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個老毛子趁葛雷收拾同伴的機會,悄沒聲息由後面掩上來,用盡全身氣力,連人帶劍向前一竄,明晃晃的利劍,照準葛雷後心一送,他以為這一下出其不意,必定把葛雷刺個正着。
哪知道小俠葛雷的身手,卻是快捷異常,他聽見背後劍風一響,立即把身向橫裏一轉,他這一下有名堂叫做“倒踏七星步”,老毛子的劍刺空了,身子向前直撞過去,葛雷卻反閃到他的身後,他恨透了這些販賣人口的異國人,舉起牛角柄的尖刀,用那老毛子背後一插,尖刀透背直入,刺透心肺,這老毛子一聲慘叫,當堂了帳。
葛雷正要向鞋底拭抹,説時遲,那時快!冷不防倒在地上的一個老毛子,陡的一聲狂吼,由地上爬起來,張開兩臂向小俠攔腰一抱,箍個正着,還要用手去叉葛雷咽喉,哪知道葛雷猛然一鼓氣,全身肌肉,堅硬如鐵,那老毛子正要施展全身蠻力,猛覺懷裏一緊,彷彿抱着一根鐵柱,不禁大驚,正要鬆手跳開,説時遲,那時快,他猛覺自己胸腹間砰砰兩聲,中了對方兩下鐵拳,接着小腹丹田下一陣奇痛。
原來葛雷一個靠山背,用那老毛子胸腹間一連打了兩拳,接着施展猴拳裏的摘陰手法,向老毛子下三路用力一抓,竟把他的陰囊抓破,這老毛子斷了臂骨,已經疼得不亦樂乎,再吃葛雷抓破陰囊,哪裏還有活命,半聲狂吼,一縷陰魂,悠悠盪盪,向俄羅斯北國故鄉報到。
葛雷這次在老爺峯下,一連殺死了四個老毛子,可以説得是空前的傑作哩!
葛雷殺掉了兩個老毛子,倒在地上那兩個人販子不禁心寒膽戰,他恐怕葛雷來殺他,高叫饒命,葛雷正想把他兩個殺掉,聽見這兩個人販子這樣一説,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向那兩個人販子喝道:“你們身為漢裔,昂藏七尺,關東民豐物阜哪一處不可找飯吃,你們居然做起這些傷天害理,販賣人口的勾當,真是罪不容誅,如果你兩個要想活命,趁早把人販子的蛆織內情、主要巢穴,以及老毛子勾結的經過,一一詳細説來,本少爺還可以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饒你一次,快説!”
那兩個人販子聽見葛雷口氣放鬆,似乎有寬恕自己的意思,慌不迭忙的回答道:“只要小英雄肯饒我們性命,我們從今以後洗心革面,不再幹這傷天害理……”
葛雷喝道:“廢話少説,先説你這一行當吧!”
人販子把一切內幕説了,葛雷扼腕不已!
原來關東三省地方,幹人販子這行,完全是大規模組織的,跟關外馬販子一樣,絕少個別行動,這些人販子也和中原秘密幫會組織一樣,每一個地方上的人販子,各有一個“龍頭”,比如塞北六龍就是黑龍江區人販子的“龍頭”了,龍頭即是首領,首領部下又有許多小頭目,這些小頭目有個名堂,叫做“龍爪”,這些“龍爪”遍佈全省縣市和水陸碼頭交通要津,專門收集貨品(即是拐來奴隸),每逢“貨品”入門之後,這些龍爪便肆意作威作福,在精神肉體上,給那些奴隸受盡一切非人的唐折,方才送到秘密地方去。
人販子監禁奴隸的地方,叫做“窩子”,比如葛雷在幾天前被監禁的山谷,就是在王爺廟附近,那地方名叫風子嶺,通常收容奴隸千人以上,可以説是規模最大的窩子了!
在窩子經過三五日,人販子趁着官府注意不到的時候,把奴隸們一個一個的用麻布袋裝好,當作貨物,堆在大車上面,挑選沒人走的荒原牧地,一直送到中俄邊界的地方去,由老毛子帶人過來,點收貨物。
不過一個人究竟是血肉做成的身軀,尤其是這些奴隸,經過了人販子多天飢餓折磨,疲勞恐嚇之下,正所謂只得回半條人命,再被塞入密不透風麻袋裏,上下顛簸,經歷好幾百里路程,哪裏還有活命呢?
所以點交貨物時,往往悶死不少,老毛子對於死的貨物,當然不要,便拋在山野裏而喂狼了!
所以中俄交界一帶,往往發現骸骨累累,這就是人販子的傑作,至於老毛子收買人口的代價是五百兩銀子一個人,可是經過七除八拆,能夠到人販子的手上的,不過十分六七而已,所以拐賣人口這一“行業”,不但養活了人販子,還養活了人販子手下不少耳目爪牙。
這兩個人販子是屬於黑龍江幫的,一個叫做許大,一個叫做焦四,他們都是俄境土生的人,懂得老毛子的言語,所以除了做人販子的爪牙之外,還做了老毛子的翻譯,他這樣的一説出來,小俠葛雷方才恍然大悟,嘆息不已!
許大焦四説完了人販子的組織和背景之後,又再跪在地上,叩頭求饒,葛雷問了黑龍江區人販子幾個有名的“窩子”之後,方才向他喝道:“你們兩個聽着,本來我遇上你這類以人為貨,傷天害理的東西,一向是必殺無赦的,現在你們説洗心革面,盡力改過,姑且饒你一回,不過如果就這樣的放你回去,未免大過便宜,現在本少爺決定給你們留下點記號,知道沒有?”
許焦二人一聽葛雷語氣,立時知道不妙,就要失聲求饒,葛雷已經不由分説,霍一聲拔出牛角尖刀來,手起刀落,把許大焦四兩人的右邊耳朵,割了下來,痛得他們血流如注,殺豬也似的慘叫。
葛雷喝道:“不中用的膿包貨,你們吃買賣人口這行飯太多了,淫人妻子,拆人骨肉,給你吃一點小苦頭,還算是太過嗎?割你一隻耳朵,算是小懲大誡,知道沒有?”
許焦二人苦着面站起身來,葛雷給了他們一點刀傷藥,喝他快滾,許焦二人一聽滾字,便像遇了皇恩大赦一般,抱頭鼠竄去了,那些被人販子荼毒的生還者,看見葛雷做事爽朗,連連拍掌稱快!
葛雷處置了許焦二人之後,不經不覺東方破曉,天色黎明,他仰望老爺嶺東面,已經泛出一片魚肚白來,便向各人説道:“天色已亮,事不宜遲,我們趁早起程走吧!”
