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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話分兩頭,再説小俠葛雷和石金郎兩人,騎着快馬,一口氣跑出十幾裏,不經不覺,已經月落參橫,已經是二更時候了,在明月清光下,越發看出頭道溝山嶺的險阻雄峻,但見高峯插雲,森林如幕,一眼望去,盡是綿亙不盡的山嶺,石金郎坐在馬上向葛雷説道:

    “師兄,前面就是頭道溝山嶺了,今天晚上月明如畫,我們要不要到山上刺探呢?”

    葛雷搖頭説道:

    “不行,凡是偷營劫寨,刺探秘密,都要趁着月黑風高的夜裏,方才可以進行,我們既然由兩個屯勇的身上,得到上山路徑的大概,倒不用急在一時了,先找一個地方歇歇,養足精神,明日方才再作打算!”

    石金郎跳落馬下,兩人揀了一株大樹,把兩匹馬綁在樹幹上,小兄弟兩人像猴子一般,手足並用,爬上樹頂,挑了一處枝濃葉密的地方,倒頭便睡,兩個小俠因為跑了一日一夜,精力交瘁,一有了睡覺的地方,便自倒頭呼呼睡去,一直睡到天光大白,曉鳥噪晴,方才醒轉過來,石金郎睜開眼睛,便覺得陽光滿眼,大喜説道:

    “師兄,天色大亮,我們可以起程了!”

    葛雷正要脱落樹下,忽然聽見樹林遠處,傳來一片人語聲和腳步聲,兩個小俠不禁一愕,石金郎正要開口,葛雷已經展開“松鼠登枝”的身法,投身一聳,一溜煙上了另一株高樹的樹頂。

    向下一看,果然不出所料,總共有八九個強盜裝束的漢子,由一個小頭目帶領着,直入樹林,這些小賊身上,每個人都佩着刀槍弓箭,一邊交頭按耳的説話,一邊披荊斬棘的前進,葛雷一看之下,心裏立即明白過來了,這夥人分明是頭道溝山嶺的巡山小盜,原來凡是一個山寨,除了廣佈眼目,派人到附近城市去刺探客商來往,官兵動向之後,對於山寨外圍一帶,也要時時刻刻留意,除了派出伏路小盜,注視周圍的動態外,還要派出邀山小盜,流動觀察防守,這些遣山小盜,人數是十個八個人一組,穿梭來往,每組人除了配備刀槍弓箭全副武裝之外,還有火箭信號,銅笛哨子等等,準備隨時應變,葛雷看清楚了情形之後,立即躍回原處,把一切報告石金郎,石金郎失色道:

    “賊人來到樹林裏嗎?我們得趕緊找地方躲藏呢?”

    葛雷笑説道:

    “現在來不及了,賊人和我們距離只有一箭之遙,我們還有兩匹大馬,到哪裏隱藏去?不如索性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叫他全師盡墨回去,不許有一個生還!”

    石金郎大喜道:

    “很好,就是這樣,我們準備!”

    他兩個由袖底摸出暗器,葛雷取出棗桉鋼鏢,金郎取出連環袖弩,兩個伏倒在樹頂上,看定來路,不到頓飯工夫,這一行小盜已經魚貫到來,石金郎數了一數,總共是九個人連同那小頭目在內,這行人一到森林裏,立即看見樹下拴着兩匹大馬,不禁失聲叫喊起來:

    “哎呀,有人,有人,這裏有兩匹馬哩!”

    他們一看見了樹下拴着的馬匹,立即一窩蜂般上前,要想看個究竟,葛石二人伏在樹頂,雙雙把手一揚,嗤嗤,兩支棗核鋼鏢,三支連珠袖弩破空飛出,直射入賊黨人叢裏,當堂打倒了四個小賊,兩個打中胸口,兩個射中咽喉,連哎呀也沒有半聲,四個小盜就這樣的送命!

    那小頭目看見樹頂飛落暗器,不禁大吃一驚,高聲叫道:

    “兄弟趕快伏下,樹頂有人,提防暗器!”

    哪知道他暗器這兩個字,還未收口,樹頂颯颯兩聲,日光影下,兩條人影疾如鷹隼也似的,飛身跳了下來,撲入賊人裏面,這兩個人不用説也是葛雷和石金郎了!

    葛雷使的是雙龍金絲如意扣,石金郎用的是折鐵雙刀,只一飛身跳落,葛雷把如意扣一揮,“風送江帆”,打碎了一個小盜的腦袋,石金郎雙刀一落,用了個“斜切藕”,也砍翻了一個賊人,這樣一來,九個賊人已去其六,只剩下那小頭目和兩個小盜了,這三個人看見同伴慘死,不禁心膽俱寒,就要轉身逃跑,誰知道葛石兩小俠已有成竹在胸,哪肯容他跑掉?

    三個賊人才一轉,葛雷已經拔身一聳,飛撲過來,“盤龍飛舞”,手中如意扣向下一落,又把一個小盜由後背扎進前心,死在地上,石金郎也用“龍行一式”勢,直撲過來,雙刀向下一落,向另一名小盜的後腦枕劈去,這小盜急忙向橫裏一竄,石金郎雙刀砍了個空,他卻把雙刀向地一敲,猛地一旋,直捲起來,貼地橫掃過去,“秋風掃落葉”,砍折了賊人的兩條腿,這賊人慘吼一聲,疼暈地上,這樣一來,只剩下那小頭目了。

    這小頭目名叫何權,是塞北四龍手下心腹,也是跟着四龍僥倖由風子嶺六龍莊兩處逃脱之賊,他知道自己今天遇了強敵,來人本領太過扎手,如果以過硬的撞下去,必定送命,何權忽然想出一個主意來,他不等葛雷和石金郎二人飛撲上來,突然把雙膝一屈,撲通,跪倒地上,高聲叫道:

    “好漢爺爺,饒了我的狗命!”

    葛雷本來想飛身過去,一把如意扣把他掠倒在地,再由石金郎上前砍了他腦袋的,可是見他屈膝拜倒,卻又不便下手了,石金郎揮刀上前道:

    “師兄,我們已經料理了八個賊人還爭在這一個嗎?結果了他的性命吧?”

    葛雷喝止他道:

    “師弟且慢,等我問幾句話,方才殺他也不遲!”

    何權不等葛雷發問,已經搶着説道:

    “好漢爺不用説,我也知道你們要問的東西了,你要打聽頭道溝山寨的一切嗎?全包在我身上,我可以帶你們一條小路捷徑,摸上山寨,想哪樣就哪樣,包管不會落空的哩!”

    石金郎是個性情耿直的人,聽見何權這樣的説,不禁大喜,上前問道:

    “你這話可當真的嗎?如果是真的話,倒可以饒了你的性命呢!”

    葛雷喝道:

    “且慢,你少要聽一派甜言蜜語,等我問清楚他!”

    他上前用如意扣的月牙鋼環指着何權冷笑説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頭道溝山寨的虛實嗎?由山下到山寨,只有一條小路,所謂捷徑從何而來?你如果有心欺誑我們,我立即要了你的狗命!”

    何權聽見葛雷這樣一説,不禁面上變色,可是不旋踵間,馬上又把神色恢復過來,説道:

    “不是不是,好漢有所不知了,偌大一座頭道溝山嶺,哪裏只一條上山的路,小英雄所知道的不過是那條正路罷了,正路埋伏很多,沿路佈滿陷坑刀弓,伏弩翻扳,別説外面的人,就是我們本山兄弟,如果沒有標誌,也一樣要上當,我這一條小路是由山後上的,不但十分安全,而且沒有埋仇,我如果存心欺騙好漢,一定身死亂刀之下,不得全屍!”

