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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一山紅葉半聲鍾

    當林淇懷着惆悵的心情,離開了花燕來的小樓後,驟然被一種落寞的感覺浸染了他的全身。

    這是一種從所未有的感覺,一種被人從世界中排擠出來的寂寞之感!

    這些日子,他遭遇到許多事,接觸到許多人,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懷有着他們的秘密,他們的慾望,他們的情慾與仇恨。

    只有他,是一無所有的!

    他不恨甚麼人,也好像沒有愛過甚麼人!

    他因為種種的機遇,使得武功的進超過了他自己的想像,可是他並不因此而感到高興,因為他覺得武功並沒有使他的生命更充實!

    每一個人都有活下去的目的,他沒有!

    每一個人無論是好的抑或是壞的,都有着他們所希冀追求的目標,他也沒有!

    於是這一剎那間,他的心情變為十分蕭索,因此他的步伐也變為十分沉重!

    本來,他為自己的行程的安排是去探望“簫聖”柳無非與“鐵劍無敵”謝長風,想幫他們共同對付十三友的,現在,他感到這件事也很無聊了。

    十三友已入費長房的控制,費長房雖是個狂人,卻不是個惡徒,他的慾望是修成天下無敵的技藝,進一步去達到永恆不死的仙業。

    關於這一點,林淇的看法很透徹,生死是自然的定律,有生必有死,要想改變這定律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不去作那樣的夢。

    候行天那種惡毒的人是應該被剷除的,可是他一直沒有作惡的機會,二十年前,他的父親阻止了他們的暴行,現在他們又在費長房的控制下,雖然不會有甚麼好事,但至少也不會做甚麼十惡不赦的大惡事了,因為他們會被費長房利用着幫助他達成他那永遠無法達成的夢想,不再有時間去作惡了。

    柳無非他們雖以正義自命,然而他也清楚地看出,這批素負俠譽的正人君子也不過是揹着一個正義的幌子。

    雖然他們與邪惡作對,真正的目的卻是為了自己的生命與安全而已,十三友若是得了勢,他們將是第一個被開刀的對象,因此他門所謂義的結合,倒不如説是自衞來得恰當些。

    “有些人為了達到目的而殺人,有些人為了不被殺而殺人,我甚麼都不為,何苦又去介入那種糾紛呢?”

    這一個思想掠過了他的心頭,使得他更有茫然無所適從之感!

    在悽迷的夜色中,他漫無目的地走着?既不留心身邊的環境,也不在乎自己所走的方向,腦中只是渾渾沌沌的一片空白……

    直到他的身子快要撞上一樣東西時,他才從渾惑中驚醒。

    他是順着一條路而前進的,那條路很寬,路中心怎會有東西呢?除非是人!

    他判斷不錯,那是一個人。

    一個女人,一個他熟悉的女人。

    月光下那人的臉色異常蒼白,兩隻眼睛中閃着灼人的光芒。

    看清那人的面龐後,林淇不禁驚呼道:“費姑娘,原來是你!”

    費冰的臉上有着一絲輕微的激動,“哼”了一聲道:“是的,我在這兒等了你很久了,你在那小樓上呆了很久!”

    林淇點點頭道:“不錯!我跟你母親談了不少話。”

    費冰立刻高聲叫道:“別再説我母親,告訴你我沒有母親,那下賤的淫婦絕不是我母親……”

    説到最後她幾乎要哭了出來,林淇不禁微怒道:“她的的確確是你的母親,你怎麼可以用這樣口氣説她呢!”

    費冰嗆然一聲,拔出腰間的長劍叫道:“你再説一聲她是我的母親,我馬上就跟你拚命!”

    林淇為之一愕!最後也生氣了道:“好吧!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想為這個原因跟你打架!”

    説完他閃身欲待離開,費冰卻不肯放鬆,橫劍攔在他前面道:“你跟那賤婦在樓中這麼久,做了些甚麼?”

    林淇被她這句話激怒了,厲聲叫道:“你問這句話是甚麼意思?”

    費冰寒着臉道:“沒有甚麼意思,我就是想問問清楚!”

    林淇“哼”了一聲道:“假若你不知道該如何尊敬自己的母親,也別再希望我會回答你一個字!”

    説時他的臉上流露出無限的鄙棄,使得費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然後以帶哭的聲音叫道:“假若你也有一個這樣的母親,你就不會如此説了!”