這些人轟諾一聲,紛紛跳上大車,關東土著的人多半會乘車坐馬,他們這班人紛紛駕着馬匹,三十多架大車,排成一字長蛇陣勢,又向正南方走去了。
小俠葛雷坐在第一輛大車上,揮鞭打馬,蹄聲——,當先開路,走了七八十里,方才看見前面現出一座市鎮來,葛雷上前問路,原來這裏叫綏化寨,是黑龍江泛營官兵駐紮的地方,葛雷看見了官兵泛營,不禁大喜,向那些生還的奴隸説道:“前面是官兵泛營了,你們可以過去報案,説王爺廟山嶺附近,有大規模拐賣人口的人販子巢穴,要求官府發兵搜剿,救回谷中其他人命,我自己一個再趕到王爺廟去,知道沒有?”
那些奴隸聽説葛雷主張他們報官,立即轟然應諾,葛雷跳下車來,吩咐他們投官報案的步驟,和官府對答言詞,和要求官府資譴自己回鄉的辦法,他們歡天喜地的到綏化寨去了,小俠葛雷下車轅,一滑煙奔向王爺廟不提。
各位讀者在未曾看到下文之前,一定以為王爺廟是一間規模宏大的廟宇,又是哪一個王爺捐錢建的,所以有“王爺廟”這一個名字。
其實錯了,所謂王爺廟這個地方,不過是一座荒涼的山嶺罷了,這地方不錯,在從前有一座規模宏大的喇嘛廟,這喇嘛廟也是蒙古一位王公捐建的,可是金元交替的時候,經過一場戰亂,喇嘛廟被敗兵放起火來,一把火燒做平地,由這時起,王爺廟便成為空有其名的地方,日子一久,連殘址也消滅無餘,只剩一座空山而已!
小俠葛雷由北面趕回來,探聽了王爺廟一切情形之後,便在沿路上做下許多標記,這些標記完全是龍江釣叟平日教給葛雷,準備聯絡用的。
所謂標記有好幾種,一種是在屋宇牆壁上留下的,用白粉留下記號,畫些鳥獸蟲魚之類,表明自己去處,不過這種記號,只能夠在熱鬧城市裏施行,如果在荒野草原上,這種符號又行不通了,唯有改用另外一種符號,這種符號是什麼呢?説穿了他也沒什麼奇特,就是在草地上,用刀斧鏟淨兩三丈方圓一片草地,露出原有的土地來,在泥土上插一支木標,這支木標約莫有三四尺長,入泥尺許,露出二三尺的標身,這樣一來,同道中人便可以知道留標人所在了。
葛雷砍伐了三四十支木標,在王爺廟四面八方的空地上留下了同樣的記號,這種標記可以保持一個時期,大概十天半月左右,因為過了十天半月,青草重新由原地裏長出來,把木標埋沒在茂草裏,再過了幾天,因為雨水腐蝕的關係,木標也消失朽爛了。
小俠葛雷一口氣留了四十多支木標,估量自己師父龍江釣叟到來,也可以找着自己的蹤跡線索,方才向王爺廟奔去,不到一日一夜工夫,已經到達王爺廟了!
上文已經説過,王爺廟這個地方,已經名存實亡,只剩一座空山,小俠葛雷抵達之時,登高一望,只見地平線上現出一座高山來,在夕陽餘暉中,還可以隱隱約約地看出山腰的木柵,葛雷知道木柵下面,就是監禁奴隸的窩子,也即是自己當日陷身的山谷了!
葛雷入過虎穴一次,知道人販子巢穴,戒備得異常周密,現在還不過是黃昏薄暮的時候,決不能冒冒失失的混進,小俠葛雷主意既定,立即找一個藏風透氣的山凹躲起來,等到紅日西沉,暮雲四合,天色漸漸的黑下來,方才展開陸地飛行功夫,直跑過去,不到頓飯工夫,小俠葛雷已到山谷下!
葛雷剛才來到山谷下面,暗影裏汪的一聲,跳出一隻猛犬,張開利齒森森的大口,猛向葛雷腳脛咬到,葛雷已經提防這一着,他上次在山谷被禁時,已經窺透了人販子巢穴的虛實,知道人販子在山谷四面,放了不少猛犬,所以來到山下時候,已經步步提防。
猛犬一竄出來,葛雷已經展開紅沙掌,把身一偏,讓過狗頭,反手一掌,打在猛犬的腦蓋上,紅沙掌力量非同小可,比鐵沙掌還要利害得多,這一掌竟把猛犬腦蓋敲碎,慘叫半聲,便自了帳!
小俠葛雷打死了猛犬之後,恐怕驚動別人身子伏在茂草叢裏,完全不動,等候對方反應,哪知道過了半響時候,不見人聲,不聞犬吠,知道自己這次打死猛犬,並沒有驚動敵人,方才略為放心。
葛雷一個飛身由茂草裏跳出來,在夜影裏兔起鶻落的躍進,幸喜一路上並沒有猛犬,小俠葛雷一直來到木柵邊,他正要用排山掌功弄折柵柱,再用瘦身法鑽入去,可是就在他正要伸掌入柵的時候,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片腳步聲,還緊跟着一陣人語。
小英雄知道有人到來,急不迭忙的暗影裏一伏,果然不出所料,原來是兩個人販子的黨羽,挎了一口腰刀,由東面走過來,他們全是沿着木柵行走的,和葛雷藏身處距離不遠,所以他們兩個所説的話葛雷聽得十分清楚,他聽見一個人販子説道:“趙老二,我們幹這一行傷天害理的勾當,不經不覺已經三年多了,在這三年之內,我們眼看着成千累百的人,被押到山谷裏,又看見成千壯丁,押送到冰天雪地的老毛子國界去,我們雖然豐衣足食,也落了個販賣人口的惡名,要想不做,上面龍頭也不准許,理由是防止我們泄漏秘密,不做就要殺死滅口,真是沒有辦法,唉!”
那名叫趙二的黨羽冷笑一聲道:“符老五,你不用説這些喪氣話了,一個人做到那裏,管他傷不傷天,害不害理,俗語説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無錢管他娘,我現在腰袋裏有一瓶高梁白酒,來來來,我們兩兄弟喝一杯,抵禦半夜寒氣吧!”
符老五嘆了一口氣道:“老趙你有所不知了,這幾天我一直心驚肉跳,好像有不吉的兆頭,我看這行勾當,也不能夠再幹多久呢!”
趙二笑道:“你又來杞人憂天了,王爺廟銅牆鐵壁,六龍爺足智多謀,哪一個敢來攪散我們的買賣?不用説這些廢話了,大家先喝三杯!”
這黨羽坐了下來,由腰袋裏摸出一酒瓶,又另外摸出兩個杯子,拔去瓶塞,正要倒酒入懷,冷不防葛雷由後面竄過來,舉起一塊拳頭大小的山石,照準趙二的天靈蓋用力一拍,這一拍的力量非同小可!
