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奇冷笑一聲,道:“你們既然不肯説話,那就別怪老夫下手無情。”
退後兩步叫道:“開石弓。”
但見那大帆船上的木板,忽然裂開了兩道缺口,兩道石弓放開,兩塊巨大的石頭,忽然彈射而出。認位奇準,但聞蓬蓬兩聲,巨石擊在快舟之上。巨石的飛撞之力,十分強大,慘叫聲中,兩個人,死在巨石之下。快舟也被擊破了兩個大洞,很快的沉沒在水中。但快舟上的武士們,都會水性,立刻游上另外六艘快舟上。
一剎之間,死了兩個人,沉了兩艘船。六艘快舟,迅速向後退去,和巨帆保持了十五丈以上的距離。那就遠遠超過了石弓的射程。
展翼也行上了甲板,望着遠遠退開的六艘快舟,道:“金堡主,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金奇道:“這是一種追蹤威脅,那些梭型快舟,行速很快,在沒有風浪的江邊,咱們絕對快不過它。”
展翼道:“這麼説來,咱們是沒有辦法逐退他們了,明知道他們追蹤,卻無法阻止。”
金奇道:“在這裏沒有辦法,但如行至江面寬,風浪大的地方,它就不如咱們快速了。”
展翼道:“幾艘快舟,既然沒有法子對付咱們,他們來此作甚?”
金奇沉思了一陣,突然叫道:“不好,快!下水去。”他只叫了一聲,立刻有人行動。
只見隨船武士,很快的換上了水衣,連手中的兵刃,也換成了魚叉長槍,紛紛跳入水中。
展翼暗中數計,共有一十二個人,下入了水中。
金奇高聲説道:“下錨,停船。”
金家堡的水手,動作熟練,行進中的大船,立刻停了下來。
金奇笑一笑,道:“展老弟,你招呼甲板上的事,老朽要親自入水瞧瞧了。”
展翼點點頭。
金奇很快的換上水衣,躍入水中。
展翼初憶和金奇相遇時,見他高傲不可一世,帶着刀衞、劍童,氣派十足,這次相見,刀衞、劍童,卻不知到了何處,只有他單人一身行動。
不足一月之別,前後完全兩個境界。
這時,申三娘也行了出來。
展翼低聲道:“申夫人,你怎麼遇上了金堡主?”
申三娘道:“他被入圍攻,隨行護衞,全數戰死,只剩下他一個人,仍在浴血苦戰,我這時而至。”
展翼點點頭道:“如若不是遭遇的這樣悲慘,想來,他們還不會如此覺悟了。”
申三娘嘆息一聲,道:“崔五峯很可怕,看樣子,整個江湖,已被他控制了十之七八。”
展翼道:“夫人,此後,咱們應該如何呢?”
申三娘道:“第一件事,先要斷絕他製作殺手的辦法,這恐怕要費很大的手腳,不進入崔家塢,很難辦到。”
展翼道:“崔家塢對咱們已經深具了戒心,咱們再想進入崔家塢,只怕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申三娘道:“但是,混入崔家塢,咱們是非去不可。”
展翼道:“夫人的意思是——”
申三娘接道:“如若我們能擺脱這些人的追蹤,咱們最好能出其不意的混入崔家塢去。”
展翼道:“混入崔家塢中?”
申三娘道:“是!我看過金堡主和那些殺手動手的情形,那些殺手的武功,的確十分高明,以金堡主武功之高,那些殺手只有兩個人,就能夠和金堡主打了一個半斤八兩。”
展翼道:“厲害啊!厲害,那刀衞、劍童武功不弱,都死在了那些殺手的手中,那些殺手,武功之高,實可列入武林中第一流的頂尖高手。”
申三娘道:“所以,咱們必須要設法破壞這個殺手的製造場合,否則,他們不停的製造這樣的殺手,那時,咱們要用多少高手來對付他們?”
展翼道:“夫人,難道,對抗崔家塢中,只有我們幾個人麼?”
申三娘道:“至少,我們目前這幾個人,是對抗這崔家塢的主力。”
展翼道:“夫人,這件事,如若只憑你我幾個人,只怕是沒有辦法。”
只見水中翻起了一陣血水,飄起了兩具屍體。
展翼探首向水中望了一眼,道:“水中打的很激烈。”
但見血水連連冒起,一連飄上來了七八具屍體。
忽然間,水花一冒,金奇帶着一身水,飛落在甲板上。
展翼道:“金堡主,水底中情形如何?”
