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家屯子的建築,跟關外的屯子一模一樣,屯主住在正中間一間大莊院裏,莊院後面是一片打麥場,這打麥場除了每年兩次收穫季節,拿來曬晾高梁大豆之外,閒時便拿來作練武場了,打麥場的東西搭了幾座蘆棚,蘆棚裏放着練功的沙包木樁,弓箭靶子,以及插着一十八般武器的兵器架,棚邊有四個雄赳赳的屯勇在那邊站立着,大刀門炳臉上陪笑,向虞家姊妹躬身道:
“敝莊設備十分簡陋,連像樣的演武場也沒有一個,就把這片打麥地做了把武場子,不過這裏地方也還寬闊,二位女英雄在這裏大可以表演身手,給我們開開眼界呢?”
虞秀雯由鼻孔裏哼了一聲道:
“我們跟師傅還不到三年,只練了一點兒膚淺本領,哪有什麼身手可以表演,貴屯子把我們當作蓋世無雙的女英雄,那也大過言重了!”
大刀門炳聽了這幾句含有骨頭的話,不禁面上一紅,狗子門致章卻是陪着假小心,喝令左右屯丁道:
“你們這些全是飯桶,沒有半點招待客人的禮節,拿條凳來,給兩位女英雄落坐,拿茶水來,給人家解解渴,知道沒有?”
虞秀瓊回頭笑説道:
“少屯主也不用張羅了,貴屯款待客人,已經禮儀周到,閒話少説,我們就動手吧!可不知要怎樣動手呢?”
門致章唯恐傷了這兩個嬌滴滴的美人兒,搶先説道:
“爹爹,我們跟這兩位虞小姐過去沒有粱子,這次比武不過全是以武會友的性質,切磋一下罷了,我以為……”
大刀門炳已經把面一沉,喝道:
“不要胡説!趕快退下,我有主意!”
門致章一向畏懼嚴父,被他這樣的一叱喝,馬上唯唯諾諾,退向一旁去了。
大刀門炳叱退了兒子,方才回過頭來,向虞家姊妹佯笑道:
“老夫忘記跟二位説幾句話,我們跟姑娘一向無仇無怨,對龍江釣叟盛老前輩,更加素仰大名,剛才説比武這句話,不過是玩着的,難道真要決生死雌雄嗎?老夫想出一個折衷辦法,敝屯裏面有一批木製的刀劍,是兵器的模型,只能夠比着玩,決不能夠傷人,不如我們就用這些木刀木劍做傢伙點到為止,彼此不會傷損,不會失和氣,二位姑娘以為如何呢?”
虞秀瓊不假思索的答道:
“止戈為武,愚姊妹今日登門並不是為比武而來,不過老屯主聲明要領教,愚姊妹只好奉陪!現在貴屯主既然如此説,我姊妹也唯有從命罷了!”
大刀門炳十分高興,他吩咐屯勇拿木製刀劍出來,屯勇答應一聲,跑入蘆棚後面,須臾之間,拿了兩把木刀,兩支竹劍出來,擺在把式場上,虞家姊妹走過來拾了兩把竹劍,端在手裏抖了幾抖,虞秀瓊道:
“這支竹劍還合用,哪一位過來賜教!”
狗子門致章聽見虞家姊妹説哪一個過來賜教,馬上飛步過來,向大刀門炳道:
“爹爹,孩兒要跟這兩位女英雄討教一下!”
大刀門炳明明知道自己兒子本領有限,虞家雙鳳是龍江釣叟的門徒,俗語説得好,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她們如果沒有相當武藝,決不敢代表龍江釣叟到門家屯來,向自己進説詞下書信,照她兩個的本領看來自己兒子哪裏是她的對手呢?
不過門致章一團高興,要跟虞家姊妹交手,自己哪裏能夠阻攔,只好點頭説道:
“哦!你要跟這兩位姑娘動武,人家是龍江釣叟的高足門徒,你這一點微末之技,哪裏能夠和人家比拼,不過大家用木製刀劍比較,也傷不到別處去,你只管上前便了!”
大刀門炳這幾句話已經警惕兒子,對方雖然是年青少女,本領決不尋常,不要妄自上前,徒取敗辱,可是這時候的門致章已經被二女的秀色迷了心竅,哪裏聽得懂自己爹爹弦外的話?他答了一句話:
“爹爹,這類比武決不傷人敗了也不打緊,等我先上!”
門致章説着一彎腰,由地上拾起木刀來,向前一竄,面朝二女笑道:
“二位姑娘,哪個過來賜教?”
虞秀雯看那門致章擺出一副好色之徒的嘴臉,不禁心中有氣,就要上前懲戒他,虞秀瓊知道自己妹子性情剛烈,恐怕一時錯手,傷了對方,雖然不怕什麼,也擾亂了龍江釣叟的原有的計劃,她便搶先一步,把竹劍晃一晃,説道:
“少屯主我們對拆幾個回合!”
門致章越發以為美人有意對自己垂青,不禁心花怒放,笑道:
“虞小姐肯賜教!再好沒有,門某先有僭了!”
他口中説着話,手底下並不閒,把手中木刀一晃,用了個“順手推舟”的招數,舉手一刀,向虞秀瓊左肩砍去,秀瓊雖然沒有存心傷他,也決意給他吃點苦頭,看見木刀砍來,把手中竹劍向上招,這是“烘靈託日”的絕着,只聽吧的一聲大響,虞秀瓊的竹劍格在木刀身上,門致章的虎口疼得幾乎爆裂開來,木刀也險些兒脱手飛出去,狗子這一吃驚,非同小可!
他正要抽刀換招,虞秀瓊的竹劍已經用個“玉女投梭”,一吞一紮,刺在他右臂曲池穴上,女俠總算存心忠厚,沒有用十足氣力,門致章立即覺得右臂一麻,卜託一聲,木刀掉下地來,身子也踉踉蹌蹌的,倒退出七八步,狗子不禁耳紅面赤,旁邊站的屯勇看在眼裏,不禁一陣訕笑!
大刀門炳明明知道兒子不是人家對手,卻想不到自己兒子這樣膿包,一個照面,便自撒手丟刀,敗在人家竹劍之下,氣得吹鬍瞪眼,説不出半句話來,銀槍姜仕雄叫了一聲:“真好本領,龍江釣叟教出來的徒弟,真是名不虛傳,讓我姜某人也來領教!”
説着就要上前,小諸葛葉廣梁一手拉住他的衣袖,説道:
“姜兄且慢,你知道比武規矩嗎?”
姜仕雄愕然道:
“什麼規矩?現在不是一個對一個嗎?”
葉廣梁笑着説道:
“姜屯主,你忘記了,你的大號叫銀搶姜仕雄,不用説也是善用大槍,這裏只有木刀竹劍,沒有木槍的哩!”
姜仕雄笑説道:
“我以為是什麼事,這不打緊,雖然沒有木槍,我可以把槍頭用布包紮了,邊樣一來,便不會刺傷人,同時拿桶石灰來,等我把槍布蘸了石灰,如果刺中的話,敵人身上必定留下石灰痕,這不是可以判定輸贏嗎?有什麼妨礙呢?”
大刀門炳聽見姜仕雄這樣説,不禁連連點頭,他還有一個取巧的心理,姜仕雄用的是真槍,所差別的,不過是用布包紮了槍頭而已,他用鑲鐵白銅打造的爛銀槍來對付虞秀瓊的竹劍,無論如何,總是佔着便宜,大刀門炳便向姜仕雄道:
“老弟要出陣嗎?很好,不過這兩個妮子的功夫也不俗呢!”
