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剎那,馬文中內心驚多於喜,不由泛起一陣忐忑。
他不能不擔心這是王彤和三公主定下的一計,將他就地逮捕,然後秘密解進京去治罪,果真如此,他手下的力量再大也來不及救應。
但事已如此,他又是不得不硬着頭皮晉見。
三公主的住處是後行的一所獨立跨院。
跨院裏也有客廳,憐花正站在客廳門口。
王彤叫道:“憐花姑娘,快進去通報三公主,馬大人已經到了。”
憐花立即應聲而去。
進入客廳,馬文中不敢落座,只能站在一旁,恭候鳳駕。
三公主很快便在憐花的陪侍下走了進來。
馬文中連忙深深打了一躬道:“卑職參見三公主!”
三公主含笑微微一答禮道:“馬大人不必多禮,快快請坐!”
“在三公主面前,那有微臣的座位?”
“馬大人那裏話,你是封疆大員,就是在我父王前,也該坐着講話,何況是我?”
馬文中只得又謙遜了一會,才在一旁坐下。
三公主望了憐花一眼道:“憐花倒茶!”
馬文中忙道:“不敢,不敢!不敢勞駕姑娘。”
但憐花還是倒了茶,雙手端向馬文中面前的茶几上。
客廳內沉靜了甚久,才聽三公主冷冷問道:“三日前,郵山發生盜匪包圍民宅屠殺無辜之事,馬大人必定已經知道了吧?”
馬文中心頭一震,但表面上依然裝得十分鎮定,道:“微臣正是為了這事而來。”
三公主不動聲色道:“馬大人可知道住在那幢民宅裏的是什麼人?”
馬文中頓了頓道:“好像是位姓祝的秀才……”
“那批盜匪和祝秀才有宿仇嗎?”
“微臣正在調查!”
“不必調查了,因為我已經請王統領調查得清清楚楚。”
馬文中越加感到不安,望向王彤假意問道:“那就請王大人把事情説説清楚!”
王彤神色沉凝的道:“邙山是馬大人所轄地面,以馬大人的精明,對各地所發生的事情必定了若指掌。”
馬文中乾咳了聲道:“王大人請講下去!”
“邙山在半年前,嘯聚了千餘名盜寇,分別成立了水陸兩寨,水寨在山後黃河南岸,陸寨則霸佔普救寺為寨址,這事馬大人不能説不清楚吧?”
馬文中神色間已顯得又惶恐又尷尬的道:“下官也早有耳聞,正想派兵進剿,不想他們卻先行鬧了事。”
王彤不動聲色道:“既屬盜寇,豈有不鬧事之理,他們因何要對祝宅下手,馬大人不妨仔細調查調查。”
“聽王大人的語氣,似乎對這事已知之甚詳,還請對下官説明。”
“祝秀才有一千金,名叫祝月英,生得端莊秀麗;山寨寨主叫白虎,竟然要強霸祝家姑娘為妻,並把祝秀才的幼子擄上山去做人質。”
“有這種事?這批山寇未免太無法無天了,王大人對這事怎會如此清楚?”
“實不相瞞,那位祝秀才是王某的一門表親。”
馬文中故意啊了聲道:“原來如此,那麼那晚在祝宅和盜匪們對抗的,是王大人和你的手下人了?”
王彤整了整臉色道:“王某算得了什麼!那晚連三公主也住在祝宅,那批山寨裏的賊定分明存心殺害三公主和所有大內的人。”
馬文中忙搖頭道:“王大人言重了。盜寇們必定不知情,若他們知道是三公主和王大人住在祝宅,就是借天做膽子,也不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
王彤冷冷一笑道:“不見得吧J如果他們還知王法,就不會佔山為寇、殘害百姓了。”
馬文中見事已如此,只好不再言語。
只聽三公主語氣平和的道:“王統領,別在馬大人面前説這麼重的話,河南一省地面這麼大,馬大人那能管這麼多!其實地方上治安不好,主要的責任還在朝廷,不能把錯全推在馬大人身上。”
王彤道:“三公主説得是。其實卑職也只是就事論事,並非有意責怪馬大人,還請馬大人萬勿介意。”
馬文中忙道:“下官不敢,同時也深感慚愧。”
三公主點點頭,然後神色嚴肅的望向馬文中道:“馬大人,既然你已知邙山賊寇為患,就該早日派兵進剿,綏靖地方。如果力量不足,我可以請王統領親率他的幾位手下協助。總之,絕不能讓賊勢坐大。”
馬文中躬身道:“三公主訓誡的是,下官一定馬上採取行動,這是下官份內的事,不敢再勞動王大人親自出馬。”
“我希望你的行動越快越好,你預定需要多少天,才能把這批賊寇平定?”