金奇道:“崔家塢派來了八個水鬼,大概是準備鑿開我們這艘大船,但他們忘了金家堡的武士,船手們,個個都會水底功夫。”
展翼道:“他們的人呢?”
金奇道:“來八個,死了四對,我就下令要他們起錨行船。”
很快,十二個下水的武士都上了巨帆。
大船又向前行去。那六艘梭行快舟,一直追出了十餘里,才轉頭回航而去。
白玉蓮靜靜的坐着,沒有接口,也一直沒有接口的準備。
申三娘心念一轉,説道:“姑娘,我和展少俠剛才商量了一件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白玉蓮道:“和我有關係麼?”語聲中,顯然有了懷疑?
申三娘道:“説不上什麼很密切的關係,只不過,姑娘對這個計劃很重要。”
白玉蓮道:“哦!你説吧。”
申三娘道:“崔家塢製造殺手的方法,如是不予破壞,只怕整個武林同道聯合起來,也沒有辦法對付他們。”
白玉蓮道:“哦!”
申三娘道:“所以,我們想今夜之衝,再繞回崔家塢去,出其不意……”
白玉蓮點點頭,接道:“你認為能瞞過崔五峯和古如蘭麼?”
申三娘道:“他們想不到,咱中午離開,晚上又回去。”
白玉蓮道:“大娘,再回崔家塢的事,玉蓮覺得,不必操之過急,重要的是先和抗拒崔家塢的人聯合起來。”
金奇點點頭,道:“對!老夫就是一個很好的榜樣,委屈不能求全,一樣落得家破人亡。”
申三娘道:“玉蓮,我的看法,有些事,可以並行不悖,咱們如若不瞭解崔家塢,就算集合了很大一批力量,也無法對付他們。”
白玉蓮道:“大娘一定要去,晚輩倒願意奉陪,只是你會很失望。”
石玉突然接道:“姑娘,請恕屬下多口。”
白玉蓮道:“你早該説話了。”
石玉笑一笑,道:“崔家塢很自負,他們明知道很多人是有意的混進去,但他們照收不誤,固然十之八九,被他們利用作開礦的工人,也有很多人,幸逃身份被識破之危,留在了崔家塢中。”
白玉蓮道:“哦!一共有多少人?”
她似是自知問得太唐突,語聲一頓,接道:“不過,這件事,你可以不必答覆。”
石玉道:“多少人,在下不知道,不過,人數不會太少……”
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只可惜,這些人,已然是羣龍無首了。”
白玉蓮道:“怎麼會呢?他們去崔家塢之前,不都是早已經過很嚴密部署麼!”
石玉道:“是!來此之前,每一個被派進入崔家塢的人,都有着很精密的安排,但人事變遷,環境轉移,只怕,已不是當年情景了。”
白玉蓮道:“無法聯絡了?”
石玉道:“就拿在下自己説吧!和我聯絡的人,只怕屍骨已朽,在下又到那裏去找他呢?”
白玉蓮道:“我想除此之外,一定還有別的辦法,至少,你可以和你出身的門派聯絡。”
石玉道:“第一,在下沒有時間,第二,沒有機會,第三,聯絡不上。”
展翼道:“石玉,既非同門,又非長久相處的朋友,你們如何聯絡上呢?”
石玉道:“這中間,有一般巧妙之處,我們奉派進了崔家塢時,師長傳授了很普通的三個聯絡之法,那是隨時隨地都可以擺出來的一種姿勢——”
展翼道:“就可聯絡上了?”
石玉道:“自然,也不會那麼簡單,我們聯絡上之後,必須交換三個動作,都無錯誤,才確定是我們同路人。”
展翼道:“申前輩,能夠把混在崔家塢中各大門派中人,組合起來,統一連用,這也是一股很大的力量。”
申三娘道:“不容易。”
石玉道:“也非太難,他們不滿崔家塢,但已無法再和門派中取得聯繫,所以,他們一直很彷徨。”
白玉蓮道:“你能夠影響他們麼?”
石玉道:“不知道,不過,我已經和他們聯絡上了。”
白玉蓮道:“崔五峯派出了不少奸細,混入各大門派,想不到,崔家塢,也被人家混了不少的人。”
文承亮道:“姑娘,這有很大的不同。”
白玉蓮道:“什麼不同?”
文承亮道:“崔家塢派入各大門派的人,都有了作用,但各大門派,派入崔家塢的人,卻是一點作用也沒有。”
白玉蓮道:“哦!”
文承亮道:“而且,就在下所知,古如蘭早就有了防範之法。”
白玉蓮道:“哦!”
