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高樹雖然不是院子裏最高的一株,但居高臨下,已經可以清楚看見莊院周圍的情形。
燕十三聽着不由也笑了,連他也覺得這一次是特別關注,小心之外又小心,在他來説,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到底是有什麼預兆或什麼他也不知道,只覺得有需要説那種話便説出來。
他也沒有時間細想,石壇下的地牢內這時候正傳出一陣“軋軋”的聲響。
這種聲響出現跟着應該就是那塊暗門往下沉去,但暗門的機括已經給纖纖、盈盈雙劍毀去,已失去作用,一陣“軋軋”聲響,暗門毫無反應。
嚴拾生即時道:“若説那個歐陽天聰不是仍然在地牢內,我怎也不相信。”
長孫無忌接道:“暗門的機括已經毀壞,他要將暗門打開,讓濃煙出來是沒有可能的事了。”
嚴拾生大笑道:“那還多想什麼,乾脆將其他暗門弄開,溜出來束手就擒就是。”
練青霞道:“我看他也支持不了多久的了,否則又怎會急着移動機關。”
嚴拾生又大笑。“哪有這麼笨的人,反正是要出來,為什麼要多此一舉。”
燕十三接道:“他是氣昏了頭腦,需要將地牢的暗門移開先鬆一口氣。”
嚴拾生道:“那大可以將可以移動的暗門移開。”
語聲甫落,那兩塊縫隙冒着煙的磚塊已往下沉,濃煙滾滾而出,但隨即被風吹散。
練青霞隨即道:“你以為他會從左面的那個還是右面的那個地洞出來?”
嚴拾生道:“有什麼分別,反正都不會逃過我們的眼睛,結果還是要束手就擒。”
歐陽天聰的聲音也就在這時從最近嚴拾生的那個地洞傳出來:“這許多人中內力最精的是你,説話最多的也是你。”
嚴拾生一怔,笑道:“到底忍不住要罵我了。”
歐陽天聰道:“我就是未見過一個你這樣討厭的人。”
嚴拾生道:“這是你見識少,我認識的像我這樣的人當中,我已是話説得最少的一個。”
歐陽天聰接道:“不過你廢話雖然多,有些亦不無道理。”
嚴拾生笑道:“這你還躲在地洞裏幹什麼,裏頭這時候難道還有外面舒服?”
歐陽天聰嗆咳着終於從地洞中冒出來,看見他那樣子,非獨嚴拾生,長孫無忌、練青霞亦不由嚇一跳。
一冒出,歐陽天聰的身形便往上拔,上了大堂半空懸着的其中一條繩子。
燕十三沒有阻止,看着笑笑,歐陽天聰同時一聲冷笑。“我已經出來了。”
長孫無忌冷接道:“將兵器放下。”
歐陽天聰目光一轉。“你是長孫無忌。”
練青霞接道:“神武營練青霞。”
歐陽天聰哼一聲:“在我面前少擺官架子。”
練青霞輕喝一聲。“你煉製毒氣,殺人無數,天理不容,而今惡貫滿盈,還敢口出大言?”
歐陽天聰冷笑道:“若非燕十三,你們這些官府中人又能夠怎樣?”
燕十三截道:“這件事全賴我們彼此相助合作,不是一個人能夠做得來。”
練青霞接道:“你以毒氣殘殺無辜百姓,已觸怒公憤,非獨官府,就是武林中人亦難以坐視不管。”
歐陽天聰道:“你們怎樣對付我?”
嚴拾生忙道:“當然是一劍殺掉來得乾淨爽快。”
練青霞忙道:“皇上有命,若是拿得此人必將押解京師,定以應得之罪。”
嚴拾生道:“以他所犯的罪難道可以活命,反正是非死不可,還是這裏殺掉,一了百了,省得要送他上京師那麼麻煩。”
練青霞道:“國有國法。”
嚴拾生轉問長孫無忌:“你又是什麼意思?”