“最多十日,下官一定會肅清這批為非作歹的賊寇。”
“那很好,我決定等你平定了賊寇以後再離開洛陽,你現就可回到撫署調動兵馬準備行動了。”
馬文中隨即躬身告退。
馬文中來洛陽,本意是要和魚化龍密商對策,以便進一步對付三公主和王彤,萬想不到事情竟會演變到這種地步。
現在,他除了讓魚化龍將手下的水陸兩寨撤出邙山,根本沒有別的辦法,否則那就是明目張膽的與朝廷作對了。
為了保住前程,繼續為西域魔教效力,他當然不會那樣做。
王彤別過三公主,再來見江千里。
他先把三公主召見馬文中的經過詳細説了一遍。
江千里道:“三公主處置得很好,馬文中只要向魚化龍交代一聲,魚化龍必可在十日之內將手下徒眾撤離邙山,説不定事後馬文中還會來向三公主請功呢!”
王彤心有所慮的道:“魚化龍的手下撤離邙山之後,祝老先生必定要回到故居,兄弟對他全家的安全仍有顧慮。”
“這方面老弟儘管放心,先前你既已對馬文中説明和祝先生表親,不管馬文中是否相信,他必定非負責祝家的安全不可,何況白虎已死,其他人似乎也不致再對視家姑娘心存妄念。”
“江死以為魚化龍的這批手下會撤到什麼地方去呢?”
“這就很難説了,此時此刻,必須保住馬文中面子,不能趕盡殺絕,否則,人急造反,狗急跳牆,很可能一發不可收拾。”
王彤沉思了片刻,再道:“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逮住桂飄香等三個女人,咱們是否該馬上趕往潼關馬寡婦那裏?”
江千里搖頭道:“依江某愚見,還是暫住洛陽,等魚化龍的手下撤出邙山再説。”
“可是桂飄香等三個女人若已先行西奔,咱們再追恐怕已來不及了。”
“老弟放心,那三個女的經過這次變動,是否能回西域,還很難説。咱們必須先弄清楚情況,才能發起下一步行動。”
“可是如何才能弄清情況?是否該馬上派人再潛入普救寺偵察?”
“不必,這種事外人很難查出。”
“江兄的意思是……”
“老弟不必心急,我想薛老弟一定還會再來,只要他一到,咱們什麼消息全可知道。”
第二天深夜,薛百勝果然來了。
他是由行外直接越牆進入後行的。
王彤和江千里當即在客廳接待。
王彤問道:“山上的情形如何?”
薛百勝道:“水陸兩寨已經準備好撤退工作,不過他們必須等待馬巡撫到來。”
“為什麼要等馬文中?”
“馬巡撫若不親率官兵前來清剿,他們有什麼理由撤走,這出戏當然要做出來給王大人和江前輩看,同時也等於讓馬巡撫立下一次大功。”
王彤頷首道:“老弟説得很對,現在王某最想知道的就是那三個女人的去向。”
薛百勝皺了皺眉道:“晚輩正是為這件事而來,那三個女人此刻的動向,似乎尚未確定。”
“這話怎麼講?”
“記得晚輩第一次在開封和王大人見面時也曾説過,那三個女人對中原頗為留戀,並不想回西城去,只是卻又不得不聽從馬巡撫,如今山寨有變,她們説不定真會留下,再回開封。”
“老弟是否在山寨見過她們?”
“她們的行動很詭秘,想看到她們不是一件易事,不過晚輩可以確定,現在她們仍住在山寨。”
“既然如此,王某是否可以派人夜入普救寺,將她們擄出?”
“恐怕很難,打草驚蛇,反而弄巧成拙。”
“困難在哪裏?”