文承亮説道:“所以,古如蘭這個人,不可輕視。”
白玉蓮道:“文承亮,你有什麼辦法,應付這件事情?”
文承亮道:“我想不出好辦法,這件事,一直控制在古如蘭的手中。”
申三娘道:“文承亮,老身想請教一件事。”
文承亮道:“不敢當,夫人但請吩咐。”
申三娘道:“這是個老問題,你可知道,崔家塢訓練殺手的地方?”
文承亮道:“知道一部分,不完全知道。”
申三娘道:“文承亮,你的話,相當滑頭。”
文承亮道:“在下説的很真實,崔家塢有三處訓練殺手之處,兩處在崔家塢內,一處在後面山上。”
申三娘道:“你不知道那一處?”
文承亮道:“後面山上那一處,我根本沒有去過,連方位也弄不清楚。”
申三娘道:“那是説,在崔家塢中兩處地方,你都知道了?”
文承亮道:“地方都知道,但我只去過一處,另一處戒備森嚴,只怕連古如蘭也沒有進去過,除了崔五峯,沒有人進去過那座地下密室。”
白玉蓮道:“你見過那地方,訓練出來的殺手沒有?”
文承亮道:“沒有見過,聽説,那是個充滿神秘、詭異、恐怖的地方。”
白玉蓮道:“那座地下密室中,訓練的殺手,聽説,只在崔家塢中出現過一次,比起山後那隱密地方訓練的殺手,更為神秘。”
文承亮道:“對!在下也聽説過。”
白玉蓮道:“我是聽説過,但是我有些不太相信。”
文承亮道:“姑娘,為什麼不相信呢?”
白玉蓮道:“我問過崔五峯,他告訴我,那是別人故意傳出的謠言。”
文承亮道:“姑娘,你相信總寨主的話麼?”
白玉蓮道:“我不相信,但我對那個傳説,也一直抱着懷疑的態度。”
文承亮道:“是真的——”
白玉蓮道:“你見過?”
文承亮道:“我沒有見過,但我聽那見過的人説的。”
申三娘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自玉蓮道:“文承亮,你説吧。”
文承亮道:“這個,這個……”
申三娘道:“這個什麼?”
文承亮道:“我有些説不出口。”
申三娘道:“説不出口?”
文承亮道:“因為這説法太詭奇了,所以,説出來,很少有人會相信。”
申三娘道:“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常在人的預想之外,你説吧。”
文承亮道:“那種殺手不是人。”
申三娘道:“不是人,是什麼?”
文承亮道:“世上有一種殭屍的傳説,夫人聽説過吧?”
白玉蓮道:“你是説鬼?”
文承亮道:“殭屍算不算鬼呢?”
白玉蓮道:“那自然是算鬼了。”
文承亮道:“如若是鬼,那他們就可稱之謂鬼殺手了。”
白玉蓮道:“文承亮,你説清楚一些,好麼?”
文承亮道:“是!”
語聲一頓,接道:“那好比死人復活,他們全身僵硬,刀槍不入,而且,手上都留着很長的指甲。”
申三娘道:“哦!是不是湘西長州的殭屍功。”
文承亮道:“不是!那一種武功我見過,不過,決不是那一種武功。”
申三娘道:“文承亮,你能不能把那件事情説得很清楚?”
文承亮道:“可是可以,不過,這件事,很難説的清楚——”
申三娘道:“這又為什麼?”
文承亮道:“因為,他們跡近玄奇,很多地方,使人無法瞭解,不瞭解的事,就無法説得清楚。”
申三娘道:“好吧!就照那個不清楚的説法,你説來聽聽吧。”
文承亮道:“那是幽靈一般的殺手,他們動作快速,下手慘厲,舉手之間,就要制人於死。”
申三娘道:“就是這樣麼?”
文承亮沉吟了一陣,道:“好像就是這些了,因為,其他的事,在下無法形容出來。”
白玉蓮道:“你好像有所顧忌。”
文承亮道:“正是……”
白玉蓮道:“不用顧忌,你有什麼説什麼吧。”
文承亮道:“據目擊之人所言,他們已經不像是人……”
展翼道:“哪一方面不像人,是形貌,還是武功?”
文承亮道:“兩方面都不像,他們身上長滿白毛,但還是絕對的人形,他們的武功奇幻而怪異,最叫人頭皮發麻的是,他們對人身上的血,似乎特具好感,常常抱住人,吸乾人身上的血。”
白玉蓮道:“吸血殺手?”