趙二出其不意,當堂被這一石子拍得頭腦破裂,腦漿溝流,哎呀半聲,便自死在地上!
符五看見自己同伴出其不意的倒下,不禁嚇一大跳,他正要跳起身拔刀迎拒,葛雷卻是一個箭步,疾如閃電似的掩了進來,他用擒拿手法,左手向上一託,右手往回一拉,居然把符五手中刀奪了過來。
葛雷那時本來可以用一着穿心腳法將符五踢中,把他置於死地!可是小俠迴心一想,這傢伙剛才和同伴對話時候,彷彿天良未泯,自己還是留下他的活口,拷問口供為上。
小俠葛雷主意既定,不再用穿心腳法了,小英雄只用掃膛腿往回一掃,轟隆一聲,竟把符五掃了個頭面向地,屁股朝天!
他正要喊叫時,小俠葛雷已經用腳一踏,將符五的背心踏定,喝了一句:“要性命的,不準亂嚷!”
符五果然噤口不喊,他戰兢兢的説道:“爺爺,這不關我的事,我只是看守的,從來沒有拐賣人口,好漢不要認錯人哩!”
葛雷道:“符五,我知道你這人天良未喪,方才有這樣的寬容,不然的話,你已經跟你的同伴趙二到閻王殿報到了,閒話少談,我來問你幾句,這風子嶺裏面,一共監禁了多少奴隸,有多少守望人?塞北六龍有沒有來到這裏,快説!”
符五聽到葛雷這樣一問,知道對方有意放生自己急不迭忙的答道:“我説我説,這風子嶺是黑龍江省內一個最大的窩子,經常監禁奴隸一千人至八百人以上,不過人數沒有一定,像最近半年來,拐賣人口稀疏,只有三四百人左右罷了,前天才送走了三百五十多個奴隸到中俄邊境去,昨天運了幾十個奴隸來,所以現在山谷裏面只有一百多個奴隸,至於看守人數也不一定,經常是一百左右,除了人外,還有四十多隻猛犬,協助巡夜,防止奴隸逃跑,這些猛犬嗅覺最靈,比人還要得力,塞北六龍每年只有一兩次到風子嶺,來得最多的是小黑龍胡勇,上個月剛才返回北安去了!”
葛雷知道了其中的虛實情形,點一點頭,又問符五關於風子嶺的形勢,奴隸監禁所在,回完之後,方才對符五道:“我現在暫時饒你一條性命,老實説一句吧,我是官府派下來刺探關於販賣人口一切情形的,頂多十天半月之內,官府便有大軍到來,破這巢穴,你要善自處置自己,我現在先把你用點穴法制住,天亮以前便可以恢復活動過來,不過關於我拷問你的話,半句也不要説,你只説和趙二巡到這裏,忽然覺得有人一點自己腦後,便自暈了過去,其他一切完全不知,知道沒有?”
符五唯唯諾諾,葛雷駢起左手巾食二指來,向符五肋下一點,符五哎喲一聲,當堂全身發軟,躺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了!
葛雷用點穴法制倒了符五之後,迫近柵下,運用大力金剛手法,鈎折兩根柵柱,方才使縮骨法,把身子儘量的縮小,挺身一竄,居然由木柵間隙縫竄了過去,行不到二十步,迎面汪的一聲,又撲過一隻猛犬來,張開血盆大口,猛向葛雷咬到,小俠葛雷卻是依樣子畫葫蘆,只一晃身,反手就是一紅沙掌,把狗頭打碎了,猛犬悶嗥一聲,便自死於就地。
他又衝破一重障礙,深入谷里,把監禁奴隸山谷的形勢,山谷出入口的情形,大致看了一回,在心目裏擬好一幅草圖,方才循着沿路退出來,他竄出風子嶺時候,天色還不過是五鼓將盡,葛雷一溜煙向山下飛跑,他正在狂奔直跑的時候,忽然聽見路邊有人一聲叱喝:“大膽小子,居然來探太爺們的山寨,私窟秘密,快把腦袋留下,放你過去!”
葛雷吃了一驚,立即彎腰向地,霍的拾起兩塊三尖石子來,握在手裏,正要當暗器發出去,耳邊卻響起一陣哈哈的鬨笑!
小俠客一聽這笑聲,立即明白過來,知道笑的不是別人就是自己師父龍江釣叟,想不到他老人家也會摸到風子嶺來,和自己集合在一起呢?
葛雷高聲喊道:“師父,徒弟就在這裏,請你老人家趕快來,現在不是戲耍的時候哩!”
龍江釣叟一陣大笑,由暗影裏出現,接着茂草叢裏又竄出幾個人來,正是雙鳳三彪石金郎這一行人,葛雷估不到他們一行人也到了王爺廟,大喜上前握手,他向各人説了自己孤身涉險經過,長白三彪讚歎不絕,説道:“葛師弟真是智勇雙全,今回真是出生入死,衝破奴隸關了!”
你道龍江釣叟怎會帶領各人到王爺廟來,原來葛雷出發涉險虎穴之後,龍江釣叟向三彪雙鳳石金郎等人説道:“現在葛雷已經出發了,我們現在到王爺廟去,還是在這裏等候消息呢?”
閔仕俊、柳兆熊同聲説道:“葛師弟小小年紀,也居然有膽量涉險,我們七尺昂藏,哪有坐着旁觀之理?為了求得內外夾攻之效,我們一行人也到王爺廟去!”
閔柳二人這樣一説,雙鳳和石金郎也答應了,一行人繼續起程,向北進發,王爺廟附近是一片荒涼草原,浩瀚無際,人販子經常在這裏活動,不過這裏除了偶然有少數蒙古遊牧部落,領着牲畜到這裏來之外,並沒有其他人了,龍江釣叟領着一行人正在行進,忽然看見荒涼草原之上,飛也似的跑來四匹騎馬,馬上全是一色短衣服的漢子,龍江釣叟十分眼利,只一照面便看出來,向各人道:“你們幾個人要留神,前面騎馬跑的不是人販子,也是人販子的黨羽,切要小心,不要讓他們有一個逃去!”
雙鳳三彪聽了龍江釣叟的話,立即手探暗器皮囊,把暗青子由皮囊裏面探出來,密藏袖底,看那四個短衣漢子有什麼動作。
果不出所料,這四個短衣漢子,是王爺廟山谷派出來的人販子,他們在草原上巡邏,並不盡是拐賣人口,而是擔任巡風把守,如果發覺形跡可疑的人,或者是不平凡的事,立即向“窩子”裏報告。
他們看見前面出現了一行人覺得十分詫異,趕忙跑馬上前去看,哪知道殺星照命,這四個人販子剛才跑到龍江釣叟這一行人面前,虞家雙鳳把手一拈,嗤嗤連聲,梅花針像趕月流星一般,直飛出來,首先射中兩個人販子的眼目咽喉,這兩個人販子哎呀一聲,便自跌落馬下,死於非命。
其餘兩個人販子看見同伴落馬,知道事情不妙,霍的勒轉馬來,就要逃跑,閔柳二人飛騎追逐過去,龍江釣叟高聲大喝:“二位注意,留下活口!”
