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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戰

    景王府出來探路的人只有四組,分別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每一組都有七個人,卻不是走在一起的,一個接着一個,保持相當的距離,前行一個出事,後面的一個兩個甚至三個第四個都能被發現,不能倖免,也還有兩個人回去報告。

    南宮絕並沒有吩咐他的人暫時迴避,隱藏實力,所以那些探子一走入陷阱,立即遭遇襲擊,那些殺手分佈的情形也因此落在後面的探子眼中。

    北面直通皇城的那條大道竟然是防守最弱的一條路,這表面看來絕無疑問是針對一般人的心理弱點,事實完全是因為這條路之前不遠,就是裕王那幢莊院的所在,駐在那兒的殺手隨時可以增援。

    景王府方面當然不知道這許多,一切也已經準備妥當,探子才回報,隊伍立即就出發。

    三輛四馬大馬車在連雲寨金虎一夥與一眾武士簇擁下衝出了景王府大門,浩浩蕩蕩的前行。

    那三輛馬車雖然不一樣,但都甚為華麗,重簾低垂,從外面完全看不到坐在車廂內的到底是什麼人。金虎策騎走在第一輛馬車之前,一身衣甲鮮明,鞍旁那隻鐵爪又擦得閃閃生光。

    方浪也就在金虎旁邊,仍然是一副懶洋洋的表情,坐在鞍上雖然很穩定,那表情卻好像隨時都會入睡。花豹與幾個頭目押後,並不見祖驚虹兄妹,他們似乎又沒有可能坐在馬車內,那除非他們是受命寸步不離,保護坐在馬車裏的人。

    皇帝,景王,徐階也正好分了那三輛馬車,那三輛馬車並無識認,誰走來襲擊不難就誤中副車。

    各人看來都非常緊張,就是金虎也閉着嘴巴,比較悠閒的只有方浪,但這個人是天生這般德性。

    隊伍移動得非常迅速,連雲寨羣賊在崎嶇的山路上也能夠跳躍如飛,平地上更就快捷,景王府的侍衞亦全都經過嚴格訓練,走動起來,並不比羣賊稍慢。

    他們才出景王府,便已落在南宮絕屬下殺手的監視中,這一次那些殺手並沒有採取任何的行動,南宮絕的命令已到了。

    命令要那些殺手不可輕舉妄動,儘管在一旁看熱鬧,那些殺手知道了伊賀派七個忍者的事,無不感到氣憤,也樂得在一旁看熱鬧,只差在沒有暗中通知景王府的人小心防備。

    他們也一如平日般,立即將消息送去莊院。

    伊賀派七個高手正在莊院內等候消息,接得報告,一齊動身,七個人一字兒排開,大模斯樣的離開莊院。他們沒有要求任何的協助,南宮絕屬下的殺手也懶得理會。

    從他們所趨的方向與及步伐看來,他們顯然是要在景王府三里外的那片樹林中採取行動。

    那片樹林佔地也相當寬闊,當中闢出了一條也甚是寬闊的官道,在接近一半的官道一側,還有一座可容二十來人的茶寮。

    這座茶寮已經由裕王府的人接管多時,接管的人多天前又已添了兩個土頭土腦的夥計,他們的行動緩慢得接近白痴,可是殺起人來絕不在茶寮的老闆之下,那其實都是南宮絕屬下的好手。

    他們一共四個人,當然絕對擋不住金虎等人,但兩旁樹林之內,卻隱藏着接近一百個殺手,以種種不同的方法躲藏起來。

    看見伊賀派七個高手走來,那些殺手既沒有現身招呼,而且藏得更隱密,甚至茶寮那四個殺手也往林子內躲起來。

    白雲齋七個也就在那座茶寮停下,在茶寮前面的桌子坐下來,他們的裝束與一般中原武林中人無異,但只要是武林中人都不難瞧出這七個人有異一般,而且都是高手。

    在景王府隊伍之前,另外有四個探子,那之中兩個乃是從侍衞中挑出來的好手,還有兩個則是連雲寨的人,四人飛騎領先奔進樹林,看見茶寮中那七個伊賀派高手,齊都將坐騎勒住。

    那七個伊賀派高手卻若無其事,連正眼也不看這四個探子。

    一個連雲寨的山賊輕叱一聲,勒轉馬頭,反手拔出了背插長矛,疾往那邊擲去。

    “奪”地長矛飛插在桌面上,那七個忍者仍然若無其事,一些反應也沒有。

    那個連雲寨的山賊反而嚇一跳,好像那麼鎮定冷靜的人他還是第一次看見。

    另一個山賊卻大笑起來:“他們若不是死人就是呆子。”語聲未落,長矛已然在手,突然飛出,射向那邊,也正射向白雲齋的後心。

    跟着那支長矛便要射中,那剎那白雲齋突然回頭,手中五尺劍一移,正迎着飛來長矛的尖端,只聽“叮”的一聲,那支長矛倒飛了回去,柄端正撞在那個山賊的陶瞠上,“甫”的一下異響,竟然插了進去。

