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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履險獻策

    於是大家又作了一番計劃,到了下午,岷江水寨命賈和備舟送楚無情與李嬌嬌登舟離去,其餘的人依然回寨,賈和把船駛了一陣,天黑泊岸歇下,沒多久,尤惜惜與高強飛馬趕去,悄悄地上船。

    楚無情笑道:“二位沒驚動人吧?”

    尤惜惜道:“沒有,我們回寨後,假裝與二位家兄到邛崍總府商議秘事,然後悄悄由小路出來。”

    賈和再度啓程,船快到汶川時,四個人都下船改乘馬匹趕路,星夜抵達成都,高強找了開鏢行的朋友,偽稱起鏢,四人扮作鏢局中人,一徑趕往遂寧,折下巴縣,那已是長江水寨的範圍,他們也不敢輕易打聽消息。

    因為賈和的那條船仍然在岷江下行以亂人耳目,所以到了巴縣後,由鏢局出面,僱了一條快舟,順江而下,直赴巴東。

    那是一條中型的快舟,利於速行,高強的操舟技藝絕佳,乾脆由他掌舵,兼程夜航,一共用了六天的時間,他們居然趕到了奉節,意外地在碼頭上看見了郝思文。

    楚無情招呼了一聲,郝思文連忙上船道:“我想到你們一定會來的,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我還以為你們會由岷江乘船一路下來呢,那應該還晚幾天……”

    李嬌嬌忙問道:“郝大叔,你怎麼知道的?”

    郝思文一嘆道:“自從莊主西行之後,天下武林幾乎全入九華劍社與白家堡的範圍,你們都不在,我沒辦法,不敢與他們正面衝突,只好虛與委蛇,將秋鴻山莊可靠的弟兄都遣入白家堡治下,以便隨時瞭解情況。”

    楚無情道:“難怪尤寨主誤會我們與長江水寨串通一氣,原來秋鴻山莊的人的確已入夥了。”

    郝思文苦笑道:“這是不得已之舉,否則中原已無我們立足之地了。我惟恐你們聽見後對我也誤會,所以趕到西邊來想對你們解釋,哪知到了川境,就聽説你們回來了,同時也知道你們在岷江的事……”

    楚無情道:“權宜之計,自然怪不得大叔,否則事態將更嚴重了,關於岷江水寨之事大叔所知如何?”

    郝思文道:“我最近才知長江水寨的總瓢把黃三絕是黃三谷的兄弟,他在巴東,一定會對你們有所行動,所以特別留心。”

    “所幸秋鴻山莊的弟兄也有幾個進了長江水寨,打聽消息還不困難,據傳你們倆代長江水寨去收服了岷江水寨,而且還押着正副寨主到巴東去……”

    李嬌嬌憤然道:“豈有此理,這完全是他們栽的贓。”

    郝思文道:“我知道不太可能,但長江水寨言之鑿鑿,使我難明真相,故而趕來一探究竟。”

    尤惜惜忙問道:“家父的消息,前輩可知道?”

    郝思文道:“邛崍尤掌門人前天過境,到巴東去了。”

    楚無情一嘆道:“果不出我所料,但他們走得還不夠快,前天才過境,我們趕得算快的了,只是事態並不輕鬆,大叔知道巴東水寨有何佈置?”

    郝思文道:“秋家班弟兄限於技藝,在水寨中的地位只是中等頭領,那還是沾莊主的光,否則混個小頭目都談不上,無法參與太多的機密。但公子説事態嚴重又是為何呢?”

    楚無情道:“我們替黃三絕收服岷江水寨是他們一廂情願的説法,事實上我們只是在他們的預謀下跟尤寨主打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架。他們想得到事情一定會揭穿,我們也一定會來找他們理論,可是他們仍然堅持這個説法,當然已經有所安排。”

    李嬌嬌忍不住問道:“會是怎樣的安排呢?”

    楚無情搖搖頭道:“如果我能知道就好。”

    幾個人又陷入了沉默,最後楚無情才道:“不必去管他,到時候再見機而作吧。因為他們的目的無非想拉我們入夥,一時不會對我們怎麼樣的。”

    郝思文道:“這不一定,莊主在泰山劍會時就一口拒絕了他們,秋鴻山莊的態度表示得很清楚,他們知道這種可能性太少了,假如有所安排,必然是十分兇險的。”

    楚無情一笑道:“險是必然的,兇則未必,因為老師的態度很堅決,他們才在我與嬌嬌的身上着手,以為年輕人比較容易擺佈,只要把我們拖進去,老師就難以脱身了。我想這才是他們所打的如意算盤!”

    郝思文道:“那他們對莊主的瞭解太不夠了。”

    楚無情一嘆道:“在泰山劍會之前,誰也沒想到奪魁的是老師,他們從來也沒對老師有過一點了解,否則就不會這麼笨了,到了巴東再説吧!”