    石金郎看見賊人起誓,便深信不疑了,他向葛雷説道:

    “師兄,他或者有心改邪歸正也未可定,如果他帶我們走捷徑上山,就饒了他的性命吧!”

    小俠葛雷把眼珠眨了一眨,點頭説道:

    “很好,只要他真心誠意不騙我們,便可以饒他的性命,等我問他幾句!”

    葛雷便向何權問頭道溝山寨的形勢,比如塞北四龍住在哪一地方?寨裏共有多少兄弟?防禦工事怎樣?

    何權不假思索,一一回答,所答的大致和屯勇齊成所説的相符,葛雷方才消除了一點疑心,他問何權哪個時候帶自己上山去?

    何權答道:

    “現在是大白天,耳目很多,不便上山,等到黃昏日落,我帶二位英雄上山便了!”

    葛雷點了點頭,石金郎過去檢視那八個倒在地上的賊人看看哪個不曾斷氣的,便給他補上一刀,這並不是殘忍,因為一個傷重未死的人,十分痛苦,如果任由他挨延下去,可能幾天幾晚也不斷氣,在這渺無人煙的森林裏,是多麼痛苦呢!

    所以石金郎過去檢視那不曾氣絕的賊黨,給他結果生命,一來可以避免泄漏秘密,二來也是一種仁俠者的心腸哩!

    作小説的有話便長,沒話便短,葛石二人坐在森林裏,好不容易盼望到紅日西沉,天色響晚,葛雷看見歸鴉唱晚,飛鳥入林,他便伸手向腰一捋,譁朗朗的一響,抖出雙龍金絲如意扣來,向何權道:

    “時候已經到了,快帶路吧!”

    何權答應一聲,急不迭忙的站起身來,引着二人向林外便走,葛雷喝道:

    “姓何的你聽明白了,如果你膽敢生一點歹心,小心敲碎你的腦袋!”

    何權慌忙答道:

    “小人不敢,二位英雄蓋世,小人哪裏敢生二心呢!”

    一路穿林渡莽,杖荊斬棘,何權引着葛石兩小英雄,行了八九里路,不經不覺,已經來到二道溝山嶺下面了!

    葛雷看見到了二道溝山嶺山麓下,便向何權説道:

    “喂!小心一點,你帶我們上山了!”

    何權用手按口唇,低聲説道:

    “好漢不要聲張,跟着我來!”

    他帶着雙俠穿過一片叢草亂莽,跳過幾十堆亂石,在草石叢雜中,果然現出一條小路來,葛雷暗裏留心何權的面色,只見他一到小路下面,立即精神緊張,面色灰白起來,不由暗自提高警覺,何權到了小路起點地方,忽然站住腳步,回頭向葛石二人道:

    “這裏恐怕會巡哨隊伍,二位請過來看看吧!”

    石金郎就要上前,葛雷將他一手拉住,向何權道:

    “你這傢伙真是前言不對後語,你不是説過帶我們一條捷徑,完全沒人的嗎?為什麼又有巡哨隊伍,顯然是説謊了!”

    何權急不迭忙的分辯道:

    “二位英雄有所不知,我説這條路沒人防守,這不過指固定的卡哨而言,至於巡山隊伍,是到處逡巡的,哪保得一定不在這裏出現呢?二位眼力這樣的好,如果看見沒有巡山部隊,我便可以帶兩位英雄長驅直進,混入後寨的哩!”

    葛雷由鼻孔裏哼了一聲,他立即走上前,抓住何權衣領,厲聲問道:

    “由哪裏可以望得出小路有沒有人,快説!”

    何權用手指道:

    “好漢只要跳到那塊石上,便可以看見一切了!”

    葛雷出其不意,把何權向大石下面一推,果然不出所料,內有古怪,何權只一推到大石下面,撲通,這一段地皮當堂塌了下去,現出一個地洞來,原來大石下面,竟是一個陷阱!

    何權一跌落陷阱裏,可應了自己的誓言了!

    原來這個陷阱是上面用淤泥遮蓋的,足有一丈多長,八尺多深,成一個馬蹄形,分三面圍住了那堆山石,陷坑底下卻插滿了三尖利刃,何權居心險惡,想把葛石兩人引到山石下面,等他兩個出奇不意,雙雙跌入陷阱之內,哪知道葛雷這人,十分的鬼靈精,他看出何權神色有異來,立即明白了箇中的詭詐,用力把他向山石下一推,果然不出所料,撲通一聲,何權跌落陷阱裏面去了!

    他這一跌落並不打緊,身子壓在坑底百十多口三尖利刃上,當堂洞穿肚腸,遍體鱗傷,慘叫一聲,立即了帳!死在亂刀之下這句誓言,並沒有説錯呢!

    葛雷把何權推落陷阱之後,立即把石金郎衣袖一拉,兩個伏倒地上,果然不出所料,何權才一滾落陷阱,山石旁邊一聲胡哨,現出十幾個賊黨來,個個手執白臘杆子,撓鈎套索,直向陷阱走來,石金郎看見賊黨走近,就要把袖底連珠弩發射出去,葛雷卻把他的衣袖用力拉了一下,叫他不要輕舉妄動,忍耐須臾,石金郎只好停了下來,這班賊黨走到陷阱旁邊,探頭向下一看,失足跌落陷阱的人竟是自己寨裏的小頭目,賊黨不禁驚駭吶喊起來,七嘴八舌的説道:

    “這不是何老四嗎?他本來是巡山頭目,怎的一個人跑到這裏來,自己失足跌落陷阱裏面,難道着了鬼迷不成?真是奇怪!”

    石金郎看見賊黨七嘴八舌的討論,幾乎大笑起來,一個狀似頭目的賊黨道:

    “不對,光天化日之下,哪會有鬼,何老四明明知道這裏有陷阱,決不會自己走到陷阱裏面,這一定有古怪,快搜搜看!”

    這些賊黨轟諾一聲,紛紛四散開來,各自把鈎連槍白臘竿子等等兵器,向茂草裏面亂扒亂拔,這樣一來,葛雷和石金郎再也藏身不住了,石金郎首先一揚手,把連珠弩箭由袖底直射出來,兩個手執白臘竿的賊黨,哎呀一聲,向後便倒,這一下並不打緊,賊黨當堂引起一陣大亂,高聲大叫:

    “有賊有賊,奸細奸細!快拿奸細!”

    葛雷一聲怪嘯,由茂草裏直竄出來,手揮雙龍金絲如意扣,在夕陽光影下,精光閃閃,直向賊黨撲去,那小頭目裝束的賊黨,急忙掄單刀拐相迎,哪知道才一照面,便吃葛雷用個“風掃落葉”之勢,揮如意扣一打,恰好扎中這賊人的頂梁,小俠這一扣用足了全力,當堂血花冒出,腦分四片,屍橫就地!

    石金郎手起刀落,也砍翻了兩人,葛石二人殺入盜賊之中,其餘的看見葛石二人來得兇勇,嚇得心膽俱寒,再也不敢迎戰了!

    紛紛抱頭鼠竄,落荒逃走,葛石二人用暗器連連追射,又打倒了四五個人可是還有兩個賊黨,僥倖逃脱,石金郎道:

    “不好,他們這一逃跑,我們的行蹤泄漏了,還是走吧!”

    葛雷卻持着相反的見解,説道:

    “俗語説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既然來到虎穴,豈能空回,繼續上山去吧!只要小心一點,未必會給賊人發覺!”