長孫無忌道:“我沒有忘記也是朝廷中人。”
“換句話説我現在若是動手殺歐陽天聰,你們説不定會阻止的了。”嚴拾生歪着腦袋,斜看着長孫無忌、練青霞二人,手握着的長劍有意無意揮動着,好像隨時都會劈出去。
長孫無忌笑應:“説不定。”
嚴拾生目光再轉,落在燕十三面上。“你覺得怎樣?”
燕十三道:“除非你覺得憑他們兩個人不足以押解歐陽天聰上京,否則似乎沒有什麼理由要將歐陽天聰就地處決。”
嚴拾生道:“這種話我是不會説的,但有一句話得説在前面,中途若是有什麼變故,給歐陽天聰走脱,可不要再找我們麻煩?”
燕十三笑道:“這也是我要説的。”一頓,轉向歐陽天聰道:“你現在完全放心了。”
歐陽天聰乾笑了一聲:“一方要殺,一方不要殺,最後決定還是不要殺,若非我一直在旁,真還以為你們串通在崩潰我的鬥志。”
嚴拾生道:“你還有鬥志?”
歐陽天聰道:“現在沒有了。”右手一抖,套在右臂上那柄收縮自如的軟劍“嗆琅”落在地上。
嚴拾生隨即道:“好像一個你這樣的聰明人怎會沒有辦法闖出去,若是我,將劍拾起來,看看能否殺出大堂,再闖天下。”
歐陽天聰笑笑。道:“如此一來你便可以順理成章,揮劍阻擋,將我斬殺於劍下了。”
嚴拾生道:“無論如何這也死得像一條好漢。”
歐陽天聰道:“你不是聰明人,所以你不明白聰明人什麼都會做,就是不會做英雄好漢。”
嚴拾生還要説什麼,歐陽天聰已接上話:“你既然知道我是聰明人,就不要再在我面前多説廢話了。”
“好,聰明人——”嚴拾生冷笑一聲。“你人到了京師,還是不免一個斬頭的下場,堂堂一個江湖名人竟然要在法場上挨劊子手一刀,説將出來,就不怕別人笑話麼?”
歐陽天聰又笑笑。“果真是這樣,人既然要死了,還管別人笑話什麼?”
嚴拾生冷笑。“江湖敗類到底是江湖敗類,跟你説什麼也是沒用。”
歐陽天聰笑接:“既是江湖敗類且又聰明,跟我説話,好像你這樣的庸材,不給氣死才奇怪。”
嚴拾生怔住,歐陽天聰看着他又道:“我説話還是重了一些,看來還是到此為止,省得麻煩。”
嚴拾生瞪着眼,等了一會,歐陽天聰還是不作聲,才恨恨的道:“這個人若是再多説一句令我生氣的話,我便一劍將他砍翻地上。”
燕十三撫掌道:“好主意。”
嚴拾生説道:“你贊成,纖纖、盈盈也一定不會反對,其實我們以四對二,所謂少數服從多數,應該是以我們的意見為準則的。”
燕十三説道:“你跟我説這些有什麼用?”
嚴拾生道:“以我所知,你一向嫉惡如仇,怎麼對這個大惡人偏偏好像情有獨鍾?”
燕十三道:“不知怎的我就是有一種感覺,這個人暫時殺不得。”
嚴拾生問:“哪來的感覺?”