“不瞞王大人,晚輩雖可確定這三個女人仍在山寨,但卻弄不清楚住在什麼地方,王大人派去的人又如何能探悉她們的住處?”
“不妨逮住一名嘍羅逼問。”
“連晚輩我這個有資格參與山寨機密的人,都無從得悉,逼問一名嘍羅又能問出什麼來呢?”
“依老弟看法,這事該如何處置?老弟一定知道,王某和江大俠這次隨同三公主出京,目的就是為了找到那叫桂飄香的女人,如果不能將此女逮到,那就等於白來了。”
“晚輩現在就口去,一定會將確實消息儘速向王大人報告。”
十日後,馬文中果然親率大隊馬步精兵將邙山的水陸兩寨賊寇驅出洛陽。“
事後,馬文中還特地再來晉見三公主。
他的目的不外是:“表功”。
三公主也假意嘉獎一番,並答應回京之後將他緩靖地方的功績面奏皇上。
馬文中也向三公主拜謝了一番。
另外,王彤和江千里親自去了一趟祝宅,見一切完好無損,才再派人護送視香亭全家返回故居。
祝香亭為表示衷心謝意,於返回故居當晚又備下盛筵款待,除三公主和憐花外,其餘的人全體趕往祝宅,大吃大喝了一頓。
席間,王彤終於透露了他們這一行人的身份來歷。
祝香亭全家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家裏接待過的這批客人,竟然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和大內皇上身邊的人以及當代武林大俠。
因之,第二天特地再回洛陽,前往府衙向三公主叩謝恩典。
三公主當即親切接見,並交代羅知府今後對祝香亭一家要多多照應。
另外,王彤和江千里最想知道的一件事,終於得到了消息。
據薛白勝來報,桂飄香等三名妖女經馬文中指示,仍要前往西域,而且必定路經潼關。
因之,王彤和江千里一行人眾,隨即保着三公主離開洛陽向西進發。
潼關——地當華山之北、渭水之南、黃河之西。
其東羣山連亙,以至靈寶;其西則曠野天開,平疇萬頃,為晉、秦、豫三省要衝之地,形勢險要,自古兵家必爭。
王彤、江千里等人保着三公主,不幾日便由洛陽來到潼關。
不消説,他們的身份都極端保密,依然扮作商賈模樣。
當日下午,一行十餘人住進城內東大街一家客棧。為行動方便起見,仍是包下了整座後院。
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找到馬寡婦的那間酒店。
王彤和江千里仍派小燕子和白羽負責這次行動,因為兩人曾有多次合作經驗,已成了最佳搭檔。
於是,小燕子和白羽略事整理,重新換過一身衣服,離開了客棧。
他們先在東大街參觀了一棵枯槐。
原來這棵枯槐在傳説中大大有名,當地的人可説家喻户曉。
這枯槐樹身上有一大洞,相傳三國時,曹操被馬超所敗,曾經兵敗斷袍剃鬚,以避馬超追逐。後來馬超追到此樹旁,曹操繞樹而走,馬超長槍刺入樹上,曹操得機會脱身、後來曹操便把這株巨槐封為樹王。
雖然這只是傳説中的故事,但當地的居民卻言之鑿鑿,三國演義上更是有過精彩的描述。
看過枯槐,很快便打聽到馬寡婦的酒店所在。
這倒並非馬寡婦的酒店開得大,而是馬寡婦本人的名頭響亮。
據説馬寡婦只有二十出頭年紀,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體態輕盈,風姿綽約,尤其對待客人手腕高明,凡是到馬寡婦酒店光顧,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馬寡婦的高明處,也就是在這一點,雖然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登徒子多如過江之魚,卻沒聽説過有一個曾沾到她便宜的。
正因如此,才能使她盛名不衰。
否則,豈不天下大亂。
小燕子和白羽連袂來到馬寡婦的酒店門外。
果然,門面並不大,只在門外懸了個隨風飄揚的布招,上面寫着“桃林居”三字。
可見馬寡婦果然有名,因為她的人名已經代替了店名。
從門外便可瞧見店裏只有五六張桌子,即使客滿,充其量也不過容納二三十人而已。
現在,已經客滿,小燕子和白羽自忖就是進去也必定找不到座位。
由於他們必須保密身份,若進去亮亮相,被迫再出來,反而不如不進去的好。
兩人略一猶豫,決定先到各處逛逛,以便過一段時間再來。
豈知轉身剛走了沒幾步,便聽身後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兩位客官為什麼不進去坐坐呢?”