閔仕俊和柳兆熊立即會意,各自取出棗核鏢來,反手一甩,刷刷,雙鏢直髮,一支打中人販子的背心,進入前胯,當堂落馬慘斃,一支卻打中另一個人販子肩頭,這人販哎喲一叫,翻身跌落,四個人販子三死一傷,總而言之,只留下一個活口罷了。
閔仕俊打落了人販子之後,連忙飛身落馬,把他由地上劈胸一把揪起來,高聲喝道:“你們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人販子,今天可以説是罪滿惡盈了,我問你,你究竟是要死,還是要活?”
這人販子卻是倔強,厲聲説道:“我許老四吃人販子這一行飯,已經有七八年,置生死於度外,有什麼罪滿惡盈,怕死貪生,今日大爺落在你的手裏,殺割任便,如果要我供出巢穴一切,那是夢想,乾脆的給我一刀,不然的話,我可要罵你了!”
柳兆熊估不到這名叫許四的人販子這樣倔強,不禁勃然大怒,走上前去,照準他的面上,就是一腳,砰砰,這一腳把許四踢得鼻青唇腫,口血直流,許四煞是倔強,連哼也沒有半句,破口大罵起來,柳兆熊心中一氣就要舉起手中馬鞭,向他打去。
龍江釣叟向前阻止他道:“不要打死,等我來處置這傢伙,看看這傢伙怎樣的硬法?”
老俠一邊説着,一邊過去抓住許四右臂,用力向上一扭,許四當堂殺豬也似的一陣慘叫。
可是龍江釣叟收拾他的方法還不止這項,他又伸出纖長的右手五指來,向許四右腕脈上一按,許四當堂全身疼得直顫。
原來龍江釣叟用這一手,是內功裏有名的“熔筋法”,比起分筋錯骨法來,還要利害幾倍,使這類熔筋法,全憑本身氣功,把氣功連化成一股內勁,灌入對方身體裏面,走遍全身七十二穴,所經之處,彷彿一股燙熱熟曲,穿行人身四肢百骸,對方就是更倔強一點,也不能夠忍受下去了。
許四連聲叫道:“不要整治我了,我説我説!”
龍江釣叟以為許四已經嘗透熔筋法的利害,所以失聲求饒,老俠客立即停了氣功施為,喝道:“姓許的,你今日得要明白,我們是由齊齊哈爾到來,清查販賣人口勾當內幕,好不容易生擒了一個活口,哪肯放過,總而言之,你如果不供認,那就是自討苦吃,怪不得我們心狠手辣哩!”
許四嘆一口氣説道:“罷了罷了,估不到你們這樣利害,你等我歇一歇,我説便是……”
龍江釣叟信以為真,果然鬆開五指,哪知道許四突然伸出舌頭來,用力向下一咬,這一咬不偏不歪,恰好把舌頭咬斷半截,一個倔強的賊黨,居然咬舌斃命!
這一下出乎各人意料之外,龍江釣叟要用手去點他的承漿穴時,已經無及,那名叫許四的人販子,居然咬舌自盡,龍江釣叟連連頓足道:“老夫行走了許多年江湖,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這樣倔強的人,至死不肯泄漏秘密,這是罕見的一回事了!”
紫面虎閔仕俊道:“這不打緊,塞北六龍手下所有的人販子,未必個個學這姓許的倔強,我們只要再擒捉一個來拷問,便可以知道人販子巢穴一切情形呢!”
龍江釣叟只好招呼各人一齊上來,繼續前走,不經不覺,又行出十幾里路,閔仕俊十分眼快,忽然看見淺草凹裏現出一根木標來,這木標卻是用木刨成的,約莫有四尺長,入泥一尺多深,紫面彪不禁失聲叫道:“各位快來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龍江釣叟一看,哦,不禁大聲説道:“果然不出所料,葛雷這小孩子真個聰明,不但脱身虎穴,而且私探王爺廟了!”
石金郎在旁邊,還不十分明白龍江釣叟言語用意,他便向龍江釣叟問道:“盛老前輩,這一根白木標,就是葛師兄留下親的暗記了?”
龍江釣叟笑道:“怎的不是,這種木標是江湖人在曠野裏面,留下跟同伴聯絡的信號,木標頭上用力刻着一個三字,這就是三姓寨的縮寫,也即是表明是葛雷留下來的木標,木標尖指着北面,即是表明葛雷已經投北而去,總而言之,他這次以身涉險,直入人販子虎穴內,大功告成,已經到王爺廟哩!”
各人聽見龍江釣叟這樣一説,精神振發起來,繼續北上,他們在沿路上,並沒有再次遇見人販子,也沒有撞着塞北六龍的黨羽,一直來到囚禁奴隸那莊荒山下時,恰好和小俠葛雷遇個正着,這就是龍江釣叟和雙鳳三彪到王爺廟的經過前後。
葛雷把自己身入虎窟探虎穴,跟奴隸羣坐着大車,送到中俄邊境,妙計脱奇險,力鬥老毛子的經過,一一詳細説了,真個有聲有色,無殊一出武戲,葛雷説到精彩之處,各人眉飛色舞,説到緊張地方,大家不禁捏一把汗,他説完了之後,各人方才鬆了一口大氣。
葛雷末後説道:“我這次到中俄邊境走了一遭,沒有空回,救了幾百個奴隸,並且吩咐他們到綏化寨去報告官府,請官府派兵進剿王爺廟,相信官府不久會派兵到來,那時我們幾個人來一次大規模的進攻,裏應外合,豈不是可以一舉搞破塞北六龍拐賣人口的總機關嗎?”
龍江釣叟笑着拍了拍徒兒的肩膀道:“雷兒,看不出你人小鬼大,居然想出這樣好計,很好,憑你這一次表演本領,管教那些人販子心驚膽寒了,我們歇三兩天,等官兵來時,方才從容佈置進攻吧!”
因為綏化寨距離王爺廟很遠,不是一二天內可以到達,所以龍江釣叟和眾俠只好在王爺廟附近徘徊着。
這裏一望草原,並無山野,也沒有蒙古遊牧部民居住,他們險些兒變了露天宿地的人客,好在尤江釣叟來的時候,已經提防有這一着,預先帶了幾幅大帆布來,一到晚上,便把帆布張起,當作臨時架搭成的天幕,避過風吹雨淋的苦處,似這樣的在曠野裏,一連過了三日。
到第四天早上,葛雷和石金郎兩人,奉命出去巡邏,看看風子嶺奴隸營有什麼動向,哪知道在東南方平野上,突然出現一行車馬來,這行車馬完全是大車子,張着布篷,每架車子十分沉重,由兩匹馬拉着,足有三十多架,葛雷看了車子的數目,向石金郎説道:“師弟來看,這些大車完全是裝載奴隸的,大概又有幾百個不幸的奴隸,被送入風子嶺奴隸營裏面了!”