    那個山賊一聲慘叫,翻身墜馬,口吐鮮血,當場絕命,另一個山賊立即拔刀,飛馬衝了過來。

    朱絹首當其衝,但刀未到,她的人已凌空,七色衣裳飛舞,其中一條紅色的布條突然飛出,纏住了那個山賊的脖子。

    那個山賊一刀斬空,人已被拉離了馬鞍,那剎那之間,朱絹已然掠上了一株樹木的橫枝,接將紅布繞在橫枝上,那個山賊也就被吊在半空,掙扎了兩個,身子便硬直。

    其餘兩個侍衞看見這種情形,不暇細想,立即策馬回奔。

    左源太的飛刀也就在這時候出手,寒光一閃再閃,兩個侍衞背中飛刀,一個飛墜馬下。

    另一個伏屍鞍上,隨着坐騎奔出了三丈才掉下來,一雙腳仍然穿在蹬中,屍體在地上拖起了一股煙塵。

    白雲齋六人隨即站起身子,緩步走前,在路中-字兒排開,朱絹亦自樹上躍下來,立在左源太的身旁。

    急風吹過,樹濤一陣接一陣,這七個伊賀派高手衣袂飛揚,更見氣勢。

    他們也沒有等上多久,金虎方浪兩騎已自奔來,後面塵土迷漫,隊伍竟然亦跟着進來。

    馬還在遠處,金虎已然大吼道:“誰殺老子的兄弟,誰?”

    七個伊賀派高手沒有回答,也沒有移動過。

    兩騎在三丈外停下,金虎鐵爪在手,方浪突然伸手一攔:“小心!”

    金虎道:“一定是這七個小子,老子非要打殺了他們不可。”

    方浪道:“這七個不像是中原武林中的人。”

    金虎道:“管他們那許多。”

    方浪道:“知道多一些,對我們只有好處,並無壞處。”

    金虎想想,大吼道:“來者何人,告上名來。”

    “伊賀派白雲齋!”白雲齋語聲平淡,也好像沒有將金虎放在心上,揹負雙手,仰眼天望。

    方浪面色微變,對於白雲齋這個人他顯然也有些印象,金虎卻是毫無反應。

    紅葉以下,一個個接説出自己的姓名,語聲各自不同,除了紅葉,全都給人陰森森的感覺。

    方浪聽罷目光一轉,道:“他們是東瀛伊賀派的忍者。”

    金虎大笑:“原來是七個倭奴,他孃的,怎麼到中原來混飯吃。”

    説話間,後面的隊伍已來到,金虎接把手一掉:“不管你們是什麼人,都給老子滾開。”

    白雲齋冷冷的道:“將皇帝與景王爺留下來,放你們一條生路!”

    金虎又大笑:“原來不止是倭奴,還是裕王府的奴才。”

    白雲齋面色微沉:“少説廢話。”

    金虎道:“好大的口氣,你們還有什麼,都叫出來,省得將老子麻煩。”

    白雲齋傲然應道:“我們七個人難道還不足夠?”

    金虎仰天大笑道:“雙拳難敵四手,我們二十個對付你們,倒要看你們如何應付。”

    白雲齋冷冷地道:“中原武林中人還是隻懂得以眾凌寡。”

    “單打獨鬥爭?有種!”金虎一招手。“老子來會你!”

    白雲齋尚未答話,風天坊已然一步跨出,合十道:“貧僧來領教。”

    金虎目光一轉:“幸好老子並不是要去賭錢,撞着和尚,也不打緊。”

    風天坊笑道:“中原很多人都有這種迷信,往賭之際撞上和尚,總會輸得一乾二淨。”

    金虎道:“別人可不清楚,老子卻是百試百靈。”

    風天坊欣然道:“那貧僧必勝,你今天都是死定了。”

    金虎“哦”一聲,風天坊接道:“你現在雖然不是賭錢,但無疑與貧僧賭命。”

    金虎大笑道:“這倒是不錯啊!幸好你不是中原的和尚,頭上還長着頭髮,並不靈光。”

    風天坊伸手一摸頭上的短髮,帶笑取下了背掛着的一柄大鐮刀。

    那柄大鐮刀寒光閃閃看來非常鋒利,柄端鐵環相連着一條長長的鐵鏈,鏈子的另一端卻是繫着一個拳大的鐵錘,風天坊隨手一揮,鐵錘旋轉,右手接一抹,鐮刀隱在肘後。

    金虎一看道:“這是魯東梅家的鐮刀,怎麼傳到東瀛了。”

    風天坊微笑道:“是梅家的人將鐮刀的用法從東瀛帶到魯東去的。”

    金虎搖頭道:“鳥國小民,那懂得這許多伎倆。”

    風天坊沒有分辯,微笑着旋轉中的鐵錘突然脱手飛出,射向金虎,但才飛到一半,便已收回,那柄鐮刀卻已同時飛出!