    石金郎一想也是,兩小俠越過山石,直向頭道溝山上奔去,他兩個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每爬一兩丈,便小心向前察看,看看有沒有陷阱翻板的痕跡,方才再走,像這樣的上山,自然緩慢了許多,葛石二人在茂草裏面穿行時,滿耳朵聽見銅笛胡哨的聲音,此起彼落,彼起此應,兩個小俠心中明白,一定是逃脱的賊黨,鳴笛召集同伴,到處找人,不過自己既然來到這裏,也只好見一步走一步,至於成敗利鈍,在所不計的了!

    他們在伏莽叢林中蛇行甸甸,走了兩裏多路,只見一隊隊的賊黨,由山頂跑下來,不過他們並沒有住意葛石二人藏身地方,直向下面跑去,這樣一來,反而給了兩少俠一個便利,這是什麼便利呢?

    原來他們向頭道溝山上跑的時候,沿途上得要十二萬分小心,留神自己腳下有陷阱,固為他們跟見何權跌落陷阱裏面,被坑底亂刀插得腹破腸流的情形,不由他們不生了戒心,因為葛石二人雖然自問有一身武藝,也不敢輕易涉險,但是賊黨一跑下來,便不同了,因為賊黨一條直路跑下來的地方,必定沒有陷阱,至低限度自己可以放心依路上去,毋須瞻前顧後,還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已經來到頭道溝山寨山谷外,隱隱約約望見入口寨棚,葛石兩小俠看見到了目的地,精神為之一振!

    葛雷和石金郎正要迫近寨柵,魁然聽見轟的一聲,寨柵開處,出來了兩個人,後面跟着一行盜黨,這兩個人在葛雷的眼裏,一下便看出來,先行一個是鐵背龍靳永嶽,後行一個是金頭龍崔仁壽,彷彿有什麼要事的樣子,匆匆忙忙出,後面跟着的賊黨,約有百十多人,個個弓上弦刀出鞘,他們走寓寨門還有一箭多地,前面已經跑過幾個賊黨來,這時候天色已經入晚,幾個贓黨手裏拿着孔明燈,金頭龍崔仁壽喝道:

    “看你們這樣忙亂做甚麼!是不是有要事報告?”

    幾個賊黨聽見崔仁壽這樣一喝,立即站定腳步,其中一個居然屈膝跪了下來,稟道:

    “報告寨主,本山寨今天晚上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本山第二十三分隊巡咱的弟兄,直到今天酉牌時候,全隊失蹤,不見一個人返回來,二十三分隊的頭目何權,卻死在後山的利刀陷坑裏!”

    又有一個頭目稟道:

    “後山第四十分隊的兄弟遇了敵人,敵人年紀不大,是兩個十六七歲的小孩子,本領相當厲害,四十分隊十二名弟兄,被他殺了十個,連小頭目成剛也被殺斃,只走生了兩人,急忙跑到四十一分隊報告,哪知道四十一分隊的弟兄趕到時,這兩個敵人又不知道趕到哪裏去了!”

    靳崔二賊聽了這個報告,各把眉頭一皺,靳永嶽叱喝道:

    “巡山伏路的一班人全是酒囊飯桶!給人家混了進來也不知道,趕快出動所有巡山隊伍,多備松燎火把和孔明燈,四處搜索,哪一隊發現敵人不用硬鬥,最緊要放起信號火箭,知道沒有?”

    這些賊黨被靳永嶽這樣一喝,個個誠惶誠恐,唯唯諾諾去了。

    靳崔二賊吩咐了巡山盜黨之後,便向隨行各人説道:

    “兄弟留神,我們大家一齊搜索,哪一個首先發現敵人行蹤,重重有賞!”

    這些賊黨轟然應和,風捲殘雲一般由二人身邊經過,槍向山下去了,賊黨經過兩小俠藏身的地方時,燈光亂幸好葛石二人躲藏得十分隱秘,沒有被賊黨發現,石金郎等這百多個賊人走過之後,方才由茂草探出頭來,呼了一口大氣,説道:

    “好險!師兄,我們還闖不闖?”

    葛雷説道:

    “哪有不闖之理?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前走走試試!”

    他們兩個在黑影裏,展開陸地飛行功夫來,不到十幾下起落工夫,已經迫近寨柵,石金郎就要翻身跳上去,葛雷阻止他道:

    “不要亂來,豪柵裏面鋪着串地錦網,你難道看不出來,只要一跳下去,立即上當!”

    石金郎一眼看去,果然不出所料,只見木柵柱後,稀疏疏的長着一層青草,這些青草是極有規律的,一望而知,是用人工妝成,點綴在網眼上,青草面積足有一丈多闊,石金郎不禁皺眉道:

    “沿木柵這一帶,方丈以內之地,完全鋪滿地錦網,這怎樣辦?”

    葛雷笑道:

    “師弟又來為難了,我們雖然不能夠由外面跳入去,難道不會由地下竄進嗎?”石金郎恍然大悟!

    小俠葛雷爬行到木柵柱下,拔出腰間的匕首刀來,就着柵腳,一連鋸斷四根,本書上文已經説過,葛雷這把匕首是龍江釣叟盛雲川用九煉純鋼煉成的,雖然説不上削鐵如泥,也是鋒利異常,葛雷鋸了幾鋸,四根碗口粗細的木柵柱,齊齊的截斷了!

    他用手扳住柱腳,用力一拋,卜卜幾聲,不到片刻工夫,已經成功一個缺口方洞,這方洞剛剛可以鑽進一個人。

    葛雷用手指了指方洞,石金郎向裏面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只見那面串地錦網,離地足有一人多高,網下與地面空隙之間,可以客留一個人蛇行竄進,葛雷笑道:

    “兄弟你看,我説由上面進去不得,可以由下面進去這句話,可有錯嗎,你我兩個人體格瘦小,大概可以進去吧!”

    石金郎點了點頭,他暗裏佩服葛雷心思的精細,他兩個一前一後,由木柵腳下一方洞裏,鑽了進去。

    他兩個小心貼着串地錦網下面,避開網眼鈴鐺,蛇行匍匐,不到片刻工夫,已經深入賊黨裏面,只見人來人往,燈火輝煌,葛雷和石金郎閃在暗影裏面,留心這座賊寨,只見這座寨子佔地很廣,頗具規模,除了一列列的營房之外,還有錢糧房、機密處、兵械庫、弓箭室等,不過上述這些房屋,多數是臨時架搭的,全是木石一類簡陋房子罷了,正中一間高大巍峨的建築物,那就是忠義堂,葛雷跟隨了龍江釣叟許多年,江湖經驗十分豐富,他知道凡是賊寨的忠義堂,多半是主要人物聚集的地方,便在暗影里長起身來,和石金郎兩個跳上屋頂,一溜姻般向忠義堂奔去,果然不出所料,他來到忠義盤的屋瓦檐前,只見獨角龍呼延慶和混天龍彭君佩坐在那裏!

    葛雷發現了塞北四龍的蹤跡,心裏十分高興,他伏在瓦面上,偷聽呼延慶和彭君保兩人的對話,只聽彭君保道:

    “大哥,依照小弟愚見,要把頭道溝山嶺造成一座牢不可破的山寨,根本沒有可能,我們過去在風子嶺和六龍莊的窩穴,何嘗不是銅牆鐵壁,戒備森嚴,結局不是枝龍江釣叟這老不死的派人內應外合打破嗎?我們目下所欠缺的,不是器械糧草,火藥火槍,也更不是山寨防守不夠堅固,而是欠了幾個有本領的人物,主持山寨防務,萬事莫如求才急哩!”

