱鬧。

    這地方原屬復仇會勢力範圍,距離總堂復仇谷,只數十里山路,一個輕功略具火候的人,急趕半夜,就可抵達,所以也可説是復仇會南向的門户。

    但現在大竹河鎮上,卻再也找不到半個復仇會的人了,鎮上居民也都家家關門閉户,街口唯一的客店,已經被終南一劍堡全部包租下來,正廳闢為議事大廳,後院三進院落,業已佈置一新,作為接待各門各派與會高人的休憩之所,店中服侍的夥計,也統統換了一劍堡的精選武士。

    從鎮口起,沿待搭了兩列高大的綵棚,專門供應酒食,自晨至暮,流水席始終不斷,只要進入鎮街,無論身份高低,也不分門派,儘管坐下就吃,吃飽就走,不用花費半文,當然,能夠進入大竹河鎮街的人,如非四門五派的高手,必定也是三莊二島的門下,尋常百姓客商,甚至沒有接獲武林帖的草莽人物,早在離鎮十里外就被擋了駕了。

    這場由一劍堡出面邀請,聚會武林四門五派和三莊二島一竹林。共同對付復仇會的大決戰,事實上早已傳遍天下,許多武林同道,雖然沒有接到邀約,也不辭千里兼程趕來,以冀一睹這百年難逢的盛會,但這些朋友,都在鎮外十里外便被擋了駕,只能遠遠眺望鎮街上的綵棚與鎮口附近的五六座巨大帳篷,無法再越雷池一步。

    那五六座巨大帳篷,並不是一劍堡事先安排待客處,而是屬於兩個遠自海外趕來的門派東海火焰島和南海流沙島。

    東海火焰島的人馬,是兩天前抵達的,一劍堡雖然已在鎮中安排好房舍,但冷麪天王羅一塵卻不願與四門五派中人混雜居住,自願在鎮口左方空地上,立下三座火紅色的帳篷,帳前高豎旗杆,升起斗大一個“羅”字。

    第二天,南海流沙島的人馬趕到,也不甘示弱,便在右方搭起帳篷,旗杆上掛起一面青色大旗,上面繡着一個巨大的“麥”字。

    接着,川西太平山莊神眼金刀龐天化、懷玉山白去山莊李東陽帶着兩個女兒,抱陽山莊莊主應伯倫臂傷未愈,由盟弟活靈官孫天民代表與會三莊人馬相繼抵達,只缺南海紫竹林九指神尼和少林掌教法明大師未到。

    會期是二月初二,俗話説:二月二,龍抬頭,本來是黃道吉日,但這一天卻忽然陰霆四合,下起雨來。

    正午時分,一劍堡易君俠在鎮上設宴,邀請到會諸人共議進剿復仇谷的大事,請柬一大早就送出了,正午宴開三桌,各門派的首腦都已經到齊,等了許久,卻遲遲不見冷麪天王羅一塵和羅浮快劍麥炳坤露面。

    易君俠又命屠龍手秦羅熊出鎮促駕,良久,才見秦羅熊獨自怏怏而返,回報道:“羅島主説,雨下得太大,他不想進鎮裏來了,大夥兒商議了什麼結果,告訴他一聲就行了。”

    眾人聽了這話,盡都流露出怒容,易君俠忙問道:“流沙島麥島主怎麼説?”

    秦羅熊答道:“麥島主先問羅島主來沒來?聽説沒有,便也回稱途中勞頓,不想來吃這頓飯。”

    話剛完,活靈官孫天民早已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大聲道:“這是什麼話?莫非嫌咱們身份不夠,不屑跟咱們共座議事嗎?”

    川西太平山莊莊主、神眼金刀龐天化嘿嘿冷笑了兩聲,説道:“難道沒有他們,就對付不了復仇會麼?老夫倒有些不相信,嘿嘿嘿!”

