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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龍江釣叟一邊點頭笑着,一邊走入村裏,虞家雙鳳姊妹和白華峯兄妹已經聞訊出迎,白華峯道:

    “老前輩這一次出動,立即收伏了大刀門炳父子,使他改邪歸正,建立了不世奇功,真是我們白家屯的萬生佛呢!”

    龍江釣叟搖頭説道:

    “這有甚麼功勞與不功勞,俗語説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大刀門炳本來不是惡人,不過一念之差,迷途罔返罷了,他既然知道悔改,你們也要寬宏大度,以前各種事情,一概勾銷,今後大家要和睦相處為要!”

    白華峯兄妹唯唯諾諾的點頭,龍江釣叟又巡視了屯子一遍,看見覆建工作十分神速,表示滿意。

    到第二天早上龍江釣叟清早起來,忽然聽見外面起了一陣嘈雜聲,盛雲川覺得十分詫異,正要走出看,石金郎已經一窩風般闖了進來,叫道:

    “師傅,你老人家快來,外面活捉了兩個頭道溝山嶺的奸細哩!”

    盛雲川聽説捉了頭道溝山嶺兩個奸細,不禁精神一振,問道:“哦!捉住了奸細嗎?到底是怎樣捉住的?”

    石金郎便把活捉奸細的經過情形説了,原來石金郎到了白家屯之後,他是個少年人,少年人多半抱着一種新鮮好奇的心理,他對於白家屯的再建工作,感到十分興趣,第二天一早起來,便和四個屯勇到附近去找尋木材,打算削幾根柏木回來,製造傢俱,哪知道樹木這一類東西,並不容易生長,俗語有説,十年樹木,比如砍了一株大樹,非要經過十年八年以上的時間,不易生長回原有的形狀。

    白華峯兄妹這次再建白家屯,需要許多木材,附近的木材差不多砍伐完了,石金郎和幾個屯勇找了半無也找不着一株合用的樹,刨取木材,石金郎覺得十分掃興,説道:

    “這裏沒有林木了,我們到頭道溝山上砍伐樹木去!”

    四個屯勇聽見石金郎要到頭道溝山上伐木去,不禁吐舌頭,説道:“到頭道溝山上砍伐樹木嗎?那裏是賊巢的地方呢?”

    石金郎道:

    “混帳!賊巢是在深山裏面,我們不過到山麓樹林裏找罷了,老實説一句吧,小小几個毛賊,還不放在我的眼內呢!”

    屯勇見他這樣的説,只好跟着石金郎向頭道溝山嶺走去。

    這時正是天色破曉,朝曦初露的時候,石金郎走了七八里路,來到一座山崗下,這裏雖然不是頭道溝山嶺的山崗,也相差不遠了!

    石金郎忽然看見崗頂上人影一閃,四個屯勇還不知道,石金郎倒是十分眼快,看了出來,他明白土崗上一定埋伏着人,像這樣鬼鬼祟祟和閃閃縮縮的不是賊黨是甚麼?自己初到白家屯來,如果把這個埋伏的賊人捉住,也是功勞一件!石金郎便向四個屯勇道:“我剛才看見一隻野兔,見人到躲藏起來,等我把它提了,請你們吃一頓野味!”

    他説着不等四個屯勇答覆,拄身一竄,跳上崗頂,説時遲,那時快!在他剛剛向上一竄的時候,崗頂隆隆兩聲,激落兩件大石頭來,沿着山坡滾落,直向崗麓打到。

    石金郎老早已經想到有這一着,所以他向上竄的時候,有了提防,石頭方才一滾下來,石金郎兩腳向山石用力一點,用個“驚燕穿簾”的身法,直竄起來,他向上一竄時,還把左腳尖一撐右腳背,拚提丹田之氣向上一拔,凌空一翻,這是石金郎新近學會的“細胸巧翻雲”身法,全靠有這一來,兩塊磨盤大小的山石,方才貼着他腳底滾過,石金郎卻輕飄飄的,落在山崗頂之上了!

    小英雄一到了山崗頂上,茂草裏立即長起兩條人影來,眼前寒光一閃,原來是一柄刺虎的鋼又,兜胸插到,石金郎不懂不忙,用個“風吹柳絮”的身法,只一扭身,讓過叉頭反手向上一抄,竟把又柄撈住,拿虎叉的是一個三十歲不到的麻面漢子,看見石金郎小小年紀,居然有這樣的本領,不禁吃了一驚,就要用力把鋼叉往回奪,石金郎卻乘機一個進步,騰的飛起一腳,踢中那麻面漢子的右腕,麻面漢哎呀一聲,虎口一鬆,石金郎趁空隙把他的鋼叉奪了過來,向外一掃,這一叉杆恰好打在麻面漢腰胯上,用力非常之猛,這漢子一聲慘叫,爬倒在地,半下也不能夠掙扎起來了!

    另外一個短小精悍的漢子,看見同伴被石金郎一個照面打翻,雖然吃驚不小,卻是不甘示弱,手起一刀,向石金郎迎面砍來,石金郎回手一又杆,照他腳底掃去,叉長刀短,那漢子只好向上一跳,誰知石金郎這下全是虛着,矮漢向上一跳時,石金郎卻用了個“烏龍出洞”的招式,叉杆向上一抗,矮漢子恰好落下來,叉杆恰好兜在他胸口上,哎喲一聲,這矮漢子也撒手拋刀直跌出去,石金郎向前一竄,伸腳向他胸口一踏,亮晃晃的鋼叉抵住矮漢子的咽喉,喝道:

    “你這東西不許動,一動的話,我的手只要一用力,你就沒有性命了!”

    矮漢子被鋼又抵住咽喉,知道掙扎不得,只好服服貼貼的躺在地上!半下也不敢動。

    石金郎打倒了這兩個人之後,方才招呼四個屯勇上來,笑着説道:

    “我的話有説錯沒有?這裏不是有兩隻大野兔嗎?今天被我生擒捉住了!”

    四個屯勇立即上前,兩個服侍一個,把他們在地上抓起來,石金郎向這兩人喝道:“你們兩個是甚麼東西,鬼鬼祟祟的埋伏在這裏,暗算傷人,是不是頭道溝山寨的賊黨,説!”

    那兩個漢子厲聲道:

    “混帳!我們是本山的獵户,打算在這裏挖掘陷阱捕捉野獸,看見你手持鋼刀上來,以為你是強人要打我們的主意,所以把山石推下來,阻你一阻罷了,我們是安份守己的良民,有甚麼證據指我們做山賊,你説!”

    石金郎看了看這兩個漢子,身上穿的全是獵裝,還有打獵用的刀槍虎叉,以為自己會錯了意,捉錯了人,可是他迴心一想,此時此地,頭道溝山嶺是賊人盤據的地方,哪裏容許獵户到來,這不是明打誑語嗎?

    他冷笑了一聲説道:

    “哦!原來你們是安份守已的良民,又是本地獵户,很好,你們住在哪裏,我把你送回家去,如果打傷了你,我身上有傷藥,快去!”

    果然不出所料,這兩個漢子是頭道溝山嶺的賊黨,他們被獨角龍呼延慶派下來,刺探白家屯再建的消惠,不過假裝獵户,掩飾身份罷了,石金郎卻是聰明,看出他的行藏,一句話便把他們斥破,口頭上還挖苦着,要送他回家去治傷,其實這兩個東西哪有甚麼家裏呢!石金郎這樣的一説,他們兩個不禁期期艾艾起來了!

