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了有馬的地方,立即以馬代步,運送海鹽的雖然是木頭車子,但已經出發多時,要追上去只有飛騎急追的了。
三河口一如其名,乃是三條河會合的地方,船隻穿梭往來,甚為方便,海鹽一上船,要知道送到什麼地方去,實在不容易。
諸葛膽所以選擇這個地方也就是這個原因。
燕十三等追到的時候,大部分的海鹽已經運到船上,諸葛膽遙遙看見大皺眉頭。
金銀甲人亦不由緊張起來,他們當然不會忘記纖纖、盈盈那兩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在纖纖、盈盈手中,無疑寶劍並未能夠發揮最大的威力,若是交給燕十三、長孫無忌,當真如虎添翼,並非他們所能夠抵擋。
諸葛膽心中有數,當機立斷,隨即下令放棄剩餘的海鹽,所有船隻立即起航。
金銀甲人在旁邊聽得清楚,金甲人不由問:“書生,來得及?”
諸葛膽沉聲道:“我們盡力而為,必要時,只好將所有海鹽都放棄。”
金甲人嘟囔道:“頭兒那邊不好交待。”
諸葛膽道:“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果真保不住那批海鹽,我們三個人便都賠上性命亦於事無補,頭兒亦是一個明白人。”
金甲人點頭,“只是自此官府是必對海鹽加倍注意,我們再要蒐集大批的海鹽便大成問題。”
諸葛膽笑了。“現在説這些未免太長遠了,你們先到船上去。”
金銀甲人不再多説,雙雙齊動,諸葛膽摺扇展開,看樣子竟似要一夫當關,將燕十三五人截下來。
燕十三五人先後換了三次坐騎,都已經跑折,棄騎疾追了一程,終於追到這裏來,實在已有些疲倦,所以他們看見諸葛膽、金銀甲人,身形都停下來,轉而一步步迫前,一面趁機會調息。
他們看得清楚,還有許多海鹽在岸上,而船隻要立即開出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但看見金銀甲人倒退,那些人放棄海鹽,轉去解纜繩,收跳板,亦不由着急起來,腳步也同時一急。
一陣笛聲也就在這時候傳來,燕十三五人也這才發覺那邊高樹上靠着齊飛。
長孫無忌脱口一聲:“麻煩來了。”
燕十三點頭道:“這個人遲不來早不來,偏在這個節骨眼出現,當然有他的打算。”語聲未已,笛聲已停下,齊飛手執鐵笛,一個翻身,凌空飄落地上,鐵笛接一橫,擋住了燕十三五人的去路。
練青霞立即喝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齊飛道:“我沒有必要跟你説話。”
練青霞一怔,正要説什麼,長孫無忌道:“你是來找我的。”
齊飛接問:“經過這麼多天你已經考慮清楚了?”
“什麼?”長孫無忌信口反問。
“殉愛——”齊飛嘆息。“玉嬌嬌一個人黃泉徘徊,正在等候你下去陪伴她。”
長孫無忌沉聲道:“難道你已經下過黃泉,所以才這麼清楚?”
齊飛道:“這一想便已知道,其實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只是不放在心上。”
長孫無忌道:“你知道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有多麼重要?”
齊飛道:“我當然知道,所以你要過去解決這件事,便得先答應殉愛,你這個人一諾千金,答應了一定會做到。”
練青霞冷笑。“玉嬌嬌的事,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齊飛道:“我是玉嬌嬌最好的朋友,她生前未了之事我當然有責任去替她完成。”
練青霞又是一聲冷笑。“也是玉嬌嬌告訴你一定要長孫無忌殉愛?”