兩人立即止步回身,只見身前不遠處站着一位明眸皓齒、顧盼生姿的紅衣少女。
這名紅衣少女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雖然姿色迷人,但在預料中,似乎不可能是馬寡婦。
白羽輕哦了聲道:“剛才説話的可是姑娘?”
紅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裏只有我,不是我還會是誰呢?”
白羽頓了頓道:“我們本來想進去。只是裏面客人已經滿了,所以才準備到別的地方去。”
紅衣少女嬌靨上泛出兩個迷人的酒窩,笑得更甜,問道:“兩位客官是否還沒用過晚飯?”
“若用過晚飯,我們就不會再到這裏來了。”
“那就隨我來吧!”
紅衣少女説着,轉身走向酒店一側。
原來側面還有一個側門,平常是關着的,若沒人引領,縱然有的客人知道這處側門,也是無法進去。
兩人隨同紅衣少女進入側門後,紅衣少女回身再把門關上。
側門直通一處佈置高雅的房間,和店面裏那些一般酒客完全隔絕。
紅衣少女燃上由天花板垂吊下來的一盞八角垂蘇宮燈,笑容可掬的問道:“兩位客官覺得這裏還好吧?”
白羽不住點頭道:“太好了,太好了!能在這種高雅的環境飲酒吃飯,該是人生一大享受,既然外面座位已滿,為什麼不讓別的客人到這裏來呢?”
紅衣少女又是嫣然一笑道:“你們和他們不同,他們是一般客人,這裏是招待貴賓的地方。
“可是我們從未光顧過貴酒店,姑娘怎麼會把我們當成貴賓呢?”
“從衣着舉止上就看得出來,兩位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氣質與一般人不相同,幹我們這一行的,當然一眼就看出來了。”
“如此看來,凡是被招待在這房間的,酒飯錢一定很貴羅?”
“貴也貴不了多少,被招待在這裏,是看人不着錢的。”
“這話怎麼講?”
“凡是能到這房間來的,都是像樣的客人,如果風度氣質不夠,就是再有錢,我們也不招待。”
“姑娘真是把我們過獎了,其實我們不過是兩個做小生意的人,雖然穿的一身衣服還不錯,也不過故意充充門面而已。”
“客官太客氣了,一個人身分高低,不在乎是做什麼的,你説是嗎?”
紅衣少女説着,倒了兩杯熱茶送到桌上,顯得親切無比的道:“只顧説話,還忘記問兩位客官要喝什麼酒?用什麼菜?”
白羽忙道:“隨便。”
“客官,我們這裏沒有這種酒,也沒這道菜。”
“那就只管拿最好的來。”
“客官,你@財在騙人!”
“這話什麼意思?”
“你剛才説是做小生意的,做小生意只是蠅頭小利,但現在酒菜卻要最好的,不是騙人是什麼?”做小生意照樣也能發財,尤其現在見姑娘招待這得麼親切,又怎好意思不照顧照顧貴酒店的生意。“
紅衣少女沒再説什麼,轉身出房而去,臨到門口,又回頭向兩人一笑,笑得很夠迷人。
大約盞茶工夫之後,紅衣少女再進來時已開始上菜。
果然每樣菜都是珍饈美味。
不用説,酒也是最好的,另外束有一盤羊肉包子和一盤饅頭。
白羽搭訕着問道:酒菜上得好快,都是姑娘親手做的嗎?“
紅衣少女笑道:“我只管上酒端菜,那裏還管做菜。”
“難得有姑娘這麼美麗大方的女招待,外面的客人是否也由姑娘上酒端菜?”
紅衣少女撇撇櫻唇道:“外面的客人要我上酒端菜,想都別想。”
“為什麼?”
“那些客人多半不老實,專想在人家身上佔便宜。”
“那麼外面是什麼人負責招待呢?”