    矮漢子支吾道:“不用你這樣假慈心,送我們回家去,我們自己有兩條腿會走,哪用得着你送回家呢!”

    石金郎哈哈大笑道:

    “原來你們的家是神秘的,不可以讓我們見識見識的嗎?很好,廢話少説,把你帶回我家給你醫治吧!”

    這兩個漢子大驚失色,急忙開聲求饒,石金郎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吩咐四個屯勇把兩個假裝獵户的賊黨帶回白家屯,自己向龍江釣叟報告。

    龍江釣叟聽説石金郎活捉了賊黨的奸細,不禁大喜,拍拍石金郎的肩頭,説道:

    “你這小孩子真是了不起,一出馬便活捉着賊人的耳目,總算是一件功勞,閒話少説,把這兩個奸細拿來見我!”

    石金郎歡天喜地的出去了,不到片刻工夫,四個屯勇已經把兩個假裝獵户的賊黨,倒揪入來,龍江釣叟看見他們滿臉匪氣,便把鬚子一掀,問道:“你們是頭道溝山寨的兄弟麼?是不是獨角龍呼延慶叫你們來刺探消息,快説!”

    那兩個賊人還死口咬定自己是獵户,是安份守己的良民,不是山寇,龍江釣叟冷笑一聲:“哦!你們是獵户嗎?我來問你一句,捉野兔是怎樣捉的?”

    這兩個賊人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捉野兔嗎?那個十分容易,只要挖個陷阱,拿萊葉引它罷了!”

    這幾句話一説出來,左右屯勇無不捧腹大笑!

    這兩個賊人根本對打獵完全外行,野兔是最狡猾的東西,決不能夠用陷阱誘捕,即使誘捕也不上當,我國有一句成語叫做“守株待兔”,即是譏笑那些笨頭笨腦,一成不變的人。

    關東三省地方,凡是獵户要捉野兔,必定要利用獵犬的嗅覺,偵察出野兔藏匿的巢穴,方才下手捕捉,原來野兔巢穴是有三個至四個出口的,古人説狡兔三窟,實在一點不錯,一般人認定野兔的巢穴的入口,便在一個穴口燒起柴草,在另外兩三個穴口張起特製的細網來,柴草一經燒着,煙火薰入穴裏,野兔必定禁受不住,直竄出來,一下便撞入兔網裏,不論穴中大小野兔,卻要一網打盡,這是許多人知道的捉兔方法。

    這兩個冒充獵户的賊黨,居然連這一點膚淺的見識也不懂,説出這樣外行的話來,不但把眾屯勇引得大笑,連龍江釣叟也忍禁不住。

    盛雲川笑過一陣之後,向這兩個賊黨説道:

    “用陷阱來捕捉兔兒,老夫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個新鮮的方法,怪不得你們兩個爬在山崗頂上挖陷阱了……”

    説到這裏各人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龍江釣叟笑道:“其實你説捉老虎還有人相信,因為你們有一柄虎叉,廢話少説,你們兩個説不説實話,如果繼續説謊,我叫人剝了你的衣裳,綁在木柵上過一夜晚,看你們説不説?”

    盛雲川這幾句話一説出來,兩個賊人嚇得魂飛魄散!因關東氣候不比中原,除了炎夏六月之外,一到晚上便十分寒冷了,除了炭盆火盆之外,重裘尚且不暖,何況是脱光了衣服放在空地上,不是一夜凍僵嗎?他兩個不敢不招認了,連聲説道:“怕了我怕了,老英雄不要這樣,我們説實話吧!”

    龍江釣叟便喝令他們把身份説了出來,這兩個賊人只好招認了,原來這兩個賊人完全是頭道溝山寨裏的小頭目,麻面漢子叫鄧天保,矮漢子叫楊慶,塞北四龍自從中了龍江釣叟疑兵計,敗退回山之後,非常憤怒,他在門家屯外吃了一場敗仗,雖是小挫,鋭氣已經喪盡,不敢再向門家屯動手,便把眼光轉移到白家屯這方面來,因為白家屯跟頭道溝山寨強人結下了血海深仇,白華峯兄妹如果再建白家屯,必定不肯放過塞北四龍,自己如果不趁着對方羽翼未豐的時候予以剷除,恐怕心腹大患,良久存在,待機而發作呢!

    所以塞北四龍的眼光又移到草創再建的白家屯來了!

    他派鄧天保和楊慶兩個人下山刺探白家屯的一切,不過鄧楊兩人知道刺探白家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因為一來要相當時日,二來要提防白家屯的警衞,如果被他抓着,就要送命!

    所以鄧楊二人索性化裝獵户,白天在附近森林裏裝腔作勢的打獵,晚間迫近白家屯周圍刺探,暗中把白家屯的地形和復建情形詳細記錄了,他打算再窮探多一兩夭,看看白家屯除了白華峯兄妹之外,還有沒有生面人物,哪知道被石金郎看破行藏,把他擒了過來,押到龍江釣叟面前,起先他兩個還矢口否認,只説自己是附近獵户,卻經不起龍江釣叟一個考驗,便露出破綻來,吃盛雲川一嚇,當堂照實供認,盛雲川哈哈大笑!

    龍江釣叟笑過一陣之後,扭頭向屯勇道:

    “這兩個既然是頭道溝山嶺派來的奸細,留着他有甚麼用?左右過來,把他們兩個拉出去砍了!”

    這些屯勇如狼似虎的轟諾一聲,動手把他兩個向外面扯,鄧天保和楊慶看見龍江釣叟要殺自己嚇褥魂飛魄散,失聲大叫饒命。

    龍江釣叟這句話,不過是恐嚇性質罷了,並不是真正要殺他們,一見這兩個傢伙露出膿包相,正中下懷,立即把屯勇喝住,向鄧楊二人説道:“你兩個從實向老夫道來,究竟要腦袋搬家,還是要留腦袋在頸上吃飯?”

    楊鄧二人哭喪着臉説道:“那還用得着説嗎?當然留回腦袋,總比砍去腦袋好得多哩!”

    龍江釣叟失笑道:

    “你既然知道留腦袋吃飯的好處,老夫就要向你們開出條件了,第一,你要把幾天刺探我們的成績完全交出來,第二,你要把頭道溝山寨的情形詳細報告我們,方才可以饒你們的性命,知道沒有?”

    楊鄧二賊聽了龍江釣叟的話,趕忙唯唯諾諾的探手入懷裏取了幾片白布出來,果然不出所料,這幾塊白布完全用黑炭畫滿符號,一張是白家屯形勢的草圖,一張是房量建築的位置,舉凡木柵高度,房屋位置,入口分佈,莊稼狀況,以及守衞崗哨等等,無不探得清楚詳細,盡在白布上面,這時候白華峯兄妹虞家雙鳳已經來了,他看了白布的畫圖,暗裏咋出舌頭,他們向龍莊釣叟道:“這兩個傢伙既然把我們屯子探得一清二楚,留着他一定有後患,不如把他殺了吧!”

    龍江釣叟點了點頭,他向揭鄧二賊説道:“你們聽見了沒有,白少屯主要殺了你們滅口,如果你是識相的,趕快把頭道溝賊巢的一切説出來,如果支吾不説,你們的腦袋就要搬家,不能留在頭上吃飯哩!”

    楊鄧二賊慌忙答道:“我説我説,各位拿紙筆來,我頭道溝山寨的一切,劃個地圖説明便是!”