燕十三沉吟着道:“若是可以説得出來,我早已説出來了。”
嚴拾生道:“幸好這種話你是對一個這樣明白你的人説的。”
燕十三道:“所以我説。”
嚴拾生接着説道:“若換了是別人,不懷疑你是歐陽天聰一夥,替他説話才奇怪。”
燕十三説道:“這種感覺,我也説不出怎樣會出現,但每次出現,總是危機接近。”
嚴拾生目光回到歐陽天聰面上。“現在還有什麼危機會出現?連這個大惡人也已落在我們手上了。”話説到一半,他突然一怔,喃喃道:“怪了,現在連我也有點心神恍惚。”
燕十三目光一掃,道:“不管怎樣,先將這個姓歐陽的抓起來。”
練青霞應聲手一揮,一條接近透明的繩子飛出,疾卷向歐陽天聰,與之同時歐陽天聰離開了那條繩子,凌空落下,正好迎着那條繩子。
“看我這個人如何合作?”他笑得很開心,可是仔細一看,不難看見他眼瞳中深藏着的悲哀。
他研究毒氣以來,已儼然以武林霸主自居,只等毒氣完全成功,可以自由控制,便仗之稱霸武林。
毒氣經過一再試驗,可以説已完全成功,需要改善的他都有足夠信心加以改善,哪知道就在這時候問題出現,連他也要變成階下囚。
他若是抵抗,除了死亡之外便沒有其他選擇,對方的武功足以殺他有餘,押到京師他當然明白也是死路一條,但這期間他説不定還有一絲生機,或者可以利用他的聰明智慧找出一條生路。
這一線生機在目前來説當然是非常渺茫,但只要還有一線生機他都絕不會輕易放手,以他的聰明,若是這樣死亡,他實在難以瞑目。
燕十三看到他眼瞳中的悲哀,也明白他心中想的是什麼,目光突然轉向練青霞、長孫無忌,嘆息道:“我若是你們便乾脆將他殺掉算了,這對任何人來説也是一件好事。”
長孫無忌道:“我明白,現在連我也有些心動了。”
練青霞苦笑:“五對一,我若是還反對,豈非太固執?”
嚴拾生一聽大笑。“你們也是沒事找事做,早聽我説將他殺掉,現在不就是可以輕鬆快活喝酒去了。”一頓,轉對燕十三道:“姓燕的也是,哪來什麼感覺,到頭來還不是要殺人?”
燕十三又一聲嘆息。“要殺他只怕沒有方才那麼容易了。”
嚴拾生劍一揮。“現在他給繩子縛着,殺他只有更容易才是。”
燕十三沒有回答,身形突然展開,往堂外掠去,一陣破空聲響也就在這時候在堂外響起,十數點寒光帶着急激的破空聲向燕十三射來。
長孫無忌身形差不多同時間落在燕十三身旁,他也是聽到有些人向大堂接近。
那些人的腳步聲非常輕快,人數應該在十個以上,或遠或近。
燕十三就是聽到了那些腳步聲才突然説出那種話來,練青霞也顯然已聽到,在長孫無忌身形移動同時亦掠前,面上卻露出疑惑的神色。
長孫無忌身形未到,劍已經揮出,一蓬劍光灑開,將射向燕十三的暗器完全擊下。
燕十三原是可以配合長孫無忌的行動繼續掠前,身形卻在那剎那停下來。
他已經看見發暗器的那個人。
那個人從高樹上躍下,一面發暗器身形一面橫移,到暗器發完,身形正好落在地上。
燕十三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發射暗器的身形手法,也看不出那到底是什麼人。
那個人一身黑衣,面部亦用黑布蒙着,只露出一雙眼睛,就是那雙眼睛也給人一種模糊不清,不大確實的感覺,燕十三第一個感覺甚至有被一雙不是人的眼睛看着。
長孫無忌亦有這種感覺,劍停下,道:“這個人可不簡單。”
燕十三沉吟着道:“不是常見的江湖人。”
嚴拾生這下子已將劍架在歐陽天聰頸上,冷笑道:“不管是什麼人,哪一個敢闖進來我便先將他殺掉。”
燕十三搖頭。“那我們便得陪上兩條人命。”
嚴拾生也不是笨人,心念一轉,叫起來:“你是説纖纖、盈盈?”
燕十三道:“她們若不是已落在敵人手上,這時候又怎會仍然不現身?”