    席間年紀最大的,要數峨嵋掌教白眉上人,老和尚不愧是得道的高僧,朗聲唸了一聲佛號,緩緩説道:“阿彌陀佛,處此非常時期,天下武林同道,理當同舟共濟,謙讓為懷才是,諸位施主休要氣憤,讓老衲親自去奉請他們便了。”説着,便巍顫顫站了起來。

    易君俠連忙攔住道:“老菩薩年高德助,怎好勞動在下忝為主人,理當由在下去請,諸位暫且寬飲數杯,容易某告退片刻。”

    好容易安撫好席間眾人,易君俠親自帶着秦金二老,冒雨趕到羅一塵居住的帳篷,卻見羅一塵正牀得聊,在那裏逗弄着一頭鸚鵡。

    易君俠按捺住火氣,堆上滿臉笑容,拱手道:”島主好自在,大家都在恭候,等着羅島主移駕去主持議事,特命小弟前來奉請。”

    羅一塵毫無歉疚之色,擺擺手,示意易君俠在一張虎皮椅上坐下,然後自己也往正中文椅上一坐,斜躺着身子,大腿架着二腿,搖搖晃晃好一陣,才冷冷説道:“老弟,我不是説過了嗎,什麼事你們儘可商量着辦,我實在懶得參與那些無謂的應酬。”

    易君俠謙虛地笑道:“島主德高望重,此次盛舉,全仗島主領導主持,事非得已,只好一再來打擾島主了。”

    羅一塵擺擺手,攔住他的話頭,道:“老弟,你聽我説下去,火焰島此次涉足中原,並非為了本身恩怨,也不是專程來對付什麼復仇會,我只想會一會風鈴魔劍楊君達和他的徒弟康浩,替我兒子和霍家女娃出一口氣,其他的事,都與我無關。”

    易君俠笑道:“但島主也知道,,那風鈴魔劍楊君達,就是復仇會的會主。”

    羅一塵點頭道:“所以我才接受武林帖,趕到大竹河採,如今我要告訴你老弟,不管你們準備如何對付復仇會,決不能搶在我前面,必須讓我先跟楊君達照面,你們才能採取行動,否則,那就是存心跟我羅某人過不去,我言盡於此,其餘的,你們就瞧着吧!”

    話一説完,不得易君俠再開口,把手一拱,竟託着那隻鸚鵡,向後帳走去了。

    易君俠氣在心裏,卻是無奈,只好退了出來。

    秦夢熊忍不住低哼了一聲,道:“這老兒未免太狂了。”這句話,易君俠分明聽見,卻假作沒有聽見。

    三人又轉到羅浮快劍麥炳坤帳中,誰知流沙島的架子更大,等了半天,才見一名侍衞弟子懶洋洋出來回話道:“我家島主正在午睡,不敢驚擾:如果有重要事情,請留下話來,咱們會替易堡主轉達。”

    秦金二老聽了這番話,氣得臉都變了顏色,但易君俠毫不介意,反而含笑道:“沒有什麼重要大事,島主醒後,請代為致意,就説易某人來過便了。”

    回到鎮中安席,各門各派首腦都勃然大怒,白眉上人連連誦着佛號,搖頭嘆息道:“正道中人如此,無馬魔焰囂張,天下大亂了。”

    孫天民憤然道:“沒有火焰島和流沙島參與,咱們就對付不了復仇會麼?”

    白雲莊主李東陽道:“他們既然不訓抬舉,那就不用等候了,在座諸位請公議一人擔任大會盟主,且商議大事要緊。”

    孫天民道:“何用推舉?武林帖既由一劍堡出面,易兄當然就是大會盟主。”

    易君俠忙道:“不敢,兄弟才疏德薄,決不敢當盟主重任,此次武林正道大聚會,天下英雄齊集在一堂,擔任盟主者,必須德高望重,踢堪領袖羣雄才成,度德量能,兄弟推舉白眉大師。”

    白眉上人雙手合十道:“善哉!善哉!老衲年事巳高,德不足以服人,才不足以壓眾,諸位千萬別將如此重擔,加在一個老邁昏庸的出家人肩上。”

    眾人還待勸進,神眼金刀龐天化卻冷笑説道:“白眉大師父的話説得不錯,大會盟主必領肩負重任,領袖羣雄,這要年富力強的壯年人才堪擔當,何必弄個老頭子來受罪呢?”