    虞家雙鳳恐怕這兩個賊人又學病黃虎章祿的故技,正要勸阻,龍江釣叟已經明白她的意思,説道:“不怕,這兩個是怕死膿包,不是病黃虎章祿這一類人,由他插翅也飛不動!”

    左右拿過紙筆來,龍江釣叟叫屯勇把他們放開,楊慶和鄧天保兩人果然把頭道溝山寨的輪廓寫在白紙上,一一向各人解説。

    龍江釣叟和葛雷都是探過頭道溝山寨的人。不過他們在昏黑幕夜之中,強敵格鬥之際,沒有細心考察賊巢一切罷了,只見鄧楊二人向龍江釣叟解説頭道溝山寨的全貌,好像一隻鑊席,三面是山,一面是一大片平原,拱衞山寨的工具,就是三道木柵,這三道木柵,除了外面一道是全木的之外,其餘兩道木柵卻是半木半石的,即是上半截用木柱,下半戴用石塊堆砌成磚,十分堅固,忠義堂就在第三道木柵後,每一道木柵外面都有陷阱,裏面有串地綿網,至於上頭道溝山嶺的路,葛雷和石金郎兩個小俠已經探過一次,不用贅述,龍江釣叟問完了一切之後,方才吩咐屯勇道:“把他兩個看管起來,等到打破山寨之後,方才把他釋放,快去!”

    眾屯勇答應一聲,將楊鄧兩賊拉過一邊,暫時軟禁不提。

    龍江釣叟得到頭道溝山嶺地圖之後,十分高興,白華峯笑道:

    “賊黨本來想派人刺探我們的,哪知道反而被我們刺探了他的虛實去,真是意想不到的一件事哩!”

    龍江釣叟説道:

    “這叫做天奪其魄,閒話少説,我們準備進攻吧!”

    龍江釣叟立即修了兩封書信,一封寫給韓家屯屯主快馬韓天壽,一封寫給門家屯屯主大刀門炳,吩咐他們剋日引領本部屯勇,到白家屯集合,他用虞家雙鳳平日豢養的一隻信鴿,把書信縛在它的腳爪下,放它飛去,自己在屯裏等候,哪知道就在這天晚上,白家屯內卻突然出事了!

    這天晚上,月黑風高,星稀雲暗,白家屯裏的人,因為日間刻苦工作,來到二更左右,大家已經睡熟了,只有輪崗值夜的人,敲着更梆,正在那裏巡着,三更左右的時候,白家屯後面突然冒起一溜火光來,失火的地方正屯後新蓋搭的茅屋,貯放馬料糧草,這一失火起來,白家屯裏的人紛紛驚醒,高聲叫道:

    “不好,走水了,快救火呀!快救火呀!”

    龍江釣叟由睡夢裏霍然起來,他推開門向外一望,屯後火光沖天,人聲雜沓,盛雲川卻是鎮定如恆,高聲叫道:

    “不要忙亂,這火是奸細放的,大家站定了崗位,不要亂跑,一邊救火,一邊搜索奸細!”

    他正要叫喊着,白華峯兄妹,虞家雙鳳葛雷石金郎等一班男女英雄俠客,紛紛過來,龍江釣叟指揮他們分一半救火,一半人搜索奸細,好在這天晚上風勢並不很大,起火的地方又是孤零零的茅屋,沒有蔓延開來,灌救一陣,火勢已經漸漸減弱,慢了下去。

    再説白華峯兄妹和虞家雙鳳奉命搜索放火奸細,白華峯兄妹搜索東西和北面,虞家雙鳳卻搜索西南兩面,她兩姊妹一溜煙般跳過了木柵牆,到處搜索,大概距離白家屯半里地左右,忽然覺得茂草叢裏,似有東西晃動,虞秀雯頓起疑惑,正要過去刺那東西一劍,説時退那時快!她還未撲到茂草面前,忽聽用啦啦的一響,草叢裏竄出一個人來,好像狂風一陣,直向前跑去。

    虞秀瓊看見這個跳出來的人影,峨冠高髻,赫然是個道士,不禁心中一動,可是虞秀雯已經嬌叱一聲,喝道:“放火的奸細往哪裏跑?”

    舞刀直追過去,虞秀瓊恐怕妹子有失,也跟蹤着直追下去,剛才追出二三十丈,那道士倏的站定腳步,扭身來,一陣哈哈狂笑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兒,居然窮追不捨,你以為道爺真個害怕你嗎?叫你知道貧道的利害!”

    虞秀雯在暗雲冷月下,看清楚了對方的形相,竟然是一個白髮蟠然的老道人,她忽然想起這名震松東的懶道人不由嚇了一跳!

    懶道人看見虞家雙鳳站定腳步,知道她心生怯意,便把雙拳一屈一伸,冷笑説道:

    “你這兩個丫頭就是虞家雙鳳了,貧道聽見人説你兩個為了報復仇人,不惜迢迢千里,來到關外,這幾年來,踏遍關東綠野,英名四震,今天我還是跟你第一次見面,果然名不虛傳,來來來,我們較量一下!”

    懶道人説到這裏,伸右臂向後一抄,錚錚兩聲,一柄寒光凜凜的寶劍,已經出鞘,向虞家雙鳳一指,就要跟她兩姊妹動武。

    虞秀瓊知道松東懶道人是關東有數的武中能手,武功劍法自成一脈,不可輕視,自己雖然跟着龍江釣叟練了幾年本領,恐怕不是他的敵手!不過大敵當前,卻又不能不鬥!

    她正在盤想時,虞秀雯已經沉不住氣,嬌叱一聲説道:

    “助紂為虐的賊道!身為玄門子弟,不去清修,卻跟馬賊混在一處,吃我一刀!”

    她説着把雙刀一晃,用個“梅花落地”的招式,猛向懶道人砍過來,虞秀雯用這一下是“滾斫”的招式,刀光如練,腕肘腰胯,同時用力,來勢十分兇猛,懶道人卻似不慌不忙,霍地一個扭身,只見他一個頎長的身軀,輕如鴻毛也似,反閃到虞秀雯的背後,手中劍“玉女投梭”,霍的向外一指,三尺青鋒疾如電火,點中了虞秀雯的左肩井穴,懶道人這一劍

    刺得很有分寸,只衣服而止,並不是真正的刺,不然的話,虞秀雯已經受傷倒地了!

    懶道人呵呵一笑道:

    “小妮子,你的膽量果然夠了,可惜功夫還嫩,夠不上爐火純青呢!”

    這幾句話一説,虞秀雯兩朵紅暈,夾耳根泛起來,粉面絳赤,羞愧無地!她估不到自己只一照面,便自敗在人家手裏!

    虞秀瓊看見懶道人的本領,果然驚人,憑良心説一句,自己兩姊妹一齊上去,也未必是人家的敵手呢!可是妹子已經丟醜,自己決難袖手旁觀坐視!她向前一個箭步,亮開劍訣,向懶道人行了一個禮説道:

    “老道長的劍法,果然不比尋常,我們後學晚輩,實在無可比擬,不過俗語有説,不登泰山,不見平地,不臨東海,不知深淺,我姊妹本着切磋討教的精神,向老道長討教幾手高招,望老前輩不吝賜教才好!”

    她口中説着客氣的話,手底下卻不容情,嬌軀向前一竄,手中劍向外一刺,用個“金蜂刺蕊”之式,猛向懶道人胸口期門穴刺去!