嚴拾生面色一變,劍脊拍在歐陽天聰脖子上。“快説,你的人將纖纖、盈盈帶到哪裏去了?”
歐陽天聰正往外張望,聽説笑了笑。“那若是我的人,你以為我會不會告訴你事實?”
“當然不會了。”嚴拾生一句話衝口而出,隨即問道:“你説那些人不是你的人?”
歐陽天聰道:“我知道你是不會相信的。”
嚴拾生道:“那他們到來幹什麼?”
歐陽天聰笑應道:“為什麼你不問他們?”
嚴拾生一聲冷笑。“有姓燕的問,總之我就是看穩了你,有什麼風吹草動,先將你的腦袋搬家。”
“劍在你手上,你喜歡什麼時候動手便什麼時候動手好了。”歐陽天聰若無其事的。
嚴拾生以劍脊在歐陽天聰脖子上翻動,一面嘟囔道:“盈盈、纖纖兩個丫頭平日自誇怎樣機智精靈,怎會這麼容易落在敵人的手上?”
非獨他這樣奇怪,燕十三也是。
纖纖、盈盈當然是非常小心謹慎的人,卻沒有發現那株高樹上已經藏着人,那些人偽裝的本領高強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就是她們一心只在躍上那株高樹上,居高臨下,看着歐陽天聰會否從堂外的另一些秘道中溜出來。
事實她們亦不以為院子中還藏有敵人,若是有在燕十三進來之前應該已出現,即使不被燕十三清除,這時候也該逃命去遠。
她們根本沒有考慮到高樹上藏有人,所以那些人出現,她們既意外又奇怪。
那些人藏身與出現的方式也是那麼的特別。
他們竟然早藏在那株高樹上,屏息閉氣,一動也不動,簡直就像是那株高樹的一部分,衣衫也是樹幹的顏色,而且還插着一些枝葉。
黑夜中若非早已知道,要發現他們的存在已經不容易,又何況纖纖、盈盈根本就沒有考慮到有人會躲藏在樹上,到她們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閃避,甚至連發出警告的時間也沒有。
是盈盈首先發覺,她也不是發覺什麼?只是感覺到挨着的一截樹幹有人的體温,那剎那她只是想到方才可能有人存身在那兒,到她感覺那是挨着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已將一股迷煙噴在她臉上。
在纖纖旁邊的另一個人,同時採取相同的行動。
纖纖、盈盈絕無疑問對醫術藥物極有研究,若是有所警惕,絕對可以在極短促的時間內將解藥拿出來,要將她們迷倒實在不容易。可是現在她們連拿解藥的念頭也沒有,迷煙便已噴在她們臉上。
她們連驚呼也來不及一聲,口已被另外兩人伸手掩上,隨即昏迷過去。
高樹上竟然藏有五個人之多,其中四個人隨即將纖纖、盈盈送下高樹,往莊院外掠出,餘下一個等他們走遠了才拿出一個哨子也似的東西來,迎風一吹,發出來的竟是一陣衣袂聲腳步聲,就像有十多人同時向大堂那邊迫近去一樣,他的目的當然是要引起燕十三等人的注意。
燕十三不知道衣袂腳步聲是吹出來的,所以目光一掃,看不出來人藏在什麼地方,也難免有些奇怪。
他卻是一眼便看出纖纖、盈盈已落在對方手中,那個人聲形落下,雙手便多了一雙寶劍,也正是纖纖、盈盈所用的那一雙寶劍。
長孫無忌與之同時亦很小心的觀察,同樣沒有發覺其他人存在。
“奇怪,那些人藏在什麼地方?”他輕聲説了出來,江湖人的伎倆他到底不熟悉。
燕十三輕嘆。“我也看不出。”
長孫無忌道:“纖纖、盈盈身手也不弱,可是竟然連一聲示警也沒有,那些人的本領當然不低。”
燕十三沉吟道:“這附近藏身的地方雖然不少,但我竟然一無所覺,這是從來沒有的事。”
長孫無忌説道:“看來他們應該不是歐陽天聰的人,否則歐陽天聰絕對不會到現在不動用他們,而他們又等到現在才出現。”
“但他們的出現卻肯定與歐陽天聰有關。”
練青霞旁邊接道:“我只是奇怪這個人到現在仍然不發一聲。”一頓,喝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個人終於開口:“纖纖、盈盈在我們手上,我們要歐陽天聰交換。”
他的語聲很奇怪,燕十三聽着喃喃道:“他若非不是中原人氏,只怕就是我們認識的人,故意將聲音弄成這樣,唯恐我們認出來。”
長孫無忌目光一閃。“我們合力將他拿下怎樣?”