    刀斬的不是金虎,是金虎胯下坐騎前蹄,這一着,大出金虎意料之外,雙爪知道不及封擋,脱蹬騰身,滾鞍下馬。

    寒光一閃,血光崩現,那匹馬前蹄被鐮刀削斷,倒了下來。

    風天坊亦同時掠前,“獵”然一響,疾如凌風,手一探勁空將那柄鐮刀接着,一滾一轉,當頭向金虎削下。

    金虎想不到這個和尚來得這麼快,伏地滾身,左手鐵抓一擋,右手鐵爪反抓向風天坊的咽喉。

    風天坊倒翻而回,金虎一躍而起,左一抓,右一抓,有如猛虎出沿,進抓風天坊,鐵爪到處,塵土飛揚。

    風天坊一連十八個筋斗,才讓開金虎雙爪追擊,半身一轉,鐮刀幻成數十道亮閃的飛虹,反削金虎,左手鐵錘緊接四次飛擊。

    金虎雙爪飛舞,前遮後擋,“叮噹”一陣亂響。與風天坊的刀錘鬥爭在一起。

    風天坊鐮刀施展開來,飛靈巧幻,鐵錘乘隙抵暇更就是令人難以提防,金虎對這種兵器卻好像很熟悉,避其長,攻其短,很快又搶回先機,呼喝聲中,殺得風天坊連連倒退。

    風天坊頓感面上無光,笑容驟失,怪嘯聲中,身形急拔,人與鐮刀一道閃電也似射上了旁邊的一株大樹,雙腳往樹幹一蹬,又倒衝下來,鐮刀更急勁!

    金虎雙爪一架擋開,風天坊呼地從金虎頭上掠過,左手鐵錘赫然已卷在對面另一株樹的橫枝上,也就是這剎那,金虎陡然從地上抓起來,左手鐵爪脱手飛出,抓向風天坊後心。

    一條細小的鏈子隨即從那支鐵爪的柄端飛出來。

    他這雙鐵爪竟然像風天坊那柄鐮刀一樣,能收發自如,遠擊丈外。這一着大出風天坊意料之外,耳聽風聲,鐮刀回擋,總算擋住,“當”的一下巨響,卻猛然的撞回來,刀脊反撞在後背上。

    這一撞的力道非同小可,風天坊本來已經夠快的身形剎那突然又一快,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來。

    他的身形總算沒有亂,躍上一株樹木的橫枝,回過頭來,一張臉有如抹上一層白雲,一片死白。

    金虎看在眼內,收爪在手,大笑道:“和尚本該光着腦袋,你這廝卻仍然蓄着黑髮,正是當黑,能夠活到現在,也不知走了什麼運。”

    風天坊冷笑:“中原武林中人,果然是狡猾得很。”

    金虎道:“你的兵器能夠飛出來,老子的兵器為什麼不能夠飛出去?”

    風天坊一張臉更白,怪嘯聲中,身形離開了橫枝,一隻怪鳥也似俯衝而下,右鐮刀左鐵錘凌空交擊,急如電閃。

    金虎大笑,雙爪疾迎,身子接一個風車大轉,竟然將風天坊的鐵錘鎖在鐵爪中,接一拉,風天坊的身形不由落下來,擊着鐵錘的鏈子也給拉得筆直。

    風天坊的身形雖然俯衝得那麼急,其間顯然還隱藏着一些變化,這時候卻已一些變化也沒有,他的面上反而露出了一絲獰笑,左手食指一擊。

    在他的左手食指上套着一個鐵環,相連着一條銅線,那條銅線赫然就與鏈子相連在一起。

    也就在這剎那金虎的鐵爪已然一翻,將那個鐵錘甩掉,而且反拍了回去。

    幾乎同時,霹靂一聲,那個鐵錘竟然爆炸開來,鐵片橫飛,若是仍然纏在鐵爪上,金虎只怕便得遭殃。

    風天坊及時避開,那一絲獰笑凝結在面上,目露兇光。

    金虎放聲大笑:“不管是梅家自創還是從東瀛偷來,有過一次經驗,老子又怎還會上當?”

    風天坊面色更加難看,冷笑道:“好小子,有你的。”

    金虎道:“你只是選錯了對像。”

    風天坊嘴唇斜掀,罵了一句金虎聽不懂的話,高舉鐮刀,讓步踏前。

    金虎即時鐵爪一揮,大吼道:“他孃的,你們還等什麼,還不衝殺過去?”