    懶道人喝了一句:“來得正好!”手中劍向外一封,往回一掛,這下有個名堂,叫做“蘇秦掛印”,要把虞秀瓊的劍崩出手去,虞秀瓊的本領,雖然強不了妹子多少,卻比虞秀雯沉練得多,她立即把腰身一塌,“青龍入海”,未容兩劍交擊,已經撤了回來,反手一劍,“美女撐篙”,反向懶道人的左腿刺去,懶道人卻清嘯一聲,颯颯,身子直飛過來,雙腳齊出,直向虞秀瓊門面踴到,他這手名叫“二龍一蟒”,這種劍裏夾腿的式子,十分難使,武功沒有相當造詣的,不能夠得心應手隨意運用,虞秀瓊險些兒吃他踢着,“霸王卸甲”,霍地一矮身軀,懶道人翩若飛隼也似,越過虞秀瓊的頭頂,落在一丈以外!

    虞秀雯看見懶道人飛落的地方,就在自己跟前,她立即喝了一聲“看刀!”雙刀一晃,不肯暗襲,用個“東風戲柳”的招數,向懶道人背後砍到。

    懶道人身似風磨一般,左腳才一着地,立即用個“紫燕旋飛”的身法,反閃回手,手起一劍,向虞秀瓊迎面刺到,應聲還招,迅捷無比,虞秀瓊險些兒吃他刺着,好在虞秀瓊湧身向前一跳,手中劍向外一掠,用了個“風掃落葉”的式子,盤斬懶道人的雙足。

    懶道人一個滑步,向斜刺裏直竄出去,虞秀瓊的劍砍空了,她兩姊妹抖起雄威,雙刀一劍,左右夾攻懶道人,她兩個用的全是輕靈小巧的身法,刀劍賽似龍蛇,左飛右舞。

    懶道人不慌不忙,一柄劍舞了個風雨不透,虞家姊妹用盡生平本領,別説要佔便宜,簡直守多攻少,連近身也不得!還算懶道人多少有憐惜她們的心理,未下絕情,不然的話,她兩個早就落敗了呢!三個人走馬燈般,鬥了二十多回合,虞家姊妹漸漸相形見絀,步步後退,懶道人正要使出劍裏點穴的絕技來,把她兩個打倒擒住,帶回頭道溝山寨,忽然聽見遠處有人大叫:

    “奸細奸細!原來放火奸細在這裏!”

    虞家雙鳳扭頭一望,原來是白華峯兄妹搜索完了東北兩面,直向這裏跑到!

    懶道人看見虞家姊妹來了幫手,雖然自己不怕,可是行蹤已經敗露,他再也無心戀戰了!

    懶道人賣個破綻,用了個“乘龍引鳳”的招式,一分虞秀雯的雙刃,向外一跳!

    虞家姊妹知道他要逃走,雙雙不約而同,取出梅花針來,舉手一揚,嗤嗤,七八縷寒光直飛出來,向懶道人身上射去,梅花針在暗器之中,因為太過小巧,絕不容易抵擋,雙鳳姊妹以為自己的梅花針一出,懶道人少不免要受傷倒地!

    哪知懶道人的本領,委實不比尋常,他向外一跳時,已經舞起一團劍花,寒光似電一般繞體一閃,七八支梅花針完全落地,沒有一支射在身上,這一下出乎雙鳳意料之外,説時遲!那時快,懶道人陡的一聲斷喝,右手一揚,發出三個金錢鏢來,直向虞家姊妹迎面射到。

    金錢鏢是懶道人絕技的一種,他把青銅康熙制錢,打磨了四面的鋒口,不用時放在暗器囊內,用時掏了出來,手指撮着錢心方孔,伸腕一甩直打出去,手勢純熟的可以一掌打出三鏢至五鏢,上取敵人雙眸,下打人身三十六穴,懶道人一掌發出三鏢,第一鏢直奔虞秀瓊眉心“天印穴”。

    虞秀瓊手急眼快,粉頸一縮,金錢鏢只差寸許,抹着額角飛過去了!

    第二鏢和第三鏢卻奔向虞秀雯中三路的“天池穴”和“關元穴”,虞秀雯卻不躲閃,舞起雙刀一擋,噹噹,上面一鏢是打落了,下面一鏢卻擋歪了多少,反濺在右腕上,雖然沒有受傷,卻也腫了一個紫泡,白華峯兄妹已經一窩風般撲到。

    白玉霜首先喝道:“好賊牛鼻,留下腦袋,方才放你回去!”

    懶道人卻趁着虞家雙鳳躲閃金錢鏢的剎那,一躬身竄出兩丈外,落荒逃走,虞秀雯吃了他一鏢,心有不甘,首先舞雙刀追了下去,虞秀瓊會合了白家兄妹方才再追上來,可是這樣一來便跟妹子距離四五丈路了!

    懶道人逃出三四箭地以外,倏地把頭一低,鑽入路邊高梁田裏,虞秀雯切記着一鏢之仇,不假思索,也一躬身竄入。

    虞秀瓊吃了一驚,連忙叫道:“妹子留神,窮寇莫追……”

    可是已經遲了,虞秀雯一進入青紗帳裏,便像石沉大海一般,完全沒了聲息,也不見高梁稈晃動,虞秀瓊連連頓足道:“怎樣是好,怎樣是好!二妹一時大意,被牛鼻子捉去了!”

    白華峯兄妹展開手中刀劍,亂砍路邊的肯紗帳,忽然聽見十幾丈以外,一聲長笑,刷刷,一條寬袍博袖的人影,肋下挾着一個人由高梁稈裏面直竄出來,一溜煙向前面逃去。

    虞秀瓊看見懶道人肋上挾了一個人不是自己妹子是誰,當下嚇了一跳,高聲叫道:“不好!二妹被賊道捉去了,快追!”

    白華峯兄妹雙雙一揚手,提暗器打出來,可是哪裏還來得及呢?

    懶道人一溜煙也似的竄出十幾丈以外,藉着青紗帳和叢莽的掩護,剎那之間,已經去得沒影無蹤!黑夜不比白天,夜色茫茫,滿眼都是青紗帳的影子,試問到哪裏找尋去?

    虞秀瓊急得連連頓腳,白玉霜由後面追上來,問道:

    “姊姊,二姊不見了嗎?”

    虞秀瓊恨聲答道:

    “誰説不是,二妹這人自不量力,不跟我們會合在一起,追趕惡道,現在居然失陷了,她還黃花閨女,萬一……”

    白玉霜四下一看,突然失聲叫道:“咦,我的兄長到哪裏去了呢?大哥!大哥!大哥!”

    她尖聲狂喊起來,虞秀瓊抬頭四看果然不出所料,白華峯也同時失了蹤!

    俗語説得好,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白家屯今天晚上,被人放火搗亂還失蹤了兩人,白玉霜不住口的狂喊,白家屯的屯勇已經循聲找來了,他們聽説少屯主失蹤,個個吃驚不小,一方面派人返回白家屯裏向龍江釣叟飛報,一方面點起火把,到處找尋,好在邊個時候,屯中火勢已經撲滅,龍江釣叟和葛雷石金郎也聞耗來了。

    盛雲川一到現場,立即吩咐屯勇展開搜索,葛雷和石金郎也鑽入青紗帳裏,幫手找尋,找了一陣,石金郎在高梁杆裏,找着一對雙刀,認得是虞秀雯用的東西,連忙捧了出來,刀在人無,虞秀雯不用説也是遭了懶道人的毒手了!還有少屯主白華峯也不知道下落,一夜之間丟失了兩個主要人物,龍江釣叟抬頭看了看天色,一咬牙關説道:

    “他們兩個一定是中了伏擊,被賊人捉去了,事不宜遲,老夫馬上趕到頭道溝山嶺營救他去!”