“有兩個大小子。”
“難道姑娘看準了我們兩人不會佔你的便宜?”
“我看得出,你們都是正正當當的人。”
於是,白羽和小燕子開始飲酒吃菜。
白羽望了站在一旁的紅衣少女一眼,道:“姑娘也請喝點酒吃些菜好不好?”
紅衣少女笑着搖搖頭道:“我們不陪酒。”
“姑娘誤會了,你一定還沒吃飯,就在這裏一起吃不是很好嗎?反正不用你出錢,由我們請客。”
“你們為什麼要請我的客?”
“因為姑娘很親切,讓我們大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憑這一點,我們就該請你。”
“那麼我就喝一杯酒敬你們兩位。”
紅衣少女正要回去取酒杯,白羽已把自己斟滿的一杯遞過去,道:“如果姑娘不嫌棄,欽在下這一杯吧!”
紅衣少女果然接過杯去,一飲而盡。
“姑娘好酒量!”
“在酒店裏做事,練也練出來了。”
白羽接過杯,再斟酒。
他側臉問小燕子道:“老弟,咱們也各自乾一杯,回敬姑娘。”
紅衣少女眼看兩人飲幹,視線盯在小燕子臉上,道:“這位客官好像進門後一句話都沒講過,是不是不想跟人家説話?”
小燕子聳了聳肩道:“一人和姑娘講話還不夠嗎?”
紅衣少女微微笑道:“人家還以為你這公子是啞巴呢!既然會講話,就不該老不開口。”
“姑娘説我講什麼好呢?”
“那就隨你了。”
“我想問問貴酒店的店主是什麼人?”
“為什麼要問這個?”
“我本來不想問,偏偏姑娘逼我講話,也就只好隨便一問了。”
“你想見我們掌櫃的?”
“沒有必要。”
“那我就告訴客官,我們掌櫃的是個女人。”
“這就難怪了,如果不是女掌櫃的,那裏來的女招待?”
“那可不一定。”
“談了半天,還沒請問姑娘芳名?”
“我叫小梅。”
“好名字,姑娘正像一枝盛開的紅梅花。”
小梅嬌靨上泛起兩道紅霞,羞答答的道:“人家剛才還以為公子不會説話,既然有這麼好的口才,早就該開口了。”
小燕子淡淡一笑道:“過獎過獎。如果能開口説話算有口才,豈不是每個人都有口才?”
小梅只是掩口而笑,很久以後再道:“二位公子就請自行用餐吧,我不陪了。”
小燕子道:“姑娘是否還要招待別的客人?”
“人家不是説過不負責招待前面那些普通客人嗎?”
“我是説貴酒店這樣的待客房間,是否另外還有?”
“當然不只這一間,不過別的房間現在都沒有客人。”
小梅説完話,不再理會兩人徑自離去。
白羽和小燕子開始低聲談話。
白羽道:“江前輩和王大人希望咱們兩個能住在這裏,如果馬寡婦不留客,咱們該想個辦法。”
小燕子不假思索道:“咱們還沒問,怎知她不同意?”
“好吧!那就等問過以後再説。”
兩人剛剛酒飯完畢,小梅便進來了。
她一邊收拾碗盤一邊道:“如果兩位住在潼關,希望下次再來。”
小燕子付了帳道:“我們先前説過,是做生意的,只是路過潼關而已,不過這次總要在潼關住上幾天。”
“我早就看出兩位不是本地人,既然要在這裏住幾天,照樣可以再來。”
“可是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
“找不到住的地方。”
小梅眨着一對閃亮的眸子道:“我們潼關有好幾家客棧,怎會找不到住的地方呢?”
小燕子搖搖頭道:“我們所有的客棧都去過,都客滿了。”
不梅又眨動着眸子道:“奇怪,怎麼會這樣?”
小燕子苦笑道:“我們那裏知道呢?其實也沒什麼,潼關是通往山西、河南的要道,客棧經常客滿該是意料的事。”
他頓了一頓,問道:“聽説貴酒店也可住宿客人,我們是否可以住在這裏?”
小梅略一沉吟道:“我們酒館裏,只有兩三個房間可以住宿客人。”
“那太好了,是否已有人住?”