    李嬌嬌憤然道:“這批人簡直混蛋,以為我們年輕人好欺負,這次我也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楚無情搖搖頭:“不,你別太沖動了,目前只能見機而作,能夠應付得了,自然不必太急了,萬一不能應付的話,不妨半真半假,暫時敷衍一下。”

    李嬌嬌不以為然地道:“大哥!你是説向他們低頭……”

    楚無情笑:“是的,他們不瞭解老師,我們都很清楚,老師絕不會因為我們有所改變而同流合污。我們稍作讓步並沒有多大影響,以我們這幾個人的力量無法與他們抗爭,實在不行的話,只有稍作忍耐,等姬姨在高黎貢山把實力培養充足,才可以與一切邪惡的勢力做正面的對抗。好在這次千蛇堡之行,跟樂九玄等人解除了芥蒂,化敵為友,對我們也是一大助力。”

    郝思文道:“楚相公的做法是對的,目前的局勢已不是逞血氣之勇的時候了,因此對秋鴻門下轉入白家堡效力我也加以默許,這事必須等莊主倦遊歸來才能正式解決。”

    楚無情輕嘆道:“老師插手的可能性不大,他不願傷了師母孝父之心,在白老爺子有生之日,他只有躲開不管,而這次遠遊也是為此,否則以老師的仁俠胸懷,絕不會坐視九華劍社橫行無忌的。”

    李嬌嬌道:“爹跟娘遠遊的計劃是早就擬好了,那時還不知道有九華劍社這一批人。”

    楚無情道:“是的,老師原來的計劃是奪得劍魁之後遠遊,那時候的局面沒有現在這樣複雜。”

    郝思文道:“不錯,莊主的心事我最清楚,假如只有四霸天爭雄,他奪得劍魁之後,使另外三家都以他為敵對的目標,安靜個幾年。但黃三谷那夥人異軍突起是出乎他預料的,假如黃三谷不與白家堡聯手,莊主一定會留在中原,鎮壓他們的行為,黃三谷耍出這一手,他只好走了。”

    楚無情道:“老師雖然走了,並沒有放棄責任,只是交給我與嬌嬌挑起來而已。這副擔子雖然沉重,但我決心盡我所能,不辜負老師的栽培與期望。在這兒遇上郝大叔再好不過了,我們現在趕了去,也許可以使他們措手不及。”

    郝思文道:“你們比預料中來得快兩天,但此去巴東還有一天多的水程,屆時他們就會知道了。”

    楚無情笑道:“目前我們是成都天星鏢局的夥計,可能還沒人發現,就繼續以這個身份混過去。”

    郝思文道:“這恐怕不易,長江兩岸全是他們的勢力範圍,來往船隻都要經過盤查,且此去巴東,必須經過三峽,除了水程之外,亦無路可通。”

    楚無情道:“有郝大叔在船上,以你秋鴻山莊總管的身份,長江水寨總得給個面子,大概不會上船來搜。”

    郝思文低頭不語,高強老於江湖,知道他有為難之處,楚無情連忙道:“是否到了巴東,郝前輩難以交代?”

    郝思文慨然道:“那也不算什麼,為了莊主待我的知遇之恩,郝某豁出去也得擔了,何況莊主行前還特別交代要我照顧他們兩個人的。”

    楚無情笑笑道:“這件事不會使大叔為難,大叔在秋鴻山莊不過是客鄉的身份,有嬌嬌這個正主兒頂着,到時候往她身上一推,大叔就完全沒有責任了。”

    李嬌嬌也笑道:“對啊,我在秋鴻山莊一向是蠻橫出了名的,誰都知道我火娘子的脾氣,大叔到時候就推在我的頭上,説是我要求你這樣做的。”

    郝思文笑道:“小姐太客氣了,不要説是要求了,就是你命令我,郝大叔還敢説個不字嗎?”

    李嬌嬌笑道:“大叔,對您我可從不敢如此放肆吧?”

    郝思文笑笑道:“那是小姐看得起我,可是到了巴東,還是説出於你的命令吧。這不是我怕事,而是為了秋鴻山莊的許多弟兄,他們都由我直接指揮,投效白家堡雖僅是我的默許,但別人都知道是出於我的指令。如果不出脱我,那些弟兄們的安全就可慮了。”

    李嬌嬌表示不解道:“大叔太過於小心了吧?”

    楚無情道:“不是這麼説,大叔必須保持他的立場,也必須做到看上去是出於無奈才跟我們在一起的。”

    郝思文釋然地噓口氣道:“還是楚相公明白,我實在不知怎麼説才好,白二爺到秋鴻山莊來找我面談過,雖説是協商,實際上等於是威脅,要我識時務。”

    李嬌嬌憤然道:“二舅舅竟然這麼欺人。”

    郝思文一嘆道:“以他來説,這已經算是客氣的了。事實上你們西下苗疆後,等於沒了個主,秋家百來條性命都擺在人家手裏,我根本沒有選擇餘地。”

    楚無情聞言陷入深思,片刻後才道:“他們既然做到這個程度,我們必須有所表示了,即使不想跟他們正面衝突,至少也要把秋鴻山莊重新振作一下,不再受人欺凌。”