石金郎道:“師兄,我們衝上前去,殺散那些萬惡的人販子,把人救出來吧!”
葛雷搖頭笑道:“談何容易,這行車馬至少有百多人護送,後面還跟着一大隊人馬,單是你我兩人,那裏可以應付得了,更何況這裏和王爺廟近在咫尺,古語有説欲速不達,我們還是忍耐一下,看完了來勢再説吧!”
石金郎一想也是,他眼望那行車子一直駛入山谷裏,葛石二人看見車子後面跟着幾十匹馬,馬上騎客全是雄赳赳氣昂昂,短衣抄扎打扮的漢子,可惜距離太遠,看不清楚來人面目罷了,葛石二人看了一陣,方才折回原地,向龍江釣叟和眾人報告。
龍江釣叟聽説風子嶺來了大隊車馬,不禁掀須笑道:“妙極妙極,人販子多一些黨羽來,我們更好下手哩!”
石金郎不明白龍江釣叟的用意,連聲問道:“老前輩説的是什麼話?人販添了黨羽,實力增加雄厚,你老人家還説更好下手,這是什麼意思呢?”
龍江釣叟大笑着解釋道:“小夥子你要知道,現在塞北六龍的總巢是在北安城六龍莊內,那裏才是塞北六龍根本重要的地方,王爺廟不過是一個窩藏奴隸的山谷罷了,如果官府大兵來,剿滅了這一座巢穴,也不能夠説是塞北六龍一個致命性的打擊,我們現在最希望賊人多派一些黨羽,多送一些奴隸到王爺廟來,等官兵進剿時,一網打盡,方才能夠構成對塞北六龍致命性的傷害哩!”
話來説完,紫面彪閔仕俊、金面彪柳兆熊兩個,已經飛騎到來,向龍江釣叟報告道:“稟告盛老前輩,王爺廟的地方,已經有一支官兵來了!”
眾俠聽説官兵到來,不禁精神大振,紛紛摩拳擦掌,準備到風子嶺去,幫助官兵進攻人販子的巢穴,展開惡戰,龍江釣叟卻是老謀深算,喝道:“各位且慢,我們就這樣的前去,能夠配合官兵進攻嗎?”
各人不禁愕然,長白三彪齊聲説道:“官兵已經到了,我們難道仍然呆在這裏不成?”
龍江釣叟正色説道:“我並沒有叫你們呆在這裏,不過王爺廟人販子這個巢穴,塞北六龍一向十分隱秘,官兵如果這樣的一進攻,六龍不難派出耳目來,裝做遊牧部民,效法當年樵夫騙項王的故技,把官兵指引到別一條錯誤的路上去,這樣一來,官兵豈不是撲一個空嗎?不行,我們必定要派一兩個人過去,跟官兵聯絡一下,方才能夠進攻哩!”
小俠葛雷拍了拍胸口道:“師父,你要聯絡官兵,就讓我一個人去吧!”
龍江釣叟大喜道:“如果徒兒肯去,再好沒有,不過你一個小孩子去,恐怕官兵不太信任,還是多派一個人去吧!”
龍江釣叟盛雲川便吩咐紫面彪閔仕俊道:“閔壯士,你和雷兒一同到官兵那邊去,只要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官兵自然會信任你們,由你們帶路進攻王爺廟,賊人就有詭計,也是無所遁形了,知道沒有?”
閔仕俊和葛雷唯唯諾諾,他兩個更不怠慢,牽過一匹坐馬,飛身上騎,直向官兵路迎了過去。
先不説龍江釣叟這一行老少俠客準備裏應外合,大破風子嶺奴隸窩穴,再説閔仕俊和葛雷兩人,各自騎了一匹快馬,在草原上縱開坐騎,飛也似的向前直跑,果然不出所料,他們剛才跑出七八里路左右,迎面塵頭起處,親了一行人馬。
閔仕俊手搭涼篷向前看時,果然是官兵的旗號,他向葛雷説道:“小師兄,前面來的人馬是官兵了,多半是由綏化寨派下來搜索人販巢穴的,我們依照原定計策,迎上去吧!”
葛雷答應一聲,兩個呼哨一聲,飛馬上前,他兩個這一跑並不打緊,官兵先頭路隊已經發覺了,高聲喝道:“你兩個是做什麼的,趕快停步,不然的話,我們可放箭了!”
話來説完,嗤嗤,幾聲箭羽掠風聲響,射來幾支弩箭。
閔仕俊立刻把馬勒住,葛雷也停了坐騎,一支弩箭射到葛雷身上,葛雷把手向上一抬,將弩箭接在手裏,不多時候,一片歷歷落落的馬蹄聲,痰如狂風暴雨,二三十個騎兵,四面八方,蜂湧殺到,這些官兵手上,個個託着長槍,齊聲喝道:“你們是哪裏來的人,趕快下馬,兄弟過來,把他們身上搜一下!”
閔葛兩人已經成竹在胸,聽見官兵這樣一喝,立刻舉起雙手,高聲叫道:“各位不要誤會,我們並不是人販子黨羽,是來報人販子的消息,帶兵官在哪裏?我們有緊急軍情報告!”
閔仕俊這樣一喊,那些騎兵才停了長槍,其中兩騎折了回去,過了一陣,一個藍寶石頂子的將官,抖馬上來,這人是綏化寨副將羅永浩,後面跟着十幾個親兵,羅副將看見閔仕俊體態昂藏,葛雷貌相精奇,知道是大有來歷的人物,立即喝道:“你兩個是哪裏來的,怎會知道人販子的線索?有什麼重要軍情向本官報告?”
紫面彪閔仕俊馬上一躬身道:“將爺請了,草民姓閔名仕俊,以前是做驢馬生意的,半年以前,有一個胞侄到松北,去做小生意買賣,突然失蹤,許多個月不見回家,經過多方訪尋,方才知道在黑龍江幫人販子的總寨落在王爺廟附近,不過人販子的防守十分森嚴,沒有大隊人馬不能攻進,所以打算到附近去報告官兵,不料跑出幾里路,便跟將爺的手下遇着了!”