文承亮道:“江湖上,有不少喜啖人心的人,但大都是還經過一番油爆,才能拿來下酒,但那些殺手,卻是咬你一口,生生的吸乾人身上之血。”
展翼道:“茹毛飲血。”
文承亮道:“是!”
展翼道:“在雲貴地區,還有很多未開化的生苗,過着那種原始生活,他們的智慧很低,有一種特殊的習慣性。”
文承亮道:“那些人,只是天生的蠻力過人,雖然久經訓練,但也無法把他們訓練成超人的武功,而那些幽靈般的殺手,一個個都有着過人的武功。”
申三娘點點頭,道:“先夫在世之日,曾和我提過一件事,説是崔五峯得到一本神書,叫作,難道會是真的?”
展翼道:“幽靈人?”
申三娘道:“是!先夫無意發現了那本書,而且,隨手翻了幾頁,據先夫對那本書的評論是,怪力亂神,荒誕不經,我想,這可能也是促使崔五峯向先夫下手的原因。”
展翼道:“嗯!”
白玉蓮道:“文承亮,你知道,那幽靈殺手的住處麼?”
文承亮道:“我雖然沒有去那裏,但我還是知道,那個地方,就在崔家塢一座別院中。”
白玉蓮道:“我在崔家塢中,住了很多年,如若有這麼一處神秘的別院,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文承亮道:“一則姑娘很少到後面宅院中去,二則,姑娘沒有注意那個地方。”
白玉蓮道:“你説説看,那是什麼樣子一個宅院?”
文承亮道:“那是樹木環繞的一座庭院,但重要的,還是地下密室,聽説那些殺手,都住地下密室之中。”
白玉蓮道:“四周樹木環繞,其中卻是戒備森嚴了?”
文承亮道:“對!戒備之嚴,不但人難進去,就是一隻蒼蠅,也不容易飛過去。”
白玉蓮道:“你説,連古如蘭也不能進去?”
文承亮道:“是!”
白玉蓮又仔細問了那別院所在之地。
文承亮倒是盡其所知的把詳細情形,説了出來。
盡吐所知之後,文承亮又接口説道:“姑娘問的如此詳細,是不是想去看看?”
白玉蓮道:“聽你説的如此神秘,我倒想去見識一下。”
文承亮道:“以姑娘劍術的精妙,也許可以去得,不過,那地方太可怕,姑娘還是要小心一些好。”
白玉蓮道:“你去見識過?”
文承亮道:“在下如是去過了,怎麼還能活到現在,我聽古如蘭談起過……”
白玉蓮接道:“她去過?”
文承亮道:“對!她去過,我聽她説起過那種恐怖。”
申三娘道:“她怎麼説?”
文承亮道:“有一次,我們談起了那座神秘的別院,古如蘭卻突然接口説:‘那地方陰森、淒冷,一點也沒有活人住在那裏的味道。’”
申三娘道:“就只説過兩句話麼?”
文承亮道:“這兩句話,已經夠了,因為,那是出於古如蘭之口。”
申三娘道:“古如蘭的武功是不是很高?”
文承亮道:“很高。”
申三娘道:“如若她武功確如你所言,難道還怕幽靈殺手?”
文承亮道:“幽靈殺手,似乎是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白玉蓮道:“大娘,你相信這種事麼?”
文承亮道:“姑娘,這是很真實的事,老實説,我文承亮不算君子人物,但我也不是完全不明是非,我貪生怕死,但如活的比死還痛苦時,我會選擇死亡,不論姑娘是否相信,我早已有了脱離崔家塢的用心了。”
白玉蓮道:“哦!那又為什麼呢?”
文承亮道:“總寨主高高在上,我們難得見一次——”
白玉蓮接道:“你們本來就是古如蘭的心腹。”
文承亮道:“古如蘭確實很迷人,尤其是剛剛和她相識的時候,但如你認識她稍為久了一些,就會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慎,單是她那一身奇奇怪怪的毒物,就叫人有着可怕,可嫌之心。”
申三娘道:“古如蘭只有這個缺點麼?”
文承亮道:“還有一種可怕之處,那就是她喜怒難測,今日對你十分寵信,明日就可能殺了你。”
申三娘略一沉吟,笑道:“文承亮,你害怕古如蘭和幽靈殺手,但不知是否敢把咱們帶入崔家塢中一行?”
文承亮道:“如若是有人帶路,在下最好是不要去,但如姑娘非要在下去不可,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白玉蓮揮揮手,道:“你下去休息吧!”