他吩咐屯勇抬一根大槍過來,用一幅紅綢子,層層的把槍頭包裹好了,又叫人取一桶石灰來,由姜仕雄接枯在手,探入石灰桶裏,將紅綢蘸滿了生石灰末,一切停妥,方才開始比武,姜仕雄挺槍叫道:“虞姑娘,來來來,賜教賜教!”
虞秀瓊正要上前,虞秀雯忽然説道:
“姊姊,你已經勝過一陣,把這一陣交給我吧!”
虞秀瓊知道自己妹子武功,以前比較自己略遜一籌,可是自從經過龍江釣叟指點之後,突飛猛進,不論兵刃拳腳,都和自己並駕齊驅了!
她便頷首説道:
“二妹要上前嗎?得要留神,他的大槍是真傢伙呢!”
虞秀雯答了放心兩字,仗劍上前,只見她的步伐,疾如猿猴,距離姜仕雄七八步左右,便自站定,亮開劍訣,設了一個請字,姜仕雄答了聲有僭,雙臂用力,“烏龍攪海”,把大槍抖了一抖,紅綢子包裏着的椅頭,顫起二尺多的圓輪來,“金龍吐舌”,刷的一槍,向虞秀雯胸口華盞穴刺到!
虞秀雯看見大槍刺來,並不跟他硬接硬架,一個“七星拗步”,急如旋風嬌軀已經到了姜仕雄的身右,反手一劍,“金針引線”,竹劍朋姜仕雄右肩刺去,銀槍姜仕雄看見虞秀雯應招迅疾,心裏暗吃一驚,立即一個回身轉步,使了個“怪蟒翻身”的身法,橫槍桿向上一抗,要把女俠手中竹劍崩飛,虞秀雯向左一跳,連人帶劍閃到姜仕雄的身後去了,姜仕雄展開“五郎八卦槍”絕技,刷刷刷,一連遞了三招,“潛龍穿塔”“蒼虯入海”“金鷹撲隼”,刺腰掛腳,兼取兩肋,疾如颯風,一杆大槍使得十分靈活。
虞秀雯卻是不慌不忙,先用“蜉蝣戲水”,扭身一晃,閃開了第一招,接着纖足一頓,“鯉跳龍門”,颯的起在半空,打從姜仕雄的頭頂飛過,驚鴻掠雁一般,落在姜仕雄的身後,姜仕雄第三招才剛擻出來,敵人已經凌空縱起,他暗地裏叫聲不好,要用“盤打”招數,哪知道虞秀雯已經比他佔先一着,身子向下落時,手中竹劍閃電一般伸出來,“金雞啄米”,朝姜仕雄後腦一點,這下姜仕雄吃的苦頭大了,當前眼前一黑,頭腦一陣昏暈,身子晃了兩晃,險些沒有倒在地上,好在他手中槍還未撒手,用力向地上一撐,全靠這樣,方才不致現醜當場。
虞秀雯抱着竹劍向後一跳,笑道:“姜屯主,承讓承讓,小女子承讓了!”
姜仕雄和虞秀雯動手,總共走了五個照面,方才落敗,比較狗子門致章還好一點,可是這樣一來,大刀門炳也是氣憤難當,他向左右喝道:
“取我的大刀來,讓老夫跟這小妮子較量一下!”
他忘記先前説的話了!門炳剛才説彼此沒有冤仇,不必真刀真槍動武,只用竹劍木刀代替兵刃,現在他叫取大刀來,不是自食前言嗎?幾個屯勇轟諾一聲,正要去取大刀,冷不防蘆棚頂上,現出一個人影來,面向場中一陣哈哈洪笑!
這一下突如其來,大刀門炳出其不意嚇了一跳,虞家姊妹卻在意料之中,她兩個立即迴轉身來,叫道:
“師傅!你老人家來得正好,這個老匹夫冥頑不靈,他不聽從你老人家的教訓,一意要跟白家屯為難呢!”
蘆棚上的人影不是別人,正是威震關東,鼎鼎大名的龍江釣叟,他聽見虞家雙鳳這樣一叫,立即朗聲喝道:
“很好!他們既然執迷不悟,讓你嘗試老夫利害!”
話剛説完,龍江釣叟兩隻闊大袍袖向左右一揮,颯颯兩聲,疾如脱弦之箭,由棚頂一個飛身跳了下來,直向大刀門炳這一行人迎面撲到!
本來這座蘆棚雖然不高,只有一丈高下,可是距離大刀門炳一行人的距離,也有六七丈遠,龍江釣叟這一飛撲下來,真似一頭餓鷹,凌空攫落,人未撲近,一股猛烈無比的罡風已經迎面推到,三個屯主不禁大驚失色,大刀門炳站在中間,小諸葛葉廣梁站在左首,銀槍姜仕雄站在右邊,三個屯主恰好站成一個品字,龍江釣叟首先撲向大刀門炳,門炳雖然擅用大刀,今回卻沒有大刀在手裏,他急不迭忙的向旁邊奪了屯勇一口腰刀,未容遞起,眼前人影一花,一股勁氣迎面推來,迫得口鼻俱閉,呼吸窒絕,門炳暗叫利害,他正要扭身旁竄,左臉上拍的一聲,重重着了一下鐵掌,打得頭腦發暈,兩眼直冒金星,哎呀兩聲剛才喊出口來,盛雲川已經駢捐如戟,照他肩背後面的“風府穴”用力一點,門炳當堂覺得一陣麻痹,身子一陣癱軟,撲通一聲,便自躺在地上,再也站不起身子來了!
龍江釣叟用點穴法一下制倒了門屯主,身軀還在空中,尚未落地,立即把丹田氣一提,用個“紫燕飛旋”身法,凌空一翻,向銀槍姜仕雄撲過來,姜仕雄剛才吃了虞秀雯的苦頭,後腦枕捱了一下“金雞啄米”,竹劍刺的疼痛還未復原,看見大刀門炳仆地,龍江釣叟迎面飛來,真個魂飛魄散,他的銀槍還在手中,用力一盤一旋,使了個“盤打”的招術,攔腰掃去,哪知槍才一遞,龍江釣叟已經橫插一掌,“巧打金枝”,錚的斫在姜仕雄的槍身上,姜仕雄陡覺虎口一震,連人帶槍向後倒退,龍江釣叟卻用“膝撞點”,的打穴法,左膝屈起,向姜仕雄胸口“期門穴”一撞,姜仕雄哎喲一聲,也仰面直跌出去,再也掙扎不起來了!
龍江釣叟只一起落之間,點了兩個屯主,又把身軀一轉,直撲向小諸葛葉廣梁,葉廣梁在門姜二人先後倒地的時候,知道不妙,拔步逃跑,剛才跑出二三十步,龍江釣叟只一起落之間如風撲到,葉廣梁的本領比姜仕雄稍強,他聽見背後颯聲風響,馬上拔出身邊佩劍來,“玉帶圍腰”,向後一劍砍去,葉廣梁明是用劍砍去,實際上把腰身向下一塌,打算用個“懶驢打滾”,直卷出去,這招術好漢子不使,可是葉廣梁為了逃命要緊,也顧不得許多了,不過這類招術哪裏逃得龍江釣叟呢?