“我有這種感覺。”
“廢話,玉嬌嬌有什麼遺言心願,難道長孫無忌還不清楚。”
“他就是清楚,也不會告訴你們,看樣子他應該就是一個貪生怕死的懦夫。”齊飛盯穩了長孫無忌。
練青霞心頭冒火。“哪有這麼糾纏不清的男人,難怪玉嬌嬌寧願選擇唐門的大少爺。”
齊飛搖頭,道:“這根本不是她的主意。”
練青霞更加冒火。“總之我若是玉嬌嬌根本就不會喜歡你。”
“你不是玉嬌嬌,當然,你也不會知道我早已立定心意,做一個忠於她的好朋友。”
練青霞看看長孫無忌。“我實在忍無可忍了。”語聲一落,彎刀一揮,向前闖去。
齊飛暴喝,鐵笛奮力擊出,練青霞無意殺他,刀上所用的力道也有限,發覺他全力擊來,已經來不及,硬硬被迫退。
齊飛接喝一聲:“不答應誰也休想闖下去。”鐵笛展開,瘋狂的攻向長孫無忌、燕十三,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燕十三雙掌翻飛,大喝:“我擋住他,你們過去對付諸葛膽。”
齊飛隨即大喝:“不答應誰也過不了。”鐵笛更瘋狂,逼向長孫無忌、練青霞。
燕十三也就趁這個機會身形暴長,從齊飛身旁掠過,盈盈也就在這時候一聲:“小心——”
燕十三知道不是齊飛的問題,往前望去,只見渡頭那邊一股煙霧瀰漫起來。
長孫無忌那邊亦發出一聲:“小心毒氣。”
燕十三身形不由停下,煙霧那片刻已籠罩着整個渡頭,那若是毒氣,他闖過去無疑是自尋死路。
齊飛與之同時,收笛後退,一躍上了一株高樹,大笑説道:“早叫你們答應的了。”
長孫無忌鐵青着臉。“你記着,有機會我一定全力殺你!”
練青霞接道:“你這個人簡直喪心病狂,明知道毒氣傷人無數,竟然阻止我們去對付那些煉製毒氣的人。”
齊飛道:“這是你們的事,姓長孫的答應一切不就簡單了?”
長孫無忌冷笑,道:“你自稱是玉嬌嬌的好朋友,知道玉嬌嬌是死在毒氣之下,卻竟然阻止我們去追尋那些施放毒氣的兇手。”
齊飛一怔,又道:“玉嬌嬌若非幫助你們,根本不會死在毒氣之下,歸根到底,你們才是罪魁禍首。”
長孫無忌一口怒氣上湧,狂喝一聲,一劍急劈在那株樹上,那麼粗的樹幹竟然被他一劍斬為兩截,轟轟隆隆的倒下來。
齊飛樹上一個翻身,躍向另一株樹,狂笑聲中,身形再展開,樹叢中飛躍,疾掠而去。
長孫無忌沒有追,咬牙切齒的:“竟然有這樣的人。”
練青霞搖頭:“這個人沒用的了。”
燕十三突然叫起來,道:“我們上當了。”
“什麼?”長孫無忌目光一轉,只見渡頭那邊的煙霧正在消散。
燕十三道:“若是那種毒氣,怎會這麼容易消散。”身形接展,疾掠前去,長孫無忌四人不約而同,一齊追上。
那果然不是那種毒氣,只看煙霧散後,樹葉草條仍然是一片翠綠便可以肯定。
岸上還留着一籮籮好些海鹽,諸葛膽的人卻已一個也不在,運送海盜的船隻亦都已遠離岸邊,順流急去。
諸葛膽也就立在最後的一隻船上,摺扇打開,悠然搖動,雖然看不清楚他得意的笑容,燕十三他們亦不難想像得到他心中的舒暢。
若非齊飛一阻,他根本來不及弄出那種煙霧,也來不及開走所有船隻,齊飛的出現對他們來説無疑是天降福星,又怎能不開心得意?
練青霞氣在心頭,刀一揮。“若是那個齊飛再出現,什麼也不用再跟他説,一刀活劈算了。”
長孫無忌點頭:“這種完全不講道理的人相信只有這個辦法。”
燕十三目光卻在河面上搜索,沉吟道:“這附近也許有其他的船隻。”
長孫無忌揚眉道:“不錯,我們不能夠放過任何機會。”
燕十三接道:“你們四人往找船隻,我沿岸追下去。”
練青霞説道:“總要有一個人作接應的。”
不等燕十三有反應,纖纖盈盈已左右齊上,道:“我們還是跟着燕大哥。”
燕十三並無意見,帶着纖纖盈盈疾掠前去,練青霞目送去遠,才轉過身來。
長孫無忌看在眼內,有意無意的道:“這個人不愧被稱為一個大俠。”
練青霞不由點頭:“他實在是一個好人,從來就不曾為自己想一想。”
長孫無忌笑笑:“你是説他這樣做不會得到什麼好處?”
練青霞道:“我們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責任所在。”
長孫無忌道:“也不完全是因為責任,譬如説,你並非身在官門,看見毒氣這樣毒害無辜的人,難道你不會挺身而出,插手管這件事?”