“好像還沒有。”
“那就招待我們住吧!價錢多少我們絕不計較。”
“可是,你們二位可能有問題。”
小燕子一怔道:“我們哪裏有問題?”
小梅歉然陪笑道:“公子別誤會,我説的問題是另一回事。”
“哪一回事?”
“我們主人有嚴格規定,凡是住在這裏的客人,必須是夫妻,單身的概不招待。”
“這是什麼道理?”
“道理很簡單,我們主人是個年輕女子,招待客人的,除了我,還有一位叫小蘭的,也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單身客人住進來,很容易出事。”
“你看我們是那種人嗎?”
“人心隔肚皮,二位公子外表風度翩翩,的確是像正人君子,但實際怎麼樣?人家又怎能知道呢?”
忽見白羽指着小燕子道:“那正好,我這老弟有資格住進來。”
小梅望向小燕子道:“莫非這位公子已經成過親了?”
白羽忙代答道:“不錯,他已是有妻子的人。”
小梅望望白羽道:“你這位公子年紀比他大,為什麼還沒成家?”
白羽道:“成家不成家,怎可以年齡大小區分,有的男人十二三歲就做了丈夫,有的活到七八十,照樣還是打着王老五的旗號。
不過,我也快了……“
“快了?是不是也快要成親了?”
“不錯,我的岳家在長安,婚期已經不遠,下次再來潼關時,説不定我會把內人帶來,也住在貴酒店裏。”
“既然如此,你們已經有一位夠資格住在這裏了,公子為什麼不把尊夫人帶來一起用餐呢?”
小燕子只得順口道:“她在路上去探望一位親戚,我和她已經約好會面的地方,要天黑後才能到。”
小梅點點頭道:“好,等尊夫人到了,你就把她領到這裏來吧!
不過這只是我答應你,還不能完全算數。“
“怎樣才能完全算數?”
“必須去請示一下我們主人,她肯答應才成。”
“姑娘就快去請示吧!”
小梅走後,小燕子問道:“你為什麼騙説我有妻室?”
白羽反問道:“咱們來的目的是什麼?如果不設法住進來,又如何能得知那三個女的是否已到潼關?”
“可是你能替我找個老婆嗎?”
“不敢説絕對能,但卻總有幾分把握。”
“莫非你想到……”
“你猜到了,憐花就可以臨時充當一下你的夫人。”
“豈有此理,憐花是三公主身邊的人,她怎肯答應這麼做?”
“只要三公主答應了,她有什麼不答應的?”
“三公主根本不可能答應。”
“你錯了,逮住那三個女人,便可以徹底治好三公主的病,這麼重要的大事,三公主當然要為自己着想,更何況憐花和你只是做一場假戲而已,難道夜晚兩人睡在一起,你還會欺負她不成?”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自己承認有妻室,卻偏偏要往我身上推?”
“因為我是出家人,出家人那有討老婆的道理。”
“去你的,你早已不是出家人,不論穿戴或飲食,你那一點像出家人?又有那一個看得出你是出家人?”
正説到這裏,小梅笑嘻嘻的進來了。
白羽問道:“怎麼樣?”
小梅道:“我們主人準了,不但準了他,連你也準了。”
白羽喜出望外,哦了聲道:“可是我沒法帶個老婆來!”
小梅笑道:“只你們其中有一位把夫人帶來就成了。”
“貴主人為什麼對我特別優待?”
“理由很簡單,你們兩位公子是好朋友,有一位帶了夫人來,另一位必定也規規矩矩的不敢亂來,既然有現成的房間,我們主人當然要做做好事。”
“那太好了,我們現在就去把這位老弟的夫人帶來。”
“兩位什麼時間回來?”
“只要我這老弟的夫人一到,我們馬上就來,如果還沒到,那就要耽誤一些時間。”
“好,時間不要超過二更,若過了時間,我們一關門,便什麼客人也不接待了。”
白羽和小燕子回到客棧,當即把經過向王彤和江千里稟報。
王彤立刻起身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我現在就去面見三公主,要求她答應憐花參與行動。”
不足盞茶工夫,便見王彤回到客廳,道:“三公主同意了,憐花馬上就出來。”
誰知直等了頓飯工夫,才見憐花蓮步姍姍的來到客廳。
此刻的憐花,還真像新嫁娘一樣,顯得羞羞答答,尤其當瞥見了小燕子的時候,更是雙頰泛紅。
小燕子也是不太自然的感覺。
王彤問道:“姑娘怎麼這麼久才出來?”