    虞秀瓊聽見龍江釣叟要到賊巢好去救自己妹子,不禁大喜,口頭上仍然説道:“現在是四更多天了,老前輩要到頭道溝去,可趕及嗎?不如明天再打算吧!”

    龍江釣叟搖頭道:“不行,救人如同救火,秀雯如果落在敵人手裏,天色一亮,甚麼事也完了,天色雖然不早,還可以來得及,你們回去小心看守白家屯,等我一個到頭道溝山去!”

    他説着一掖長袍,展開陸地飛行功夫,一溜煙也似的去了,眨眼之間,消失在茫茫原野裏,葛雷等一行人只得返回白家屯不提。

    作者又要回過筆來,描寫虞秀雯這一方面,她究竟到了哪裏去呢?這裏大有説明必要,原來虞秀雯在青紗帳前,吃了懶道人一下金錢鏢,憤恨交迸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竄入高梁田裏,哪知道她這一竄進,上了懶道人的大當,原來懶道人蹲在高梁稈子下面,虞秀雯一撲入,他馬上伸出左掌來,照準她背心“命門穴”一拍,這是按穴之法,虞秀雯猝不及防,猛覺全身一陣麻痹,拋了雙刀,撲通一聲,扒倒在高梁杆裏面了。

    懶道人趁勢把她向肋下一挾,半矮身軀,用水蛇穿波的身法,一溜煙竄出十幾丈,找着一個出口,方才直竄起來,向黑夜茫茫的原野裏跑去,可憐虞秀瓊這一班人,還在青紗帳前拍手頓腳,懵然不知,沒有銜尾追趕,懶道人已經挾着虞秀雯一溜煙跑出老遠。

    懶道人在茫茫黑夜裏,飛跑了七八里路,來到一座松林面前,方才把虞秀雯放落地下,虞秀雯被點了穴道,又被懶道人挾着跑了一程,弄得昏頭昏腦,懶道人把她放落之後,用推穴過宮法,向她背心“紫關穴”上,點了一點,然後用力推揉了幾下,虞秀雯哎喲一聲,方才甦醒過來,手腳漸漸恢復活動了!

    她正要掙扎起來,懶道人霍的撥出寶劍來,向她咽喉一指,喝道:“丫頭要起身嗎?不準亂動,一動的話,貧道寶劍向下一落,就要取你的性命!”

    虞秀雯果然不敢動了,別説自己失了雙刀,手無寸鐵,就算是自己有兵刃,荒林平野,以一對一,也不是懶道人的敵手呢?而且劍指咽喉,好比魚肉在砧板上,哪裏還容許自己掙扎,她只好躺在地上了,懶道人獰笑道:

    “小娃兒,你今天落到本道爺的手裏,貧道不立即把你殺死,已經是恩開格外,老實向你説吧,我今天把你抓來,要你依從兩個條件,第一個條件是向我降順,由貧道收做門徒,絕對服從一切,第二個條件是和塞北四龍解釋嫌怨,化敵為友,你如果答應的話,貧道便可以放你起來,饒你性命,如果有半個不字,那麼,貧道就要老實不客氣取你性命了,快説!”

    懶道人説到這裏,一雙精光炯炯的眼睛,看定了虞秀雯的面,一口明晃晃的寶劍,指定了虞秀雯的胸口,等候她的回答。

    虞秀雯聽了懶道入的話,不禁羞憤交迸,兩個條件根本沒有接納的可能,塞北四龍跟自己有不共戴天的殺父冤仇,豈能解釋嫌怨,懶道人又是助紂為虐之輩,豈可以拜他做徒弟呢?

    虞秀雯想要拒絕,可是看見了對方寒光凜凜的寶劍,又禁口不敢説了!她知道自己只要一開口拒絕,馬上就要青鋒入懷,血濺黃沙,答應他嗎?更加不行,虞秀雯正在進退為難,懶道人已經瞪眼喝道:

    “你答應不答應?貧道現在叫十下數字,你如果不開口,我也當你拒絕,立即要你的性命了,一,二,三,四……”

    她究竟是個聰明的女兒,知道懶道人天性剛愎,言出法隨,自己如果不開口,就要當堂喪命!

    虞秀雯忽然想起自己手邊還有一囊梅花針,何不如此這般,用一個緩兵計來暗算他呢?

    女英雄主意既定,開口叫道:

    “老道長不要説數字,我答應了,可是我只能夠接納第一個條件,拜在你老人家門下,但是不能夠接納第二個要求,因為塞北四龍是我的殺父仇人,俗語有説,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又怎能跟殺父仇人棄嫌修好呢?老道長設身處地……”

    懶道人剛才喝了聲胡説,冷不防刺斜裏呼的一響,一塊飛蝗石子由側面向自己襲到。

    這一下突如其來,如果換了別人非要被他打着不可,懶道人卻是個成名人物,眼看四面,耳聽八方,立即把手中劍向上一揚,叮噹,居然把這塊飛蝗石子崩得直飛出去,可是懶道人這一回劍擋石,虞秀雯掙扎的機會來了!

    原來她打算説詞僵住懶道人,然後出其不意,把鹿皮鏢袋裏面的梅花針抽出來猛一揚手,向懶道人打去!所以她答話的時候,曲起右手來,打算把右手湊近囊口,隨時掬取飛針,懶道人一擋飛石,虞秀雯立即探手入囊,取出梅花針來,她姊妹兩個這幾年,苦練梅花針法,已經練到得心應手,隨意取用地步,虞秀雯一連取了三支,用最迅速手法,把手一揚,三支梅花針,連珠飛出,猛向懶道人面門胸口射去,懶道人心粗氣浮,妄自尊大,做夢也想不到網中之魚,居然反噬,他看見銀絲射來,方才知道不妙,立即扭身一閃,可是已經遲了,虞秀雯和自己近在咫凡猝起發難,他哪裏閃得開呢?

    懶道人只把其中兩針閃過,最後一針射在左肩膊上入肉兩寸,火辣辣的生疼,虞秀雯一針射中,立即就地一滾,跳起身來,左手一揚,又是連珠三針,這三針非常快,一任懶道人武藝多好,也沒有閃躲緩氣的工夫,他右腿上又中了一針,弄得他荒忙用手拔不迭,鬧了個手忙腳亂。

    虞秀雯卻趁這機會折轉身來,一溜煙的逃命!

    懶道人估不到自己二十多年來,威震松東,今時今日會陰溝裏翻船,吃了一個小輩男女的大虧,不禁老羞成怒,懶道人一聲斷喝,連人帶劍向虞秀雯飛刺過來,平心而論,虞秀雯一連射懶道人兩支梅花針,縱然不是射中要害,已經弄得他手懂腳亂,如果虞秀雯再接再歷,接二連三的發出梅花針來,不難把懶道人置於死地。

    可是她震懾於對方的名頭,逃生至上,一針射中,立即回過身子,拚命狂跑,這樣一來,反而給了懶道人一個反噬的機會,懶道人的輕身本領,在虞秀雯之上,他使出八步趕蟬的功夫來,不到七八下起落功夫,已經迫近虞秀雯的背後,懶道人一晃手中劍,喝了聲:“着!”舉手一劍,“金針刺莽”,猛向虞秀雯背心扎過去,懶道人這一下可以説是用足全力,恨不得一劍把虞秀雯刺個透心穿,叫她立時斃命劍下!