“也許會的。”練青霞隨即又改正。“應該會的。”
長孫無忌接道:“我也是,這樣説來,我們與正道上江湖人其實沒有什麼分別的了。”
練青霞笑了:“看來你跟我一樣,人在官門,未與江湖中人接觸之前,總覺得江湖中人很討厭,應該都拿起來,繩之於法。”
長孫無忌道:“這是一個原因,當然是由於一直以來,官府中人對江湖中人都沒有好感,我們所接觸的又全都是官府中人,聽得多了,久而久之,難免有一種偏見了。”
練青霞道:“另一個原因,就是那些不好的江湖中人有時的確鬧得太過份。”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好的官府中人也做得太過份,江湖中人瞧不慣,加以懲戒,而公文呈報上去,卻一定是江湖中人的不是。”
練青霞沉吟着道:“我看這種情形一定要一段長時間才能夠轉變過來。”
長孫無忌搖頭:“以我看改變是絕沒有可能的事,人總有好壞,只要有壞人出現,無論是來自官府或者民間,一定會有江湖人出現,逞一時意氣,忍不住要管一管。”
練青霞點點頭:“一個人的性格也許亦是一個原因。”
長孫無忌目光一亮:“不錯,所有的江湖人都喜歡無拘無束。”
練青霞反問:“有什麼人不喜歡無拘無束?”
長孫無忌想了想,又笑了:“只怕沒有。”
練青霞嘆息:“可惜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懂得自制。”
長孫無忌又想想:“這亦未嘗不可以説每一個人都有一種犯罪的傾向。”一頓,接道:“所以刑法還是不可廢棄,否則一定弱肉強食,天下大亂。”
練青霞點着頭,突然一笑:“我們是不是説得太遠了。”
長孫無忌打了一個“哈哈”,忽又問:“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你喜歡做一個官府中人還是江湖中人?”
練青霞不假思索的應一聲:“江湖中人——”身形一動,向燕十三離開相反的方向掠出。
長孫無忌身形亦動,練青霞未開口之前,他已經知道一定是這個答案,也早已經看出練青霞對燕十三非獨沒有敵意,而且有很大的好感。
練青霞若説不喜歡做一個江湖人他才奇怪。
燕十三的輕功絕無疑問很好,而且頭腦靈活,雖然之前已趕過一段很長的路,已有些疲倦,但仍然能夠利用路上的一切可以利用的,幫助身形的展開,減輕體力的消耗。
有他在前面指引,盈盈纖纖依樣畫葫蘆,並未被他拋離得太遠。
他們總算追上諸葛膽等人的四條船,可惜河流又有叉口,船轉向另一條河道蕩進去,燕十三、纖纖、盈盈看得清楚,背上卻沒有長着翅膀,河面又寬闊,要橫越河面,到那邊岸上再追下去,實在是沒有可能的事。
燕十三隻有怔在那裏,到纖纖、盈盈追上來也還未想到橫越河面的辦法。
盈盈遠遠也已看見是怎麼回事,來到了燕十三身旁,隨即説道:“我們應該在方才比較狹窄的河面看什麼辦法跑到對岸去。”
燕十三笑了:“我們若是跑到對岸去,他們繼續順流而下,又如何是好?”
纖纖道:“這一路跑下來,卻是連一條船也找不到,否則便簡單了。”
盈盈亦嘟囔道:“這條河也不知是拿來幹什麼的,除了那些壞人,其他人難道不許用。”
燕十三搖頭:“哪有這種事?”
纖纖反問:“燕大哥難道已看出這條河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燕十三又笑了。“我只是發覺諸葛膽等人的運氣實在很不錯,我們這些人的運氣卻總是欠一點。”
盈盈接問:“不知道練青霞他們的運氣又怎麼樣?”一頓不等燕十三、纖纖答話又道:“以我看,只怕比我們更糟,我們追不下去了,還可以在這裏歇息一會,他們一來一回也不知要跑上多運,累也怕要累死了。”
纖纖搖頭。“我看他們一定比我們更舒服。”
盈盈不由問:“從何見得?”