憐花低垂着粉頸道:“三公主説,女孩兒家過了門,連發式和穿戴都不一樣,為了裝得像,當然要耽誤一些時間。”
王彤點點頭道:“不必害羞,只是做一場假戲而已,小燕子是個規規矩矩的年輕人,對他用不着有顧忌,事成之後,也是你的一場大功,快些跟他們兩人一起去吧!若有緊急事情,隨時把消息傳回來。”
離開客棧,憐花冷聲問白羽道:“小道士,都是你出的好主意,竟然連我也給扯了進去!”
白羽陪着笑道:“姑奶奶,這是迫不得已,你要我們到哪裏去找一個新娘子來?難道還要逼着三公主來不成?”
憐花哼了聲道:“出家人出了這種主意,難怪你會被武當趕出門去I”
白羽依然笑道:“小燕子那一點不好?你如果連他都嫌,將來一定嫁不出去。”
憐花望望小燕子,再瞪白羽一眼,不再開口了。
很快便到達“桃林居”門口。
這時早已一更過後,店門也已關了。
三人來到側門,白羽上前敲門。
應門的仍是小梅。
小梅望了三人一眼,然後轉向小燕子道:“公子真是好福氣,娶了這麼一位漂亮的新娘子!”
白羽搶着道:“你不是也很美?”
小梅脹紅着臉道:“美有什麼用?到現在還沒婆家!”
“要不要我替你作媒?”
“以後你若還會再來,到時候再説吧!”
小梅領着三人穿過西堂屋,然後進入一處後院,再指指兩廂,道:“這兩邊廂房都是招待客人的房間,就請單身的住東廂,有夫人的住西廂吧?”
白羽搭訕着問道:“貴酒店的人都住在哪裏呢?”
“除了正屋,後面還有個跨院,都是我們自己人住。”
“這麼説來,我們和貴酒店的人,住的就像一家人了。”
“正因如此,所以客人才必須帶家眷,而且也不招待陌生人。”
“我們不也是陌生人嗎?”
“你們兩位已在這裏吃過飯,怎能還算陌生?”
小梅先把小燕子和憐花帶進西廂,再把白羽帶進東廂,然後自行離去。
小燕子和白羽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這處“桃林居”雖然門面不大,但後面的房舍卻不少,很顯然的,後面這些房舍用途大不簡單。
本來,若小燕子和白羽的房間連在一起,他們就儘可合住一房,另外一房讓給憐花,但如此一來,雙方非分開不可了。
卧房裏佈置得十分雅緻,一張雙人牀,羅帳高懸,另外也桌椅俱全。
小燕子硬着頭皮道:“姑娘,咱們怎麼睡法?”
憐花雙頰泛着紅暈道:“隨你,我聽你的。”
“那就你睡牀上,我睡牀下。”
“那不太委屈你了,而且被褥也無法分配。”
“我什麼也不要,躺在地上就行。”
“那不成!”
“有什麼不成的,我今晚本來就不能睡。”
“為什麼?”
“等夜深人靜後,必須查看有何動靜,若只是未睡覺,又何必住在這裏呢?”
“那麼我也不睡了,陪你聊聊天,一夜就過去了。”
“你只管睡你的,若咱們一直聊天,萬一被他們聽到,以後的事就不好辦了。”
“她們哪有那麼多閒工夫聽別人聊天?”
“原來你還沒有進人狀態,你該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
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接着是小梅的聲音道:“公子開門,送茶來了!”
小燕子打開門道:“姑娘辛苦了,這麼晚還忙着做事!”
“這是我們份內的工作,當然要做。”
小梅把茶壺放下,望了室內一眼道:“你們小倆口怎麼還沒上牀?”
小燕子笑道:“我們知道姑娘會來送茶,那能現在就睡?”
小梅道了一聲晚安,轉身就要走。
小燕子忙道:“姑娘住在哪裏?”