    那些山賊立即齊叫,揮動兵器,衝殺上前,一眾侍衞隨亦衝上,喊殺連天。

    白雲齋五尺長劍即時往下一頓,身形卻沖天而起,口中同時迸出一句話,又是一句金虎方浪他們聽不懂的話。

    語聲示落,那六個伊賀派高手的身形已然一齊動起來,有的掠上樹木,有的倒翻進兩旁的樹叢之中,眨眼間不知所蹤。

    眾賊與一眾侍衞不由怔住,金虎鐵爪一揮,突然撲進一堆樹叢中,他清楚看見風天坊就是在這堆樹叢消失。

    人未到,爪先到,枝葉橫飛,迅速被金虎雙爪掃出了一片空地,卻不見風天坊。

    金虎再往前衝,雙爪飛舞,再掃出丈許一片空地,仍然是不見,不由發出了一聲咆哮。

    一道閃亮的刀光也就在咆哮聲中往金虎的後腦斬下,正是風天坊的鐮刀。

    金虎耳聽風聲,雙爪往後一抹,“奪”的一聲將斬來鐮刀震開,側首望去,只見風天坊立在一條橫枝上,鐮刀飛斬而下,金虎雙爪再一翻,將來刀封開,便待往上拔起來。

    風天坊卻就在這時候一聲怪笑,身形凌空,撲向另一株樹幹,雙腳也竟就踏着那株樹幹往上疾走了七步,走進了一叢樹葉中。

    金虎咆哮撲前,掠到那株樹木下,旁邊樹叢突然一開,一支長劍從中刺出,直取後背。

    好一個金虎,鐵爪及時反揮,“哈”的擋開了那一劍。

    白雲齋與劍同時在樹叢中冒出,他本是沖天拔起,消失在頭頂一簇枝葉,不知何時竟已落下來。

    他的劍一翻,隨即又七劍斬出,一劍急一劍,五尺長劍,本已沉重,在他使來更覺凌厲。

    金虎連擋七劍,後背撞在樹幹上,白雲齋接一聲暴喝,一劍橫斬了過去。

    這一劍更凌厲,金虎沒有擋,伏地滾身,疾滾了出去。

    劍劈在樹幹,“刷”地一聲,硬硬將那株樹幹斬下來,疾倒了下去。

    劍固然鋒利,白雲齋所用的力道也不輕,樹幹雖然沒有倒在金虎的身上,金虎卻嚇一跳。

    白雲齋連隨收劍,身形一閃,已不知所蹤。

    金虎一躍而起,放目望去,一片空蕩,一聲驚呼,也就在這時候傳來,他回頭一望,只見一條人影凌空而下,正撲向第一輛馬車,一柄鐮刀,閃電般刺向座上的車把式,正是風天坊。

    車把式驚呼一聲,從車座上滾下,連隨被風天坊左手的鐵練子勒住了咽喉,只一抖,便自氣絕。

    風天坊鐮刀一翻,車廂的木壁在刀光中碎裂,刀一引,接削進車廂內。

    也就在這剎那,他鼻端飄來了一股辛辣的氣味,面色一變,便待倒退,一條人影卻已如飛掠來,一棒撞向他的後心。

    風天坊的反應也很敏捷,轉身揮刀,“奪”的擋住了來棒,卻給那一股奇大的力道撞退了三步,退進了車廂內。

    車廂內即時火光一閃,霹靂一聲,爆炸開來。

    車之內沒有人在,卻安置了火藥,風天坊半邊身子釘滿了鐵砂碎片,血肉模糊,一支眼亦被射中,當場爆裂,慘叫聲中,撞破一邊木壁,竄了出去。

    幾個山賊一湧而上,兵器亂擊而下,風天坊刀斬一賊,隨即被其他山賊斬成肉醬。

    在風天坊襲擊同時,一條黑色的人影亦已落在第二輛馬車的車頂上,乃是左源太,一條黑豹也似一伏一轉,三十柄飛刀從他的雙手飛出,在馬車周圍的七八個山賊無一倖免,齊皆中刀倒下,餘下的刀將擁前的山賊侍衞迫退,他矯活的身形接一翻,在車廂後落下,在落下之際竟已用腳尖將車廂門踢開,身形再一滾,超過三十柄飛刀在那片刻之間射進了車廂內。