纖纖笑着回答。“你説不好的通常都是好的。”
盈盈叫起來。“我還以為你是什麼原因,原來是跟我作對,故意説這些話來氣我。”
纖纖道:“我是一直算下來,都是這樣子,你可以問燕大哥。”
燕十三已經卧在地上,看樣子,竟像是睡着了。
纖纖也就是看見這樣才這樣説,盈盈一看也沒有驚動燕十三,自顧上前追打纖纖,兩個人又笑又罵的追追逐逐,越跑越遠。
燕十三這才睜開一隻眼睛,一看又閉上,他當然不是睡着,只是想趁這個時間整理一下混亂的思想。
由開始到現在,完全沒有頭緒到多少已掌握着一些線索,他終於發覺對方的勢力並沒有他開始想像的龐大。
金甲人之外便是毒書生諸葛膽,那羣烏鴉殺手是以毒氣要挾才出動,七重天一戰死光之後,便是諸葛膽、金甲人跑來跑去,毀滅唐門是他們,在海沙幫打海鹽的主意也是他們。
開始的時候,由於毒氣的威力,殺人無數,才令人有一種錯覺,煉製使用毒氣的人勢必是勢力龐大,野心勃勃,毒氣只是其中一種手段,不依賴毒氣也能夠獨霸一方。
也所以燕十三他們在開始的時候也花了很多時間調查那些有這種勢力的豪強,而結果一無所獲。
連對付海沙幫也無能為力,必須暗中拉攏章濤的女婿郭春華,許以厚利,那些人的勢力有多大可想得知。
燕十三隻是奇怪那個研究煉製出那種毒氣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盈盈、纖纖沒有多久便跑回來,盈盈沉着臉,一點笑容也沒有,纖纖雖然一面笑着,卻是一旁不住的陪着小心。
燕十三沒有問是怎麼一回事,事實已猜中幾分,他已經看見一條船正順流而下。
果然不出所料,船上的正是長孫無忌、練青霞,他們雖然也不得休息,但坐在船上總比較走路來得舒服。
也就是看到了這條船,纖纖、盈盈才跑回來,一如纖纖所説,盈盈又怎能不生氣。
一直到上了船,纖纖才能令盈盈再露笑容,燕十三可沒有理會他們,告訴了船家去向,倒頭便睡,練青霞、長孫無忌可睡不着,緊盯着河面,希望立即就能夠找到諸葛膽他們的下落。
燕十三也睡不了多久便給喚醒,探頭一望,不由又怔在那裏。
前面的河道赫然又一分為二,寬闊好像都差不多,就是看不出哪一條河道有船隻經過。
船家也不知道這兩條河道通往什麼地方,他們原是受託將一些貨物順着原來的河道直下送往下游的一個市鎮,由於並非打魚為生,對附近的河道並不熟悉。
燕十三知道了詳細的情形,不由嘆了一口氣,道:“既然是這樣,我也是束手無策。”
練青霞接説下去道:“以你的江湖經驗——”
燕十三笑了。“這種情形除了一個方法之外,我看就沒有其他方法了。”
練青霞道:“你是説隨便選擇一條河道追下去,希望會有奇蹟出現。”
“想不到你的江湖經驗,與我一樣豐富。”
“萬一河道又分開?”
“那我們一樣有一半的機會。”
“萬一我們一開始便選擇錯誤?”
“那便什麼機會也沒有了。”燕十三仰天打了一個“哈哈”。“看來我們的運氣還不致這麼壞。”
“萬一真的這麼壞?”練青霞再來一個萬一。
燕十三又打了一個哈哈。“我們大不了從頭來過,在我們來説,這也不是第一次,每一次都會立即有另一個很不錯的開始。”一頓,不等練青霞開口,接説:“這附近的風景也實在很不錯,我們沿途既可以大飽眼福,又可以好好的休息一番,未嘗不是一件賞心樂事。”
練青霞不由一笑。“我現在明白你怎會活得這麼快樂了。”
“能夠快快樂樂的活着實在是一件好事。”長孫無忌插口。“但我們還是可惜只有一條船,不能夠兵分兩路。”
“這是事實。”燕十三再卧下來,“既然是不可以改變的事實,我們當然只好接受。”
練青霞接問:“那我們走左面的那條水路還是右面的那條?”
“當然是左面那條。”燕十三不假思索的。
練青霞聽他説得肯定,忍不住追問:“為什麼一定要走左面的那條?”
“俗語男左女右,我既然是男人,叫我選擇的,當然是選擇左面的。”
練青霞不由怔在那裏,纖纖、盈盈相顧一眼,笑起來,燕十三這種反應,早已在他們意料之內。
盈盈笑接道:“燕大哥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通常就是這樣胡亂説話,胡亂主張,但十九都是誤打誤撞,正中目標。”
纖纖聽着看了她一眼,好像要説什麼,但結果還是沒有説出來。
盈盈看在眼內,突然叫出來。“你再説那種話,看我給你厲害……”
練青霞奇怪地追問道:“到底是哪種話?”