葉廣梁身子才一俯向地上,肩頭還未着地,龍江釣叟已經一腳直飛起來,“魁星踢鬥”,登的一腳,踢中他的屁股,説也好笑,葉廣梁的身子好像皮球一般直滾出去,一直滾出二丈以外,寂然不動,原來他被龍江釣叟的“腳踢點”法點到了“督脈穴”,再也站不起來了!
在盛雲川點倒葉廣梁的時候,虞家姊妹分別把竹劍向地上一拋,霍地拔出身邊寶劍,直竄過來,虞秀瓊一腳踏定大刀門炳,虞秀雯一手抓住銀柏姜仕雄,龍江釣叟也揪住小諸葛葉廣梁,屯勇看見三十屯主都給敵人捉住,不禁吶喊一聲,就要蜂湧上前去救!
虞秀瓊卻把明晃晃的寶劍一抬,高聲喝道:
“你們哪一個敢上前,上前半步,本姑娘的寶劍只一晃動,便要了你屯主的命!”
龍江釣叟震開霹靂也似的嗓子來,高聲大喝:
“你們三個屯主完全落在老夫手內,還敢無禮,真是不知死活了,我殺了你三個屯主,你們也別想活命!”
把守塔上的屯勇雖然有五六十人,可是看了龍江釣叟一連打倒三個屯主的神威,個個已經不寒而慄,吶喊上前搶人,不過是裝兇作勢罷了,他們聽見虞秀瓊和龍江釣叟這樣的一喝,不禁面面相覷,鴉雀無聲,半個也不敢殺上!
龍江釣叟這一次擒賊先擒王的手段,比起上回長白三彪在韓家屯挾質解厄,圍魏救趙那一次還要成功!
因為長白三彪那時候所挾質的,只是少屯主門致章一個罷了,這次龍江釣叟活捉的是老屯主大刀門炳,連姜葉兩屯主也一起捉住,三個首腦人物盡在掌握之內,這些屯勇怎的不噤若寒蟬呢?門致章這時候由屯勇人叢裏挺身出來,高聲大叫:
“盛老前輩,手下留情,我們跟你有幾句話説!”
盛雲川看見門致章出頭求和,不禁哈哈大笑説道:
“門少屯主,你剛才大概也看過老夫的來信了,老夫的話對不對?”
門致章一迭連聲的説道:
“對對,老前輩的話一點不錯,鄰里有難,應該互相救助才是,家父年老糊塗,一時受了賊黨迷惑,做出種種對不住白家屯的事情,現在晚輩已經知道錯了,請老人家高抬貴手,饒了家父,晚輩願意擔承門白兩屯化干戈為玉帛,以前跟賊人勾通的事一筆勾銷吧!”
龍江釣叟點點頭道:
“知過能改,善莫大焉,不過你一個人的話還不能夠作準,問問你的父親再説!”
他放開小諸葛葉廣梁,吩咐虞秀瓊過來持劍看守着,自己走到大刀門炳面前,大刀門炳被點的是軟麻穴,身子雖然不能動彈,口裏卻能説話,龍江釣叟將他一把劈胸揪起來,大刀門炳叫道:“饒命!”
龍江釣叟哂然笑道:
“看你這班副生怕死的樣子,居然也跟老夫作對為難,真是不知自量之尤了!我來問你一句,你究竟繼續和白家屯作對到底,還是洗心革面,斬斷對賊人的勾結,從新做個安份良民,快説!”
大刀門炳急不迭忙的説道:
“盛老前輩,我我我,我知道過去行為不對了,不但對白華峯白玉霜兩個賢侄兒,而且愧對死友白故屯主,我由今天起決意不做塞北四龍的走狗了,不但不做塞北四龍的虎倀鷹犬,還甘心情願供老前輩的驅策,共滅山寇!若果説了不做,或是口不對心,必定死在亂刀之下!”
大刀門炳這一誓,龍江釣叟知道他服從自己了,不禁呵呵大笑一陣,他又向小諸葛葉廣梁,銀槍姜仕雄兩個喝道:
“你們兩個又怎樣呢?做頭道溝賊人的鷹犬還是給這一帶地方除暴安良,謀取以後的安居樂業呢?”
姜葉兩人看見大刀門炳已經屈服,自己又嘗試過龍江釣叟的利害,自然地異口同聲説道:
“我們也知道過錯了,老前輩汪涵海量,大人不記小人過吧!”
龍江釣叟看見他們三個心口俱服,方才向虞家姊妹道:
“我以前教你兩個的推宮過穴法子,還記得嗎?快使出來,把他們的穴道拍活,知道沒有?”
雙鳳姊妹答應一聲,伸出纖纖玉手來,先向大刀門炳的“命門穴”拍了一下,又向姜仕雄葉廣梁二人腰背後的“倉柳穴”推了一掌,跟住一陣推揉,大刀門炳三個屯主痧塞住的血氣馬上流通開來,手足漸漸能夠活動了,他們三個先後起身,拍拍身上塵土,大刀門炳向屯勇喝道:
“收了把式場上的兵器,吩咐廚房準備一桌酒席,給老前輩和二位女英雄接風。”屯勇唯唯諾諾去了。
須臾之間,門炳住家的客廳上,擺設了一桌酒席,大刀門炳以主人的身份,邀請龍江釣叟和虞家雙鳳入席,大家落坐飲酒,葉廣梁姜仕雄兩個屯主,也被邀請作陪,酒過三巡,菜添兩道,龍江釣叟舉起一杯酒來,向三個屯主道:
“三位屯主請了,老朽有一個請求,不知道三位可能答應嗎?”
大刀門炳笑道:
“老前輩有何請求,只管道來,我們力之所及,無不從命!”
龍江釣叟又向姜葉二人道:
“門屯主已經答應了,你兩位呢?”
葉廣梁、姜仕雄兩個同聲答道:
“我們也跟門屯主一樣,絕對服從老前輩的命令!”
龍江釣叟面上現出笑容來,他向三個屯主説道:
“老朽現在向各位有兩個請求,由今天起,完全切斷和頭道溝山寨賊黨的聯絡,如果賊寨派人來,來一個捉一個,不要放他回去,第一,請門屯主立即寫一封信到韓家屯去,向韓家屯解釋嫌怨並且把韓天壽屯主和長白三彪請來,共商進攻頭道溝山嶺賊巢的大計,肅清匪黨,水除後患,使附近屯子少去一重威脅,老百姓可以安居樂業,三位贊不贊成呢?”
大刀門炳三人齊聲答道:
“我們剛才已經説過,甘願受老前輩的驅策,同心協力,剪滅賊人,死而無悔!”
盛雲川不禁大喜,他就在酒席上檢討了三個屯子的實力,門家屯共有二千多人,可以出動作戰的兵力,在一千人以上,葉家屯有一千四百多人,可以出動七百人作戰,姜家屯有一千二百多人,可以出動六百人作戰,三個屯子聯合起來,總共有二千以上可以作戰屯勇了!
門家屯還有五十多杆火槍,新近還採買了一大批火藥,更加如虎添翼,盛雲川十分高興,他首先吩咐大刀門炳在席上寫一封佰,約韓天壽和長白三彪到門家屯來,共商大計,這封信用虞家姊妹的信鴿送去,自己也附帶寫一封信,交給另一隻信鴿,總共兩隻信鴿一齊出動,送到韓家屯,門炳正要吩咐左右取文房四寶來,忽然外邊跑入一個屯勇來,神色緊張的稟告道:
“報告屯主,頭道溝山嶺派了一隊人馬,領頭的是一位姓章的舵主,到來求見,現在已經到了護屯壕溝外面了!”