    易君俠立即道:“若論壯年有力,只有龐兄最為恰當,就請龐兄屈就如何?”羣雄聽了這話,全部默然無語。

    龐天化乾笑了兩聲,説道:“倘若公意如此,兄弟倒也不便推辭……”

    語音微頓,見眾人都沒有接腔,只好又發跡口氣道:“不過,常言説得好,強賓不壓主。兄弟一向遠居川邊,與中原同道甚少交往,今日冒昧與會,好歹只是個客人,易兄既為主[人,這盟主-位,還是請易兄擔任比較妥當。”

    孫天民大聲道:“就這樣決定了,再要推推拉拉,倒不如趁早散夥,來得乾脆。”

    李東陽接口道:“兄弟有個制議,盟主一職,公推易兄擔任,另由三莊、四門、五派中,各舉一人擔任副盟主,以便聯繫。”

    羣雄紛紛鼓掌表示贊同。於是,當場公決由易君俠擔任盟主,白眉上人代表五派,形意門鐵掌金鈎曹非代表四門,龐天化代表三莊,分別當選為副盟主。

    正副盟主既定,易君俠客套了一番,正準備商議進巢復仇會的步驟,突然接到傳報:“鎮外有復仇會下書人求見。”

    羣雄聞報,盡皆震駭,大家都沒有想到,此時此地,復仇會居然還敢如此從容鎮定,派遣人來下書呢?

    易君俠問道:“你們可曾詢問那下書人在復仇會中是何職位?”

    傳報人答道:“那人道裝打扮,自稱是復仇會總堂一名守園人。”

    “守園人?”易君俠似乎頗感意外,略一沉吟道:“別難為他,把他帶到這兒來。”

    傳報人去未多久,果然帶來一名中年道人。那道人揹負革囊,分插着十四面鋼鐵,臉上神情一片冷漠,正是復仇會看守石陣的絕情道人,但在座羣雄,卻無人認識他。

    易君俠目光掠過他背後革囊,面帶笑容問道:“道長法號如何稱呼?”

    道人稽首道:“貧道法號絕情,奉命特來下書。”説着,從袖中取出一份大紅帖子,遞了過來。

    易君俠接過帖子,卻不拆開,又問道:“道長在復仇會中,掌何職司?”

    絕情道人道:“貧道原系看管花園中的石陣,新近奉調進把守谷口。”。

    易君俠道:“道長此來下書,是受何人所派?”

    絕情道人答道:“是本會倪總堂主指派。”

    易君俠又問道:“貴會會主可在谷中麼?”

    絕情道人搖頭道:“不知道。”

    易君俠道:“你是復仇會的會友,怎的連會主的行蹤也不知道?”

    絕情道人又搖頭,道:“不知道。”

    活靈官孫天民沉聲喝道:“你身為使者,就該據實回答咱們的問話,怎敢推諉搪塞?”

    絕情道人木然道:“不知道。”

    孫天民勃然大怒,但終因顧及身份,強自按捺下怒火,只用手指豐絕情道人的鼻尖罵道:“若不念你僅是個看守了的匹夫,今天就叫你來得去不得。”

    絕情道人臉上毫無表情,緩緩接道:“你若有這份能耐,那就不妨試試看。”

    這話答得夠狂,語氣之傲慢,簡直未將這些正道武林中頂尖高人放在眼中。孫天民怒眉一挑,正要發作,卻聽旁邊一人厲聲叱道:“好大膽東西,你在找死!”

    隨着叱聲,一道白光破空而起,直向絕情道人當胸射去。

    那道白光,原來是一隻放拼盤的磁碟子,出手的人,則是形意門的掌門,鐵掌金鈎曹非。

    曹非年逾半百,生得五短身裁,滿臉絡腮鬍子,脾氣暴躁,秉性剛烈,練的又是開山劈石的外門硬功,是以有“鐵掌”之稱,這時見絕情道人語態傲慢,一怒之下順手抄起面前磁碟子,猛然砸了過去。