    呼延慶喟了一口氣道:

    “四弟不用多説了,愚兄何嘗沒想到這一層?我已經派人,幾次到二道溝山嶺裏,刺探那伏虎異人的下落,哪知道接連去了幾次,始終沒有人得到結果回來,真是沒有辦法!”

    彭君佩道:

    “大哥之言差矣,每一件事如果不是躬自親為,決不會做出結果來,劉備也要三顧茅蘆方才得到諸葛亮哩!大哥只派幾個飯桶傢伙去,這些飯桶只到了二道溝山嶺,看見莽蒼蒼的森林,立即害怕起來,折返寨內,只回報沒有人居住,這樣一來,即使兄長再派十次人去也沒有中用呢!”

    呼延慶恍然大悟道:“賢弟説得有理,對於這一件事,我們應該怎麼辦?”

    葛雷和石金郎豪精會神的去聽,只見彭君佩湊近呼延慶的耳邊,靜悄悄説了幾句,呼延慶不住的點頭,葛雷聽不到彭君佩説的是甚麼話,不禁大失所望!

    就在呼彭二人附耳低言的時候,忠義堂外突然響起一片嘈雜的聲音來,葛石二人嚇了一跳,原來是金頭龍崔仁壽,鐵背龍靳永嶽兩個在寨外搜索回來了,他兩個一進忠義堂,立即叫道:“大哥,四弟,你説事情多麼奇怪,我們今天派出去的巡山隊伍,有一個分隊的弟兄完全失蹤,沒有半個回來,小頭目何權死在陷坑裏,伏路弟兄發覺了兩個小孩子,和他力戰不勝,反而被他殺了十多個人等到我們帶大隊人馬出去搜索,卻又不知哪裏去,這兩個小鬼,連影子也不見了!”

    混天龍彭君保道:

    “兄弟再不用説,這一定是龍江釣叟搞的鬼了,龍江釣叟手下不是有兩個乳臭小狗嗎!一個名叫葛雷一個叫甚麼石金郎,上次我們風子嶺巢穴被破獲,還是這兩個小狗勾引官兵,裏應外合,今天晚上的事,相信又是這兩個小狗乾的勾當,如果捉住他時,一定要把他碎屍萬段!”

    鐵背龍靳永嶽冷笑道:

    “你們也把這兩個小狗雜種太過當做人了,這兩個小東西專門鬼鬼祟祟,偷營劫寨,挖牆鑽洞,做的都是小鬼不能見大神的事……”

    鐵背龍還要滔滔不絕的説下去,冷不防頭頂上嘩啦啦的一響,飛落幾片瓦來,完全打在鐵背龍靳永嶽的身上,反彈落地,跌得粉碎,這一下出其不意,忠義堂上的塞北四龍和賊黨,不由嚇了一跳!

    原來撒下這瓦片的,不是刁鑽古怪的葛雷,卻是少年氣盛的石金郎,石金郎伏在瓦面上,聽見鐵背龍靳永嶽連罵小狗雜種,已經心頭火起,再聽他説自己只配偷營摸寨,鑽牆挖洞,小鬼不能夠見大神,更加冒出火來,小英雄不加思索就在屋槽揭起一疊屋瓦來,約莫有五六片之多,舉手一抖,把瓦片飛下去,説也好笑,不偏不歪,這幾片瓦完全打在鐵背龍的身上,打了個滿身開花,落地物碎,葛雷要想制止他時,已來不及,連連頓足不已!

    獨角龍呼延慶,金頭龍崔仁壽,霍地跳離交椅,一聲大喝,同時拔出兵器來,就要跳上屋頂,棍天龍彭君保道:

    “大哥不用魯莽,包圍了忠義堂,再用亂箭射他,迫他現出身來,不怕他飛上天去!”

    呼延慶猛然醒悟,吩咐左右侍衞小盜號召人來,包圍了忠義堂四周,連附近的耳房也扼守住,個個張弓搭箭,朝着屋頂,只要寨主一聲號令,就要亂箭如蝗,百矢競發,只見忠義堂前滴水檐上,黑影一閃,現出兩個人來,正是葛雷和石金郎,高聲喝道:

    “下面賊人聽着,且慢放箭,叫呼延慶上來答話!”

    呼延慶聽見來人單挑自己,立即排眾上前,右手抱鑌鐵霸王鞭,朗聲大喝:

    “姓葛小狗,天堂有路你不進,地獄無門竟自投,你今天到頭道溝山寨來,總算是陽壽告終的日子了,任你花言巧語,也難選得活命!”

    葛雷呵呵大笑道:

    “獨角龍,你自己罪滿惡盈,死到臨頭,居然語無倫次起來了,你記起風子嶺和六龍莊嗎?何嘗不是天羅地網,機關密佈,結果怎樣?就以今天晚上看來,任你防守如何周密,寨柵四面遍佈陷坑和串地錦網,本少爺畢竟也混進來了!我叫你上前只有兩句話,五日之後,我師傅龍江釣叟老人家的大駕就要降臨本寨,割你們四個的狗頭,還有你們手下一班狐羣狗黨,也別想有一個活命,你們在這五天裏面,只管儘量吃喝,風流快活,將來到閻王殿也不枉到人間走一場,知道沒有?”

    石金郎哈哈大笑!

    小俠葛雷這一番話,又是刁毒,又是挖苦,呼延慶一聽之下,怒火當堂升起三千丈來,大喝一聲:“小狗滿口狂言,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剛才一展霸王鞭,小俠葛雷刷的一聲,由屋瓦上跳了下來,人未落地,一條雙龍金絲如意扣,已經挾着勁風,直向賊酋兜頭打到,這是葛雷聰明過人的地方,因為在瓦面上動手,賊人不難一聲號令,亂箭如蝗,四面八方交射過來,小俠葛雷雖然有一身本領,不怕亂箭,石金郎的武功較次,卻是可慮,所以他一開首便跳下來,掄金絲如意扣,用了個“烏龍掠地”的招數,向呼延慶迎頭蓋落。

    獨角龍一聲狂吼,把鑌鐵霸王鞭伸展開來,用個“橫架金梁”,向上一挑,叮噹竟把如意扣直盪開去,石金郎也一展雙刀跳了下來,他直奔向鐵背龍靳永嶽。雙刀起處,用個“風掃梅花”,照他下盤掃到,靳永嶽用鑌鐵刀向外一封,“鐵鎖橫舟”“叮噹”一聲把石金郎雙刀擋開,四個人戰做兩對,鬥在一處!

    崔仁壽就要上前,彭君保趕忙一拉他的衣袖,叫道:

    “三哥不要上前,提防他還有別的黨羽,實行調虎離山,還乘機放火呢!”

    彭君保恍然大悟,他急忙吩咐手下盜黨四面散開,火速搜索,因為他們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敵人乘機放火,頭道溝山寨正在草創時期,房屋建築十之七八是用竹木搭成的,如果放起一把火來,再吃山風一吹,瞬間燎原,大半年來的苦心經營,恐怕要廢於一旦了!哪知道他這一小心過甚,反而給了葛石二人一個逃走機會!

    原來葛雷喊呼延慶上前,説這一番説話,用意不單止是挖苦敵人,還寓有別的用意在內!

    他首先托出龍江釣叟的名字,威震羣豪,暗示自己來的並不止兩個人,另外還有別的幫手,方才出其不意,由屋頂上跳落,其實他哪裏有心跟敵人戀戰?