羅副將哦了一聲,便問他王爺廟人販子巢穴的形勢,閔仕俊便吩咐葛雷上前説了一陣,羅副將聽了聞葛二人口供,覺得和奴隸在綏化寨所招的口供,大致符合,便點了一點頭,向閔仕俊説道:“很好,我們現在正是來破獲人販子巢穴的,你知道人販子窩藏奴隸的地方再好沒有,由你負責帶路先行吧!”
閔葛二人聽了這幾句話,不禁大喜,便自飛騎當先,引着大隊官兵,浩浩蕩蕩的向風子嶺殺去!
果然不出所料,他們帶領官軍一窩蜂般,殺向風子嶺的當兒,散佈在風子嶺附近的巡邏的猛犬首先驚覺了,這些猛犬最是靈警,看到大隊人馬到來,黃沙滾滾,征塵高湧,立即跑回卡子裏面,向着人販子黨羽汪汪狂吠,人販子黨羽一見猛犬吠聲,立即知道不妙,馬上派人上去查探。
譁!真不得了,大隊官兵像潮水般,往山谷入口湧來,他們立即發出緊急響箭,傳報入窩穴裏,原來這種響箭傳音,是當時最迅速最有效的傳遞消息方法,這方法是每隔一箭路至兩三箭路,埋伏下一個弓箭手,第一個弓箭手接到緊急情報,立即把弓箭拉開來,扣上一支響箭,向天射去,所謂響箭是普通弩箭的箭尾上,結上一個小小銅鈴,一射出來,尾箭銅鈴便發出尖鋭悠長的聲響,因為箭的本身能夠發響,所以叫做響箭,第一個弓手射出響箭來,第二個弓手聽見了,照樣射出一支,第三個聽見了,也照樣射出響箭,似這樣一聲又一聲的,傳到總舵,總舵裏面的人,便可以知道外邊發生緊急事態,馬上準備應變了!
人販子發覺大隊官兵到來,試問如何不驚?
他們除了發射響箭之外,一方面各卡哨擔任警戒的黨羽,迅速集合起來,找地方埋伏好,準備官兵到來,迎頭截擊,一方面阻遏官兵前進,一方面使自己總舵空出時間來準備一切,像疏散奴隸,佈置防禦等等,可是他們發覺官兵時候已經太遲了,羅副將手下二千官兵,已經像風捲殘雲般,直向風子嶺四方八面殺到!
閔仕俊和葛雷兩人,一馬當先,直向風子嶺山口縱馬衝去,他們距離山口不到二三里路,突然聽見茂草叢裏,嗤嗤嗤,飛蝗石暴雨也似,射出無數弩箭來,直向二人身上射到。
閔葛二人不慌不忙,展開手中兵刃。
閔仕俊展開吳鈎劍,葛雷使開雙龍盤絲如意扣,兩件兵器寒光揮霍,上護人身,下護坐馬,弩箭射到寒光圈裏,紛紛落地,眾官兵也紛紛取出牛皮盾牌,防護身體,弓箭手也用弓箭回射過去,剎那間黃沙青草間,展開了空前混亂的惡戰。
不過人販子散佈在風子嶺外圍卡子的,不過一百多人,以這一點力量,防止一般人秘密刺探,當然綽有餘裕,如果對着大隊官兵時,那又當別論了,一百多個黨羽,哪裏發生得什麼阻遏作用?
不到片刻工夫,官兵在閔葛二人領導下,一直衝到風子嶺山口木柵門外!
塞北六龍建造這些木柵,無非是防止谷中奴隸逃跑的,從來沒有想到抵禦官兵這一方面,不過他們這類木柵,足有三道之多,匆忙之中,如果搬些沙包土袋,擂木滾石,還可以憑柵作障,支持一陣,所以官兵衝到柵外時候,人販子已經堆放了不少石塊在木柵後,一見官兵逼近,立刻吹起號角,石塊和弓箭紛紛由木柵間隙縫裏,投擲出來。
官兵前隊猝不及防,被矢石打傷了幾個,其餘的官兵看見這情形,不禁略覺猶豫。
閔仕俊已經飛身下馬,向葛雷大喝道:“小師兄,我和你一同上前,破了這道木柵再説!”
他兩個把身一聳,一溜煙撲到木柵下,一陣矢石,活像雨點似的,直向二人身上打來,閔葛二人已經雙雙展開“一鶴沖天”的輕功,向前面一聳身,刷刷,活像兩頭燕子,跳到柵頂,腳尖輕輕一點柵木柱,便自跳落柵後,吳鈎劍和雙龍扣兩件兵器,直捲入人叢裏,好比虎入羊羣,所至披靡,殺得那些人販子屎滾尿流,叫苦連天,紛紛抱頭鼠竄,紫面彪用吳鈎劍劈開柵門,官兵蜂湧直入,人販子佈置第一道防線,竟被官兵突破。
官兵突破人販子第一道木柵之後,繼續前進,只見木柵後面是一段平整的土路,土路兩邊零零落落的搭着十幾間草房,想是人販子歇息的地方。
羅副將喝令手下官兵到這些草房裏面搜索,只見這些草屋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簡陋傢俱,人卻一個不見,想是逃到山谷裏面去了。
羅副將下令全軍向谷中繼續突進,可是來到第二道木柵前,卻遭遇了些頑強抵抗。
原來人販子第二道木柵建立在半山腰上,這裏離地是有三四丈高,官兵才到山下,人販子便由木柵後面推下無數磨盤大小的石塊來,這些磨盤大石,每塊重量足有四五十斤開外,由高處推下來,撞力很猛,就算你全身穿了盔甲,手執盾牌,也吃不消,同時人販子這方面,還有幾枝火槍,點放起來,火槍裏面的鐵砂子,暴雨噴泉也似,飛酒直下,官兵仰攻了好一陣,死傷了幾十人,也不能夠攻進。
紫面彪閔仕俊問道:“大人這次帶兵來掃蕩人販子巢穴,可有火槍帶來嗎?”
羅副將接着道:“沒有,綏化寨的泛營守備,他説本泛營火槍數量不多,還得時常要提防老毛子渡過黑龍江來,侵犯邊界,所以不能撥火槍營相助,估不到這些人販子居然也有火搶,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一件事情理!”
閔仕俊正在連連頓腳,小俠葛雷卻想出一個方法來,向羅副將道:“大人,每一個人都害怕火槍的鐵砂子,我有抵禦鐵砂子的方法,貴官兵所用的牛皮擋牌,請借兩面應用,我自然可以上去呢!”
羅副將十分疑惑,向葛雷道:“小兄弟你切不要粗心大意,牛皮盾牌並不能抵禦鐵砂子的呢!”
葛雷大笑答道:“我哪有不知道之理,大人少説閒話,拿盾牌來,我便會做好戲!”
羅副將便吩咐士兵拿兩面牛皮盾牌給他。
葛雷接盾在手,把一面盾牌綁在胸前,另外一面盾牌拿在手裏,這樣一來,變了雙重盾牌,小俠客立即展開陸地飛行功夫,一溜煙般向山壁直奔過去!