    誰和那絕情道人不慌不忙,容得磁碟近身,倏地吸氣縮胸,身軀疾轉半匝,那隻碟子巾着前胸飛掠而過,道人卻凌空探指,從碟子裏挾着一隻油爆蝦,放進口裏大嚼起來。

    磁碟子射中對面牆壁,“咔”的一聲嵌進了大半,絕情道人木然的臉上,第一次閃現出一抹冷傲的笑容,喃喃道:“貧道不忌葷腥,諸位若想敬酒敬菜,那是再好沒有了。”

    曹非老臉一紅,哼道:“很好,曹某人就再敬你一杯吧!”聲落手起,大袖猛揮,一隻滿盛着美酒的錫杯,星丸暴射般對準絕情道人面門飛到。

    絕情道人一張口,竟將酒杯卸住,具顎一陣蠕動,嘴裏“畢剝”亂響,一仰脖子,居然把一隻錫鑄的酒杯,連酒一齊嚥下肚去,噴噴厚唇道:“酒雖是好酒,可惜太少了些,不足解饞。”這情形,只看得在座羣雄個個心絃震動,駭然變色。

    驚駭之餘,頓時激起各派同仇敵愾之心,鷹爪門掌門人六指叟歐陽長空大叫道:“一杯酒不成敬意,咱們每人再奉敬一杯,讓他喝個夠吧!”

    話一出口,羣雄響應,剎時間,勁風四起,數十史酒杯分由四面八方齊向道人攢射而至。

    絕情道人飛快的撤出一面銅鈸,繞身疾轉,哨哨連響,數十隻酒杯一個不漏,全部被銅鈸接住,杯中酒半滴未曾濺溢,道人手託銅鈸,四下唱個肥喏,朗聲道:“多承諸位施主厚賜,明日復仇谷前再一一還禮,貧道告辭了。”

    説完,昂然轉身、出門而去。

    孫天民一按桌子,便想出手攔截,卻被易君俠擋住,低聲道:“由他去吧!休教天下同道笑咱們氣量太窄!”

    孫天民頹然坐回椅中,長嘆道:“滿座俊彥,竟被區區一名守園人折辱而去,這還不夠人家的笑話麼?”

    羣雄聞言,莫不挽首長嘆,一臉羞慚之色。

    易君俠笑道:“其實,那道人武功也並非多高明,只因他身分低賤,大家太小覷了他,才被他偷巧遁去,等到真正上陣對敵,就沒有他賣弄的機會了。”

    幾句話掩遮過去,羣雄臉色才稍見緩和,易君俠當眾拆開那份大紅請柬,只見上面寫道:“欣聞俠駕蒞臨荒山,羣英華集,未克遠迎,惶憾何似,竊思敝谷奇險天成,諸君入谷,恐有未便,特訂明日午刻,於復仇谷前,烷花溪旁,聊備粗餚水酒,藉謀一敍,潔博候教,懇祈勿卻是幸。”下款落名是“復仇會主風鈴魔劍楊君達。”

    易君俠將請柬遞給羣雄觀了一遍,含笑説道:“這柬上寫得很對,復仇谷奇險天成,僅有一條狹道可通,咱們正愁人谷不便,若能在谷外寬闊處見面,那是再好不過了,諸位對明日之約,有何意見?”

    白眉上人輕咳了一聲,説道:“老衲以為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楊君達既敢送來這份請柬,必然有所仗恃,咱們明日赴會,實不能掉以輕心。”

    李東陽也附和道:“上人説的極是,由適和那下書道人一身功力看來,復仇會中一定還有更高明的能手,咱們也該把人手預作一番安排,才不至臨陣失措。”

    易君俠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先將人手分配一下。”

    舉目環視一週,接道:“易某人承諸位抬愛,選為盟主,這分配的事,責無旁貸,現在暫作調配,若有未盡妥當之處,還望諸位不吝斧正,大家再參酌辦理。”

    羣雄紛紛應道:“就請易大俠量情調遣,我等決無推卻。”

    易君俠微微一笑,道:“據易某所知,復仇會中有楊君達和獸神倪森兩人較為扎手,此外,便是一批神志昏迷的鬼武士難以對付,易某當仁不讓,自願全力應敵風鈴魔劍楊君達,至於獸神倪森,擬請太平山莊龐莊主負責……”

    話沒説完,龐天化已搖頭接道:“兄弟不敢當此重任,盟主還另請高明吧。”

    易君俠道:“龐兄何故推辭?”