    郝思文嘆道:“是的。我急急趕來找你們也是為了這個緣故,秋鴻山莊的弟兄都是忠心耿耿的,但精明的不多,能擔當大事的不過二十多人,其餘都是些莽漢,如果不為他們作個安排,他們謹記着莊主的教誨説不定會做出些螳臂當車的傻事,萬一送了命,就太對不起他們了。”

    楚無情道:“我們在路上再慢慢設法商量解決吧,趁着對方還沒有發覺我們抄近路趕來,先到巴東再説。”

    尤惜惜道:“只要把家父救出來,秋鴻山莊的人員,可以暫時安插敝寨來,也可增加敝寨的聲勢。”

    楚無情忙道:“那就太好了,岷江水寨佔了天時與地利的優勢,自保有餘,尤寨主精明能幹,家師門下弟兄能託庇到貴寨就無須多慮了。”

    於是把郝思文請上了船,順江而下,楚無情與高強兩人都略略喬裝易服,雜入水手中操作。

    李嬌嬌與尤惜惜則深居簡出,隱身艙內,倒是不太受人注意,船過白帝城後,已經深入三峽,水勢轉急,船行如箭,但高強是老江湖,把一條船駛得四平八穩。

    “巴東三峽巫峽長,猿啼三聲淚沾裳。”

    這是長江上游最流行的歌謠,長江水寨就建在巫山十二峯內,有一條小港通進去,那完全是水寨所控制的,船才到港口,尚未折入,已經有幾條快艇迎上來,十幾名身穿水靠的漢子站在船頭。

    相距有四五丈時,他們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呼嘯,分由兩側往他們這條船上縱來,楚無情與高強各居一側,兩個人都有了準備,不慌不忙,等來人的腳沾到船舷,長篙橫掃直搗,將來人紛紛擊落水中。

    落水的漢子立即大聲叫囂,又想搶上船來,但他們的手才捱到船邊,就被兩人的長篙掃下去。

    高強對長江水寨的人恨透了,看見有幾個傢伙居然想由水下鑿通船底,不管他們的水性再精,也逃不過這位大行家的,眉頭一皺,殺機已萌,掉過竹篙,改用包鐵的那一頭,直刺水中。

    就像叉一般一篙下去,水面上就泛起一片殷紅,顯示着有一個傢伙了賬了,連刺五六人後,那班傢伙寒了膽,不敢再逼近了。

    郝思文微微皺眉道:“高老弟,手下留情,殺死這批小腳色不打緊,可妨礙了我們的計劃。”

    高強微笑低聲道:“前輩不必顧慮,他們不問一聲就逼近船上來,正好給我們一個把柄,態度放強硬一點。”

    這時候快艇上一個虯髯大漢怒聲叫道:“你們是哪來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居然敢撒野。”

    他的話才脱口,高強飛出一口短刀,寒光照明,那漢子來不及閃躲,胸口着刀,栽落水中。

    幾條快艇上的人一見頭目被殺死了,一面回頭逃走,一面嗚嗚地鳴起螺角報警,而這時高強也和郝思文把應付的言詞擬好了,緩緩催舟向港中蕩去。

    沒有多久,港中駛來一條大船,船上站滿了衣着鮮明的弓弩手,還有兩尊赤銅炮管,對準了他們。

    船頭上站着一條鐵塔似的大漢,老遠就叫道:“來船報上字號來,否則就開炮了。”

    郝思文已得高強的指點,穩立船頭,冷冷地道:“沒有這個規矩,先報上你們的字號來。”

    那大漢怒道:“混賬,難道你不知道這是長江水寨?”

    郝思文沉聲道:“我當然知道,但除了你們黃總瓢把子以外,誰也不夠資格叫我先通字號。”

    那大漢見郝思文的口氣不凡,倒是怔了一怔,終於無可奈何地道:“在下水寨巡江舵主馬兆元。”

    郝思文冷冷地道;“閣下不過是一名舵主,竟敢如此肆虐專橫,我見到黃三絕後,倒要請教一下,長江水寨是這樣對待外客的嗎?”

    馬兆元又是一怔,鬆了口氣道:“請教台端是……”

    郝思文一揮手道:“退下去,換個職分高一點的,會講話一點的傢伙出來,我到九華劍社去也沒人敢如此對待。”

    馬兆元不知如何是好,這時艙中才出來一名中年瘦子,老遠就拱手道:“兄弟侯慶,忝居長江水寨外堂堂主,請問先生是從九華來的嗎?”

    郝思文冷冷地一點頭,算是答禮。

    然後才道:“敝人郝思文,現下代理秋鴻山莊的一切事務。”

    侯慶訝然道:“原來是郝先生,屬下無知冒犯,敬祈原諒,先生早打個招呼,弟兄們怎敢無禮呢?”

    郝思文怒道:“笑話,敝人到九華劍社去也沒有通知遞帖子的習慣,秋鴻山莊並不受誰的管轄。”

    侯慶賠笑道:“先生言重了,貴上李大俠乃天下第一劍,四海同欽,敝寨黃總瓢把子心儀已久。”

    郝思文沉着臉道:“敝人雖在秋鴻山莊管事,卻不是什麼下手,見了李莊主,也只是稱一聲兄長。”

    侯慶忙道:“那是兄弟失言了,先生是李大俠的知己好友,天下聞名,只是敝寨弟兄未識尊顏。”

    郝思文道:“不認識也可問一聲,隨隨便便就跳上船,難道長江水寨對武林同道的接待規矩是這樣的嗎?”