這是小俠葛雷機警過人的地方,他無意中想出兩重牛皮盾牌,可以防擋火槍的鐵砂子,這是甚麼緣故呢?
原來火槍口噴放出來的鐵砂子,全是一股急勁,所以它的力量,實在無與倫比,一般防擋弓箭的牛皮盾牌,也不能夠抵禦,可是兩重牛皮盾牌又不同了,火槍的鐵砂子,雖然可以穿透一個盾牌,卻不能夠同時穿過兩面,因為那時候的鐵砂子,不比現在的槍彈,直穿直過,無非是橫濺的方式,橫濺力量雖然很猛,可是一穿過東西時,勁力便弱,變成強弩之末,不能夠穿透魯縞了,所以第二面牛皮盾牌便可以把鐵砂子擋住。
不過話也要分開兩面來説,兩重牛皮盾牌雖然可以防止鐵砂子,卻是可暫而不可久,這是為何?
因為牛皮盾牌只能夠防擋一面,決不能夠同時照顧四面八方,如果葛雷慢慢的上爬,必定被鐵砂子打着,不過他用陸地飛行功夫,攀上三四丈的懸崖,只是一剎那工夫罷了。
葛雷兩三下起落之間,已經衝到柵下,只見隙縫裏轟的一響,射出一陣鐵砂子來,密如花雨,直向葛雷迎面轟到。
葛雷急忙用盾牌一擋,沙沙連聲,有十幾粒火艇灼熱的鐵砂子,穿過第一面牛皮盾牌,打在第二面牛皮盾牌上,反彈落地,只有兩粒打在身上,灼破了少許皮肉,葛雷奮起神威,一聲大喝,連人帶盾牌向柵頂一拔,縱起兩丈多高來,單腳向柵頂一點,連人帶盾牌落在人販子黨羽人叢裏。
人販子黨羽憑着半山木柵險阻,居高臨下,抗拒官兵,並且還有四根火槍助戰,他們自以為金城湯池之固,官兵縱使有更多幾倍的人馬,也不能夠直攻上來。
哪知道葛雷卻用兩面牛皮盾牌防擋鐵砂子的計劃,突破第二防線,攻入木柵後面,小俠葛雷才踏實地,便把牛皮盾牌向地一擲,伸手向腰一捋,譁朗,抖出自己慣用兵器雙龍如意扣來,橫揮直掃,把那些人販子打得東僕西倒,血肉橫飛,個個連聲高叫利害,紛紛逃命。
不過小俠葛雷雖然一個人跳了上去,官兵卻不能夠跟蹤上來,因為這道懸崖足有三四丈高,除了纜繩之外,實在沒有方法上去,同時小俠葛雷一個人上去破壞力有限,賊人還有火槍大石弓箭,任何人也不敢拿性命冒險,爬上去送死呢!
所以葛雷過了半山木柵之後,雖然追奔逐北,把人販子打得叫苦連天,始終沒有官兵能夠跟蹤上來,他正在暗裏焦灼,衝不防眼前一花,人影晃處,跳過一個人來,寒光一閃,一柄厚背尖刀,向他背心扎到。
葛雷卻是眼看四面,耳聽八方,霍地塌身一閃,雙龍如意扣卻用了個“玉帶圍腰”的招數,向後猛掃,那人身手也很快捷,一刀扎空,不等敵人回招,托地向旁邊跳去,呵呵笑道:“大膽小子,真是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邊拔毛,居然有膽到風子嶺來,真個是自闖鬼門關,獨陷閻王殿,今生今世別想出去了!”
説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塞北六龍里面的小黑龍胡應,他和鬧海龍徐勇兩個人,押解了幾百名奴隸,由北安縣城那裏趕來,估不到今天遇了小俠客。
葛雷一聽這幾句話,不禁心頭火起,破口罵道:“萬惡的狗強盜,以人為奴,販良為貨,今天官府大軍到來,你等罪惡滿盈,還不束手就擒,居然還據險抗拒,我今天倒要看看你這鬼門關閻王殿,是怎樣的難走法!”
他説着一抖雙龍如意扣,飛身上前,左手托住扣頭,右手把住扣身,連人帶兵刃向左一轉,如意扣呼的一響,使個“蒼龍盤樹”之勢,猛向小黑龍攔腰鞭到。
小黑龍胡應答了個好字,縱步向旁邊一竄,厚背尖刀向前一送,用葛雷後腦玉枕穴便刺,那知道葛雷這一下“蒼龍盤樹”的招式,卻是可實可虛,小黑龍才滑步後竄,葛雷卻是疾如旋風似的把身一轉,連人帶如意扣抖起筆直,“銀蛇穿塔”,猛向小黑龍背心扎到,這一下出其不意,小黑龍險些被他扎着,好在這時候汪汪兩聲,弩箭脱弦也似,穿過兩頭猛犬來,猛向葛雷屁股便咬。
這類猛犬不但富於戰鬥經驗,而且性情兇悍,葛雷正要遞招時候,猛覺背後颯颯連響,兩股急風襲到,葛雷立刻覺察出來,倏地用個“旱地拔葱”,向上一跳,拔起七八尺高,恰好把這頭猛犬讓過,小黑龍胡應全靠這一下,方才避過險着,他立即指揮兩隻猛犬過來,不住的向葛雷撲咬,自己掄起厚背尖刀上前助戰。
葛雷下格猛犬,上鬥羣賊,顯然陷入苦戰階段,他把雙龍金絲如意扣施展開來,揮揮霍霍,渾身上下,一片寒光環繞飛舞,人販子人數雖然眾多,猛犬雖然兇狠,也是奈何不了小俠。
葛雷正在和眾人棍戰的時候,山谷裏突然火光一閃,着起火來,接着噪起一片怒潮也似的殺聲,有幾個人販子一聽這聲息,立即脱口喊道:“不好,山谷裏的奴隸逃跑了!”
原來話分兩頭,當閔仕俊葛雷帶領官兵向風子嶺進攻的時候,龍江釣叟帶了三彪雙鳳和石金郎,老少一行六人,直奔向風子嶺後山。
人販子在山後一帶,本來也有卡哨防守,可是前山吹起緊急信號之後,各卡哨的監視黨羽,紛紛跑到前山那一邊去,所以龍江釣叟這幾個人,如入無人之境,一直追到風子嶺後山木柵下,翻身進去,連半點攔阻也沒有。
龍江釣叟引着男女五個俠客,一直來到監禁奴隸的山谷裏,只見山谷的茅篷內,密壓壓的住滿了,完全是鶉衣百結,撞頭垢面的奴隸,個個面色枯黃,形容憔悴,茅篷旁邊站着十幾個看守人,每個看守人的手裏,都握着粗如兒臂的皮鞭,奴隸只要稍為有點異動,甚至打個噴嚏,看守人立即一皮鞭猛抽過去,兇狠之處,真個非言能喻。
龍江釣叟站在山壁上面,吩咐各人不要輕舉妄動,等候外邊消息,虞家姊妹看見人販子鞭打奴隸的慘酷,三番四次要想下去,龍江釣叟卻連聲把他們止住,説道:“小不忍亂大謀,你們不要亂動,等候官兵到來,內外夾攻,知道沒有?”