    葛雷的一條雙龍金絲如意扣,跟獨角龍呼延慶的鑌鐵霸王鞭對拆了四五個回合,小俠葛雷突然喝了聲:“着!”

    倏地運足腕力,把雙龍如意扣抖得筆直,一個“潛龍穿塔”之勢,貼着霸王鞭的底下穿過,直扎呼延慶的右肋,呼延慶急不迭忙,閃身一扭,把如意扣讓開,小俠葛雷趁勢一聳,用了個“紫燕斜飛”的身法,一頭燕子似的,由呼延慶頭頂直掠過來,落在圈外,向石金郎招呼了一句道:

    “師弟,不要和這些狗東西纏戰了,走吧!”

    石金郎也把雙刀一晃,使個“海燕掠波”跳出入叢,兩小俠一前一後,直向寨內跑去!

    這一下出乎賊人意料之外,因為一般人要想逃走,必定是向寨外逃的,葛石兩小英雄卻是適得其反,直向寨內衝去,這樣一來,賊人的弓箭手和撓鈎手,變得手忙腳亂,無所適從!

    因為他們個個都扼守住出口道路,換句話説,即是分佈在山寨的四邊,哪個想得到防守內寨呢?

    金頭龍崔仁壽一看情形不對,立即叫道:

    “不好!這兩個傢伙要到裏面去放火了,趕快追截他去!”

    獨角龍呼延慶等三人一窩蜂般直追下去,其實葛雷和石金郎兩人,只顧逃命要緊,那裏還會放火呢?

    不過崔仁壽這樣的一叫,給葛雷聽了去,忽然想出一個方法來,小俠心中暗想,自己身上帶了幾枚煙彈,何不將計就計,如此這般的脱險呢?

    葛雷想到這裏,主意既定,探手入囊取了一枚煙彈出來,目頭喝道:

    “潑賊!你敢追趕,看我放火燒了你的山寨!”説着把煙彈向後一拋一擲,轟轟兩聲,濃煙四射,塞北四龍出其不意,“哎呀”一聲吶喊。

    原來葛雷這種煙彈,是龍江釣叟匠心特製的,構造十分巧妙,外邊是一層軟木殼,落地立即破裂,焰硝硫黃化成一股黑煙,四散開來,吃那天風一吹,立即結成一重煙募,這本來是江湖人掩護逃走的一種利器,塞北四龍還是頭一次見着,看見黑煙裏面夾雜了不少火星,以為葛雷真正放起火來,不禁失聲叫喊,小俠葛雷接連取出兩枚煙彈,分向左右拋去,只聽轟轟兩聲大響,又有兩團濃煙直升起來,賊人越發手忙腳亂,以為葛雷一連放起三個火頭。

    金頭龍崔仁壽急忙吩咐各人取了太平沙和水桶來,準備救火,哪知道黑煙散去,絕無火焰,失了葛雷和石金郎兩人的蹤跡,混天龍彭君佩連連頓足説道:

    “這原來是煙彈,不能夠放火的,我們卻中了他的金蟬脱殼計,真是可惡!”

    哪知道彭君保這句話還不曾説完,相距不遠的屋頂上,突然必必剝剝幾響,冒出一縷火光來,賊人高聲大叫:

    “不好!奸細真正放火了!”

    各人跑過去一瞧,果然不出所料,起火地點是一座堆放木材的小屋,已經熊熊着火,好在發覺得早,這些人立即七手八腳的施救,不到兩盞茶的工夫,便把這個火頭撲滅了,不過就這一陣忙亂工夫,葛雷和石金郎已經選出寨外!

    話説葛雷和石金郎用三枚煙彈掩護,一溜煙般,向內寨逃出來,直向後寨奔去,因為後寨地近山窪,比較偏僻,葛石二人展開陸地飛行功夫,像飛丸瀉地似的,翻過幾重陷阱,越過寨柵,逃入寨後的叢草密林裏,又在林中狂跑了四五里,方才脱離險地,葛雷方停下腳步,長長吁了一口氣道:

    “好險!好險!幸而我們還可以選出來,這次探山得到不少寶貴消息,總算不虛此行呢?”

    石金郎道:

    “頭道溝山寨防守的嚴密處,並不在風子嶺和六龍莊之下,如果我們不是以快打慢,出敵人之不意,恐怕沒有這樣輕易逃出來,事不宜遲,我們趕快逃出頭道溝山寨再説!”

    兩個小俠一溜煙般違下頭道溝山,返入先前藏身的松林裏,牽過兩匹坐馬,跳上馬背,快馬加鞭,蹄聲歷落,返到韓家屯報信去了!

    過了一天,葛雷和石金郎已經返到韓家屯子裏面,他們把今天刺探山寨的經過,向龍江釣叟、長白三彪等説了,龍江釣叟聽了塞北四龍要到二道溝山嶺去找尋伏虎異人不禁愕了一愕,他向韓天壽道:

    “最近這二十年以來,關東道上一流出色的人物,只有東松的懶道人,除了他找不出第二個,照這樣的看來,隱沒在二道溝山嶺森林的,必定是懶道人無疑了!”

    長白三彪和虞家雙鳳聽了“懶道人”這三個字,覺得十分奇怪,連忙問龍江釣叟道:

    “道人就是道人為什麼要加上一個懶字呢?”

    龍江釣叟呵呵大笑,便把經過説了,各人嗟訝不已!

    原來這一位懶道人俗家是姓李的,道名玄廣兩字,他的出身十分奇特,他本來是吉林省通化縣臨江寨人氏,自小沒了父母,給人家看羊過活,生活自然十分清苦,不過關東三省地方,不但物產豐阜,而且民風淳厚,李玄廣雖然是個無父母的孤兒,可是本村幾個大户,見他孤苦無依,便叫他給自己牧羊,到了收割時候,叫他幫忙農作。

    臨江寨外東南五里,有一座巍峨的山崗,名叫做絕龍崗,據説是遼國太祖耶律阿保機的陵寢所在,原先叫超龍崗,也是遼國發祥的地方,後來金大祖完顏阿骨打越關外,滅了大遼,把遼大祖的陵寢毀去,並且把超龍崗改做絕龍崗,滅了風水龍脈,這樣一來,絕龍崗的王氣完全泄盡,再也發不出皇帝了。

    這當然是無稽之談,不過絕龍崗是做過王陵的地方,從前一個皇帝的陵寢,必定藏有不少殉葬金銀珠寶,遠在百多年前,有人在絕龍崗下發掘了好些古物和金幣,附近鄉人聞風而來,你也採掘,我也採掘,把一座絕龍崗掘得七穿八洞,窟窿處處,一座青翠欲滴,梧柏遍佈的山崗,變成創痕處處,童山禿禿的山崗了。

    李玄廣那時不過十三四歲,叫做牛兒,他每天把羊羣趕到山崗下面,由它自在吃草,自己和幾個同年紀的牧童,到這些山洞裏捕捉蛤蟆蟋蟀,或者是捉迷藏耍樂,有一天,牛兒照例把羊羣趕到山崗下,自己和三個村童到山洞裏去找蟋蟀,牛兒來到一座高大的山洞前,忽然聽見洞裏發出一種淒厲的呻吟聲音來,那幾個村童以為有鬼,嚇得魂飛魄散,轉身撒腿便跑,李牛兒卻是天賦異稟,膽大非常,他在地上拾了一些乾枝敗葉,捆成幾個草把,再由身邊取出火鐮火石來,敲出火星,將草把點着了,打算拋入洞裏,照照山洞裏有甚麼東西,哪知道他剛才將草把用火燃着,忽然聽見洞裏傳出一個怪異的口音,喝道:

    “該死的小畜生,我在這裏掙命,你還燒起這些混帳柴草來,把山洞鬧得煙烘烘的,烏煙瘴氣,快給我滾出去!”