文承亮站起身子,走了出去。
金家堡的武士迎了上來,帶入了後艙之中。
這時,聚集在艙中的人是申三娘、白玉蓮、展翼、金奇等四個人。
這是一次很重要的會商,結果,決定了兩件大事。
金奇和申三娘設法在外聯絡,展翼帶着石玉、唐琳,再混入崔家塢中。
白玉蓮帶着小玲、小冰、何方、劉文、蔡武,文承亮在崔家塢後山一處隱密山中接應。
金家堡基業全毀,已使得金奇的生性大變,竟然,一個從人不帶,飄然登舟而去。
他要單人匹馬去訪雷家寨,告訴他傾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
申三娘也決心走一趟少林寺。
她丈夫在世之日,和少林寺幾個長老都是好友。
勞燕飛和申保元,本來是預定和申三娘同赴少林一行,但申保元卻堅持自己要混入崔家塢中,和展翼等同行。申三娘只好答應。
幾人決定了聯絡、通訊之法,白玉蓮、展翼等相繼登舟。
巨帆卻仍在長江中巡弋。
金家堡在長江水道中,仍然有很大的勢力,但因金家堡總寨被毀,整個失去了聯絡,這艘巨帆,要在長江水域中擔負起尋找留在長江水域的船隻,把他們重新組合起來。
但他們卻接受了申三孃的建議,由明入暗,金家船幫,不再有明顯的標誌,只以特訂的暗號聯絡。
且説,展翼等一行,登岸之後,先換了衣服,掩去了本來的面目,然後,借夜色掩護,潛入了崔家塢的工人宿住區內。崔家塢有數十名工人,都是各地騙僱而來,實在是很複雜。混入工人羣中,並不是一件太難的事。難得先要避開那重重守衞。以幾人的武功和機智,混過那些防衞,並非難事,所以,三更時分,四人已經混入了工人居住之地。
展翼低聲對石玉和唐琳説道:“兩位想法子和混在這裏的武林同道聯絡,我和申兄弟替你們暗中把風,一旦遇上了什麼事,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石玉點點頭,道:“辦法是不錯,不過,這裏面是否有武林同道中人,在下就無法知道了。”
這些工人的住宿之區,都是平房,每一幢平房之中,排列着木牀,也許是為了便於管制,所以,每幢木房之中,都是二十個牀位,排列的很整齊。只要一眼,就可以很清楚室中的情形。所有的平房都一樣。
這時,天約四更,夜色正濃,一日勞碌,所有的工人,都睡得很甜。
這地方的管制很嚴,靜的聽不到別的聲息,只有鼾聲陣陣,傳入耳際。
石玉四顧了一眼,道:“展兄,當下第一要務是,先要設法混入這些工人之中,先了解一些內情,才能下手。”
展翼道:“石玉似是已經胸有成竹了。”
石玉道:“辦法倒有一個,咱們設法從死去的工人身上,換了他們的衣服,混入工人羣中,先查看兩天,再作打算。”
查清楚小城形勢,天色已近五更。
這座竹籬圍成的小城中的武士,雖然人數不少,但他們並不太盡職。
也許這座小竹城中長久的平靜,使得守城武士,日久生怠,並沒有很認真的巡查。
這就給了展翼等很大的方便。
展翼很快的找到了幾件工人的衣服穿了起來。
另一個機會是,天還未亮,就響起一陣急快的鐘聲,喚醒了沉睡中的工人,這又給了展翼等的一個很輕易的雜入工人羣中的機會。
混入了工人羣中之後,四個人仍然保持着集中於一處。
崔家塢的金礦,就在這工人住處附近不過數里之遙。
行近工區,天色剛好大亮。
那是一處山坡下,早已擺好早餐。
吃的不算壞,有面有飯,有菜有肉。
展翼流目四顧,發覺了另有兩批工人,分由不同的方位趕來。
三批工人,合於一處,足足在兩千人以上。
石玉在地上留下了數處培記,就隨着工人羣進入礦坑。
展翼低聲對石玉等説道:“崔五峯如果沒有開出這等豐富的金砂,也許還不會妄動稱霸武林的念頭。”
石玉低聲道:“看這些礦坑開狀,似是已經開採了不少年,崔家塢必有大批存金。”
展翼點點頭。
石玉道:“咱們想法子找到藏金之處,把這批龐大的黃金,運出崔家塢,必可救濟不少貧困炎黎。”
展翼道:“這是以後的事,先要阻止崔家塢中殺機和他們謀霸江湖的野心……”語聲一頓,接道:“石兄,你設法混入礦區,看看這些工人之中,是否有混入的武林同道,想法子和他們取得聯絡,瞭解一下這裏的內情,咱們不能讓崔家塢的殺手出動,以免造成大劫。”石玉道:“那展兄的意思呢?”