    侯慶笑道:“兄弟不是這個意思,以前有同道光臨都在船上掛了旗號,敝寨看見了自會以禮接待。”

    郝思文冷笑道:“秋鴻山莊沒這個習慣,李莊主取得天下第一劍後,也沒有領受那面旗子,敝人更不敢張狂了。”

    侯慶十分難堪,只得賠笑道:“先生言重了,好在那幾個人已經受了懲戒,不知不罪,萬望海涵。”

    郝思文道:“人是傷了幾個,見到總瓢把子,敝人自行請罪,只要貴寨吩咐下來,敝人一概擔承。”

    侯慶忙道:“這是什麼話,他們有眼無珠,冒犯了先生,罪該萬死。失禮之處,兄弟敬代致歉。請問先生賜顧是……”

    “當然是有事才來,只是無須對閣下説,閣下只要回答一聲我能不能進去,不能的話我回頭就走。”

    侯慶道:“當然可以,請先生移駕敝舟。”

    郝思文道:“不必,我喜歡坐自己的船。”

    侯慶十分為難地道:“這就使兄弟為難了。”

    郝思文沉下臉道:“回船。”

    這話是對高強説的,他自己也裝模做樣,橫篙準備掉頭。

    侯慶連忙道:“先生請別誤會,因為最近敝寨有點小麻煩,所以關防較嚴,否則也不會在港口對先生無禮。”

    郝思文不理他,高強也慢慢地把船擺橫。

    侯慶急了道:“那就由兄弟過寶舟來恭迓先生進去。”

    郝思文沉聲道:“侯堂主,你如果敢上我的船,我照樣叫你躺下來。你們長江水寨與九華劍社雖是一家,但還壓不到秋鴻山莊的頭上來。”

    侯慶道:“先生千萬別誤會,這兒的汊港分支,兄弟是來引路,因為敝寨內外分得很嚴,外堂的船不準駛入內港,外堂的兄弟也不認得進內港的水路。”

    郝思文冷笑道:“那麼閣下要我上你們的船又是怎麼到內港去呢?侯堂主,郝某不是頭一天混江湖,秋鴻山莊在武林中的地位必須維持,李莊主不在,郝某就是全權的代表,今天到貴寨來,乃是受九華黃三谷社主之託,不是郝某有求於貴寨,你斟酌一下吧!”

    詞鋒咄咄逼人,侯慶倒是沒辦法了,想了想道:“那就請先生稍候片刻,容侯某通報一聲。”

    郝思文笑笑道:“可以,但不能在這裏等,按江湖拜山的規矩,也沒有叫客人等在半路上的。”

    侯慶無可奪何,只有道:“這是當然,侯某敬為前導,只是請寶舟駛得慢一點,也好讓敝上有時間安排迎迓的儀仗,以表對先生的敬意。”

    郝思文一笑道:“那又太客氣了,請轉告總瓢把子,郝某此來,純為私人性質,大家隨便談談就好,如果太隆重了,郝某擔當不起,因為郝某到底不是敝東莊主。”

    侯慶只得賠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他一面遣了一條小船,飛速駛進內港,一面掉轉自己的船頭,領先四十丈緩緩前行。

    高強與楚無情也操舟緊緊地跟着。

    港汊果然很曲折,分叉也很多,到了後來,所經的水路僅可容一條船通過,但水道很深,篙子都夠不着底,只能撐着兩邊的岸壁前進。

    楚無情擠到高強的身邊低聲道:“高兄,此地的防備比岷江嚴密多了。”

    高強也道:“黃三絕是個很精明的人,武功高明不必説了,行事尤其穩健,他接掌長江水寨後多換上了他的心腹,至於對巫山總寨的經營建設,更令人難以想象。這條路我以前也走過幾次,現在完全變了樣子,沒有人帶路,我恐怕也找不到。”

    楚無情問道:“高兄的水性如何?”

    高強想道:“還過得去,陸上不敢誇口,在水裏還不作第二人想,所以我這輩子也只能在水上發展了。”

    楚無情凝重地道:“高兄的水性是無雙,就得準備着點,萬一發現情況不對,不必考慮太多,立刻跳下水去,逃出此地,到高黎貢山去報警支援。”

    高強愕然:“楚兄莫非認為此行很兇險嗎?”

    楚無情一嘆道:“也許是兄弟多疑,但我看了此地的情形後,感到今天的問題,也許不是靠劍法能解決的,即使能勝過黃三絕,也不會太容易脱身。”

    高強道:“難道他們還敢留下我們不成?”