    林淇怒喝一聲,目中射出凌厲的光芒,叫道:“住口!拿你與花前輩相較,我認為只有一個卑劣之人,那個人就是你!”

    費冰怔了一怔!片刻之後她才以狠毒的口吻道:“你一定也被她的淫蕩迷住了……”

    這句話還沒有罵完,她的臉頰上已着了兩聲很清脆的掌擊,然後是林淇充滿憤怒的聲調,指着她叫道:“你再説一句那樣的話,我的劍就不會饒你!”

    費冰捱了打之後,情緒反而穩定了下來,撫着發痛的臉頰,冷冷地道:“她究竟給了你多少好處,才使得你這樣維護她!”

    林淇朗聲道:“是的,她對我成全之德天高地厚,使我不知怎麼才能報答她,因此你縱然是她的女兒,我也不容你侮辱她……”

    這幾句話使得費冰呆住了!林淇頓了一頓又道:“你之所以睨視她,一定是為着她的那些行逕……”

    費冰痛苦地道:“難道還不夠嗎?當我第一次看到她與她那個樣子時,我真恨不得馬上死去……”

    林淇的態度略為温和了一點道:“所以你才跟梅華混在一起……”

    費冰點點頭,咬着牙齒道:“是的,我……”

    林淇輕嘆一聲道:“你太沖動了,假如你為着這些才恨你的母親,那你應該恨我才對,因為是我害得她那樣做的……”

    費冰的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流露出無限的驚奇與不信。

    林淇只得又嘆了一口氣,把他與花燕來見面之後的情形與經過,以最簡單的詞句説了一遍,最後才嘆息道:“所以你該恨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我,我若不奪去她的功力,她便不須如此自苦,另一個是你父親,假若你父親不去逼她,她也不用急着去恢復功力……”

    費冰如痴如呆地聽完了,才如夢幻般地喃喃道:“這……太令人無法相信了……”

    林淇輕籲一聲道:“豈僅是你,連我這個身經目受的人也無法相信,可是事實的確是如此,令我無法不信,現在你還恨你的母親嗎?”

    費冰想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

    林淇一怔道:“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費冰痛苦地道:“我只知道她那些可恥行為的解釋,卻無法決定她這種做法是否值得原諒!”

    林淇也怔住了,費冰仰着臉再問道:“你比我清楚,你能告訴我嗎?”

    林淇搖搖頭道:“抱歉得很,我也無法告訴你,你母親為了恢復功力,她的手段無可厚非,可是她殺人而奪取其功力之舉,我不能説是對的!”

    費冰卻展顏為笑道:“經你如此一説,我倒有了答案了,我母親是對的!”

    林淇愕然地道:“為甚麼?”

    費冰興奮地道:“只要我母親所做那些事不是以淫蕩為目的,她的任何行為都是對的!”

    林淇更為愕然地道:“殺人也是對的嗎?”

    費冰點頭道:“不錯!這是求生存的手段,人為了果腹。同樣也殺死雞鴨魚畜以為食,你能説天下所有吃葷腥的人都不對嗎?”

    林淇一時為之語塞,費冰卻以充滿悔咎的聲音道:“過去我不明內情,的確是太任性了,我一定要找到母親,去祈求她的寬恕……我母親還在那小樓中嗎?”

    林淇呆了一呆才搖搖頭道:“關於是非的問題,我一時也無法想清楚,但是你要去祈求花前輩的寬恕,我倒是絕對贊同,她此刻大概正在為‘天外醉客’築墓,你快去吧!”

    費冰正待回身,黑暗中撲來一條人影,以激動的聲音叫道:“孩子!冰兒,我終於得到你的諒解了!”

    聽聲音就知道是花燕來,費冰毫無猶予地撲向那黑影的懷中哭叫道:“娘……”

    兩個人影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半晌之後,當這一對母女在無限依依中分開的時候,林淇已經不知在何時離去了!

    ※※※※

    夕陽照着古寺,微風中盪漾着晚鐘的餘韻,這是一個令人忘俗的境界。

    林淇身揹着長劍,神情落寞,漫步在山道上,突被目前的情景勾引得出了神!

    “滿山的紅葉,晚寺疏鍾,這才是真正的人間靜土啊,此地沒有殺伐,沒有名利的紛逐,這才是我追求的樂土啊!”