    一些反應也沒有,左源太身形着地,一怔欺前,探頸往車廂內望去。

    第一輛馬車的火藥就在這時候爆炸,若是早一些,左源太一定不會探頭看這一眼,就在他探頭望的剎那,這個車廂亦爆炸,火光疾閃,左源太雙手掩目,倒縱而出。

    一羣山賊侍衞已經衝殺上來,左源太怪叫聲中雙手放開,渾身閃過了一片寒芒,無數柄飛刀四方八面射出,只可惜他雙眼已瞎,那些山賊侍衞亦已有防備,只給他射倒了三人。

    在他第二批飛刀還未出手之前,一柄飛刀已殺在他的後背上,那是中原常見的飛刀,只不過將之發得這樣準,這樣勁的人並不多。

    方浪是其中之一,他善用飛刀,當然能夠掌握左源太新舊力接續那剎那的空隙,再加上左源太雙目劇痛,心神大亂,只一刀,便被他擊中要害。

    左源太慘叫轉身,冒血的眼睛好像要張開來,看清楚以飛刀殺他的是什麼人,但在他眼睛張開之前,羣賊已擁至,一陣兵器亂擊,將他擊殺地上。

    也就在第一輛馬車爆炸同時,第三輛馬車已經穿了兩個洞。

    白雲齋一劍突然飛來,在馬車左邊窗飛入,右邊窗飛出,急如閃電。

    劍過處,窗户盡碎,車壁亦迸裂,威力之大,可以想像,人若是在車廂中,即使沒有沾上劍鋒,亦不難被劍氣震傷,何況山賊另外還有殺着,準備隨時擊下。

    車廂內一個人也沒有,山賊那剎那的心不由一寒,穿窗而出,射落在樹叢中,爆炸擊中回頭,正好看見風天坊倒下,被殺。

    跟着就是左源太。

    馬車與馬車之間都有一段距離,白雲齋武功再好,也不能夠趕得及撲救,所以他沒有動,一直等到七八個山賊圍上來,霹靂一聲,突然一劍斬下!

    這一劍亦如閃電,一個山賊首當其衝,活生生被斬開了兩邊。

    白雲齋五尺劍接一翻,又是一劍橫裏削出,削向旁來的三個山賊。

    那三個山賊舉刀急擋,“奪”的一聲,劍斬在第一個山賊的刀上,刀未斷,那個山賊卻被震得連人帶刀撞向旁邊的兩個山賊。

    白雲齋接一劍削到,劍長雖然五尺,但變化依然迅速,而且詫異,那三個山賊身形一亂,劍已經削到,“刷”地下一怪響,三個人立時被斬成了六截,曳着血雨,激飛出去。

    其他人不由一聲驚呼,但沒有退縮,從四方八面襲來。

    白雲齋白眉上揚,劍一翻方待再斬出,兩個山賊已然從他腳下滾來,一支狼牙棒,一柄斬馬刀,同時襲向他下盤。

    若是在空地,白雲齋早已察覺,現在他卻是置身樹叢中,發覺的時候劍已經趕不及封擋,更多的山賊湧上,四面八方,地下地上,也有從樹上跳下來,瘋狂的向白雲齋撲擊。

    白雲齋五尺長劍竟然施展不開。

    一寸長,一寸強,但劍長五尺,到底是利遠不利近,白雲齋劍術雖然另創一格,在短距離一樣能夠發揮強烈的殺傷力,但接近肉搏的階段,還是一樣施展不開。

    那些山賊顯然甚有經驗,四面八方一齊湧上,完全不讓白雲齋有用劍的餘地,幾個隨即又往樹上爬去,一面防止白雲齋往上拔起身子,一面伺機撲下襲擊。

    白雲齋幾曾遇過這種對手,不由亂了手腳,但到底是高手,劍作杖用,環身疾轉,擋開了攻來的兵器,左掌接揮,亦拍開了幾股兵器。

    那些山賊怪叫連聲,竟然猿猴也似接向他撲上,不被他們纏着倒還罷了,一纏着,只怕便是凶多吉少,白雲齋當然明白,長劍環身,旋轉得更急,整個身子簡直就像是一個陀螺也似,兵器一沾上便給撞開,也就這樣子,滴溜溜的疾轉了出去。金虎那邊看得真切,揮動鐵爪,衝了過來,相距還有三丈身前地上一股煙霧突然出現。

    金虎只恐煙霧有動,身形一頓,雙爪疾揮,煙霧頓時如遭狂風吹拂,倒捲開去,一個人卻在煙霧中出現,正是那個阿幻婆!

    阿幻一聲不發,木杖雙爪中穿過,點向金虎的胸瞠,金虎人與爪翻滾,衝殺前去。

    阿幻人與煙霧一衝即散,一個竟化成七個,一齊揮杖,弧形向金虎攻來。

    金虎知道這是幻術,卻分辨不出真假,雙爪護身,一陣揮舞,那七個阿幻悠然飄舞,姿勢雖然美妙,只可惜阿幻婆那相貌卻令人不敢恭維。

    金虎雙爪一頓,立即改攻為守,殺奔前去,那七個幻影卻圍繞看他滴溜溜的轉動起來。

    在他眼中是七個阿幻,在方浪看中,卻只有一個,而且迎着金虎前的身形,金虎卻毫無所覺,繼續殺奔向前。

    方浪知道其中必然有問題,一刀在手,還沒有發出去,紅葉已然出現在左源太的身旁!