展翼遭:“想法子,把決戰之機,侷限在崔家塢中。”石玉點點頭,向外行去。
展翼道:“申兄弟請暗中保護石兄,如有警訊,立刻傳出警訊。”
申保元領命而去。
展翼四下打量,發覺並未引起四周的工人注意,又低聲對唐琳道:“唐兄弟,你想不想見見花鳳?”
唐琳經過了一段時間,感情的創傷,已逐漸的平復下來,對展翼,亦有了相當的諒解。
但展翼突然間提到了花鳳,也不禁為之一怔,道:“展少俠,在下心中一直有一件不解之事,又不便去問別人,不知展少俠是否願賜教,以開在下茅塞。”
展翼笑一笑道:“可是關於花鳳的事?”
唐琳道:“不錯。”
展翼道:“你説吧。”
唐琳道:“花鳳這個女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是聰明,還是傻子?”
展翼沉吟了一陣,道:“唐兄,對花鳳這樣一個女人,我實在也無法太瞭解,不過……”
唐琳嘆息一陣,接道:“展少俠,也不瞭解她?”
展翼道:“我仔細的想過了她的人,只能説,她受着某一種潛在的奇怪意識所支配,她好像很虛榮,很無情……”
唐琳接道:“展少俠,也覺得她無情?”
展翼苦笑一下道:“唐兄,你心中對兄弟,只怕有着很大的怨恨。”
唐琳道:“過去如此,現在,倒是沒有了,重要的是,我看過了花鳳的為人,她棄我而就金龍公子,然後,又就展少俠,但最奇怪的是,她又棄展少俠,投入崔五峯的懷抱,這一點,真叫在下百思不解,她像一片輕落的桃花,逐流隨波,去的是那麼輕巧,那麼冷酷,舊情往事,似乎完全不值她一顧。”
展翼笑一笑道:“唐兄,我見過很多種不同性格的人,但卻從來沒有見過花鳳這樣的人,她嬌豔絕世,和人相處時,也極温柔,但她要走時,就掉頭而去,不肯回顧一下。”
唐琳默然了。
展翼道:“好!現在,咱們出去瞧瞧。”
當先舉步,向外行去。
唐琳緊追在展翼的身後行去。
一個身佩腰刀的武士,迎面行了過來,看兩人沒有工作,冷冷喝道:“你們兩個該死的東西,為什麼不作工?”
展翼笑道:“咱們哥倆肚子餓了,想出去吃點東西。”
佩刀武士怔了一怔,道:“吃東西?”
展翼道:“對呀!肚子餓了怎能不吃東西?”
佩刀武士哈哈一笑,道:“你們兩個愣小子,不到吃飯的時刻,你們到哪裏去吃東西?”
這話已説得很明顯,那就是這地方,不會有人賣東西。
唐琳突出一指,點中了那佩刀武士的穴道。
那佩刀武士平時孤假虎威,動手就打人,萬沒有想到,這兩個工人,竟敢對自己出手。一下子就被點中穴道,倒了下去。
唐琳道:“就憑你閣下這點手段,也敢多管閒事。”
展翼道:“這人放不得,點了他的死穴,咱們還要趕路。”
唐琳應了一聲,點了那人的死穴,拖入了一處隱蔽地方,又舉步向外行去。
這地方的巡查人數,並不太多,展翼和唐琳等只遇上一次。
行至洞口,向外一看,只見洞外廣場中,站了二十幾個披帶兵刃的大漢,其中一人,高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面前還放了一張桌子,上面放着茶壺、茶杯。
似是這些武士中的首腦人物。
唐琳低聲説道:“展少俠,咱們要不要出去?”
展翼道:“要,不過,要想一個很好的辦法才行。”
唐琳道:“什麼辦法?”
展翼道:“咱們換上他們的衣服,或可以混過去。”
唐琳道:“咱們殺死的武士和洞外這些武士穿的衣服一樣,想來是一夥的了。”
展翼道:“是!這些人,就是負責監視這些礦山的武士。”
唐琳道:“我們可是要換上這個武士的衣服?”
展翼道:“對!”
唐琳道:“誰換?”