小梅眨着眸子道:“公子問這些做什麼?”
“萬一有什麼事,我們也好去招呼姑娘。”
“夜晚哪還會有什麼事呢?如是公子想到了什麼,儘管現在吩咐!”
“沒事了!”
小梅走後,小燕子並未關門,卻一徑來到東廂。
白羽連忙開門迎進去道:“有事嗎?”
“你不覺得奇怪嗎?正屋裏靜悄悄的,也未見點燈,她們的人都到哪裏去了呢?”
“可能因為咱們來得晚,她們都睡着了!”
“事情不會這麼單純,預料中馬寡婦的手下人可能不少,但現在卻只看到小梅一人,不能不令人懷疑這裏今晚有事。”
“你認為會有什麼事?”
“很可能桂飄香等三名妖女已經到了,馬寡婦已在別處和她們聚會,果真如此,咱們就等於白來了。”
“照你這麼説,難道咱們的身份已被識破?”
“很難説,你該料得出馬寡婦絕對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你是否準備今晚採取什麼行動?”
“三更以後,也許我會有行動,不過,你最好按兵不動,若兩個人全有行動,勢必打草驚蛇,反而弄巧成拙了。”
“好,那就由你一人辛苦,我決定好好睡一覺。”
三更左右,憐花已睡,小燕子一個人悄悄溜出西廂。
他先在正屋各個房間窗外向裏竊聽,連鼻息聲也毫無聽聞,顯然正屋所有房間都是空無一人。
接着,他無聲無息的縱身躍上屋頂。
果然發現在屋後還有一處跨院。
跨院內各房間也無燈光。
小燕子並未感到意外,因為深夜間熄燈睡覺是必然的事。
他在屋頂稍做停留,便飄身躍落天井,然後也逐窗聽去。
竟然和後院正屋一樣,也不聞半點聲息。
難道所有的人都不在?那麼小梅又睡在那裏呢?他不便停留過久,只好先回到西廂再説。
關上門,由於他早已把燈熄掉,牀上的憐花似乎睡得正酣,只好就在地上躺了下來。
剛剛有了朦朧欲睡感覺,忽聽窗外天井中似乎有輕微的腳步聲!他立即悄悄而又迅速的爬起來,躡手躡腳的來到窗前向外望去。
月色下,只見天井中站着一位長裙曳地秀髮垂肩的女人身影。
雖然這女人是背向西廂而立,小燕子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這背影卻頗富誘惑力,不難猜出必是位絕色美女。
這女人素衣素裙,莫非她就是馬寡婦?忽然,小燕子心頭一動,只覺這身影似曾相識,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裏見過。
驀地,人影一閃,竟又來了一名紅衣女子身影。
這身影來得實在太快也太突然,小燕子只因太留神那先前的素衣女子,竟然沒看清這紅衣女子是從何處而來?當小燕子看清紅衣少女後,心頭又是一震,這人赫然是小梅。
想不到這位名義上是“桃林居”女招待的小姑娘,輕功竟高到如此境地。
只見小梅望着那素衣女子一禮,低聲道:“夫人怎麼深夜到這裏來了?”
這聲音低得不能再低,若非小燕子貼在窗口聚精會神的聽,否則根本聽不到。
那素衣女子緩緩轉過來。
在這剎那,小燕子幾乎要失聲呼叫出來!
誰能想到,這素衣女子竟然是惜春!
難道惜春就是馬寡婦?否則小梅為何稱她夫人?如果惜春真是馬寡婦,在小燕子來説,那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因為據他所知,惜春原是來自小西天雷音寺,十三歲入宮,在宮中以三公主的貼身侍婢身份潛伏五年,今年才不過十八週歲,數月前才逃離宮中,而馬寡婦在潼關開酒店卻絕對不是幾個月以前的事,至少也該有一兩年之久,尤其小梅稱她為夫人,這證明她已經嫁過人,這又是怎麼回事?小燕子情急之下,顧不得男女之嫌,急急把牀上熟睡的憐花推醒,一面傳音道:“姑娘快起來看看,窗外有人!”
憐花很夠機警,她本是和衣而卧,聞言立即躍下牀來,奔至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