虞家姊妹聽見龍江釣叟這樣一説,只有強忍怒火,伏在那裏等侯罷了。
過了個多時辰,山谷裏突然嗚嗚幾響,吹起一陣海螺號角的聲音來,山谷各處的暗影裏翻翻滾滾,走出不少人來,直向谷口那面奔去,再過頓飯工夫,海螺號角又第二次吹奏起來,茅篷外面監視奴隸的人販子,也有一大半跑到谷口外,只剩下寥寥不到五六個人。
龍江釣叟方才向各人道:“你們聽着,人販子吹起第二次緊急號角,官兵一定迫近風子嶺,形勢也很危急了,我們現在下去救奴隸吧!”
男女五俠霍站起身來,各自拔出兵刃,施展陸地飛行功夫,直向山谷中間殺去,他們這一現身,那五六個看守奴隸的人販子,立即喊道:“兄弟不好,快來快來,這裏混入奸細哩!”
虞秀瓊虞秀雯姊妹奮勇當先,一個展開單劍,一個掄開雙刀,當先開路,虞秀瓊嬌聲大喝:“萬惡的人販子,今天你們的末日到了,趕快上前納命!”
那些人販子各揮兵刀過來阻截,不過他們哪裏是虞家雙鳳的敵手?不到三四回合,便吃她兩姊妹一劍一個,完全刺翻在地,有一個人販子見勢不對,剛要取出哨子,含在口內吹出口哨,號召同伴,虞秀雯把手一招,嗤嗤,把梅花針直射出去,一下射中那人販子後腦,那人販子哎喲一聲,也告嗚呼哀哉。
茅篷中的奴隸,看見來了外人,把人販子殺斃,不禁一陣騷動,紛紛站起身來,就要蜂擁而出,龍江釣叟卻向他們喝道:“且慢,我們是來搭救你們這班人逃出生天的,雖然把看守人殺死了,可是這山谷內,除了猛犬之外,還有木柵,如果你們一盤散沙的逃跑,不但不能出去,一個不巧,反而把命送掉,這樣一來,豈不是白費我們一番心血嗎?哪一個要歸回故鄉,重見妻子父母,就要聽我指揮,知道沒有?”
龍江釣叟這幾句話果然簡而有力,那些騷動着的奴隸,完全靜下來,龍江釣叟一點他們人數,足有六百多人,如果團結起來,同心合力的向外闖,卻是一股不可以輕視的力量。
盛雲川便向他們喝道:“你們首先排開隊伍來,拾起看守人的兵器,排開隊伍,少壯的在前,老弱的在後,要快!”
龍江釣叟這幾句話,如同調度一支軍隊一樣,那些奴隸轟諾一聲,把六個看守人屍身上的兵器收拾起來,總共是四把刀,兩柄短劍,每個人的身上,還有弓箭,他們收拾了兵器之後,龍江釣叟看見他們六百多人,只得幾件刀劍,哪裏能夠突圍呢?
他一眼看見山谷裏排列的茅篷,立即想出一個方法來,向那些奴隸問道:“你們大半人都是赤手空拳沒有兵刃,哪裏能夠衝殺出去,不如把這些茅篷拆掉,拿了那些木棍,衝出去吧!”
各奴隸轟諾一聲,一窩蜂衝過去,把那二三十間茅篷拆成平地,各自抓了竹木在手,這樣一來,六百個奴隸之中,已經有一半人執器械在手了。
龍江釣叟又吩咐那些奴隸就着那些拆餘的材料,放起火來,好在這班俠客身上,每人都有火種,茅篷的建築材料,不外是些竹頭木屑之類,沒有半塊磚瓦,只一着起火來,噼噼啪啪,火光熊熊,火勢立即燎原,不可遏止。
龍江釣叟命三彪二風和石金郎,一同混入奴隸隊裏,充為前導,匯成一支打破枷鎖的洪流,直向山外衝去,剎那之間,喊殺的聲音震動了整個山谷和原野,人販子正在竭力抵禦官兵的時候,突然看見山谷火起,奴隸衝出,不禁大驚,連忙要堵截時,哪裏還來得及,這些奴隸像發了狂一般,一窩蜂把最後的一重木柵門衝破,以排山倒海的形勢直衝出去,剎那之間,山谷各處起了混戰。
小俠葛雷正與小黑龍胡應手下的人販苦戰,忽然看見谷中火起,一個瘦長漢子由遠處跑過來,正是鬧海龍徐勇,氣急敗壞的叫道:“胡賢弟,不好了,不知道是哪個人搗鬼,把看守的弟兄完全殺死,將那幾百奴隸完全放了出來,衝出內柵,趕快派人去救!”
胡應吃了一驚,本來風子嶺裏面的人販子和黨羽,連同佈下放哨的弟兄在內,總共四百多人,如果憑險抗拒,未嘗不可以和官兵一戰,即使力不相敵,也可以步步為營,處處阻擊,引着奴隸逃跑,哪知道最致命傷的就是龍江釣叟,率領羣俠深入山谷裏面,把所有奴隸放出來,內外夾攻,真是要命!胡應在塞北六龍里,雖然號稱足智多謀,到了這個地步,也覺得手忙腳亂。
小俠葛雷不禁大喜,一揮手中的雙龍如意扣,直竄過來,高聲大喝:“萬惡的狗強盜,今天正是你的末日到臨,官兵外攻,奴隸內叛,任你肋生兩翼,也難逃上天去,趕快上前納命!”
他説着把雙龍如意扣凌空一掠,用了個“游龍戲海”的招數,猛向胡應打去,胡應無心戀戰,揮刀向外一竄,鬧海龍徐勇由刺斜裏飛竄過來,向胡應大喝:“六弟,我來阻撓這個小子,你去主持一切!”
胡應抽身退後,徐勇上前迎戰葛雷,鬧海龍的兵刃是十三節練子槍,軟中帶硬,和葛雷的雙龍金絲如意扣互相彷彿,他的本領卻比胡應高出一着,練子槍施展開來,盤、打、挑、拍,耘,掛,一招疾如風雨,葛雷和他戰了二十多個回合,不分高下,正在混戰之時,冷不防木柵頂一聲大喝:“鼠輩休得猖狂,紫面彪閔仕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