    楚無情道:“很難説,還是先作個準備的好,樂九玄與姬姨都在高黎貢山,那兒的十八金釵個個都很了得,有了這一批武力作後援,可能會使他們有所顧忌,但一定要有人把消息傳過去,否則他們來個一網打盡,殺人滅口,事後找他們算賬可以推賴了。我發覺我們做了一件最傻的事,就是掩藏行跡,悄悄來到此地。”

    他還想多説幾句,前面的侯慶已招呼道:“總寨到了。”

    由水道的出口望去,前面竟是一片廣達數百丈方圓的水泊,停着大大小小近百艘船艇,旗帶飄揚,鮮明奪目。由岸壁伸出一道飛橋,直入泊心,長達四五十丈,寬可五六丈,引梯通到百多丈高的山壁上去。

    高強一嘆道:“黃三絕果然不凡,居然把這一片水域開闢來來成為水寨的入口,果然固若金湯了。”

    楚無情道:“水寨原來的入口不在此地嗎?”

    高強道:“不,原來是一條山道通上去的,一定被他封死了,移到這個地方來,緊要關頭,只須飛橋一拆,寨子在高達百餘丈的山腰上,下隔絕壁,猿猱不渡。楚兄,看來你要找脱身的計劃行不通。”

    楚無情看了一下道:“黃三絕恐怕不會讓我們上去的,他把人員都調集在水上,大概就是準備在這兒接待我們。”

    高強搖頭道:“不,楚兄對水道的情形不太熟,黃三絕好排場,這些船隻只是他的附屬部下,搖旗吶喊以示威勢而已。他自己的主旗是一面紉有金龍的黃色大旗,現在還高飄在寨子裏的空場中,證明那裏才是待客之所。”

    楚無情道:“這麼説,黃三絕不準備下來迎接?”

    高強道:“兄弟想多半不會,否則他的大旗就跟着下來了。他有個習慣,人到哪裏,旗到哪裏。”

    楚無情對郝思文道:“郝大叔,乾脆把架子搭足一點,非要黃三絕自己下來,就在此地跟他談判。”

    郝思文道:“那有什麼辦法呢?”

    這時前導的侯慶已經把船駛入水泊邊的船隊中,每條船上都站滿了衣彩鮮明的甲士,金鼓喧天,呼喊之聲,此起彼落,雖然喊的是歡迎兩個字,但卻含示威之意。

    接着一個響亮的聲音大喝道:“長江水寨飛龍護法使邢無極奉總寨主之命迎賓,請郝先生移駕登橋。”

    郝思文道:“黃總瓢把子為什麼不下來?”

    邢無極道:“敝上極重禮數,如果是貴上親至,總寨主理應親迎,現在令兄弟代迓先生,禮數上並無怠慢。”

    郝思文語塞計窮,而楚無情已進到艙裏,迅速撕了一幅白綾,就用毛筆大書了“天下第一劍”,製成了一面旗幟,拿到桅杆下,緩緩地升了上去。

    邢無極見後一怔道:“原來是李莊主親至,是真的嗎?”

    郝思文冷笑道:“閣下無權過問,請轉告黃總寨主,半炷香的時間內不見他移駕,我們立刻回頭。”

    邢無極似是不敢擅自做主,一面用手勢止住各船的喧譁,一面飛速上了浮橋登山而去,郝思文回到艙裏道:“楚公子,你扯出了莊主的旗號,回頭何以自解呢?”

    楚無情一笑道:“老師雖然不在,我是他惟一的入門弟子,嬌嬌是他惟一的女兒,我們兩人也可以代表了。”

    郝思文皺眉不語,尤惜惜道:“楚兄,用李老伯的名頭,不是把北霸天牽到我們的糾紛裏來了?”

    楚無情道:“沒關係,一件事可以分作兩頭辦,我是來問他們何以硬把我們牽入岷江水寨的糾紛。”

    尤惜惜一嘆道:“這件事講起來其曲在我,我不先通令注意二位的行蹤也不會被他們所利用。”

    李嬌嬌忙道:“怎麼能怪尤姐呢,黃菊人岷江生事時,就把我們抬出來了,你自然要謹慎一點。”

    尤惜惜道:“黃菊人提到二位的大名,卻沒有説跟二位有何關係,他儘可以推説是仰慕二位的劍技提出來壓壓我的氣焰,已後的麻煩是我自己找出來的。”

    楚無情一笑道:“可是他們自己太過聰明瞭,擄劫了尤老伯,硬扣在我們頭上,這一來連黃菊人的話也變成了早有存心,想賴都賴不掉了,現在我們要考慮的倒不是這些,而是如何脱身方便一點,但未必會如意,只好寄望在高兄身上,高兄估量一下,這裏的水深幾許?”

    高強道:“這片水泊我很清楚,靠岸的地方深達十丈。”

    楚無情道:“那就行了,百丈高處跳下水,取準姿勢,想來不致有問題,以高兄的水性必可脱身。”

    高強道:“水性雖柔,但在百丈高處跳下,衝擊之力仍十分厲害,不過拼命一為,還是勉強可行。”

    幾個人又商議了一下,山寨上金鼓交鳴,一大隊人迤邐而下,黃三絕那面金龍大旗果然被持為前導。

    到達浮橋處,已經可以看見人的輪廓了,黃三絕身着錦袍,長得跟黃三谷頗相似,只是年輕一點,他在橋上拱手道:“不知李莊主駕蒞,有失遠迎,失禮之至。”

    高強緩緩移舟近橋,楚無情道:“嬌嬌,你出去擋一下吧,你姓李,老師外出未歸,你也算是莊主。”

    李嬌嬌笑道:“我知道,這點事我還能辦。”

    船到橋邊,她與郝思文並肩登橋,彎腰一禮道:“不敢當,嬌嬌來得冒昧,有勞寨主遠迎。”

    邢無極認得她,一怔道:“怎麼會是姑娘呢?”