展翼道:“我!你最好先藏起來,聽我的招呼出去。”
唐琳點點頭。
展翼迅快的換上了衣服,道:“我先出去瞧瞧。”
這些武士,穿着一樣的衣服,一樣的腰刀,如非很熟識,如非相距的太近,很難看得出來。
展翼又走得很自然,但行近了那些武士停頓處後,突然轉過了身子,向另外一個地方行去。
這時,那坐在桌子後面的大漢,突然站了起來,道:“尤老三,你過來。”
展翼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前走去。
他無法決定,自己是不是尤老三。
只見那桌後大漢喝道:“尤老三,你耳朵裏塞了驢毛啦,聽不到二爺叫你。”
展翼目光微轉,只覺很多人,都向他望了過來,才確定自己是尤老三,立刻停下腳步。
這時武二爺已大步行了過來。
展翼微側身子,給他一個側面,心中卻在盤算,就算能一舉間,殺死在場中所有武士,也無法再保隱秘,如是殺不了這些武士,留一個,都可能是很大的麻煩。
心中念轉,武二已然到了展翼的身側,道:“尤老三,你小子是吃了熊心豹膽了,怎麼竟敢不理會我?”
展翼道:“好説,好説,我正在想心事,沒有聽到二爺叫我。”
武二道:“你又不是新娘子,怎麼説話不轉頭?”
展翼道:“我剛才碰到了頭……”
武二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展翼的肩頭,道:“喝!尤老三,你今個的花招可是真多啊!”用力一抓,竟未能扳動展翼。
武二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丟人現眼,不禁心中大怒,道:“好小子,你要造反了。”呼的一拳,搗了過去。如若他稍為用點心想一想,就不會打出這一拳了。
因為,尤老三是何等樣人,他又不是不清楚,以尤老三那點底子,怎麼可能會一下子扳不動他。扳不動,就應該有所警覺才對,但他偏偏又未生警覺。一拳搗了過去,又快又重。蓬然一聲,拳勢擊實。挨拳的展翼沒有事,但打人的武二,卻像是拳頭打在了燒紅的鐵板上一樣,大叫一聲,向後倒退了五步。
這一擊的反震之力,十分強大,武二抱拳蹲了下去。
場中所有人,都為之吃了一驚。
尤老三身子向前一探,打個踉蹌,一下子向前栽了七八步遠。
武二受了傷,尤老三也受了傷,情勢忽然間變的複雜起來。
原來,大部分的武士,都已對尤老三動了懷疑,但尤老三這一下,突然間摔倒地上,又使他們心中迷惑起來。
七八個武士,奔向了武二,卻有兩個武士行向了展翼。
只聽其中一人説道:“趙七,你看看,二爺這一拳會不會要了尤老三的命?”
趙七道:“會!這一拳的力量,是何等強大,我就想不出,尤老三逞的什麼狠,這一拳,他可以躲開的,但卻裝英雄,硬受一拳。”
另一個人説道:“趙七,我看二爺抱着拳頭蹲下去,還認為他小子忽然間練成了鋼筋鐵骨呢,想不到他也傷的這樣重。”
趙七道:“這是內傷,表面上看不出來。”
另一人道:“不知道尤老三能不能保住這一條命。”
兩個人談話之間,已然走到了尤老三的身前。
趙七一伸手,抓過來尤老三。
展翼這一跤摔的很重,重的很厲害,一張臉上全是泥土。
很多的泥土,掩去了他本來的面目。
趙七伸手一按展翼的鼻息,只覺他氣若游絲,人雖然沒有死,但是餘下一口氣。
自然,更多的武士圍上了武二爺,武二是這些人的頭子。
另外兩個人行了過來,一個三十七八,臉上有刀疤的漢子,道:“趙七,尤老三怎麼樣了?”
趙七道:“情況不大對,除非有什麼靈丹妙藥,我看這條命是保不住了。”
刀疤漢子道:“唉!武二爺這一拳打得太狠了,不但要了尤老三的命,而且,自己恐怕很難活得下去。”
趙七怔了一怔,道:“這話是當真麼?”
刀疤漢子道:“那還假得了麼?”
趙七低聲道:“穆兄,如是武二死了,你不是就升上咱們的頭兒……”
刀疤漢子道:“這個,大概可以吧。”
趙七道:“穆兄,如是武二不死呢?”
刀疤漢子道:“自然,我還是這裏的副頭目了。”
趙七道:“穆成兄,你要升了頭目,這裏的副頭目,不是沒有了?”
穆成道:“是啊!趙兄在咱們這一組中,很負眾望,如若兄弟能夠當了這一組的頭目,這副頭目,自非趙兄莫屬了。”
趙七道:“這是許諾?”