    這幾句話一説出來,並不打緊,如果換了別人,必定嚇一大跳,可是李牛兒膽量特別壯,他聽見山洞裏有人回應,立即叫道:

    “洞中是甚麼人?為何要在洞裏呻吟呢?請出來吧!”

    話來説完,那人已經由洞裏應聲出來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我如果可以走出來,也不用躲在山洞裏了,你要明白究竟,難道不敢進洞不成!”

    李牛兒膽量大,他聽了洞中人這幾句話,絕不猶疑,立即向山洞內走了進去,果然不出所料,他走入山洞時,張眼一望,不望時猶可,一望之下,當堂嚇了一跳,原來洞裏一角黑暗無光的角落,盤膝坐了一個皮若枯柴,亂髮蓬鬆的老道土,這老道人遍體鱗傷,周身衣服完全破了,東一條西一片,血跡斑斑,十分可怖,身旁不遠地上,散了幾根像蘿蔔不像蘿蔔的東西,李牛兒看見這道人雖然滿身血跡,神精狼狽,可是兩眼神光十分充盈,二眸精光炯炯,在黑夜裏好像明燈一般,李牛兒也是福至心靈,立即把雙膝一屈,跪在地上,説道:

    “弟子不知道長躲在這山洞裏靜養,很冒昧的闖了進來,尚祈道長恕罪!”

    那瘦道人看了李牛兒的體格面貌,暗自點了點頭,説道:

    “不知者不罪,你每天到這裏來牧羊的,也難怪你,你今天能夠到這山洞裏來,也是一種緣法,不知道你肯不肯幫忙我做一件事呢?”

    李牛兒道:

    “我橫豎沒有事做,道長要叫我做甚麼,只管吩咐便了!”

    道人一張瘦削瓜也似的瘦臉上,微微現出一點喜容,説道:

    “實不相瞞,我名叫梧道人,一向在虎林縣紫虛觀裏面出家,這次到臨江山寨來,為的是聽説本地接近長白山支脈,盛產野山人蔘,我因為野山人蔘難找,打算採掘兩支回去製藥,於是一個人到臨江來了,果然沒有訛誤,我由前天來到這裏,足足化了兩天工夫,在後山找了兩支野參,都是在二百年以上的,不過我的心目中還想找一條三百年以上的老參,才算功德圓滿返回虎林縣去。

    但是近幾年以來,因為採參人太多了,年代老一點的人蔘,都被人家掘掉,二百年以上的人蔘,已經難找,何況是三百年以上的人蔘呢?直到昨天早上,方才找着一支,可是參根生處,卻在一條十尋絕澗底下,這絕澗是沒有水的,由上而下,足有一百多尺,我當時恃着自己一身輕功本領,便用壁虎功緣着崖壁爬下去,哪知爬到一半左右,崖縫裏突然絲絲一響,跳出一條毒蜥蜴來,張嘴一口毒氣向我面上噴到,我當時失驚兩目無神,真氣一懶,手腳一鬆,整個身子像落葉般,直向澗底跌了下去,我知道今日性命難保,人急計生,想出一個方法來,把全身的真氣提起,四肢百骸柔軟得像棉花一般。

    全靠有這一來,方才不至送命,只聽砰的一聲,身子摔在澗底亂石上,當堂暈了過去,直到不知多少時候,方才悠悠甦醒過來,睜眼一看,原來自己躺在枯澗底下,遍體鱗傷,身上所有的衣服,完全被石尖石筍刺破了,直似一個血人,好在筋骨內腑還沒有受到重傷,勉強掙扎起來,採了人蔘,仍舊運用輕功扳住崖壁,爬了上來,好不容易手足並用的,直攀到崖頂上,找着了自己的藥草和行李,走到絕龍崗下,委實支持不住了,方才躲入山洞裏面,難得你走入來,替我做一件事!”

    李牛兒問道人要自己做甚麼事?

    瘦道人道:

    “你給我回家去,拿一支鐵鍋來,另外給我拿一個石臼,一根擂棍,知道沒有?”

    李牛兒心中一想,自己主人家裏正有這些東西,何不回去一轉,他請這瘦道士稍為等候,自己返入臨江寨裏,由後門潛入主人家裏,拿了鐵鍋石、臼木棍,跑回絕龍崗下,進入山洞,把物件交給瘦道士。

    那瘦道士見了十分歡喜,他吩咐李牛兒到石洞外面去,拾了幾塊石頭回來,堆了一個石灶,把鐵鍋支架好了,瘦道士才一伸出一隻顫抖的手來,將地上那些狀似蘿蔔的東西撿了一枝,吩咐牛兒放入石臼裏面,用木棍搗碎了,自已又由懷裏取出幾塊黑色的藥來,放入石臼,一起搗溶,然後倒入鐵鍋裏,李牛兒才知道道人叫自己搗碎的是野山人蔘,道士在洞口拾了李牛兒剛才拋下的草把,生起火來,把鐵鍋裏面的東西煮着,李牛兒的鼻孔中,立時嗅着了一陣清香的氣味,心腦俱爽,不禁暗中叫妙,道士等鍋裏的人蔘藥料煮沸了,方才熄了灶火,只見他伸出兩手來,伸入熱騰騰的藥料裏,捧了幾把塞入口中,一陣咀嚼吃了一半,又把其他一半塗在身上,敷好傷口,等到傷痕敷好,鍋中藥料已罄,道人方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揮手吩咐李牛兒把東西拿回去。

    到第二天早上,李牛兒又到山洞裏來,他這回帶了一壺水,一袋乾糧,瘦道人仍然盤膝端坐洞內,隔了一天,他身上的傷痕已經結成瘡痂,精神也復原過來了,他看見李牛兒把食水乾糧送來,心裏非常高興,便拿話盤問李牛兒的身世,李牛兒也不隱瞞,把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替人家看羊的經過説了。

    瘦道人道:

    “小孩子,照你身世看來,十分可憐,你如果給人家牧羊下去,長大了也不過是別人家裏的下人僮僕,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不如跟我返回紫虛觀去,由我教你本領,長大了還有希望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李牛兒福至心靈,雙膝一屈,跪在地上叩頭説道:

    “弟子如果得到老道長的栽培,他日如有寸進,必有以報!”

    瘦道士面露笑容,李牛兒一連叩了四個頭,算是行過拜師之禮,瘦道士便叫他把羊羣趕回村裏,方才跟自己走,由這天起,臨江寨便消失了李牛兒的蹤跡了!

    那僱請他的大户不見牛兒回來,派人找了幾天,結果一點端倪也沒有得着,以為他不是給人販子拐去,就是遇着山中虎狼,做了點心,他在村中是個無父母的孤兒,沒有苦主,簡直無從撫卹,只得罷了!