    於是他慢慢地走到寺門前面,蔽舊的木扉緊閉着,裏面傳出疏落的鐘聲,木立片刻之後,他抽出腰間的長劍,伸指輕敲劍葉,叮然微響中,那柄劍斷成了兩截!

    他又解下劍鞘,連同那兩截斷劍一起擲得遠遠的,然後以堅定的口吻,自言自語地道:

    “不管這裏面住的是誰,我都要請他分我一席之地,然後我就終老此處,再不參與人世的糾紛了!”

    説完他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整整衣襟,伸手朝門上輕叩了幾下。

    “剝剝”的叩門聲很清楚地傳了進去,可是門中鐘聲依舊,很久很久了,仍是沒有人出來開門!

    林淇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自言自語地又道:“從這寺院荒廢的程度看來,此地一定是很少有人居住,也許只有一兩個離世獨隱的老僧,所以他們才不歡迎外來的訪客,為了是怕人打擾清修吧……”

    “不管了,反正我也是來出世的,打擾他也沒有關係……”

    説着手上用了一點力,木扉呀然地開了,原來那門並未上閂,只是虛掩着的,林淇跨了進去,又把門帶上了!

    開門、關門,都發出了不算小的聲音,可是並未驚動裏面的人,鐘鳴如舊,一聲間一聲,聽來十分清楚,卻不像是就近發出。

    因為那鐘聲空明幽遠,好像從頗遠的地方傳來,林淇倒不禁奇怪了道:“這所寺院倚壁而築,院落不深,那鳴鐘之人又在甚麼地方呢?”

    隨着鐘聲的引導,他慢慢地向前走去,穿過荒草蔓生的空庭,來到寺院的正殿,殿中空空的,不見一尊佛像,林淇更奇怪了?

    在靠牆的地方還留下一塊大石,雕成蓮座之狀,蓮座旁邊的石楹上還留着斑駁的字跡!

    “紫竹林中觀自在白蓮台上現如來”

    這分明一尊觀世音的雕像,由石座的大小看來,那佛像的體積一定十分巨大,可是佛像不見了。

    殿屋猶存,石雕的佛像一定不會塌圮,就算是倒塌了,地上也一定會有碎石,可是此間四壁皆空,唯一的可能是石像被搬走了。

    把石像搬走幹甚麼呢?那麼大的一座佛像,搬動可不是易事。

    地下打掃得很乾淨,可見寺中一定有人居住,那居住的人還在敲鐘,非僧即尼,既是佛門弟子,又為甚麼要移走石像呢?

    這一切都像那鐘聲一般地神秘不可解,可是林淇懶得去化腦筋推索,只要找到那鳴鐘之人,一問就知道了。

    鐘聲仍在斷斷續續地響着,由殿旁的雲門中傳出來,林淇立刻又折向雲門,往殿後走去,來到一間偏殿。

    那裏也是一樣,空無一物,地上留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座,座上的神像都被搬走了,由石座的安排看來,兩旁應該是十八羅漢,正中的大石座該是佛祖如來。

    林淇在偏殿中沒有多留,循着鐘聲又穿過一扇洞門,一殿連一殿,約莫經過五、六座空殿,所見的情形完全一樣,除了被移去的石座外,空無一物。

    一直來到最後一進,佛殿到了盡頭,觸目是一片岩壁,巖上原來也刻着佛像的,可是都被人削掉了,只留下一個個的空穴。

    而那鐘聲卻像是從身後傳來了。

    林淇懷着滿腔的疑惑道:“怪了!我進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別的通路,也沒有看到人跡,怎麼會走過頭,把鐘聲滑到後面去了呢?”

    “再説這鐘聲聽來仍像是從遠處發出,忽而在前,忽而在後,前後都沒有其他寺院,那擊鐘的人又在甚麼地方呢?”

    他不肯死心,回身又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寺門,聽了鐘聲卻又在身後了。

    奇事!怪事!邪事。

    聞聲而不見其影。

    林淇在心中奇怪着,卻不信邪,前前後後地搜索着,結果卻一無所獲。

    當他走到寺門時,鐘聲如在前,走到巖壁處,鐘聲又在後,於是他有一個決定,那鐘聲不前不後,在中間發出的!