穆成道:“一言為定。”
趙七嘆息一聲,道:“我得去瞧瞧武二的傷勢如何。”轉身行向了武二。
很多人圍在武二的身側,趙七卻推開別人,擠到前面,道:“二爺傷勢怎麼樣了?”
口中説話,一掌拍在了武二的背心上。
這是明明的謀殺,在場的人,十個中有八個人都看得很清楚。
但卻沒有人阻止,但也沒有人出面説話。
武二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道:“趙七,你……”
趙七接道:“二爺,你傷的實在是太重了,而且,你那一拳,已把尤老三給活活打死了。”
武二道:“他,他不……”
趙七又一掌落了下去,武二又吐出一口血,立刻氣絕。
站起身子,拍拍手,趙七緩緩説道:“你們大家可都看到了,咱們頭兒傷重死亡,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四周的武士,大部分隨聲附和,道:“對!,頭兒一拳打了尤老三,自己也被活活給震死了。”
趙七笑一笑道:“對!頭兒死了,咱們得擁護副頭兒出來才對。”
穆成緩行過來,道:“這個,兄弟是義不容辭,趙七兄……”
突然一掌,拍在了趙七的前胸之上。
趙七連退了五六步,才拿住椿,一張嘴,吐了一口鮮血,道:“你,你,姓穆的,……”
穆成接道:“趙七,你怎能下手殺了頭兒,唉!這等事……”
趙七厲聲接道:“你好陰險……”
穆成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右手一揚,又拍出了一掌。
這一掌,又拍中了趙七的前胸。
趙七身子搖了幾搖,倒摔在地上。
看着趙七的身體,穆成緩緩説道:“諸位,不管怎麼説,武二總是咱們這羣人中的頭兒,我姓穆的,承諸位看得起,但我決不能做出對不起朋友的事……”
回顧了趙七一眼,接道:“趙七平常和我的交情最厚,他也許別有用心,希望我能當上頭,但我看到他對二爺下手,我當場處決了他,以示大公無私。”
這幾句話,聽起來,確有着大公無私的味道,也使得大部分人,心生敬服。
但展翼卻一直冷眼觀察着事情經過……。
武二,趙七之後,形成了一種紛亂,沒有人再注意到展翼。在這羣人中,尤老三的生命,比起了武二、趙七,似乎是輕微了很多。這給展翼一個很好的機會,也給了唐琳一個機會。
唐琳迅快的溜了出來,閃入了不遠處一座木屋之中。
那是一連數幢相接的木屋,也是這些武士們居住之處。
展翼緩緩移動着身子,滾入了草叢中,然後站起身子,閃入木屋。
這一間,正是那些武士們所住的地方,唐琳也換上了一套武士衣服。
展翼也換了一套衣服,笑道:“唐兄,你叫唐六,我叫展九,走!咱們要儘快離開這裏。”
兩人迅快的轉過了兩個山崗。
果然,發現了另一組武士,監管的礦區。
展翼大搖大擺的行了過去。
唐琳緊追在身後。
他們很快地穿過了那一羣武士。
兩個人四下巡視了一陣,仔細的查看了四周的形勢。
這是個很複雜的地方,但卻留下了很多的空隙。
看完了附近的形勢,展翼低聲對唐琳説道:“唐兄,你看出來沒有?”
唐琳道:“看出什麼?”
展翼道:“本來,我對崔家塢,也有着很大的顧忌,但看完了這些礦區之後,我改變了自己的看法。”
唐琳道:“什麼看法?”
展翼道:“第一如若咱們有人手,這裏是一個很好的隱藏地方,第二,咱們穿上了這些武士衣服,就可以通行無阻,第三,咱們可以想個法子,先找出崔家塢的藏金。”
唐琳道:“對!崔家塢能有今天這等局面,最重要的就是他們的黃金太多了。”
展翼道:“如若咱們能在這地方,設下一些埋伏,分批截殺崔家塢中高手,必可造成崔家塢中的一場神秘的暴亂,我已經默查過了,這四個連在一處的礦區,工人總在四千人以上,大概是他們生產黃金的主要礦區了。”
語聲一頓,道:“回去吧!石玉可能已經有了消息。”
兩人又回到原來的礦區。
武二的死亡,趙七的殞命,像是大江中一朵浪花一樣,並沒有在這礦區中留卞什麼。
對這些九等以下的武士的生死,崔家塢並不重視。
所有的礦區,都在崔家塢的直接管轄之下,管理這些礦區的是金砂總管,大小七個礦區,都在金砂總管的管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