    再説瘦道人把李牛兒帶回虎林縣紫虛觀之後,叫他束髮為道,並且賜了一個道名,叫做玄廣,瘦道人的道號名叫青梧,武功劍法在江湖上自成一絕,一般人叫他做梧道人,他看見牛兒天資聰穎,還是一塊練武上乘的絕好材料,因為感到良材難得,便把他收下來,先教他吐納導引,由內功方面入手,方才正式傳他本領,李玄廣在紫虛觀裏,足足苦練了二十多年,直到武功練純熱了,方才下山問世,果然名師高足,一鳴驚人,先在松東露面,殺了兩個著名強悍的馬賊首領,接着在吉林連踢一十六座把式場子,打敗二十多個鋪場教授門徒的武師,威名大霞,他在松東縱橫了十多年,一手太乙玄門劍術和十二支飛龍金梭,不曾遇過敵手,可是中年以後,他忽然韜光養晦起來,不再在江湖上走動,隱到松東的長白山去了,嗣後一連多年,不再見他出來,一般人因為他天性懶散,便送了他一個“懶道人”的外號,其實李玄廣的懶散,不過是性情孤僻,不見外人,懶於交結同道罷了,並不是對於自己的武功懶散呢!

    龍江釣叟把懶道人的出身來歷,以及練技經過説了出來,各人十分嗟訝!

    虞家雙鳳等龍江釣叟説完之後,插嘴問道:

    “盛老前輩,你老人家對懶道人的身世這樣清楚,一定和他見過面的了?”

    龍江釣叟呵呵笑道:

    “你兩個真聰明,估得不錯,我不止跟懶道人見過面,還跟他有一點小小過節,十年以前,我經過鬆花江東岸的長白山下,那是懶道人隱居的地方,我因為愛好杯中物,遇到風景幽美,草木清華所在,少不免要飲上兩杯,當時我看見長白山風景十分憂雅,還可以過得去,便打算找一間酒肆坐下來,沽幾斤關東老白酒,浮幾大白,哪知道整座完達山下面,雖然是有幾個村鎮,可是酒鋪卻連一家也沒有,老夫正在覺得掃興,忽然看見村口走出一箇中年以上的道士來。

    穿一件玄色的道袍,背後掛了一個硃紅葫蘆,葫蘆口裏透出酒香味道,我當時心裏一動,上前問那道士,他這一葫蘆酒是哪裏買來的,可不可以告訴給我知道,讓我也照買幾斤,誰知道士的架子十分大,只向我眨了眨眼睛,並不回答,徑自向前走去,那時候老夫的涵養功夫,還未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看見道人這般傲慢無禮,心裏氣他不過,要想跟他戲弄一下,等那道士交肩走過之後,突然使出一種牽按掌勁,兩手向外一探,往回一收,我這種掌勁一使出去,非同小可,不論你是甚麼人或物件,都要被我的掌風吸牢,一拉一推,對方就不跌倒在地,也要一個踉蹌!

    哪知道人卻是一個行家,我的掌勁才一發出,他已經覺察出來了,立即把身一塌,使個霸王卸甲,擺脱了我的勁力,突然一個劈空神拳!回敬過來,如果換了別人,出其不意,必定難免他這一拳之危,好在我已經有防備,對方才一回身,我已經把丹田罡氣直呼起來,堅如鐵鑄,他這劈空神拳打到我的身上,轟的一響,我夷然若無其事,可是我接着一下混元掌回劈過去,撲的一聲,不偏不歪,掌勁劈中了他背後揹着的葫蘆,當堂裂為兩半,葫蘆裏的酒像泉水一般飛濺出來,一下子瀉個乾乾淨淨,那道士勃然大怒,就要跟我變臉,可是一看我的樣子,立即冷笑一聲道:‘我以為是甚麼人,原來是盛老鬼……’

    他剛才説到這裏,倏然收口。頭也不回,大踏步的去了,我當時也説了幾句挖苦的話,方才走開,事後我一打聽,原來當日跟我較量內功的,竟是鼎鼎大名的松東懶道人!無意中開罪了他,覺得自己未免一時任性,有些後悔,現在事隔十年,他是否還記着當年那一點小過節,便不得而知了!”

    龍江釣叟説到這裏,不禁又嘆了一口氣。

    小俠葛雷在旁邊説道:

    “師傅,你老人家別掉虛文,甚麼懶道人瘟道人,我在寨裏聽見呼延慶的口氣,非要親自出馬,把他請來不可,我們怎樣應付他呢?”

    龍江釣叟盛雲川不假思索説道:

    “那還用得着説嘛,立即趕到二道溝山嶺去邀截他!”

    葛雷和石金郎聽了,不禁精神一撮,連聲同道:

    “到二道溝山嶺去嗎?現在出發,還是遲幾天出發呢?”

    龍江釣叟用手指道:

    “你這小鬼也還聰明,你向呼延慶説我在五天之內一定到來,掃平山寨,獨角龍這班賊人在北安縣六龍莊漏網之後,已經成了驚弓之烏,他看見你這樣説過,信以為真,必定趕快到二道溝山嶺,我們立即邀截他去!”

    各人霍地站起身來,盛雲川道:

    “你們不用全體去,這次由葛雷石金郎和虞家雙鳳姊妹一同去吧!只要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便不愁截他不着哩!”

    四個男女英雄不禁大喜,立即向二道溝山嶺進發。

    葛雷石金郎虞家雙鳳四個男女英雄,跨上坐馬,一溜煙離開了韓家屯子,直向東北跑去,一路上蹄聲歷落,馬行如風,在路上足足跑了大半天,直到金烏西墜,夕陽落下,前面現出一座險峻山嶺來,虞家雙鳳在馬背上問道:

    “小兄弟,前面那一座山,大概就是二道溝山嶺了?”

    葛雷笑道:

    “還不曾哩,二道溝山嶺距離韓家屯一百六十多里,今天不過跑了一百里路,那會這樣快就到二道溝呢?前面這一座山名做玉虎山,是頭道溝和二道溝山嶺間的支脈,一直過了玉虎山的高峯,方才可以看見二道溝山嶺的密林呢!”

    虞家雙鳳方才明白過來,石金郎突然在馬上高叫:

    “師兄快看,前面有人窺探!”

    虞家姊妹吃了一驚,急忙定睛看時,只見荒林莽莽,山野靜寂,血紅色的夕陽,已經漸漸消逝,殘煙暮靄已經變成了一抹紫黑色,哪裏有半個人的影子呢?

    虞家雙鳳向石金郎問道:

    “小師弟,你剛才説有人在前面窺探,人呢?”

    石金郎用馬鞭指着北面一片叢莽,説道:

    “我剛才跑在前頭,忽然看見這裏人影一晃,我連忙定睛看時,果然看見一淡白色的影子,在那邊矮林的入口現了兩現,便像狡兔一般,鑽入樹林裏面倏然不見,一點形跡也沒有了!”

    葛雷聽了這幾句話,不假思索,立即向虞家姐妹道:

    “既然有人,我們趕快進去搜索!”

    虞秀瓊虞秀雯兩姐妹在馬背上各自一晃身,跳落馬下,虞秀瓊拔出寶劍,虞秀雯抽出雙刀,兩個女英雄一溜煙般,跑到林前,略一徘徊瞻顧,便走入樹林裏,説也奇怪,她兩姐妹走入樹林,四面看時,説也奇怪,只見林木陰森,天風過處,樹葉相擊如潮湧,哪裏有半個人的影子,葛雷和石金郎也各自拔出兵刃進來了,虞秀雯道:

    “小師弟,你説剛才看見有人,怎的我們進入樹林,卻是連一個人也沒有?”

    石金郎還未回答,葛雷四面抬頭一看,哈哈笑道:

    “我起先以為石師弟眼花看錯,哪知真個有賊子躲藏着,這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幾個可見他躲在那個地方呢?”