纖纖看看盈盈,沒有作聲,盈盈卻是忍不住説出來:“我就是不相信,我説好的就是不好的。”
纖纖立即道:“是你這樣説,可跟我沒有關係。”
盈盈怔住,回頭看燕十三,竟又睡着了。
船隻順流而下,兩個時辰過去,雖然河道再沒有岔開,卻也沒有遇上諸葛膽等人船隻,再前行,一隻小漁船迎面而來,長孫無忌等如獲至寶,急急截住一問,這一問之下卻是大失所望。
那條小船在附近已經多時,就是沒有看見諸葛膽等人的四條船經過。
長孫無忌、練青霞絕對肯定那是一般漁民,也找不到可疑的地方,只是盈盈不服氣,反覆再問,到最後也不能不承認那些漁民並沒有説謊。
纖纖看見她那種表情,非獨笑,連話也不敢説了。
船隻只好原路蕩回,順流而下兩個時辰,逆流而上要多久?一想到這個問題,大家都不禁心頭涼了一截。
船家倒沒有異議,他們原就不是走這條水路,當然一方面由於長孫無忌、練青霞是官府中人,不敢開罪,可觀的酬勞,當然也是一個原因。
燕十三一直都沒有醒來,熟睡如死,也許是真的這麼疲倦,亦不無可能是因為選擇錯誤,避免説話解釋,索性便裝睡下去。
回到河道分支的地方已經深夜,船家也實在支持不住,提出休息,到明天早上再起程。
沒有人反對,前後五個時辰,諸葛膽等四條船即使怎樣緩慢,也已經離開很遠,很難追得及,而黑夜中航行,多少也有些危險。
可是他們還是決定明天一早再追下去,聊盡人事,也希望諸葛膽等人要去的地方就在附近。
經過一夜充分的休息,每個人都精神奕奕,旭日照耀下也好像充滿了生機。
船再次啓航,燕十三開始便立在船頭,張目四顧,神采飛揚,練青霞看着奇怪,到底忍不住上前問:“燕大哥可是發現了什麼?”
燕十三搖頭。“沒有,只是心情很不錯,每一樣東西看來都很舒服,所以都不由多望幾眼。”
練青霞笑笑。“給我的卻不是這種感覺。”
燕十三打了一個“哈哈”。“我若是認定這裏一定有所發現,昨天走的便是這條水路。”
練青霞笑接。“不知怎的,看見你這樣子我就是覺得此行一定會大有收穫。”
燕十三仰首望天。“能夠歡笑的時候我絕少會愁眉苦臉,也許我早已明白愁眉苦臉並不能夠解決問題。”
練青霞笑問:“昨天你都是隻懂得睡覺。”
燕十三道:“睡覺是消除疲勞的最好辦法,難得有你們守望,不乘機好好的睡一覺,如何對得起你們?”
練青霞道:“我就是睡不着。”
燕十三道:“你不是江湖人,當然是有些不習慣,但這些江湖人的好習慣你卻是不妨存記。”
練青霞點頭。“這些日子下來,我已經對江南很感興趣的了。”
燕十三卻道:“我卻是奉獻你一句莫作江湖人。”
練青霞不由問:“做一個江湖人有什麼不好?”
燕十三想了想,道:“不好的地方太多了。”
“你卻是甘心做一個江湖人。”練青霞盯穩了燕十三。
“人進了江湖,要退出可不容易,習慣了江湖生活的人也很難再接受一般人的生活。”
練青霞追問:“你難道不覺得一般人的生活太平淡,太沒有意思?”
燕十三笑笑。“話我是這樣説,也不想分辯太多。”語聲一落,突然笑容一斂,一聲嘆息。“看來我們今天的運氣也是昨天那樣,並未好轉。”
練青霞放眼望去,只見前面的水路又分開,不禁一聲苦笑。“今天我們又怎樣決定,還是男左女右?”
燕十三亦只有苦笑,長孫無忌也就在這時走上前。“船家問我們的意思?”
燕十三目光一轉。“這一次你來拿主意怎樣?”