    就在虞秀雯閃避不開,性命千鈞一髮的時候,懶道人的身邊,突然黑影一晃有人喝道:“賊道別下毒手!”

    嗤嗤,兩件暗器破空飛來,這回打的並不是飛蝗石卻是兩支棗核鋼鏢,直射向懶道人的右太陽穴,懶道人就有一身氣功本領,也不能不招架,他馬上把頭一縮,回到向右一擋,叮噹,把兩支棗核鏢打落塵埃!

    可是那發鏢的人影,已經一個箭步竄了過來,這人手上的兵刃是一口折鐵單刀,向懶道人腰眼頂刺,懶道人眼光一眥,持刀撲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白家屯的少屯主白華峯!

    你道白華峯怎會追蹤到來?這裏大有説明必要,原來本書上文已經説明,白華峯自從邂逅了虞家姊妹之後,對於雙鳳姊妹芳姿絕技,私心十分嚮慕,再加上在白家屯共處一段日子,究竟是有感情的動物,白華峯對虞秀瓊私心愛慕起來,不過江湖兒女雖然不拘,男女形跡,究竟那時候是禮教森嚴的時代,白華峯就有萬斛深情,也不能夠宣之於口,只有靈犀一點,互相暗通罷了,這次虞秀雯遇了事,白華峯聽在耳朵裏,不禁心中一動,知道自己建功機會來了,少年壯士不動聲色,提了兵刃暗器,一溜煙竄入青紗帳裏,藉着高梁杆子掩護,直向懶道人追趕過去!

    本來懶道人的輕身功夫,決不是白華峯,可以望其肩背,不過懶道人別有深謀,並不是把虞秀雯半抉半抱的飛跑,白華峯以為懶道人居心不良,暗中罵了聲老淫蟲,如果你對她有越軌行動,包保叫你死在刀劍之下,他不遠不近的跟在懶道人背後,距離不到十丈,懶道人走到一座樹林前,把虞秀雯放落地上,用寶劍指着她咽喉,強迫她歸順自己,向塞北四龍解釋仇怨,懶道人的聲音很高,白華峯雖然伏在遠處,聽得清清楚楚,他正打算營救虞秀雯的計劃,可是白華峯本身也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他知道憑自己的本領和懶道人交手,無異螳臂當車,有敗無勝!

    他正在思量時,忽然聽見懶道人説出限十個數字,要虞秀雯答應自己要求這幾句話來,大有劍及履及,不容猶豫之勢!

    白華峯心中一急,抓了一塊飛蝗石子,向懶道人用力一擲,這本來是一種急不及待的舉動,哪知道他無意中弄這一手,居然給虞秀雯一個翻身掙扎的機會,虞秀雯乘機放出梅花針,射傷了懶道人,可是她心怯了對方名頭,沒有接二連三的施放梅花針,反而激起懶道人的兇野性情來,飛劍進刺,虞秀雯的性命,眼看就要葬送,白華峯再也忍耐不住了,一晃單刀由暗隅裏竄出來,不管以卵敵石,不管螳臂當車,向懶道人撲去。

    懶道人看見少屯主白華峯居然跟蹤自己到這裏來,真是吃驚不小!他起先以為白家屯的增援人馬已經到來,不由自主向後一退,可是懶道人的眼光四下一瞥只見荒草曠野,一望寥寂,知道白華峯只一個跟綴上來,膽子便壯起來了!

    他由鼻孔裏哼了一聲,哈哈笑道:“好個小輩,居然膽敢暗算道爺,今回叫你來得去不得,兩個同歸一路!”

    白華峯正要舉刀砍去,虞秀雯在後面叫道:“白大哥,賊道本領利害,切不要和他硬拚呢!”

    白華峯恍然大悟,懶道人已經一聲虎吼,猛撲過來,他這次用的居然是“龍門三鼓浪”的劍法,白華峯勢難抵禦,好在虞秀雯把手一招,嗤嗤嗤,又是三支梅花針破空射來,向懶道人襲到,懶道人吃過梅花針的苦處,哪還敢疏神大意,急忙把身一閃,白華峯方才把這一下險招躲過。

    虞秀雯和白華峯兩個人,立即展開捉迷藏的戰法來,與懶道人互相周旋,他兩個分開一左一右,比如懶道人追逐白華峯,虞秀雯便跟在他的背後,用梅花針連續飛紮又比如懶道人被女俠逗弄得火起來,拋下了白華峯,去追逐虞秀雯,白華峯也掬出棗枝鏢,向懶道人背後亂髮,這樣拉鋸似的,來回了三四次,把懶道人弄得顧此失彼,疲於奔命,不過懶道人也是一個老江湖了,他忽然想起自己身上也有金錢鏢,為甚麼不取出來回敬呢?

    懶道人罵了一聲糊塗的東西,疾忙探手入囊,取出金錢鏢來,虞秀雯看見懶道人探囊掏鏢,立時知道不妙,高聲叫道:

    “盛老前輩,你快出來,破牛鼻子在這裏哩!”

    她這一下用的是空城計,懶道人出其不意,當堂呆了一呆,連掏取金錢鏢也忘記了,虞秀雯和白華峯卻乘機一溜煙逃入青紗帳,懶道人方才知道他兩個用誑語欺騙自己,脱身逃走,不禁勃然大怒,提起手中劍直追下來,青紗帳不比平地,不能夠任意追逐,因為有高梁杆阻隔,不能直竄直撲,此其二,枝葉橫生,視線迷糊,敵人可以隨便用暗器射過來,自己得要步步為菅,此其三,虞秀雯和白華峯兩個人的高梁杆此出彼沒,風來竄去,懶道人一連發了幾枚金錢鏢,沒有一個命中,他不禁心頭火發。

    忽然想出一個方法來,把手中劍向青紗帳一陣亂砍,沙啦啦,沙啦啦,青紗帳連同大片灌木野草,排山倒海也似的倒下,這裏的青紗帳本來稀疏得很,不比白家屯外稠密,懶道人一連砍了幾十劍,青紗帳倒了畝許方圓的一片,虞秀雯和白華峯知道藏身不住了,趕忙竄到別的青紗帳去。

    不過別一處青紗帳和這裏的距離還有一段路,少説也在半里以外,懶道人看見虞白二人逃出青紗帳的範圍,不禁心中狂喜,他抖起精神來,一溜煙的向二人追去,前跑的如弩箭脱弦,後追的似流星趕月,虞秀雯回頭一望,懶道人追離自己不到十丈,她不禁着急起來:“盛老前輩快來,賊道追趕我們哩!”

    這是無聊之想,龍江釣叟哪裏在身邊呢?

    懶道人看見她一連串喊龍江釣叟,不禁哈哈大笑道:“你這個狡猾的小妮子,以為托出龍江釣叟這塊招牌來,便可以嚇倒貧道嗎?我先把你活捉到,抽筋剝皮,再去找盛老鬼算帳,就算老鬼在這裏,我也要取你這丫頭狗命!”

    話剛説完,冷不防側面灌木叢裏,有人接口冷笑道:“懶牛鼻子,你用不着找老鬼,老鬼來找你討債哩!”