    她盯着方浪手中飛刀,突然手指左源太的屍體,問:“是你下的手?”

    方浪點頭:“我的飛刀沒有他的多,放飛刀的技術也沒有他的複雜,但通常都很少落空。”

    紅葉冷笑道:“背後傷人,算不得英雄好漢。”

    方浪冷冷道:“你們這樣襲擊,難道就是英雄好漢的所為?”

    紅葉怔住,方浪接道:“這根本也不是一場公平的決鬥,能夠殺掉對方,就是成功!”

    紅葉一咬唇:“説得好——”

    方浪接問:“他到底是你的什麼人?”

    “什麼人現在也是一樣了。”紅葉的右手已多了一個鐵球,“嗤”的急響,一道閃光從鐵球射出飛射向方浪眉心。

    方浪吸了一口氣,雙臂一揚,拔起了身子,凌空向紅葉撲落,右手飛刀接射出,直射向那邊的阿幻。一下尖鋭已極的破空聲隨刀響起,摧人心魄,也驚醒了金虎被迷惑的神智。阿幻雙手揮杖已然金虎身後襲來,金虎的視線卻停留於身前的幻影上。

    刀迅速飛至,阿幻不能不回擋,“叮”的將來刀擊飛,與這“叮”的一響同時,她的幻影亦一下消散。

    金虎耳聽刀杖相擊聲,霍地回身,大笑道:“賊婆子,原來你在這兒?”聲落爪出,一雙鐵爪虎虎生威,攻向阿幻。

    阿幻冷笑,長身暴退,金虎緊追不捨,取鐵爪緊緊的纏着阿幻,完全不讓她有旋展幻術的空間。

    他看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事實並不大簡單,阿幻連退十丈,仍然擺脱不了金虎的雙爪,一條木杖只好施展出渾身解數,與金虎拼在一起。

    那條木杖也不知是什麼木料,竟堅硬如鐵,金虎雙爪幾次要將之鎮住削斷,都不能如願,也就放棄了這個主意,全力搶攻!

    他氣力充沛,鐵爪又是重兵器,纏了一個結實,竟然殺得阿幻只有招架之力。

    紅葉同時亦與方浪展開了急戰,藏在鐵球中的鋼條或伸或縮,暗器兵器層出不窮。

    方浪用的是一雙飛刀,環身飛舞,而身形之靈巧,並不在紅葉之下。

    那些山賊侍衞四面八方攻來,但朱絹,碧翁亦已然出現。

    朱絹用的是七色布條,那些布條彷彿就是從她身上那襲七色的衣裳抽出來,又竟似抽之不盡。

    布條或纏上那些山賊侍衞的脖子,或纏上他們的兵器,將兵器卷飛,再反砍在他們的面上,有時亦纏上他們的雙腳。

    碧翁用的兵器更奇怪,是十根奇長的尖針,那十根尖針竟像是與他的指甲相連在一起。

    他刺的是對方的眼睛,但有時亦扎進對方的穴道,既快且閃。

    挨着尖針的山賊無不倒下,那若是眼睛,立時便被刺瞎。

    刺的若是穴道,雖然不是死穴,亦禁受不住,非倒不可!

    這十根奇長的尖針與無數七色的布條便截下了那些侍衞與山賊。

    羣賊仗着人多勢眾,呼叫着衝殺前去,那些侍衞亦被羣賊激發起激昂的鬥志,跟着展開了瘋狂的撲擊。

    朱絹被羣賊與一眾侍衞一輪搶攻,趕到了樹上。

    羣賊隨即拋出繩鈎,那些侍衞亦紛紛取出銅管,射出一條條鈎繩,追殺上樹上。

    朱絹身形矯活,布條飛纏在樹上,飄來蕩去,但仍然被眾人糾纏得非常狼狽。

    碧翁的情形並不比朱絹好哪裏去,羣賊與一眾侍衞若都是武林高手倒還罷了,那最低限度也知道他尖針的厲害,不會與他正面接觸,但現在各人都是一個個奮勇爭先,看那樣子,就像是寧願挨他一針也要砍他一刀!