大刀門炳嚇了一跳,小諸葛葉廣梁卻是神色不動,他問那屯勇道:
“那姓章的賊目是怎樣容貌,一共帶了多少賊黨來?”
屯勇答道:“那姓章的舵主五短身材,乾枯瘦小,外號叫甚麼病黃虎,手下共有八個賊黨,一共九個人哩!”
虞家姊妹一聽,便知道來人是跟自己在二道溝森林裏交過手的病黃虎章祿,葉廣梁夷然説道:
“既然是九個人,何必大驚小怪,把他們請入來,一聲號令,完全綁起便了!”屯勇應聲出去。
龍江釣叟向大刀門炳低低説了幾句話,門炳連連點頭,龍江釣叟便和虞家雙鳳找地方躲起來,大刀門炳叫下人撤了酒席,三個屯主仍舊坐在客廳上,不到片刻工夫,病黃虎章祿和八個賊黨果然在屯勇指引下,大搖大擺的進來了!
可笑這幾個賊人還不知道白虎星高照,態度十分高傲,病黃虎章祿因為門炳父子並沒有親自出迎,滿肚子不高興,他看見大刀門炳坐在廳上,抱拳拱了拱手,説道:
“門屯主,我們寨主吩咐你一件事,耍你老人家費心哩!”
門炳看見章祿旁若無人的樣子,已經滿肚子怒火,可是他受了龍江釣叟的囑咐,沉住怒火,淡淡説道:
“章舵主請坐,大寨主可有甚麼吩咐呢?”
章祿看見門炳一反往日殷勤招待的態度,不叫左右奉茶,也不置酒款待,便把一張面繃着説道:
“我們大寨主因為近來生意冷淡,糧草缺乏,請貴屯主在五日之內,準備高梁米三千石,派人送到頭道溝大寨去,不得有誤,知道沒有?”
門炳心中憤怒已極,表面上仍然不動聲色,説道:
“哦!貴寨要三千石高梁米嗎?本屯不知道有沒有這樣多的存量,等我問問管家便了!”
門炳説到這裏,扭頭向左右道:
“你們進去叫管家出來,要快!”這是一句暗號,左右應聲去了。
章祿信以為真,站在堂下等候,屏風後人影一閃,走出一個老者和兩個少女來,不用説是龍江釣叟和虞家雙鳳了,門炳用手指道:
“這就是我新聘來的管家了,村裏有沒有存糧,問問他吧!”
章祿不認識龍江釣叟,卻認得虞家姊妹,一看之下,不禁面目變色,龍江釣叟向虞家雙鳳喝道:
“你兩姊妹上前,把這賊子綁下。”
虞家雙鳳應聲上前,章祿就要翻身逃走,門炳的兒子門致章,卻由走廊下一個箭步竄出來,出其不意,伸手向章祿攔腰一抱,病黃虎出其不意,被他抱個結實,可是章祿也是個積年刁滑的老賊,他馬上把身子一縮,腰背一拱,砰砰,用了個“靠山背”,撞在門致章的胸口上,門致章哎呀一聲,病黃虎兩臂一穿,用個“霸王卸甲”,一分一撥,竟把門致章直摔出五六步遠,砰的跌倒在地!
章祿伸手一抄腰肋,拔出柄青銅蛾眉刺來,惡狠狠向前一撲,就要舉蛾眉刺插落,結果了門致章的性命,好在虞家雙鳳身手十分快捷,只一起落之間,已經撲到病黃虎的背後,
虞秀瓊把手中劍一探一紮,“金針引線”,直刺章祿右肩,章祿也顧不得傷敵人了,回過蛾眉雙刺,“倒掛金燈”,向劍背上一崩,哪知道他只顧招架虞秀瓊,卻忘記了還有一個虞秀雯跟蹤竄進,雙刀貼地一掠,砍在了病黃虎右腿腳脛上,轟隆一聲,推金山倒玉柱也似的倒在地上了,虞秀雯正要再揮一刀,砍下他的腦袋,龍江釣叟喝道:
“不殺他,要留活口!”
虞秀雯應聲收刀,舉纖足向他腰背一踢,撲通,病黃虎滾出一丈以外痛得他哎呀半聲,便自暈了過去!
同來八個賊黨在虞家雙鳳動手的時候,四散奔逃,卻吃屯勇四面包圍上來,向中間一合圍,將這八個賊黨困在院子的一個角落,八個賊黨拼死力戰,可是寡不敢眾,頃刻之間,已經砍倒了四個人。
龍江釣叟拔身一聳,搶入人叢裏面,幾個起落之間,便把這四個賊黨完全點倒,個個躺在地上,一個也不能動了,門致章被賊人摔倒,由地上爬起來,滿面慚愧,返入內宅去了。
眾屯勇已經上前把病黃虎捆起來,同來八個賊黨死了兩名,傷了兩個,另外四個被龍江釣叟點穴擒住,即是生擒六名,大刀門炳吩咐把死的賊黨抬出去埋了,生的提解上來。
病黃虎章祿這時候已經醒轉,雖然流了不少血,兀自十分強硬,破口大罵:“姓門的背義老賊!居然勾結白家屯的餘孽來暗算太爺,太爺今日誤中奸計,殺剮任便,可有一件,如果我們大寨主知道這一件事,必定給我報仇,動員大隊人馬來把你屯子打破,刀刀斬絕,雞犬不留,叫你這背義老鬼死無葬身之地!”
門炳勃然大怒,就要喝令左右上前,把他按倒階下,重重打他幾十板子,龍江釣叟上前冷笑説道:
“你説姓門的是背義老賊嗎?你們大寨主又有甚麼義氣?用卑鄙的手段把白屯主引到山上殺害,又把山下幾個屯子用武力壓服,強迫獻納錢糧,人家永遠是受你魚肉的嗎?居然説出不顧義氣這句話來,趕快閉了狗嘴,不然的話,老夫可不饒你!”
病黃虎章祿不知道眼前這個老頭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龍江釣叟,越發毒口叱罵,盛雲川伸出右手來托住了他的下巴,五指抓住他的腮頰,向下一拉,卜卜兩響,居然把他兩腮環骨斷了下來,一個下巴也掉了下來,疼得他魂不附體,卻又説不出話,只是“嘔嘔嘔”的怪叫,廳上各人見了賊人這副怪模樣,不禁捧腹大笑!
龍江釣叟看見病黃虎章祿痛得面色慘變,額角上的汗珠,每粒都有黃豆大小,滾滾滴了下來,兩眼瞧着自己,不住搖頭,他知道賊人已經嚐到利害了,自己這一種卸骨法,最是狠毒。
如果工夫一大,即使事後接上骨,也要殘廢,龍江釣叟再伸出左手來,向他下巴一託,用力一捏,真好手法,病黃虎的下巴恢復原狀,疼痛也漸漸停止了,龍江釣叟見他滿頭大汗,厲色喝道:
“賊子,你還敢無禮嗎?在我龍江釣叟的面前放肆的人等於自討苦吃罷了,如果你再罵半句話,我叫你照樣疼上三日三夜!”
病黃虎嘆了一口氣道:
“原來你是盛老頭兒,怪不得我今天這樣倒黴了,罷罷罷,我已經落在你們手上,等如刀俎上的魚肉,給我一個爽快吧!”