長孫無忌道:“反正時間尚早,隨便碰碰運氣好了。”話出口他亦不由苦笑起來,好像他這種人原就是一向不主張碰運氣的。
燕十三目光再轉,忽然道:“我們的運氣似乎要好轉了。”
長孫無忌、練青霞循目光望去,齊皆精神一振。
一葉小舟正從左面的那條河道蕩來,小舟上一個人,正是諸葛膽手下的裝束。
練青霞目光及處,道:“若是我沒有看錯,那應該就是諸葛膽的手下。”
燕十三道:“你沒有看錯,現在卻又輪到我懷疑了。”
“諸葛膽的手下怎會一個人突然在這裏出現?”練青霞反問。
“若是他看見我們,立即往原路蕩回去,我便不能不懷疑,這可能是一個陷阱了。”
長孫無忌插口道:“他已經看見我們了,可是仍然向我們這邊繼續蕩來。”
燕十三不由嘆了一口氣。“若是諸葛膽的手下,沒有理由不認識我們的。”
長孫無忌道:“這未嘗不可能是他們巢穴裏的什麼手下,從來沒有跟我們接觸過。”
燕十三又嘆了一口氣,道:“諸葛膽難道不清楚現在是什麼環境,怎會不約束手下?”
練青霞接道:“現在我倒願意這是一個陷阱了。”
燕十三目光如炬,緊盯着那葉小舟,嘟囔道:“還不回走?”
練青霞笑問,道:“你這是什麼,咒語?”
燕十三接道:“多年前我曾經遇到一個來自天竺的法師,大家總算談得來,他有意指點我一種法術,據説咒語一出口,便能夠從心所欲。”
練青霞追問:“那你學會了?”
“就是考慮天下間哪有這麼好的法術才沒有學,否則現在最低限度又多了一個機會。”燕十三高聲打了一個“哈哈”,唯恐小舟上那個人聽不清楚似的。
練青霞明白他的心意,笑接:“那個人是一個聾子。”
“而且還是一個瞎子。”燕十三語聲更高。
語聲甫落,小舟上那個人突然一陣搖搖擺擺,仰倒在小舟上,頭戴的一頂竹笠正好覆蓋在面龐上。
小舟這時候已經很接近,那個人雖然倒下,去勢並未絕,繼續向燕十三他們乘坐的船隻撞來。
燕十三再也忍不住,身形拔起,凌空橫越水面,落在那葉小舟上,仰倒在小舟上的那個人也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坐起來,猛喝一聲:“要你的命——”右手一揚,好像要將什麼暗器擲向燕十三。
練青霞在船頭上不由一聲:“小心!”
長孫無忌雖然沒有開口,右手已握在劍柄上,蓄勢待發。
燕十三卻彷彿着了魔的,一動也不動,到那個人把手一揚便仰頭往後倒下去。
練青霞脱口一聲驚呼,身形飛離船頭,向那葉小舟躍落,人在半空,彎刀出鞘,疾斬向那個人。
那個人竹笠在手,迎向彎刀,接喝一聲:“大膽女娃子,也不看看少爺是哪一個。”
練青霞將竹笠一劈分為兩片便停在半空,她雖然聽不出那是嚴拾生的聲音,但還不致忘記這來人的相貌,竹笠覆蓋着的正是嚴拾生的面龐。
嚴拾生隨即跳起來。“姓燕的,我跟你有什麼過不去,要這樣害我?”
燕十三這才在小舟上坐起來,笑應道:“你這樣跳來跳去,難道不害怕小舟覆轉?”
嚴拾生“哈哈”大笑。“這有什麼可怕的,難道你忘了我水性如何。”
“我就是知道你水性很糟。”燕十三説着身子一動,小舟立時一陣晃動。
嚴拾生冷不提防慌忙坐下來,雙手緊抓着小舟的兩舷,大大的嘆了一口氣。“你一定要我出醜才甘心?”
燕十三一臉笑答。“難得有這種機會,這種心情,怎麼不玩下去?”説着身子又一陣搖動。
嚴拾生大叫大嚷,抓着兩舷的雙手越抓越緊,練青霞看着不由笑了。“你就是不懂得跳到船上去。”
嚴拾生一怔,身形一動,往上拔來,燕十三卻就在這時候探手抓住了他的足踝。
他失聲驚呼,燕十三也就在驚呼聲中將他一拋送到船上去,身子同時一翻,亦跟着掠上,練青霞卻將小舟系在船旁才動身。
嚴拾生身形落在大船上立即一連兩個風車大轉,然後才以最瀟灑的姿勢落在長孫無忌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