    李嬌嬌一瞪眼道:“不是我還是誰?”

    邢無極道:“旗號上不是令尊北霸天嗎?”

    李嬌嬌笑道:“旗上沒有家父李秋鴻三個字,家父遠遊未歸,秋鴻山莊的莊主自然就輪到我了。”

    邢無極道:“可是天下第一劍的名號姑娘卻替不了。”

    李嬌嬌道:“不錯。那不是我,而是敝師兄楚無情,楚師哥從家父學藝,青出於藍已能繼家父衣缽,所以家父將名號也傳給他了,楚大哥,你出來吧!”

    楚無情沒想到李嬌嬌會來這一手,但也不能否認,只有硬着頭皮出艙登橋。

    黃三絕見楚無情現身,神色微微一驚,目光卻厲害地盯在邢無極身上,邢無極則朝郝思文道:“郝先生,這事情恐怕你要交代一下,李楚二位初入江湖,容或有不太瞭解之處,你卻不該如此。”

    楚無情用肘一觸李嬌嬌。她已會意,沉下臉道:“姓邢的,我們在泰山論劍時見過,不認得我了?”

    邢無極道:“在下自然認得姑娘。”

    李嬌嬌沉下臉又道:“你既然認得我,就該知道我火娘子出江湖不是第一天了,更該知我是北霸天的什麼人,家父不在的時候,我難道算不得莊主?”

    邢無極笑笑道:“令尊在的時候,姑娘也可以做莊主,因為這個稱呼只是表示誰在秋鴻山莊當家。”

    李嬌嬌冷笑道:“那就好,郝大叔雖是我的長輩,秋鴻山莊的事我卻可以全權做主,你有話該對我説才是。”

    邢無極道:“不然,天下第一劍與李莊主合起來,除了令尊之外,無人能當,郝先生該對那面旗號做個交代。”

    李嬌嬌道:“旗號是我懸的,天下第一劍是楚師哥,李莊主是我,這個交代夠了沒有?”

    黃三絕一笑道:“姑娘真會説話,但天下第一劍的名位必須經過大家公認,不能私相授受的。”

    李嬌嬌冷笑道:“家父的天下第一劍已經被公認了吧?”

    黃三絕道:“那當然沒有問題。”

    李嬌嬌道:“那楚師哥當此名號也沒問題,他是家父親口承認的,劍會之後家父還沒有被人擊敗過,他認為楚師哥的劍藝已不在他之下,故將這個名位交給他頂了下來,誰要是能擊敗他就能頂了過去。”

    黃三絕一笑道:“哪有這麼簡單,別人不會承認的。”

    李嬌嬌冷笑道:“我們承認就行,何必要別人。”

    黃三絕道:“二位憑什麼資格呢?”

    李嬌嬌怒道:“憑我是李秋鴻的女兒,楚師哥是家父的首徒。黃總寨主,別看你統率長江水寨,對於這件事,你還不夠資格評論,因為你沒有參加泰山論劍,假如你參加了,就該知道楚師哥參加十幾場對搏未落敗績,奪得的勝點最多,假如家父有意要讓出名位,楚師哥是第一個有權接替的人。令兄九華劍社社主黃三谷威霸中原,他還敗過一場,在我們面前,可叫不起字號來。”

    黃三絕的臉色一陣驟變,因為李嬌嬌當着他的部屬面這樣訓斥他,還把他的哥哥拖在裏面,實在是一個相當大的侮辱,差一點就想當場發作了。

    但邢無極將他止住,微微一笑道:“天下第一劍的名位在目前説來,楚兄自然比誰都有資格接替,何況二位是北霸天的直接關係人,不過李大俠在泰山劍會奪魁之後,曾當眾表示接受此稱號,怎麼又改變了心意,傳給楚兄了呢?”

    楚無情笑道:“家師始終沒有承認此一名號,但貴寨對此卻十分注重,故楚某特暫膺此號以報貴寨。”

    黃三絕臉上現出詫然的神情道:“閣下這話怎麼説呢?”