    龐天化酸溜溜地説道:“想那黑谷四凶名震天下,當年大荒三老聯手圍剿,尚且未能剷除,如今盟主卻令兄弟單獨對付獸神倪森,不知是抬舉兄弟呢?抑或是有意要叫兄弟出醜?”

    易君俠恍然笑道:“原來龐兄誤會了,易某話未完。”

    龐天化冷冷道:“盟主請説下去。”他一口一聲“盟主”。顯然把自己未能膺選盟主一事,心裏頗有醋意。

    易君俠道:“易某的意思,是欲煩請三莊高人,共同對付獸神倪森,由龐兄負責指揮主持其事,三莊的任務,只是暫時將倪森纏住,使他無法分身援助楊君達,等除去楊君達之後,復仇會已無高手堪與匹敵,那時咱們再合力對付倪森,就不俱他的。”

    龐天化默然片刻,仍是搖頭道:“兄弟自感力不勝任,何必尸位素餐,不如由李兄或孫兄負責主持,兄弟附驥效命,但憑調遣的好。”

    孫天民見他只是推諉,佛然不悦道:“既然龐莊主固辭,那就由李兄主持,也是一樣。”

    易君俠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道:“好吧!獸神倪森就付託三莊,其餘鬼武士,則由四門五派聯手應戰,更煩白眉大師和曹兄負責主持,不過……”

    他語聲微頓,臉上流露出一片悲愴憐憫之色,徐徐又道:“那些鬼武士,全是被藥物迷惑了本性的可憐了,還望諸位在出手之際,容情一二。”

    白眉上人雙手合十道:“善哉!善哉!上天有好生之德,易施主有此一念,足可成佛成聖了。”,在場羣雄,莫不同表欽佩,讚譽不已。大家紛紛道:“盟主放心吧,我等謹遵囑咐,但除首惡,決不濫殺餘從。”

    只有太平山莊龐天化面帶冷笑,默然不語。

    這時候,一名負責守望的武士,忽然氣急敗壞奔了進來,叉手躬身道:“啓稟堡主,鎮外火焰島的人馬,突然拔寨離去了。”

    易君俠吃驚道:“可知道他們要向何處去?”

    武士回答道:“不知道,屬下曾上前詢問,但無人理睬。”

    正説着,另一名武士又匆匆奔到,稟報道:“流沙島的人馬也拆除帳篷,上馬而去。”

    羣雄聽了這兩起飛服,不禁大感震驚,廳上登時激起一片議論我猜測。

    易君俠問道:“他們兩批人馬,都是向同一方向走的嗎?”

    那武士道:“火焰島的人馬先走,流沙島也緊跟着拔寨離去,兩批人馬都繞道向東北方人山去。”

    易君俠頓足道:“不好,他們定是得到復仇會下書約會搶先趕去復仇谷了。”

    李東陽詫道:“那火焰島主羅一塵搶先趕去復仇谷了。”

    易君俠嘆道:“流沙島主麥炳坤和火焰島羅一塵向來不睦,此番跟蹤趕去,多半未存好意。”

    李東陽矍然道:“果真如此,咱們卻不能坐視,無論怎麼説,二島主總是咱們的朋友。”

    孫天民大聲道:“就算不是朋友也不能眼看他們被複仇會各個擊破,走!咱們也提前動身吧。”

    羣雄應喀,紛紛推席而起。

    易君俠急道:“復仇會既在明日午刻之約,咱們此時前去,仍應以勸阻二島返回為上策,大家不必多帶門下,只須輕裝簡從,以求行動迅捷。”

    眾人點頭同意,各自整裝結紮,攜帶好暗器,只由各派首腦人物十餘人蔘與行動,其餘弟子及隨詩人等,一律留在大竹河鎮上待命。

    易君俠命秦金二老在前領路,自率三莊、四門、五派(內缺少林,但多了白雲山莊的李梅兒和李櫻兒兩個女孩子),連夜冒雨向復仇會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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