龍江釣叟冷笑道:
“給你一個爽快也很客易,只要你把頭道溝山裏有多少防禦工事,山寨防守情形,與及各處機關埋伏,完全説了出來,便可以饒恕你!”
章祿眼睛一轉,説道:
“我可以説,不過説也不大詳細,不如我索性畫一個草圖出來,交給各位參考便了!”
門炳看見賊人答應招供,不禁大喜,吩咐屯勇取紙筆來,病黃虎要求放綁,門炳不敢答應,拿眼睛望了龍江釣叟,龍江釣叟向虞家雙鳳低低吩咐幾句,虞家雙鳳各自拔出刀劍,叫屯勇搬過一個四方小木桌,一張橫頭木凳,然後將病黃虎雙手放綁,叫他坐在凳上畫圖。
章祿一跛一拐的走到方桌前,虞家雙鳳握着刀劍,緊緊跟在肩黃虎的背後,病黃虎就在坐下的時候,突然雙手把方桌一推,矮身一腳向虞秀雯掃去,秀雯早已經提防賊人暴動,病黃虎才一腳掃來,虞秀雯叫了聲:“着!”雙刀向下一落,竟把章祿一顆腦袋,砍做三片,章祿一聲慘吼,便自倒斃在地,鮮血險些兒濺了虞家雙鳳一身。
龍江釣叟頓足説道:
“老夫一時大意,上了賊黨的當,真是八十歲老孃倒繃孩子了!”
虞家雙鳳不明白老英雄這幾句話的用意,愕然問道:
“賊子剛才暴起發難,只一動手便被我們砍死,有甚麼上當呢?”
龍江釣叟搖搖頭説道:
“這賊子不但生性倔強,而且是塞北四龍的死黨,怎肯隨便泄漏塞北四龍的秘密呢?他剛才假裝答應,不外是打算找尋死路便了,試想他一個傷了腿腳的人手無寸鐵,即使把你姊妹打倒,又逃得到哪裏去?他明知走不掉也要暴動,不是故意叫你殺他,成全他的志願嗎?你們想想,是不是上了他的大當?”
虞家雙鳳也是個聰明人,一想也覺悟了,虞秀雯恨恨的把病黃虎屍首踢了兩腳,她向龍江釣叟説道:
“師傅,這姓章的賊子雖然死了,還有六個被捕的同黨,怎樣處置他呢?還是把他提出來拷問吧!”
龍江釣叟搖頭説道:
“不用為難這些無名小盜了,將他們切去一隻耳朵,趕返頭道溝山寨便了!”
大刀門炳答應一聲,果然下令屯勇把這六個賊黨提上廳來,然後吩咐屯勇把這六個賊黨每人割掉一隻耳朵,這六個賊人疼得山嚷鬼叫,龍江釣叟將六個賊人割了耳朵之後,每人給他敷一點金創藥,然後吩咐屯勇押出村口,驅逐出境,不準稍事逗留,這六個賊人哭喪着面,抱頭鼠竄,返回頭道溝山寨不提。
龍江釣叟打發了賊人之後,便向虞家姊妹説道:
“這裏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你們還是返回白家屯吧!因為白家兄妹目前還是人孤力弱,提防賊人老羞成怒,向他展開一次大進攻吧!”
虞家姊妹唯唯諾諾,立即上馬離開門家屯去了,龍江釣叟由這天起,住在門家屯裏,過了一天,韓家屯屯主快馬韓天壽和小俠葛雷、石金郎兩人帶了一隊屯勇到來,大刀門炳和小諸葛葉廣梁銀槍姜仕雄三個人一同出屯迎接,韓天壽來到護壕邊,剛才下馬,大刀門炳已經搶過來握住他的手説道:
“韓老屯主,門某過去為了一念之差,倒行逆施,做了許多對不起老屯主的事,還請韓兄原諒!”
韓天壽笑答道:
“哪裏話來,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過去的事譬如昨日死,還提他做甚麼?進去再説話吧!”
門炳估不到韓天壽這般寬宏大量,不禁暗叫慚愧,他把韓天壽和葛雷、石金郎一行人駕讓進屯子來,大刀門炳等三個屯主和龍江釣叟一班老少英雄在客廳上落坐,下人晉上茶來,寒喧已罷,話入正文,韓天壽道:
“白故屯主在生之日,曾經説過頭道溝山寨賊人一日不除,必定成為心腹之患,今天這一句話不幸而言中了,我們由今天起,要一心一意的剿滅賊黨,綏撫地方,各位對於進攻頭道溝賊人山寨,有甚麼意見呢?”
大刀門炳正要開口回答,龍江釣叟説道:
“如果我們要堂堂正正的向賊巢進攻!非要比賊人多出一倍兵力不可,現在我們的兵力已經探明瞭,賊人方面約莫有多少實力呢?”
小請葛葉廣梁説道:
“根據一般可靠的消息報告,頭道溝賊人的總兵力,在四千人以上,火槍有百多杆,糧食也很充足,足夠一年之用哩!”
石金郎在旁邊不禁吐了一吐舌頭,説道:
“賊人的兵力還比我們多出一倍,照這樣的説來,我們連守衞也不能夠,遑論展開進攻了!”
龍江釣叟呵斥了一聲道:“不要胡説!”
石金郎噤口不言,退在一旁,龍江釣叟喝住了石金郎之後,方才回頭説道:
“賊人雖然有四千人以上的實力,可是備多力分,頭道溝山嶺面積遼闊,幾千人分散開來,無論如何也不夠用,而且賊黨方面,人材缺乏,好手只得一個懶道人,塞北四龍的武藝,我們過去已經領教幾次,不外如此,其餘賊眾嘍-,更不足道,我們兵力雖少,如果善於應用,也未嘗不可以展開進攻,一鼓搗破賊巢,總而言之,事在人為罷了!”
各人便問龍江釣叟有甚麼妥善方法,一鼓攻破賊巢,龍江釣叟便向各人耳邊低低説了幾句話,大刀門炳不禁大喜道:
“老前輩,真是足智多謀,計比諸葛,這是張子房一曲楚歌吹散那項羽八千江東子弟兵的方法,不戰而屈入之兵,就依計行事吧!”
各人一致贊成依計行事不提。
由這天起,沿着頭道溝山嶺的屯子下面,開始散佈一種流官,流言的內容是黑龍將軍善祿,因為本省境內臣風大盛,馬賊鬍匪到處倚山結寨,劫掠行旅,為患地方,決意由松南方面抽調兩標兵力到來,會同本省四府(龍江、濱江,嫩江,合江)四廳,虎林、輝春,東寧,黑河屯水陸兵馬,向馬賊展開大進攻。
首先肅清牡丹江到圖們江邊一地區的馬賊,打通橫貫黑吉兩省的驛路,方才動用龐大兵力搜剿內興安嶺。
官府這一舉措不止肅清馬賊,還要徹底查究歷年來那些人販子和私探金礦者的內幕,一來維持税收,二來打破這種自古已然,於今為烈的奴隸販賣,所以頭道溝山寨的強人首當其衝,必定被官兵圍剿云云。
這種流言一散開來,很快的一傳十,十傳千百,不久工夫,傳入塞北四龍的耳朵裏面去了,塞北四龍近來十分失意,一方面是山寨連連出事,另一方面是門家屯宣告叛離,白家屯又再重建,如果這幾個屯子一聯合起來,自己別説要想稱霸一方,叫附近大小屯子輸錢交糧,恐怕連這裏也不能立足哩!