    懶道人聽了這個口音,面色驟變,他認得是龍江釣叟在那裏説話,懶道人這一驚非同小可!他知道自己本領不是盛雲川之敵手,半句話也不説,立即折轉身來,一溜煙般逃走了,白華峯、虞秀雯看見懶道人追得猖狂,走得狼狽,不禁哈哈一笑!

    茂草叢裏颯的一響,跳出一個人來,虞白二人扭頭看時,果然不出所料,説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龍江釣叟,龍江釣叟不是上頭道溝山嶺去嗎?為甚麼不到賊巢去,在這裏出現呢?

    這裏大有説明的必要,原來龍江釣叟起先以為懶道人挾了虞秀雯逃跑之後,必定返回頭道溝山寨去,他便在夜影裏展開陸地飛行功夫,兔起鶻落,疾走如飛,哪消一頓飯的工夫,已經來到頭道溝山下,龍江釣叟首先用“引虎出窩”的江湖手法,由地上撿起來兩塊鵝卵石來,向前用力一拋,撲撲兩聲,發出很巨大的聲響,果然不出所料,草叢裏刷刷兩聲,竄出兩個人來,這兩個是短裝勁服的漢子來,分明是頭道溝山嶺的伏路小盜,龍江釣叟卻悄沒聲息的,展開神出鬼沒的身法,一個箭步直竄過去,左掌向外一揮,左手向外一探,那兩個小盜便覺眼一花,連人影也來不及看清,便覺身子一麻,雙雙跌倒在地!半下不能動彈。

    龍江釣叟用點穴法制倒了兩名賊黨,方才現身出來,先把兩個賊黨拖過一邊,再用推穴過官之法,把他兩個穴道推活過來,向他嚴詞喝問,懶道人是不是挾了一個少年女子,返回山上,那兩個賊黨聽説來人是龍江釣叟,恐怕挨刑吃苦,慌不迭忙的供認了!

    他説今天晚上,懶道人果然一個人下山去,向白家屯放火搗亂,但是截至目前為止,還不見他返上山來,龍江釣叟問明瞭之後,看兩個賊人的面色,諒來沒有虛誑,仍然用點穴法把他制住,返回山下,龍江釣叟迴心一想,懶道人活捉了虞秀雯,到底往那裏去呢?

    他究竟是個老江湖,猛然醒悟過來,頭道溝山嶺下荒林曠野很多,懶道人不一定要把虞秀雯挾到山寨裏來,大可以收藏在山下,自己何不到山麓一帶找尋去!龍江釣叟想到這裏,主意既定,便向山麓四面找尋,不過頭道溝山下,面積遼闊,龍江釣叟就有通天本領,也不能夠一下搜索殆遍,所以懶道人和虞秀雯、白華峯兄妹在山下奔馳追逐了好一陣,也沒有給龍江釣叟發覺,直到懶道人追逐兩個人不着,憤發震怒,拿寶劍亂砍青紗帳,在寂靜曠野中,成排青紗帳倒下來的響聲,十分巨大,聲音傳出很遠,龍江釣叟這時候剛好在二三里地以外,老英雄的耳朵很尖,居然聽得出來,他馬上不假思索,展開陸地飛行功來,循聲趕去,真個不出所料,果然看見三個人影,正在那裏追逐馳鬥。

    盛雲川吃了一驚,立即追趕去,作小説的無巧不成語,龍江釣叟跑到鬥場,懶道人剛剛説到不怕龍江釣叟老鬼這幾句話,盛雲川已經由草叢裏發出答話來,懶道人知道龍江釣叟的利害,他明白自己的本領,決不是盛雲川敵手,再加上白華峯虞秀雯兩個人簡直是自討苦吃,與其當晚輩出醜,不如三十六着,走為上着!

    懶道人想到這裏,便自迴轉身來,一溜煙似的逃去了!這就是龍江釣叟突然在這裏出現的前因後果,在這裏説出來,以免各位摸不着頭腦。

    再説虞秀雯白華峯兩個人全靠龍江釣叟盛雲川及時趕到救援,把懶道人趕走,方才脱危難,他兩個迴轉身來,走到龍江釣叟面前拜謝,虞秀雯道:“弟子好在全靠師傅老人家及時趕到,不然的話,真個不堪設想呢?”

    她説到這裏拿眼睛望了望白華峯,不禁滿面通紅,龍江釣叟便問她怎樣失陷在懶道人的手裏,虞秀雯念着説了,説到白華峯沿路追蹤,挺身相救之時,目發出感激的光芒來,

    龍江釣叟十分高興,伸手拍了拍白華峯的肩膀道:“白賢侄,你今天真了不起,居然表演了一幕勇救佳人哩!”

    白華峯被龍江釣叟這樣一讚,面上不禁一陣發紅,他看見虞秀雯妙目流盼,覺得十分高興,正要謙謝幾句,龍江釣叟突然抬頭看了一看天色,説道:“現在時候已經不早了,這裏和賊巢近在咫尺,還是返回去吧!”

    白華峯虞秀雯兩個答應一聲,便自跟着龍江釣叟折回原路,天色黎明以前,已經返到白家屯了,葛雷和石金郎,正在探頭佇望,忽然看見龍江釣叟和虞白兩個安然無恙回來,不禁大喜,尤其是虞秀瓊見妹子回來,彷彿眼見無上跌落金元寶一般,撲上前去把她抱住,姊妹兩人感動得一陣抽噎。

    龍江釣叟把各人引入正座後堂,説了自己逐走懶道人經過,各人十分感嘆,盛雲川問這次敵人進行夜襲,自己方面有沒有損失,白玉霜道:“我們這次雖然被賊人放火搗亂,可幸發覺得早,人手多眾,總算把火撲滅,沒有使它燎原開來,只燒燬了兩間存放馬料的房屋,救火時輕傷了兩個人而已!”

    龍江釣叟點頭説道:

    “這樣還好,小醜跳樑,伎倆不過如是而已,閒話少説,我們今後加緊戒備,等候各路人馬齊集,方才向賊巢進攻吧!”眾人唯唯諾諾而退。

    過了三天,龍江釣叟的幾路人馬繼續分批開到,最先到的是韓家屯屯主快馬韓天壽,帶領長白三彪紫面彪閔仕俊,金面彪柳兆熊,玉面彪羅君玉,另外作戰屯勇七百多人,隔了半日,門家屯屯主大刀門炳,帶領兒子門致章和侄兒門致順以及手下一千名屯勇到來,還帶來了五十多杆火槍,正是龍江釣叟渴望的武力,再過一天,姜家屯屯主銀槍姜仕雄,葉家屯屯主小諸葛葉廣梁,各自帶領本部五百屯勇開到,這樣一來,白家屯子空增加了幾倍人,因為四個屯子屯勇連合起來,足有二千八百多人,連同白家屯原有的人力,差不多在三千人以上了!

    就在四屯人馬集合白家屯的晚上,龍江釣叟暫住的茅屋裏,羣雄彥彥,濟濟一堂,共商進攻頭道溝山嶺的大計。

    龍江釣叟坐在正中,拿眼睛望了望四個屯主,以及在座的老少英雄,方才開言説道:“各位請了,過去我們幾個屯子,彼此都有多少嫌怨誤會,今日相聚一堂,應該拿出君子泱泱大度來,原諒對方,冰釋一切,現在你們幾個屯子的共同敵人,就是頭道溝山嶺的塞北四龍,古語有説,慶父不除,魯難未已,我們先要攻破賊巢,肅清盜氣,不過如果一國三公各人見解不同,必定準以成事,現在老朽想在各位屯主之間,公舉一個首領出來,發號施令,各位贊成嗎?”