燕十三微喟。“旁邊還有十多人,對方留得他們在這裏,應該已考慮到我們有此一着。”
長孫無忌沉吟道:“遲早不出現,偏偏在這個時候,相信我們的行動一直在他們眼中,否則不會來得這麼巧。”
燕十三道:“奇怪我們一直都一無所覺。”
長孫無忌道:“你的意思怎樣?”
燕十三目光在長孫無忌、練青霞面上移過。“這樣將歐陽天聰交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練青霞道:“不交出去,纖纖、盈盈又如何?”
長孫無忌接道:“歐陽天聰交給他們,我們可以再搶回來,以歐陽天聰的聰明一定明白如何自保,絕不會將太多的秘密透露出去的。”
練青霞亦接道:“連搶回來的信心你也沒有?”
燕十三笑笑。“兩位既然同意,我還有什麼話説?”
黑衣人也就在這時候道:“我們在江邊交易。”雙手接一翻,那雙寶劍拋向燕十三。“她們就像這雙劍,現在絲毫無損,但你們若是沒有誠意,要玩什麼花樣,可就難説了。”
燕十三袖一捲,將雙劍接下。“閣下到底是哪條路上的?”
“你沒有知道的必要。”黑衣人回答得很快。
燕十三淡然接道:“就是不説,遲早我們也會找出來的。”
“到時候再説。”黑衣人一頓,接道:“我們要的歐陽天聰也是要完整無損。”
燕十三問道:“現在就隨你到江邊交易?”
黑衣人道:“我是不會跟你們走在一起的。”語聲一落,手一揚,一股煙霧在腳前地上冒起來,迅速將他裹在煙霧中。
長孫無忌冷笑一聲。“你以為這樣便可以擺脱我們。”
黑衣人沒有回答,煙霧中突然響起了一陣衣袂腳步聲,聽來就像是有十多個人,同時從不同的方向往莊院外掠去。
長孫無忌不由一怔,燕十三亦不例外,就是練青霞,面上又露出了那種疑惑的神色,突然脱口一聲:“虎威——”
煙霧中一點反應也沒有,燕十三聽説回頭。“你在説什麼?”
練青霞一怔。“那些人竟然敢觸犯虎威,不是吃了虎膽就是不要命的了。”
燕十三苦笑。“我還以為那個人就叫虎威,你跟他可能是認識。”
練青霞搖頭。“我只是在氣頭上,一時間話説得不清楚。”
長孫無忌接説道:“眼看事情圓滿解決,誰知道突然又枝節橫生,哪一個不生氣?”
燕十三沉吟接道:“方才的腳步聲原來是這回事,也虧他弄得出來。”
長孫無忌道:“再加上煙霧,眩惑敵人的耳目當真是輕而易舉。”
燕十三道:“江湖上可沒有聽説過哪一個幫派有這種伎倆。”
長孫無忌道:“連你也沒有聽説過,其他人就更不用説了。”
燕十三道:“經驗比我豐富,見識比我多廣的江湖朋友很多。”
長孫無忌微喟。“我們現在總不能不承認對來人一無所知。”
嚴拾生插口道:“又來胡説了,最低限度我們已知道他們抓住了纖纖、盈盈,要跟我們交換歐陽天聰這個惡賊!”