    細心地找了半天,他判斷鐘聲的來源是在入門的正殿,這個判斷是他經過多次的嘗試搜索後,才得到的結論。

    也只有他那種武功修為,才能作此結論,換了一個普通人,恐怕永遠也找不到鐘聲的來源了,因為那鐘聲聽起來似乎還在很遠的地方呢!

    夕陽早已落山,殿中一片黑暗,林淇用了敏鋭的目力,仍在搜尋這種神秘的鐘聲,空殿四壁在他眼中仍是十分清晰!

    找了半天,他終於摸到一點門徑了,那鐘聲每隔半盅茶的時間才響一次,每次鳴四響,極有規律,而且每次他走到石座附近時,鐘聲比較響亮一點。

    這“比較”兩個字,也只能對林淇這種內功精湛的高手而言,因為其間的差別太小了,換了個內功較淺的人也斷乎無法分辨!

    林淇雖然聽出一點端倪,心中卻更為驚詫了,因為他發覺這鳴鐘之人也一定是個武功高手,否則那鐘聲每次強弱的程度,絕不會能接近到幾乎完全相同。

    再者他也是個音律中的高手與知音,所以在鐘聲裏也聽出一點異徵,那鐘聲聽來似乎充滿了和平與寧靜,隱約間卻含蓄着殺伐之音!

    林淇不禁嘆了一口氣,在心中暗道:“我原是為那鐘聲的安祥所吸引,所以才毀劍棄世,到此地來求取安寧的,誰知那鳴鐘之人仍然抑制不了心中的塵念,聽來好像他是在等候着一場挑戰似的,由此看來,世上竟無一片真正的安靜土……”

    慨嘆儘管慨嘆,找尋那人的工作卻未停止,他端坐在石上諦聽良久,終於發現那鐘聲是由他身下的石座中傳出,而且他那靜止的身體也隱約可以感觸到,石座被鐘聲所激起的輕微的震動!

    這一發現使他更驚奇了!

    “難道這石座下還另有棲身的所在嗎?”

    他突然站了起來,將耳朵貼在石座上靜靜地聽着。

    不錯,鐘聲更響亮了,響亮得使他的耳鼓也起了震動。

    林淇毫不考慮,雙手扳着石座,奮起神力向上一抬,那深埋在地下,重逾千斤的石座,竟被他拔了起來,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深洞。

    而那鐘聲才響了兩下,竟也破例停止了。

    洞中漆黑不見只物,只有“嗖嗖”的冷氣逼入。

    林淇不敢造次,只是對着洞口喊道:“下面的朋友,你可以出來了……”

    洞很深,使他的叫聲蕩起“嗡嗡”的迴音,良久之後才傳出一聲嘆息!

    這是一個女子的嘆息聲。

    林淇的驚奇還沒有來得及作更多的反應,洞中已冒上一條人影,在殿中四下如閃電般地飛繞一匝,接着是“篤篤”的火石磨擦聲,那人已將殿角四周的蠟-都點燃了,殿中立刻變得異常光明!

    林淇沒有看到那人的面貌,只是看出她的背影,那是一個道姑,長髮梳成一個高髻後,還拖着馬尾般的辮,一直垂到腰下。

    那道姑慢慢地迴轉身來,輕輕一嘆道:“老魔頭,算你贏了!”

    林淇卻不禁一愕!因為這道姑還十分年輕,容顏尤為秀麗,眉目之間孕含飄灑出俗的翩翩仙風!

    那道姑見到林淇之後也是一驚道:“咦!你不是老魔頭……”

    林淇被她説得莫名其妙,睜大了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那道姑卻頗為高興地道:“幸好你不是老魔頭,那我還不算輸……你是誰?”

    林淇一拱手道:“在下姓林名淇,偶爾行經此處,聽到仙姑的鐘聲……”

    道姑神色一動,“嗯”了一聲:“你叫林淇,你是柳無非的弟子!”

    林淇點頭道:“不錯!在下正是‘簫聖’傳人,不知仙姑因何知曉……”

    道姑輕輕一嘆道:“‘簫聖’之名果然無虛,看來我們‘音中三絕’要數他獨尊了!”

    林淇聞言一怔!再看那道姑道腰下懸着一支白色的玉笛,不禁道:“仙姑莫非是‘笛仙’雲逸?”