    楚無情從身邊取出長江水寨致尤惜惜的通知遞了過去道:“在下與敝師妹苗疆事畢,借道岷江,多承貴寨盛意見賜程儀,我們受之有愧,敬以壁還。”

    黃三絕接過來看一下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二位在岷江沒有受到留難嗎?岷江雖為長江支流之一,卻不在敝寨統轄之內,如果對二位有所失禮,黃某卻無權過問。”

    楚無情冷笑道:“敝人幸不辱命,技勝尤寨主一籌,如命取得貴寨所需之數,特來奉上。”

    黃三絕笑道:“那真恭喜了!楚兄果然名不虛傳,舍侄倒曾在岷江吃了點小虧,年輕人心高氣傲,覺得這是很大的侮辱,但技不如人,沒有別的話説。”

    “只得把二位的大名抬了出來,閣下果然能鎮服尤惜惜,也算得替中原年輕一代的劍手爭回了面子,不枉舍侄一片仰慕之心。”

    楚無情見他避重就輕,盡説些不着邊際的話,不禁怒道:“令侄有實力雄厚、劍藝高明的父叔撐腰,與秋鴻山莊並無關係,為什麼拿我們出來充骰子呢?”

    黃三絕一笑道:“敝人知情後,也曾責備過他,可是他説這是年輕一代的事,用不着我們上一輩的操心,他舉薦二位為中原年輕劍手的表率,一則是年輕人的傲氣,二則是他對二位尊崇,閣下想必能原諒他的冒昧。”

    楚無情沉聲道:“令侄只説出我們兩人的名字倒也沒有關係,可是寨主卻把我們聘為長江水寨的打手了……”

    黃三絕連忙搖手道:“二位千萬別誤會,這事與黃某無關,長江水寨怎麼會做出這種荒唐的事,再説二萬兩銀子敝寨也出得起,何必要慷他人之慨,長江水寨轄屬之下怎麼樣也不會叫他們出這份銀子的。”

    楚無情道:“那麼這通知不是責寨發出的了?”

    黃三絕笑笑道:“我不清楚。”

    楚無情一怔道:“總寨主這話怎麼講?”

    黃三絕道:“敝人接掌長江水寨,多半是得家兄之助,家兄與白家堡聯盟後,白老爺子也遣了幾個人到敝寨來幫忙,白金蛟二爺主其事,我們都尊白老英雄為長輩,白二爺來到敝寨後,黃某也不能對他論及主屬的關係,這件事是白二爺主理的,黃某不便過問。”

    李嬌嬌想不到他會推得這麼幹淨,怒聲道:“那麼我二舅呢,叫他來,我跟他理論。”

    黃三絕笑道:“白二爺前兩天還在,刻下已經回到嶺東去了,因為下個月是白老英雄的壽誕,他要趕去拜壽。”

    這一來推得更乾淨了,連人都不在,無可對證,楚無情沒想到他如此狡猾,計劃了半天的問罪理由,一點都用不上,只得問道:“邛崍劍派掌門尤老英雄聽説已被送到貴寨了,這件事確實於否?”

    黃三絕道:“不錯,尤老英雄來過。”

    楚無情一怔道:“來過?這麼説他已不在貴寨了?”

    黃三絕一笑道:“閣下既然知道尤掌門來過敝寨,可見對敝寨的事很清楚,自然知道他此刻何在。”

    這傢伙果然厲害,一句不着邊際的答覆,使楚無情啞口無詞。

    尤惜惜與高強忍不住了,雙雙跳出船艙,來到浮橋上。尤惜惜指着黃三絕叫道:“黃三絕,你少跟我耍滑頭,快説你把家父弄到哪兒去了?”

    黃三絕初時微微一怔,繼而大笑道:“難得,難得!原來岷江正副兩位寨主都來了,怎麼事前不知會一聲呢?”

    高強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倒是顯得比較老練了,他一拱手笑笑道:“高某與尤師妹今日乃以邛崍門下身份前來迎回家師,不便以江湖禮數進謁,所以搭了秋鴻山莊的便船,請黃總寨主撇開岷江水寨的事。”

    黃三絕笑道:“那怎麼敢當,長江水寨每年蒙貴寨資助,黃某十分感激,正想對二位表示謝意……”

    尤惜惜冷笑道:“那倒不敢當,惜惜只求總寨主看在我們年年納貢的一點誠意上,將家父放出就很感激了。”

    黃三絕笑道:“尤寨主言重了。”

    楚無情覺得不必再説那些廢話,直截了當地道:“總寨主既然承認尤老英雄到過貴寨,就請將他的下落見告。”

    黃三絕道:“他受白二爺之邀,赴嶺東為白老英雄賀壽去了,難道尤老英雄沒有告訴你們?”

    尤惜惜呆呆地道:“如果告訴我們,我們還來幹嗎?”

    黃三絕一笑道:“那也許是尤老英雄一高興之下忘了,他與白二爺十分投機,故而堅持要往嶺東祝壽。”

    高強較細心,連忙道:“家師與‘白家堡’素無瓜葛,何況他是被擄來的,怎會跟白金蛟投機呢?”