長孫無忌苦笑了一下,嚴拾生轉瞪了歐陽天聰一眼,道:“你也是不知道的是不是?”
歐陽天聰微笑道:“我卻是不難推測到他們是要藉助我的特長。”
嚴拾生接問:“那你打算怎樣?”
歐陽天聰道:“好死不如惡活,所以我甘心隨你們上京,現在肯定絕不是一條絕路,當然會通力合作的了。”
嚴拾生揚劍道:“我便在這兒將你劈為三截,拿一截交給他們。”
歐陽天聰笑了。“你喜歡怎樣也可以,只不過你先得考慮清楚,我變成怎樣,盈盈、纖纖可能便會變成怎樣。”
嚴拾生冷笑。“你這是要挾我?”
“只是提醒你。”歐陽天聰笑得更開心。
嚴拾生拿着劍左轉右轉,儘管生氣,卻不敢一劍砍下去,看着燕十三仍然呆在那裏,忍不住道:“姓燕的,你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
燕十三笑了。“對方顯然一直在監視我們,可是我們竟然一無所知,就憑這一點,我們已不能不服輸。”
“齊飛那個臭小子不也是一直跟在我們身後,難道他也竟然一無所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當局者迷,就是一無所覺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樣?”
“到江邊看情形再作打算。”燕十三苦笑道:“我看除了換人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長孫無忌道:“那邊先將人換回來,我們的運氣既然一直都不錯,應該很快便能夠將他們找到。”
歐陽天聰聽着大笑。“看來我的運氣也很不錯,絕處逢生,而這個不錯的運氣説不定還會繼續下去。”
長孫無忌道:“一個人運氣若是好根本就不會面臨絕境。”
嚴拾生隨即揚劍道:“你這個老小子若是再多説一句,我便先扎你一劍。”
歐陽天聰大笑着。“你忘了我方才説的話?”
嚴拾生冷笑道:“刀劍無眼,我們方才廝殺,就是有什麼損傷又有什麼值得奇怪的。”
歐陽天聰一怔,閉上嘴巴。嚴拾生冷笑接道:“我早便看出你這個人貪生怕死的了。”
歐陽天聰一聲也不發,嚴拾生又説道:“不給你一點教訓,也不知道嚴大爺的厲害。”
燕十三目光這時候落在練青霞面上。“練姑娘有什麼好的建議!”
練青霞如夢初覺似的。“我?我……沒有。”
長孫無忌接道:“我也以為有的,看你那樣子呆在那裏想。”
練青霞苦笑。“我只是在想那些到底是什麼人,對我們的行蹤瞭如指掌,看準了這個時間出現。”
燕十三道:“歐陽天聰他們是一定出手搶的了,偏是這麼巧,纖纖、盈盈在這個時候墮進他們的圈套。”
練青霞道:“燕大哥也不用擔心,他們目的既然在歐陽天聰,不會傷害她們姊妹的。”
燕十三道:“也不是這個問題,只是以我所知竟然看不出他們的來歷,若是不能夠將歐陽天聰及時截回來,後果相信不堪設想。”
練青霞笑了。“我們的運氣不是一向很好?”
燕十三隻是苦笑,長孫無忌接道:“就是這一份信心,我們還害怕什麼?”