塞北四龍正在十分煩惱,又聽見了這種情報,他們不禁大為震動,就在忠義堂裏集合商量應付的方法。
金頭龍崔仁壽主張查究這個消息的來由,混天龍彭君保道:
“現在山下屯子,個個人都沸騰騰地宣傳着官兵不日就要到來,大舉進攻山寨,咱們目前的實力雖然不弱,可是應付起官兵來,還嫌不夠,必定要未雨綢繆哩!”
呼延慶過去試過風子嶺一戰的慘痛經驗,對於官兵剿山之説,也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宗旨,向懶道人徵詢意見,懶道人道:
“各位既然提防官兵進攻,第一步多派耳目,到附近縣城府去刺探,隨時留意官兵動向,第二要廣貯糧草,不過這些糧草不宜集中在山寨內,要在附近各處的山頭上,挖掘山洞,存貯米糧,準備官兵萬一入山時,可以化整為零,把兵力分散到各處跟官兵打游擊戰呢!”
呼延慶一想也是,立即派遣了二百名精細賊黨下山,這些賊黨有的化裝佃户,有的改扮小販,分散到附近縣城去,他又派幾百人到附近山頭去挖洞貯糧,絡繹來往,忙得不可開交,可是這樣一來,龍江釣叟的謠言攻勢,已經收到初步的功效了!
就在謠言宣傳到十天左右,頭道溝山寨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那是甚麼事情呢?
原來賊人山寨忠義堂的面前,有一個四方木刁斗,刁斗杆上面扯了一支長條的杏黃布旗,布旗上寫着“替天行道”四個頭大的黑字,上次龍江釣叟初探頭道溝山寨,就隱身在這刁斗上戲弄懶道人,這天清晨把守忠義堂的賊黨值勤起來,忽然看見那面杏黃布旗脱了繩索,拋落地上!
原有的桅杆頂換了一支白布旗,飄飄晃晃,寫着幾個黑字,這幾個值班小頭目抬頭一看,只見白布旗上寫着“不日攻山,逃者免死”八個大字也,不知道哪個人掛上去的?
賊黨一看之下,不蔡大譁,立即報告寨主,呼延慶嚇一大跳!
他趕忙和鐵背龍靳永嶽,金頭龍崔仁壽,混天龍彭君保三個一同出來,看見“替天行道”杏黃布旗拋落,換了一支白旗,這在綠林山寨看來,是極端忌諱的一件事,他們看了看白布旗上的事蹟,不禁勃然大怒,呼延慶咬牙切齒道:
“豈有此理!哪一個混帳的東西!居然把這樣哭喪布幡掛在刁斗旗杆,值夜的孩兒難道完全是飯桶衣架嗎?把他們綁去砍了!”
鐵背龍靳永嶽慌忙阻止道:
“大哥少要發怒,這布條的字跡和我們以前在北安縣六龍莊正樑所掛的一般無二,莫不是龍江釣叟老賊很有一點神出鬼沒的本領,來去無影,出沒無蹤,怎可以怪責孩兒粗心大意呢?”
一言驚醒夢中人,獨角龍呼延慶當堂醒悟過來了,他吩咐賊黨把繩索解開,將白布旗扯了下來,細看了一回字跡,方才由鼻孔裏哼了一聲道:
“真是這老賊的筆跡,這老東西端的可惡!”
懶道人這時候也由內堂出來了,他看了看白布上的字跡,哂然冷笑道:
“盛老頭子也是個有年紀的人了,卻弄出這樣沒有出息的小孩把戲來,這些手段只可以嚇嚇鄉愚,不用理他,撕掉便算!”
呼延慶聽見懶道人這樣一説,方才息怒,他吩咐賊黨嚴密戒備,尤其是到了晚上,所有寨外布卡放哨,寨內巡更值夜的人,個個都要特別留意,哪知道就在白布旗掛出第三個晚上,頭道溝山寨突然遭了祝融之禍!
這一場火起得十分離奇,起先是後寨兩個存放馬料馬草的房間,到了三更左右,突然起火,火光熊熊,焰煙直衝霄漢,守夜賊人看見馬料屋起火,這還了得,立即鳴鑼報警,飛也似的搶過來教,哪知道就在人聲鼎沸,眾購黨手忙腳亂的時候,忠義堂前的耳房裏,突然又必必剝剝的焚燒起來,火頭竟有三四個之多,塞北四龍不禁大駭!
因為耳房裏存放了不少卷宗文件,本來一個賊寨,未具規模,哪有甚麼文件!
這些文件完全是由北安縣六龍莊以及東寧縣白頭溝子兩個人販子窩穴裏偷運出來的,都是歷年奴隸買賣帳目,和老毛子交易的契據,依照常理説來,這些東西即使保存了,也沒甚麼用處,不過塞北四龍到現在還抱着一個妄想,就是深信自己始終有返回黑龍江,再建人販子窩穴的一天,這些文件契據正是將來東山再起的準備,所以明明是沒用的東西,塞北四龍把它當作生命一般重要,如今一旦起火,那還了得?
他急忙喊人來救,可是大部份賊黨跑去撲滅馬房的火,一時間找不來許多救火的人,山風又猛,水源缺乏,就這一剎那的工夫,耳房的火勢已經燒通屋頂,火勢已經燎原了!
好在塞北四龍建立頭道溝山嶺賊寨的時候,已經提防有這一着,所以他搭蓋房屋時,每一幢房子的距離,都保持十丈八丈以上的空地,無形中成了一條隔火巷,所以這一把火只把兩列耳房燒了便算,火勢真是猛烈,不到半個時辰,兩列耳房已經燒成一堆灰燼,塞北四龍苦心保存了許多年的案卷文件,完全化做烏有,呼延慶頓足道:
“又是這老賊搗鬼了,真是可惡!”
經過這一場大火後,頭道溝山寨的賊黨不由震動起來了!因為龍江釣叟太過神出鬼沒,手段太可怕了!
今日掛幡,明天放火,如果他再來一次大搗亂,那怎樣是好呢?塞北四龍尤其惶惑,以龍江釣叟這種手段看來,要取自己四個人的項上人頭,實在不費甚麼氣力呢!最憤怒的還是懶道人,因為龍江釣叟一次掛幡,一次放火,總共兩次來去,自己兀自懵然不覺,簡直是把自己玩弄於股掌之上呢!
塞北四龍和懶道人會商一切應付龍江釣叟的事,懶道人忿怒説道:
“我們有幾千人實力,卻像烏龜一般,終日龜縮在山寨裏,等候敵人來攻,委實太笑話了!依照貧道愚見,與其守株待兔,不如爭取主動,先傾動大軍進攻門家屯,把門炳父子殺死,給敵人一個下馬威再説!”
獨角龍呼延慶還以官兵進攻為顧慮,懶道人冷笑道:
“老實説一句吧,我們現在的心腹大患,不是官兵,而是龍江釣叟和雙鳳、三彪這一班人,那些飯桶官兵,幾時見他剿滅過一股山寇,還不是此攻彼竄嗎?如果再守下去,恐怕被龍江釣叟接二連三的搗亂放火,一籌也莫展呢?”