    在他們的眼中,挨一針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根本就看不出那些尖針的厲害,只知道對方若是捱上他們一刀,非倒下不可。

    碧翁一看這情形,知道這些人是嚇不退的了,手中的尖針也擋不住四方八面砍來的兵器,不能不閃避。

    那些山賊侍衞看見碧翁閃避,攻勢更加猛烈,排山倒海般湧前,終於將碧翁追上了樹上去,他們也一樣不躲,窮追不捨,追到了樹上。

    碧翁從未嘗試過這樣狼狽,一面閃避反擊,一面破口大罵,一急之下,他罵出來的又都是那些山賊侍衞聽不懂的話。

    一眾也不理會,瘋狂撲攻,碧翁更加憤怒,倒有些悔恨所用的兵器如此短小,不能夠在較遠的距離也發揮威力!

    白雲齋那邊也隨即陷入包圍中,他的人與劍繼續旋轉,那些山賊死纏着不放,顯然已知道他的長劍在肉搏的情形下不能夠發揮最大的威力,全力不讓他的長劍有施展的餘地。

    這實在是白雲齋始料不及,目光及處,看見碧翁、朱絹也這樣子,怒氣不由湧上心頭。

    他們七個人此來自念一定能夠擊殺坐在馬車內的人,也早已準備這萬一是一個陷阱,也將對方殺一個落花流水,好讓裕王府的人不敢輕視他們,哪知這雖然是一個陷阱,他們非獨沒有將對方擊潰,而折了左源太風天坊二人,而且還陷身包圍中。

    那些山賊雖是烏合之眾,卻悍不畏死,糾纏不清,逐之不去,哪能不令人心煩意亂?七個人之中,比較打得暢快的就只有紅葉阿幻二人。

    紅葉雖然輕功暗器都用得出神入化,但方浪身手應變的矯活靈敏也是非凡,一手飛刀的準狠,更在左源太之上。

    他身上所帶的飛刀似乎並不多,到現在,對紅葉只發過三刀,每刀發出,卻都是恰到好處,非獨化險為夷,而且所取都是要害之處,紅葉若不閃避,必傷在刀下。

    紅葉似乎已失去了那一份冷靜,閃過方浪三刀,便開始猛烈的撲擊,就像一條雌狗,要將方浪撕裂爪下。

    方浪從容應付,偶然取笑幾句,雖非下流,卻將紅葉逗得更加憤怒。

    方浪並不是一個那麼輕薄的人,但他從來都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紅葉不喜歡開玩笑,他便更加要開玩笑,以求速戰速決。

    在他們的計劃中,原是要藉這個機會一試對方的實力,也希望以馬車中的火藥毀去對方的幾個高手,作為對赤松林伏擊一事的報復,若是對方的實力並不如他們推測高強,在訊號發出同時,景王與徐階一行亦會採取行動。

    來的是這七個東瀛高手,實在大出方浪意料之外,南宮絕的人不見現身,更令方浪擔心起來。

    南宮絕等人是否已看破這其實只是一個陷阱,乘機反襲景王府?方浪不能不有些懷疑,但惡戰下來,即發覺這七個東瀛高手俱都身懷絕技,若是真的已看破他們的秘密,要襲擊景王府,應該用這七個東瀛高手才是,而且現在這七個東瀛高手並不是敷衍了事,是真的全力襲擊馬車。

    但南宮絕的人到現在仍然一個不見,未免是有些反常,也難怪方浪擔心。

    他當然不知道南宮絕的人一直在一旁窺伺,只是奉令不許出手相助,索性瞧熱鬧。

    金虎卻沒有理會這許多,只顧向阿幻搶攻,迫得阿幻不住後退,也因為身形被金虎緊緊纏着,不能再將幻術施展出來。

    沒有了幼術擾亂金虎的心神,阿幻的本領便等如打了一個折扣。

    白雲齋都看在眼內,心念一轉再轉,猛喝一聲,一股煙霧便在他腳下散發開來,迅速將他的身子掩沒,再一旋,煙霧四散,方圓丈許,並被煙霧寵罩。

    煙霧中劍光一閃再閃,兩個山賊被劈為兩片,劍光亦消失。

    七八種武器跟着攻進煙霧中,卻一些反應也沒有。

    其餘四個伊賀派的高手的腳下亦同時爆開一股煙霧,緊接在煙霧中消去。

    朱絹碧翁消失在樹上,阿幻消失在樹叢中,金虎雖然搶入煙霧,一雙鐵爪卻接觸不到任何東西,到煙消散的時候,地上亦只是剩下一堆被他那雙鐵爪抓碎的枝葉。

    方浪向裹着紅葉的那團煙霧發出了兩柄飛刀,第一柄換來了“叮”的一下金鐵交擊聲,第二柄卻穿過煙霧,殺進了一株樹幹內。

    急風吹飄,煙霧很快被吹散,那五個伊賀派高手已經不知所蹤,風天坊左源太的屍體卻不知何時燃燒了起來。羣賊與眾侍衞一齊發出一聲歡呼,金虎更就是大笑不絕。

    方浪沒有笑,走到金虎身旁,道:“我們趕回去。”

    金虎道:“哪用這麼急?”