    各人一齊鼓掌,韓家屯屯主快馬韓天壽道:“我們今次戮力同心,攻打賊人,全是盛老前輩居中奔走聯絡的功勞,現在一客不煩二主,索性大家公共推舉盛老前輩做我們的首領,請他老人家發號施令,各位贊成嗎?”

    韓天壽這幾句話一説出來,三個屯主一齊拍掌贊成,龍江釣叟卻謙讓説道:“老朽何德何能,豈可以做各方面統帥,強賓不能壓主,各位還是推舉另一位吧!”

    可是四個屯主堅決不從,一意要推舉龍江釣叟做進攻賊巢的首領,盛雲川看見他們盛意拳拳,知道卻不來,只好向各人説道:

    “既然各位這樣錯愛,老朽也只好暫時僭越了,各位屯主先把本身兵力和擁有的火槍力量報告出來,好使老朽有所決策!”

    四個屯主報告了,自己的人數,至於火槍方面,除了門家屯有五十杆火槍外,其餘韓,姜,葉,三個屯子,擁有的火槍不過三十杆,合起來也是八十杆左右,龍江釣叟説道:“我們的兵力大概相差不遠,可是火力只及賊人一半左右,根據各方面的報告,塞北四龍擁有火槍數目在一百六七十杆以上,攻堅契鋭,火力為先,我們吃虧在這一點,現在唯一方法就是把賊人的主力誘離賊巢,在平地上作戰,方才可以收到一鼓擊潰敵人的功效哩!”他這個主意一説出來,各人連連點頭不已。

    姜家屯屯主銀槍姜仕雄問道:“盛老前輩,我們怎樣把敵人引出賊巢,在平地上跟他們作戰呢?”

    龍江釣叟笑道:“這個並不很難,塞北四龍都是草包,我們只要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一激將,便不愁他不出面了!”

    各人不禁大喜,大刀門炳便派人返到自己屯子裏,拿了幾十匹白布到白家屯來,大家連夜動手裁剪,縫了一百多面布旗,龍江釣叟便把葛雷石金郎兩個小俠客喚來,叫他展開工作。

    到第二天早上,頭道溝山嶺的四面,突然現出百多面布幡,隨風飄蕩,有的插在崖頭,有的漾蕩林裏,布幡上寫了許多斗大黑字,有的寫“活捉塞北四龍”,有的寫“毀滅頭道溝山寨,替民除害”,有的寫“降者免死,抗者盡誅”等等字眼,不一而是,頭道溝山寨本來有巡哨小盜常期駐守,這百多面直徑尋丈的白布旗,斗大黑字,哪有看不見的道理?連忙飛報上山,塞北四龍連日以來,已經接到白家屯羣雄集畢,四屯人馬陸續開到的消息,不住派人下山哨探,今天接到白布旗掛林間的報告,白布旗上的字句,全是侮辱字句,金頭龍崔仁壽和混天龍彭君保一聽之下,不禁勃然大怒,向呼延慶説道:“大哥,這些屯子委實欺人大甚,我們是安窯立寨,執掌山頭的英雄,哪裏能夠忍受這些侮辱,不管怎樣,我們傾寨下山,和他決一死戰!”

    獨角龍呼延慶憤怒異常,正要親自發令,號召全寨弟兄下山,跟五屯聯合的人馬決一死戰,懶道人卻由裏面施施然出來,呵呵笑道:“你們真是有勇無謀之輩,這般低能的激將法,你幾個也不懂,要中敵人的奸計嗎?”

    鐵背龍靳永嶽答道:

    “老道長,我們何嘗不知道是敵的激將計,不過我們自問本寨力量,卻不見得比這幾個屯子稍弱,今次被他欺上門來,面子委實太難過了,所以我們打算下山跟敵人決一死戰!”

    懶道人仰天大笑道:

    “這樣一來,你們便中敵人詭計,老實説一句吧,我們的兵力雖然不弱於敵人可是人材方面,卻及不上敵幾成,五屯屯主並不足懼,暈厲害的還是龍江釣叟手下這班小狗男女,他公然插白旗向我們挑戰,內裏一定另有詭計呢!”

    金頭龍崔仁壽忿忿不平的説道:

    “照道長這樣的説來,我們人材不及敵人,便一輩子龜縮至山寨裏面,任由敵人侮辱,也不用出頭了?”

    懶道人冷笑道:

    “這又未必,他能夠掛白旗侮辱我們,我們難道不能夠以牙還牙嗎?只要如此這般,我們何嘗有吃虧的地方呢!”

    呼延慶四人一聽之下,不禁大喜説道:“有理有理,就這樣吧!”

    他派入到倉庫裏取了幾十匹細布出來,吩咐手下裁剪了!照樣向敵人四散。

    過了一天,頭道溝山嶺的樹林中和山崗頭上,先前白布旗的下面,突然多了一幅白布橫條,橫條也寫了許多東西,不過這些東西不是文字,卻是圖畫,圖畫十分粗劣,但是卻妙不可言,有的白布瓶蓋了一隻大烏龜,烏龜頭是一個老頭子的面譜,背殼上寫着龍江釣叟四個字,有的白布上畫了三隻兔子。

    兔子上寫了長白三彪的名字,總而言之,各種侮辱圖畫,或雞或犬,或龜或兔,不一而足,白家屯的巡勇,首先發現了這些畫圖,不禁啼笑皆非!

    他們只好摘了幾面下來,帶回白家屯裏,石金郎和虞家雙鳳一見之下,不禁勃然大怒起來,向龍江釣叟道:

    “賊人真是可惡,居然跟我們拆起爛污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請你老人家發令攻頭道溝賊巢,我們願意身先士卒,和賊人決一死戰!”

    長白三彪也很憤激,個個唐拳擦掌,請令出發。

    龍江釣叟卻是一個極端老練的人,他可以沉住氣,看了白布上的怪畫,淡然一笑説道:

    “這些沒有出息的玩意兒,一定是懶道人這個牛鼻子想出來,他要想反激老夫,老夫不把他氣個半死才怪!”

    他説着吩咐左右拿幾匹白布來,連載剪也不用,自己揮毫吮墨,在白布上揮了幾幅畫圖,各人一看了這幾幅畫,不禁捧腹大笑,連怒氣勃勃的石金郎和虞家雙鳳也忍禁不住,一肚皮怒氣消滅到無何烏有之鄉了!

    原來龍江釣叟畫的四幅圖畫,十分巧妙,第一幅是寫懶道人抱頭鼠竄,肩腿上中了幾枝梅花針,第二幅寫懶道人跪在四個凶神惡煞的強盜跟前,作出乞憐神態,第三幅是寫懶道人跌了一跤,跌得屁股朝天,第四幅是寫懶道人屁股橫地上,身首異處,龍江釣叟不但學富五車,絕技驚人,並且還是一個丹青妙手,他勾畫出來的懶道人面譜,雖然寥寥幾筆,卻是十分傳神,活躍布上,盛雲川不到一頓飯的時候,便將這四幅畫寫完,向屯勇吩咐道:“你們拿着這四幅白布到頭道溝山嶺下面去,揀一個最接近賊巢的地方,高掛起來,務必叫賊人看見,知道沒有?”

    葛雷應聲上前道:“師傅,弟子不才,願意把幾幅白布畫掛到賊巢裏面去!”

    各人不禁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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