    黃三絕笑道:“詳情黃某不知道,但尤老英雄來到敝寨後,與白二爺有説有笑,感情非常融洽,他聽説白老爺子壽誕之日,各地的劍術名家都將前往賀壽,更加興奮了,催着白二爺早一點趕去,黃某以為他必然會通知你們一聲的,哪知道他老人家竟會興奮得忘記了……”

    楚無情道:“尤寨主只接到這份通知,如果尤老英雄與白二爺交好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黃三絕狡猾地笑道:“誰曉得呢,白二爺是個很喜歡開玩笑的人,也許他是跟各位開開玩笑。”

    楚無情沉聲道:“這可是以長江水寨的名義發出的。”

    黃三絕道:“是的,故而黃某非常抱歉,好在白老英雄是李姑娘的外祖父,他老人家的壽誕,李姑娘也一定會去拜壽的,那時必可見到尤老英雄了,也一定可以見到白二爺,到時候請向白二爺説一聲,這種玩笑以後不能亂開,那很容易引起誤會的,黃某不便啓齒,你們是自己人……”

    四個人都怔住了,黃三絕老奸巨猾,説的話入情入理,簡直沒有破綻。

    黃三絕又笑道:“這份通知的確很容易引起四位的誤會,但四位只要想一想,楚、李二位是天下第一劍李大俠的門人愛女,怎麼會跟長江水寨打成一夥呢,黃某再笨,也不會做這種傻事呀。即使能讓四位暫時起衝突,但一經解釋後,內清昭揚,對敝寨有什麼好處呢?”

    楚無情道:“惟一的好處是把我們四個人都引來,利用長江水寨的雄厚實力,迫使我們低頭屈服。”

    他豁開去,將黃三絕的用心叫穿,但所得的效果卻大出意外。

    黃三絕只是哈哈一笑道:“楚俠士過慮太多了,家兄對令師十分崇拜,黃某怎敢如此呢,長江水寨對外雖然戒備森嚴,對楚俠士與李姑娘卻是開户不禁,二位如果有興趣,大可隨意到處看看,敝寨任何地方對二位都是公開的。”

    楚無情倒是被他的態度弄糊塗了,尤惜惜道:“我們也可以看看嗎?聽説黃寨主將巫山總寨經營得有如鐵堡,頗多可借鑑之處,惜惜也想學學。”

    黃三絕想了一下,居然豪爽地道:“可以,只是尤寨主恐怕要失望了,黃某對巫山本寨雖略加修繕,只是為了使弟兄們住得舒服一點。”

    “兄弟接掌水寨後,跟尤寨主的想法一樣,嚴禁騷擾過往行商,反而盡力保護他們,所取的代價比他們找鏢行保鏢要便宜一半,而水寨的收入卻增加了數倍,因為如此一來,行商不再視長江為畏途,貨暢其流,交易頻繁,大家都有好處,弟兄們不再做盜了,日子過得好一點,用不着再住那種破爛的狗窩了,既不擔心受官方的緝剿,自然也不必設防,所以防務鬆弛得很。”

    尤惜惜道:“總瓢把子太謙虛了,我們的船進來時,看見沿途設防之嚴,比金城之固猶有過之。”

    黃三絕一笑道:“那只是做做樣子,利用地形以防宵小來騷擾而已,其實敝人以為攻擊才是最佳的防禦,真要有人想對長江水寨不利的話,在外面的幾道防線上,就足可將來人打得落花流水,等人攻進山寨那就完蛋了。”

    尤惜惜道:“看看黃寨主如何改善弟兄們的生活也是好的,衣食足而後知禮義,惜惜聆聽高論,更為仰慕了。”

    她的心思十分乖巧,聽出黃三絕的口氣明為歡迎,實際卻是在拒絕,乾脆裝糊塗,用話擠上一擠。

    黃三絕果然微微一怔,邢無極卻道:“尤寨主不相信尤老英雄往嶺東去了,以為還留在山上,不讓她看一下無以祛疑,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應該讓她去看一看的。”

    黃三絕這才點頭道:“對!邢老弟,你帶他們上去,除了引路之外,不必多做交代,他們要向任何一個弟兄問話你都不必干涉,這樣我們才能洗脱嫌疑。”

    邢無極點頭道:“屬下遵命,各位請吧,聽説各位此次西行入苗疆,頗為曲折,楚俠士在千蛇堡大展雄才,邢某欽慕之至,回頭還要聽俠士説説詳情。”

    楚無情不禁又是一怔,他們在苗疆鬧的事情雖大,但消息不可能傳得這麼快,黃三絕怎麼會知道呢?

    往深處一想,才恍然大悟,不用説,必然是樂九玄與柳葉青的幫手朋友中,都有他們的細作,把消息早就透露過來了,他們一離開苗疆,行蹤全在監視之中。

    這些事他放在心裏,表面上卻不動聲色,與李嬌嬌、郝思文、尤惜惜、高強五人,隨着邢無極,沿橋直上棧道,登山而行,走到棧道上,他才笑道:“這個設計就了不起,必要時一撤棧道,除非敵人長了翅膀才能飛上去。”

    邢無極一笑道:“那是靠不住的,像楚俠士這種高手,整個山寨都可以來去自如,因此,本寨不重設防而重武事,本寨近千名弟兄,個個都是以一當百的好手,這才是我們的本錢。”

    言下充滿了示威之意。楚無情淡然一笑道:“九華的黃社主真是了不起的人,泰山劍會中異軍突起,一舉而揚名天下,而且把綠林水道控制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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