    虞家雙鳳聽見葛雷説看見了賊人,急忙舉頭四望,卻看不見甚麼,只在離身三丈以外,一株老柏樹頂,枝葉掩映之中,現出一個鳥巢也似的東西來,除此之外,便沒有可疑的事物了,葛雷問他看見了賊人沒有,虞家姐妹搖了搖頭,葛雷微笑着由懷裏取出一支小鋼鏢來,陡地把手一抖,嗤嗤,小鋼鏢化做一點寒星,穿入那株柏樹頂內枝葉叢裏,打中那類似鳥巢的東西,虞家姐妹耳邊陡聽一聲慘叫,那鳥巢撲通一聲掉了下來,虞家姐妹定睛看來,原來那鳥巢本身是一個賊人,不過他用一塊油綢包着身子,油綢面上敷了一層泥土茅草混合的東西,如果捲起四肢,蜷伏在樹頂上,遠遠望去,真像鳥巢一般,哪知道這種偽裝只能欺騙虞家雙鳳,卻瞞不過久歷江湖,鬼靈精怪的葛雷,小俠客這一鏢穿在他的大腿根上,本來不應致命,可是他由三丈多高的樹頂上跌了下來,衝撞力何等利害,當堂腦蓋破碎,腦漿流出,一命嗚呼了帳!

    石金郎看見賊人已死,沒了生口對證,不禁連連頓腳,虞家姐妹卻不避血腥污穢,彎下身子,把賊人身上的偽裝揭了,死的是個三十多歲的黃面漢子,五短身材,穿着對胸密扣黑綢衣褲,腰間扣了一個暗器皮囊,還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石金郎正要伸腳把他的屍首踢過來,看看他身上還有甚麼東西,説時遲,那時快,才跌落鳥巢的樹頂上,突然嗤嗤幾響,飛落幾點寒星來,直向石金郎和虞家雙鳳身上襲到!

    葛雷卻是眼快異常,一見寒星飛落立即高聲叫道:

    “兄弟,快提防暗青子!”

    石金郎霍地向左一閃,一支六兩重的瓦面三稜金鏢,貼着他的頭頂打過,穿在樹幹上,另外兩件同樣式的金鏢,分向虞家姐妹身上打來,虞秀瓊回過單劍,虞秀雯翹起雙刀,向外一擋一掃,叮叮,將兩支鏢打落塵埃,葛雷喝了一聲:

    “鼠賊別走!”

    兩腳向地一點,身子宛似一頭健鷹,直竄起來,直向發鏢的地方撲去,哪知道他剛才一聳身離地,枝葉叢裏嗤嗤兩聲,又射出兩件彈弩,兩塊飛蝗石子,直奔小俠葛雷面門胸口兩個要害部分,同時打到。

    武家對敵,最忌起在空中,猝受攻擊,不論兵刃暗器,也是難以閃避,因為身懸空中,發不得力,何況葛雷是由下往上跳,暗器由高頂射落,更不容易躲閃呢?

    石金郎看見暗器快要打到葛雷身上,不禁失聲叫道:“哎呀!”

    哪知又是合了兩句俗語,説時遲,那時快!好個小俠葛雷,等到暗器快要打到身上,倏的使出混元氣功來,全身凌空一翻,頭下腳上,竟把奔胸口兩支彈弩躲過,接着左手向外一拂,把那兩塊飛蝗石子打落,緊接着右腳尖頂着左腳背,用力一撐,使個“燕子旋飛”之勢,升上樹頂,他明知道發暗器襲擊自己的,決不止一個人,不過他到了樹頂上,也要敲山震虎,一聲大喝:

    “狗賊滾下來吧!”使出混元氣功,一掌向前掃去。

    他的混元氣功得自龍江釣叟真傳,雖然比不上龍江釣叟隔山打牛,百步劈空掌的厲害,可是也雄勁非常,掌風到處,刮斷了幾根橫枝和一大蓬樹葉,斷枝碎葉紛紛亂墮,雖然打不中伏敵,可是這種聲勢也十分駭人哩!

    葛雷眼光十分鋭利,已經練到虛室生白,黑夜能夠見物的地步,他看見枝葉紛飛中,兩條人影向鄰樹上竄去,不過身法十分飛快,只一剎眼之間,便不見了,葛雷向樹下大叫道:

    “石師弟,虞師姐,你們趕快上來,賊人躲在樹上哩!”

    石金郎和虞家姐妹已經不待葛雷呼叫,各自把身一聳,竄到離地較低的橫枝上,葛雷在樹頂上一邊招呼同伴,另一方面身子卻是不停,一個“鶴踏寒波”之勢,向黑影逃匿的鄰樹上竄了過去,他剛才到了鄰樹上,嗤嗤兩聲,樹葉叢中又飛出兩點寒星,仍是兩支彈弩,直射葛雷面門,葛雷伸出左手來,施展“聽風接暗器”法,向上一抄,竟把兩支鋼鐵彈弩抄到手內,他把彈弩一接到手中,立即調轉頭來,用“甩手箭”打法,喝了聲:“着!”

    右腕一揮,把彈弩回敬過去,吧吧兩聲,枝飛葉落,卻沒有打中敵人,因為敵人發出暗器之後,又跳到鄰樹上去了,虞家雙鳳也跟着直竄上來,他們剛才到了樹頂,猛覺腦後風生,呼呼兩響,兩支三稜金鏢由背後射過來,直射二女腦殼後“玉枕穴”,虞家姐妹手急眼快,回過刀劍一擋,噹噹兩聲,竟把兩支金鏢打落樹下,不過震得手腕麻木,可見發鏢人的腕力也很不錯呢!

    虞家姐妹取出梅花針來,朝着飛鏢來處回射過去,葛雷和虞家雙鳳,就在這株老柏樹上,好像捉迷藏般,你一鏢來,我一針往,展開了暗器追逐戰!

    葛雷看出敵人躲在樹頂上的,起碼也有五六個人其中以發金鏢的一個最為厲害,不但眼力準確,而且氣力十足,六兩重的金鏢,一射出來,必定取人背心命門和腦枕後的要害,小俠客決意把這個敵人引出來,然後施展辣手,一下飛撲過去,取了他的性命,葛雷恃着技高人膽大,故意由樹叢裏現出身來,霹靂也似的一聲吼叫:

    “鼠輩用暗器來傷人,鬼鬼祟祟,算得是甚麼本領,是有膽的快滾出來決個勝負!”

    話未説完,刷刷,左邊打來一支袖箭,右邊飛來兩塊飛蝗石子,葛雷眼光一瞥,已經看準了敵人的伏處,他挺立在樹上,使了個“倒扯順風旗”的身法,等敵人的暗器離身不到數寸,快要打到自己身上,方才吸腹凹贗,把身一扭,飛蝗石子和袖箭貼着身邊過去,葛雷趁這一閃之間,取出自己獨門暗器鴛鴦彈來,向着對面一抖,喊了聲着!

    兩粒龍眼大小鐵彈,好像流星一般,直穿過去,這下果然收效,打中那發袖箭的敵人一聲怪叫,由枝葉叢裏穿了出來,鉛丸殞石一般,向着樹下落去!

    虞家雙鳳看見葛雷居然打中敵人,不禁大喜,她兩個正要依樣畫葫蘆,把梅花針直髮出來,冷不防樹林外風聲過處,傳來一陣馬匹嘶叫聲,還夾着風雷豹馬的咆哮怒吼,葛雷一聽之下,立即叫道:

    “不好!賊人居然用釜底抽薪的法子,劫奪我們的坐馬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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