    方浪道:“你不覺有些奇怪,南宮絕的人為什麼不見現身?”

    金虎道:“這七個倭奴都不是我們對手,南宮絕那些人當然更不是,哪還敢現身獻醜?”

    方浪搖頭道:“你總得承認,南宮絕那些人若是也加入戰團,七個倭奴便可以全力對付你我,這一戰絕不是現在這個結果。”

    金虎不能不同意,倒轉鐵爪往頭上擦了幾下,道:“你看這會是什麼原因?”

    方浪道:“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另有任務,也許已瞧破我們的計劃,那他們的任務當然是襲擊景王府,但我可不以為由他們襲擊景王府,會比這七個伊賀派高手能做得更好。”

    金虎大道:“可不是——不過給你這一説,我們倒是趕回去一看才能放心。”

    説話間那些山賊侍衞已經收拾好死傷的同伴入到馬車上,聽得吩咐,立即往原路趕回去。

    他們當然不知道南宮絕非獨沒有帶領屬下殺手襲擊景王府,而且在樹林深處等待好消息。

    “七個倭奴倒下了兩個,其餘五個都給趕跑了。”這是那些殺手給南宮絕的最新消息。

    “倒下的是哪兩個?”南宮絕面露笑容,追問來報告的殺手。

    “左源太與風天坊——”

    南宮絕笑接道:“其實是哪兩個也沒關係,經此一戰,那些倭奴大概不會再那麼囂張的了。”

    “這當然,他們應該知道,只憑他們幾人,沒有我們的相助,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南宮絕含笑點頭:“我們若是也出手,他們即使損了兩個人,景王府那些人相信也沒有多少個能夠逃回去,這一戰還是我們得勝。”

    那個殺手道:“其實我們應該出手的,那最低限度,以後的事總會簡單些。”

    南宮絕微一頷首:“道理是這樣,但我們若是出手,那些倭奴即使不説我們礙事,也未必會感激我們,倘若我們因此而元氣大傷,他們反倒一個無損,那以後,你以為還有我們立足的餘地?”

    那個殺手連聲應:“是——”

    南宮絕手撫下巴,接道:“這果然是一個陷阱,除了報復之外,大概還要探清楚我們的實力。”

    那個殺手沉吟道:“不過這一次,景王府出動的人也可不少。”

    南宮絕目光一落,微笑道:“你越來越聰明瞭。”

    “都是平日跟着公子出入之故。”

    南宮絕仰首打了一個哈哈,接問:“以你看,現在又應該如何?”

    那個殺手道:“景王府的防衞現在當然沒有平日那麼嚴密,我們大可以……”

    “殺進去,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那個殺手點頭道:“説不定我們還可以一舉將皇帝與景王爺解決。”

    南宮絕帶笑反問:“你以為白雲齋他們會不會想到?”

    那個殺手一怔:“那我們更加不能怠慢,莫教他們佔了首功……”

    南宮絕大笑:“你以為徐階張九成完全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

    那個殺手怔住,南宮絕接道:“以徐階張九成的智慧,絕不會不防到這一點,景王府那邊,只怕已準備另一個陷阱!”那個殺手嘟喃道:“不知道白雲齋他們會不會想到?”

    南宮絕搖頭道:“我看不會。”

    “公子何以如此肯定?”那個殺手大感詫異。

    南宮絕冷笑道:“他們雖然也很狡猾,但對徐階張九成知道的到底不多,還有最重要一點,他們丟不起這個人,就算明知道那兒可能亦設下陷阱,亦非去不可。”

    “不錯,他們若是就這樣回去,的確不能不擔心在我們面前抬頭不起。”

    南宮絕冷冷接道:“所以他們即使殺不了皇帝,景王,也非要找幾個能夠令他們面上有些光采的人頭回去不可。”

    “那當然就是徐階張九成的了。”

    “要殺這兩個人談何容易。”

    “以公子看他們將會有什麼結果?”

    南宮絕沉吟道:“只怕還要折上一二個人。”

    “可是景王府的人已有這麼多到了這裏。”

    “祖驚虹不在——”南宮絕笑接:“白雲齋若是發現祖驚虹是少林弟子,只不知有何感想。”

    “説不定他會跟祖驚虹一決生死高低。”

    南宮絕又一笑:“但我以為他們一定會一齊湧上去。”

    那個殺手頷首道:“這的確不是以個人榮耀為重的時候。”

    “這也根本不是一場公平的決鬥。”

    “祖驚虹以一敵眾,只怕……”

    “他們要殺祖驚虹也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祖驚虹給他們砍倒了,對我們不是更有利?”

    那個殺手絕對同意:“所以我們這仍然是袖手旁觀?”

    南宮絕點頭,神態更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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