    道姑點頭道:“不錯!貧道正是雲逸那‘笛仙’兩個字,今後卻不敢再用了,音中三絕,只有令師那一支金簫可以當一個‘聖’字而無愧!”

    林淇聽她自承就是“笛仙”雲逸,倒是無法相信,因為“簫聖”、“鼓王”、“笛仙”,世稱音中三絕,享譽武林數十載,柳無非與雷天尊都是鬢須斑白的老者,她何以會如此年輕呢?

    雲逸從他的神情中看透他的心事,微微一笑道:“你可是不相信貧道?”

    林淇臉紅了一下道:“從仙姑年貌上看來,在下的確無法相信……”

    雲逸輕輕一笑道:“這一點難怪你要懷疑的,可是目前我也不願多作解釋,反正貧道絕非冒名,你相不相信都沒關係!”

    林淇頓了一頓才道:“仙姑如此説,在下絕對相信……方才聽仙姑的口氣,好像與人拚鬥……”

    雲逸點點頭道:“不錯!我是與人相約比鬥,那老魔頭的琴上功夫的確超人一等,我與他較量了一天一夜仍是不分上下,這才另外想出一個決高下的方法……”

    林淇忍不住插口道:“仙姑剛才是在比鬥?”

    雲逸道:“是的,我跟他約好,若是他在今夜雞鳴以前能找出我的下落,就算他勝了,誰知老魔頭沒有來,卻被你找到了……我雖然不斷以音律示蹤,可是那一套迷蹤神曲若非音律中之高手,斷乎無法找到我的下落……由此可見你在這一方面的確比貧道高明多了……”

    林淇這才明白了一個大概,也才明白那鐘聲為何如此難以搜索,想了一下道:“仙姑以笛成名,為何卻改為用鐘聲與人較量呢?”

    雲逸先是一愕!繼而哈哈大笑道:“你説我是以鐘聲與人對敵?那我還不算太輸……”

    林淇不禁詫然道:“難道仙姑不是用鍾……”

    雲逸又笑了半天,才邊笑邊道:“你聽到鐘聲是不錯的,只是那鐘聲卻是由我的笛中奏出,這迷蹤神曲又名空谷鍾音,你雖然找到我的藏身處,卻沒有辨別我用的是甚麼樂器,這倒是件奇怪的事!”

    林淇聽她説話的口氣不像是開玩笑,半信半疑地道:“仙姑笛發鐘聲,當真是神乎其技矣!”

    雲逸卻一整神色道:“你連我用的樂器都不知道,卻能找到我的蹤跡,説道理我實在想不透,你能見示一下嗎?”

    林淇想了一下道:“這個在下也無法説出來,在下先聽到那鐘聲之中,充滿了離世出塵的安祥,因此心神溶化其中,循聲追索良久未得其門,後來……”

    雲逸緊張地道:“後來你是怎麼聽出來的?”

    林淇道:“後來在下在鐘聲裏又聽出一絲爭殺之意,才發現聲音來自石座之下……”

    雲逸沉思片刻才點點頭道:“是的,那時我見你在上面東奔西跑,以為你就是那個老魔頭,一時心中流露出爭勝之念,不知不覺中化入笛中,破綻就在此地了!”

    林淇原是個音律中的能手,自然對這情形十分明白,立刻表示贊同道:“仙姑説得對極了。大凡以音卻敵,必須進入忘我之境界,才能竟其全威,仙姑若不是那一念之疏,在下恐怕奔波到天光還是一無所得呢!”

    雲逸點點頭,但又搖搖頭道:“不對!我這迷蹤神曲中另有迷境,對方若是受了笛音之吸引後,立刻沉迷其中,隨着我笛音的擺佈,縱然我心意浮動,對方也應該由着我的心意而進入幻境,你怎麼反而能找到我的缺點呢?”

    林淇為之一愕道:“這個在下可不清楚,在下聽到那鐘聲之後,心中並未產生幻境,也沒有入迷之狀,是以才能意識到仙姑的弦外之音……”

    雲逸神色一動道:“哦!會這樣嗎?那只有一個可能……”

    林淇正想聽她説下去,然而云逸卻止口不言,而且臉上流露出一種奇特的神色,不禁詫然地問道:“甚麼可能?”

    雲逸仍未回答,而殿外響起一個宏亮的笑聲:“這個老夫卻知道,雲仙姑塵心動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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