鐵背龍靳永嶽和金頭龍崔仁壽也極力贊同懶道人的意見,主張剋日向門家屯進攻,呼延慶違拗各人不過,只得答應。
到第二天早上,頭道溝購黨果然出動了三千人馬,由塞北四龍和懶道人率領,浩沽蕩蕩的離開了巢穴,直向山下殺來,可是龍江釣叟已經布了許多耳目在山下叢林裏,賊人才一出動,他們立即向門家屯飛報,坐鎮在門家屯裏的龍江釣叟,不到半日工夫,已經得到了前方飛報了。
大刀門炳不禁着忙起來,説道:
“老前輩,不好了!現在賊黨被我們接二連三的搗亂了幾次,居然激起他的真火來,出動大隊人馬向我們進攻,我們屯子的兵力只及他三分之一,火槍沒有他一半,試問怎樣抵禦呢?”
龍江釣叟冷笑道:
“門屯主不用慌張,這件事老早在我意料之中,如果連這樣也應付不來,我便不叫做龍江釣叟了!閒話少説,叫兩個屯勇來,吩咐他們騎着快馬,分別向姜葉兩屯送信!”
門炳立即把兩個得力的屯勇,傳喚到自己的跟前,龍江釣叟不知道哪個時候用白布縫了兩個布袋,交給兩個屯勇道:
“你們每人拿一個去交給姜屯主葉屯主,叫他依計行事便了!”這兩個屯勇領了布袋,跳上坐馬,蹄聲——的跑去了!
龍江釣叟派了屯勇去後,又向大刀門炳説道:
“由頭道溝山嶺到門家屯一共有多少里路?中間有甚麼山河險阻呢?”
門炳立即取出一塊地圖報來,這是頭道溝山嶺附近形勢的圖,他向龍江釣叟道:
“由賊巢到這裏來,足有六十多里道路,中間隔了一道青衣河,這是牡丹江的支流,過了青衣河岸,還有兩座森林,除此之外,就是一望坦途,完全沒有險阻了!”
龍江釣叟在地圖板上看了青衣河的形勢,點頭説道:
“就是這樣已經可以用計了,火速調三百名屯勇來,帶三十杆火槍趕到青衣河去,聽我指揮佈置!”
大刀門炳就要派自己的兒子門致章去,龍江釣叟知道門致章是個庸材,即使派了他去,也沒有甚麼用場,不過為了情面關係,決不能説出這樣的話來,盛雲川只好説道:
“這是前敵埋伏的事,不必少屯主親自去,在老夫策劃之下,門家屯準保無虞,由小徒去便了!”
大刀門炳聽見龍江釣叟這樣一説,只得罷了,他馬上點了三百名精壯屯勇,帶了三十杆火槍,跟隨龍江釣叟到前方去抵敵,大刀門炳問盛雲川要不要後援部隊?
龍江釣叟笑道:
“不用再增援了,賢父子在屯內靜聽捷音吧!”
大刀門炳知道龍江釣叟是個成了名的老江湖,他説這幾句話,必定有相當把握,一顆心安定下來,龍江釣叟帶着人馬開到前方去了。
再説懶道人和塞北四龍帶着三千人馬,浩浩蕩蕩,離開了頭道溝山寨,一直向門家屯殺來,這三千人一大半是騎兵,不到半天工夫,距離門家屯不夠二十里路了,前面現出一道小河來,懶道人見了小河,便問呼延慶道:
“大寨主,前面這一道河叫什麼名字呢?”
呼延慶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這條河叫做青衣河,過了這一道河,到門家屯一望坦途,絕無阻擋,這道河的水位很淺,不過七八尺左右而已!”
懶道人便吩咐各人準備渡河,呼延慶便吩咐手下架搭浮橋,這些賊黨轟諾一聲,紛紛取出架橋工具來,所謂浮橋是用五個至六個的木桶,浮在水上,木桶與木桶間用杉排架起帆布,桶在木鋪浮水一面,然後讓它朝着水流慢慢向對岸飄去,這樣一來,便成功一道浮橋了!
頭道溝賊黨剛才把浮橋架好,呼延慶便下令幾百個賊黨首先過河,站在浮橋上向對岸飄去,哪知道浮橋剛才漂到青衣河中心一半,對岸槍聲突發!
原來青衣河對岸有兩座小小的樹林,呼延慶這班喊人,一向不把門家屯放在眼內,所以沒有提防對岸樹林裏,會伏着人,誰知賊黨剛才站到浮橋上,樹林裏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無數火槍鐵砂子,暴雨驚雹也似的飛灑出來,這一下賊黨沒有防備,浮橋上一望平坦,絕無抵擋,這幾百個賊黨猝不及防,當堂死傷了一大半,不論死的傷的,都是撲通撲通連響,倒頭扎入水裏。
塞北四龍不禁大駭,他一邊喝令自己的火槍手上前,集中火力向對面襲擊,一邊吩咐賊黨把浮橋拖回岸上,可是這樣一來,浮橋上幾百個賊黨,死傷了一大半,只剩百多人狼狽逃回岸上。
塞北四龍這次帶了八十多杆火槍來,集中火力向對岸轟擊,説也奇怪,賊黨只一拖回浮橋,對岸樹林裏的火槍便停止射擊了,青衣河兩岸的距離不過七八丈遠,塞北四龍看見自己的火槍打去,對岸樹林裏鴉雀無聲,估量敵人已經走個精光,二次下令把浮橋擺了過去。
哪知道賊黨才一跳落浮橋,樹林裏的槍聲又像百子連珠炮一般響起來,嚇得賊黨急忙跳回岸上不迭,可是有些走避不及的,也死傷了二三十人,塞北四龍又吩咐自己的火槍手灌足火藥,向對岸轟擊過去,真個古怪,賊人火槍一響,對岸槍聲又停止了,有了前車之鑑,賊黨再也不敢站在浮橋上來,這樣一來,便變成兩不相上下,互相對峙的形勢。
懶道人看見自己的人馬渡不過河去,心裏十分焦灼,他向對岸望了又望,忽然向呼延慶問道:
“對面河這兩座樹林,佔地多少,可以埋伏多少人呢?”
呼延慶道:
“這兩座樹林面積不大,頂多佔十幾畝地罷了,極其量不過躲藏二三百人呢!”
懶道人道:
“既然是二三百人,相信強不到哪裏,我們不如架三四道浮橋,分幾個地點一齊渡河?儘量避開樹林這一方面,對方就有火槍,數量也不會多,試問他怎可以兜截我們呢?不勝似呆呆的站在這裏打嗎?”
一言驚醒夢中人,呼延慶恍然大悟道:
“有理有理,我真是懵懂一時了,三位賢弟過來,傳遞命令!”
鐵背龍靳永嶽,金頭龍崔仁壽,混天龍彭君保,立即分散開來,各自指揮了一支人馬,分三個不同的地點渡河,儘量避開樹林這一方面,三個人奉了呼延慶命令,紛紛架搭起浮橋來,不到頓飯工夫,賊黨一連架了三道浮橋,吹起進攻號角來,無數賊黨活像螞蟻隊伍一般,黑壓壓的集中在浮橋上,直向對岸漂去。
在懶道人心目之中,以為對方人力有限,自己只要用人海衝鋒的方法,幾道浮橋一齊載人過去,必定可以取勝,哪知道龍江釣叟盛雲川,已有成竹在胸,吩咐三百屯勇,完全伏倒在地,頭上和身上完全插滿草葉,面上敷了泥土,所以賊黨由對岸望來,不見一兵一卒,只聽見火槍聲,等到賊黨七手八腳架搭幾道浮橋,分別由幾個不同的地點渡河,龍江釣叟也吩咐服先伏在樹林裏的火槍手,匍匐着由樹林裏出來,他們沿着河畔草叢,利用茂草來作自己掩護,火槍手二十個人一組,每一組擁有十根火槍,埋伏在敵人準備架搭浮橋的地點,遙為監視,等到賊黨集中在浮橋上,準備過河,龍江釣叟一聲號令,這三組火槍同時射擊起來,轟轟發發,乒乒乓乓,剎那間打了百多名賊黨落青衣河裏!