他們都沒有發現練青霞笑容後的憂慮,那也只是一閃即逝。
練青霞也沒有説出來,她也只是在懷疑,那個黑衣人消失的方法並不陌生,所以,在大堂中聽到那種衣袂腳步聲,她便已分辨得出那不是十多個人同時移動身子迫近來,只是吹出來的一種聲響。
可是這種聲響怎會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出現?所以她雖然分辨得出卻不敢肯定,一直到那個黑衣蒙面人離開。
她也知道怎樣弄出那種聲響來,那是她在神武營中接受的其中訓練,曹廷當時告訴她那是他獨創的一種擾亂敵人耳目的技術,對進攻撤退都有很大的幫助。
既然是曹廷獨創,便只有神武營中的高手才懂得這種技術,所以她在大堂內也以為是神武營的高手到來增援,結果卻不然。
難道這種技術已流傳到外面,練青霞不敢肯定,也所以她突然叫出一聲:“虎威。”
“虎威”是神武營高手顯示身份的暗號,那個黑衣人卻沒有反應。
煙霧中那個黑衣人就是有反應也看不出來,所以練青霞一聲虎威也仍然未能夠肯定那個黑衣人與神武營是否有關係,這所以她仍然疑惑,也因而憂慮。
燕十三對神武營一無所知,當然不能夠由練青霞的神態説話看出什麼,長孫無忌雖然是官府中人,對神武營亦只是略知一些無足輕重的所謂官方資料,對練青霞的反應當然亦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
神武營其實乃是官府一個最秘密的組織,曹廷也只對當今天子負責。
出了那座莊院,燕十三等人的心情只有更沉重,歐陽天聰看在眼內,也沒有多説什麼,他到底是聰明人,嚴拾生那種不聰明的行動他已經考慮清楚,絕不是沒有可能。
他也只是要求讓他坐上大堂的一張椅子。
那張椅子很特別,椅腿子裝上鐵輪子,也不用別人幫助,歐陽天聰輕易便能夠將鐵輪子推動,使椅子向前迅速滑行,看來那些毒氣對他的影響實在不輕,連行動也已成問題。
嚴拾生一直在歐陽天聰身旁,話還不休,雖然不太難聽,對歐陽天聰來説沒有一句是中聽的。
歐陽天聰就是一句話也不説,一任嚴拾生冷嘲熱諷,這個人的耐性若是不好,也不會弄出那種毒氣來。
嚴拾生雖然覺得無趣,卻沒有住口,他只是心裏生氣,要找一個發泄的對象,也所以齊飛一出現他便放棄了歐陽天聰,一股怒氣轉移到齊飛身上。
齊飛從樹林中突然轉出來,雖然突然,以燕十三、長孫無忌、練青霞的目光反應,那剎那,已能夠分辨出是什麼人,沒有出手。
長孫無忌淡然道:“這裏好像已沒有你的事了。”
“我只是來告訴你們一件事,那兩位叫做纖纖、盈盈的姑娘給一羣黑衣蒙面人捉去了。”齊飛笑接:“他們一共三批,十三個人。”
長孫無忌立即問道:“往哪一個方向跑?”
“不清楚。”齊飛搖頭。“我不是不想追下去,只是根本找不到方向。”
嚴抬生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哪有這麼笨的人。”
齊飛又笑了。“也許我真的很笨,我原是要暗中追蹤的,可是那最後跑的一個人也是一樣,又是煙霧又是腳步聲衣袂聲一大堆的。”
嚴拾生冷笑:“我看你這個人是老毛病發作,存心助他們一臂之力。”
齊飛道:“我正要幫助你們儘快了結這事,還沒有改變主意。”
“那怎麼不將他們截下來?”
“若是沒有這樣做又怎知道他們如何脱身?”齊飛打着“哈哈”。
“説你笨便是笨,接連三批,累積三次經驗,竟然還沒有應付的辦法。”
“我是居高臨下,看見第一批趕下來,遇上的已是第二批,是發現我追蹤來阻截的,這批人才退開,最後一批一個人便出現,身手卻在第二批任何一個之上。”
燕十三接問:“以你看是什麼人?”
“看不出。”齊飛搖搖頭。“也許我退出江湖太多年了,不知道已多了一羣這樣的高手。”
燕十三道:“我這個仍在江湖上行走的江湖人也一樣瞧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