塞北四龍不知道龍江釣叟把有限的火槍人力,虛實互用,以為對方火槍不知怎樣的多法,真個吃驚不小!
他急忙吩咐所有賊黨返回岸上,這大半日工夫,賊黨一連渡了三次河,結果完全失敗!反而損折了三百多人,把塞北四龍氣得三尸暴跳,五內生煙!
天色已經慢慢的黑下來,再也不便進攻了,便吩咐所有人馬集中在河岸上,準備過了一晚,明天渡河再作打算。
塞北四龍提防對岸敵人渡過河來,展開夜襲,吩咐所有人馬,離河半里安營,四邊放出步哨,嚴密警戒,可幸這天晚上,風不鳴草不動,完全沒有聲息,不見敵人來襲,直到次日天色大明,也是一樣,塞北四龍和懶道人清晨起來,走出營帳外面,遠眺對岸形勢,再商量進攻的計劃,忽然看見來路上一匹騎馬飛來,馬上坐的竟是自己賊黨,一溜煙般跑到,向呼延慶稟道:
“報告大寨主、二寨主官兵已經開到頭道溝山嶺下,準備攻本寨了!”
呼延慶大吃一驚,連忙問道:“哦!官兵已經開到頭道溝山下嗎!怎的事先沒有一點消息呢?那些酒囊飯袋,真是該死!”
靳永嶽便問有多少官兵到來,報事的賊黨道:
“由昨日下午起,本寨鄰近二道溝那一面,來了兩彪人馬,撐着官兵旗號,我們覺得十分奇怪,立即派人過去刺探,這兩支果然是官兵,個個身着號衣,人數不多,約莫有五六百左右,這可能是它的先鋒部隊,他們開到之後,並不向山內挺進,只在鄰近二道溝的山凹裏面紮了營盤,看情形可能等候大隊人馬開到,方才向本寨進攻哩!”
呼延慶不由沒了主意,靳永嶽道:
“官兵既然來了,我們顧存老巢要緊,不必攻打門家屯了,還是回救大本營吧!”
呼延慶立即下令部下人馬,完全撤退,自己和懶道人押後,提防敵人追襲,這次頭道溝賊人進攻門家屯,可説乘興而來,敗興而去,賠了夫人又折兵,真個是徒呼荷荷呢?
不到一天路程,呼延慶和本部賊人,已經安然返到山上,只見山寨一切安謐如常,雞犬不驚,呼延慶方才安心,他再派人去探官兵動靜,説了奇怪!
就這一日工夫,山凹裏的官兵,已經走得乾乾淨淨,連旗幟營盤也不見了!
呼延慶覺得十分奇怪,官兵既然進攻山寨,決不會這樣虎頭蛇尾,難道上峯臨時變卦,把他們抽調回去嗎!決無此理!
呼延慶疑惑不解,再派人到官兵紮營地的虎林庭和東寧縣去刺探,得回來的消息,都説官兵這半個月來,完全沒有調動,懶道人便向塞北四龍道:
“既然官兵沒有調動,難道那天見的官兵不是真正官兵,是假扮的不成?”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獨角龍呼延慶恍然大悟過來,頓足説道:
“我們上了老鬼的當了,如果是真正官兵來剿山,哪有隻得幾百人的道理,這定是老鬼知道門家屯不是我們敵手,故意由韓家屯派一部分人出來,穿上官兵號衣,假冒官兵旗號,把我們騙回山寨,我們沒有小心調查,信以為真,白白來回一次,還在青衣河死傷了幾百人,真是可惡!”
鐵背龍靳永嶽金頭龍崔仁壽,就要立即動程再攻打門家屯,懶道人説道:
“算了算了,像這樣的來來去去,我們即使不討厭,孩兒們也要精疲力倦了,過了幾天再説吧!”
呼延慶聽見懶道人這樣一説,只好按兵不動不提。
再説龍江釣史用疑兵計嚇走賊人,他那天派屯勇到姜葉兩屯去,交給姜仕雄葉廣梁兩個屯主的錦囊,就是吩咐他們兩個屯子各自抽調三百名屯勇出來,穿上官兵號衣,扯了官兵旗幟,浩浩蕩蕩的開到頭道溝山嶺去,裝出攻打山寨的樣子,有些聰明的讀者少不免會問一句,姜家屯和葉家屯兩個屯子,倉猝之間,那裏弄來這些官兵號衣和旗幟呢?説穿了不值一文錢,如果姜葉兩屯要在一日內趕超幾百套官兵號衣,那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一件事,因為即使有許多布料,也沒有那樣多的裁縫哩!
不過龍江灼叟的錦囊裏,已經有了暗示,原來他叫每個屯勇穿一件袍褂,袍褂前心後背,縫上兩片黑布,用布帶來腰紮了,再用白紙剪兩個圓田,用墨筆寫了一個“勇”字,然後貼在胸口和背心上,這樣一來,便變成一件號衣了,像製造這樣的假號衣,當然不用費多大的功夫,至於旗幟一層,更加容易,因為清代官兵旗幟是黃龍旗,關東每個屯子,都有一兩面黃旗,這種龍旗是拿來應不時之用的,只要把它向旗杆上一套,那就是現成一支龍旗了!
頭道溝山寨派出來的刺探賊黨,決不會迫近刺探,只是遙望罷了,如果不是就近刺探,決看不出那是假的旗幟,和假的號衣,老俠客這一個妙計果然把賊黨瞞過,呼延慶不但白白跑了一趟,並且還要賠了夫人又折兵,在青衣河死傷了幾百個賊黨,反過來看門家屯這一面,並沒有死傷一個人,真是破天荒的奇蹟呢!
龍江釣叟盛雲川這一次成功之後,便帶着葛雷金郎兩個小英雄,連同三百屯勇,高奏凱歌,返到門家屯裏,大刀門炳由自己屯勇的口裏,知道了戰鬥的情形不禁翹起大拇指稱讚道:“老英雄真是了不起,不損一兵一卒,殺退敵人,還給他吃了重大的苦頭,使他鎩羽而去,真是天地間的奇材哩!”
龍江釣叟笑着謙遜道:“哪裏話來,老夫不過略施小計罷了,這次打退賊人,還得靠各位同心協力,靈活作戰,賊黨經過這一次教訓後,諒來也不敢不正眼相視門家屯了,老朽任務已完,現在返回白家屯去!”
大刀門炳知道龍江釣叟這類風塵異人,説一是一,説二是二,他自己要來就來,要去就去,決不能夠挽回,只好説道:“老前輩要返回白家屯去嗎,改日再來小住吧!”
龍江釣叟唯唯諾諾,他便帶着葛石二人,飄然離開了門家屯,返回白家屯裏,只見白家屯的興建工作,已經十完八九,就這幾天工夫,屯勇在白華峯兄妹指引之下,又再完成了七八間房屋,四野的青紗帳也綠油油的,蔓延開來,已經有了很好成績,龍江釣叟才一進入木柵內,村眾已經夾道歡呼,個個拍掌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