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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李浪截道:“我們……”

    他才説得兩個字,花虎又搶着道:“你們若是不懂得擇吉什麼,交給我媽媽她們好了。”

    李浪道:“我是説,暫時我們還不想……”

    花虎又截道:“是你的主意還是她的?”

    香菱插口道:“那一個的還不是一樣。”

    這句話出口她便知道有語病,俏臉又羞紅了三分,花虎果然大笑道:“好啊,我口才本來就壞,一個人當然更説不過你們兩口子,你們喜歡怎樣便怎樣。”

    李浪方要説甚麼,花虎話突然又接上。“但你們千萬不要少了我那一杯喜酒。”

    李浪道:“到時你貴人事忙,只怕請不到。”

    花虎目光轉落在香菱面上。“聽清楚了,他這樣説是立定主意娶你的了。”

    香菱看也不敢看花虎,完全躲在李浪身後,李浪原是要藉那句話取笑花虎只知道做官,但到話出口亦知道有語病。

    難道我真的有成家立室的打算?李浪沒有想下去,心頭剎那一片迷惘,也不知道是否厭倦了過去那種生活,突然有改變的傾向。花虎看着李浪大笑接道:“你那樣説是不將我當做朋友的了,聽着,只要你貼子送到來,那怕走上多遠,我也會依時趕到去道賀。當然,你若是不怕賠掉老本,來個閹府統請,一樣歡迎。”

    李浪微喟道:“説得太遠了。”

    那就近的,你們現在準備到那兒去?”花虎接問:“先到我那兒怎樣?”

    李浪道:“不成,你們興高采烈的時候,旁邊怎能有兩個面無表情的人,而且我們亦需要一個比較清靜的地方讓心情平靜下來。

    花虎道:“我也不勉強你們,只是你們會不會離開這附近?”

    李浪道:“也許。”

    花虎道:“我跟陳搏約好本月十五到京城受封上任。”

    李浪道:“到時我們一定來恭賀,你們會經過楓林渡的?”

    花虎道:“上京雖然有兩條路,卻是楓林渡那邊一條好走,我們可是官,當然用不着再走那條崎嶇山路。”

    “十五那天我們在楓林渡等你,不見不散,好不好?”李浪問。

    “那有不好的。”花虎笑接道:“我得趕快將這個好消息送回去”

    李浪搖頭道:“你要走便快走,説這許多幹什麼?”

    “你這個小子什麼時候又變得這樣爽快了?”花虎又笑着一拳擊去。李浪一閃避開,花虎也沒有再出手,大笑着往前疾奔了出去,奔跑時似猴子般一連翻了三個跟斗。

    李浪香菱看在眼內,不由莞爾一笑。

    “他真的很開心。”香菱吁了一口氣。“看來我們真的不應該阻止他。”

    李浪道:“也阻止不了,事實,開始我們是以這個條件邀得他合作。”

    香菱道:“正如他説的,你們是好朋友,但這並不是你的事。”

    李浪道:“我不是不贊成他取些酬勞,只是總覺得官不做也罷。”

    香菱道:“他可不是這樣想,不説他了,我們現在該到那兒去?”

    李浪道:“這附近有什麼名勝古蹟?”

    香菱奇怪道:“你不知道?”

    李浪道:“之前所有的時間我都是留在違命侯府,足不出户。”

    “為了保護違命侯?”

    “結果還是保護不了。”李浪嘆了一口氣。“那其實只是一種表面的形式,沒事發生的時候固然不用我留在違命侯府內,到有事發生,根本不是我一個人的力量阻止得來。”

    香菱顯然是不想讓李浪再想那些,笑接道:“我可是從來不管那許多,所以這附近有什麼好去處我都了如指掌,只要你放心跟着我。”

    李浪微笑道:“那交給你了。”

    香菱道:“我也想再走一趟那些地方,過了十五,説不定我們便會遠離這裏,以後也不會再回來。”

    李浪目光一轉,道:“這件事已經終結,也不會再有天絕地滅那種人監視我們左右,我們大可以放開懷抱瀏覽一番。”語聲一落,香菱已從他懷抱脱出,向前疾掠。

    李浪一怔,那邊香菱已笑着回頭道:“我們當日較量輕功還未分出勝負呢。”

    “好,我便讓你一段路。”李浪笑應。“十數之後我才動身追。”

    “是你説的。”香菱嬌笑聲中窈窕的身子有如蝴蝶般飄舞起來,突然又像飛燕般疾飛出去。

    李浪果然在默數十下之後才追出,香菱這時候卻已只見拳大一個。

    李浪全力追前去,那剎那他的感受很奇怪,輕功不由自主的施展至極限。

    香菱相反只是一般的速度掠前,李浪很快便將她追及,撲在她身上。

    她嚶嚀退到一幅高牆下,李浪一撲一抱將她緊抱在懷中。

    “到底是你的輕功好。”香菱嬌笑着沒有掙扎。

    李浪喘着氣道:“我實在害怕你就此將我丟下,一走了之。”

    香菱深埋在李浪懷中。“我也害怕你不追上來,你不知道,除了你,我沒有別的親人了。”

    “我服輸,只要你不離開我。”

    “這句話該我説的。”香菱在笑,笑中卻有淚。

    兩個人就這樣擁抱在一起,緊緊的。”

    XXX

    陳搏擁抱着的只是一片空虛與寂寞,他一向自覺與插天的雪嶺,天上飄逸的浮雲,高松上的孤鶴同樣孤高,他的心情也一向非常平靜,隨時都能夠進入空靈的境界,也所以他的內功修為比一般的高手要高強。

    之前他也從來不感到寂寞,他的弟子很多,也沒有一個令他失望。

    他選擇弟子很嚴,也可謂目光觸到,收了那麼多弟子,沒有一個令他失望,近年來,華山派已經有凌駕其他各派之上的趨勢。

    現在這些弟子卻要一個個的離開他,若不是他看着香菱與李浪遠去,他幾乎懷疑是香菱去煽動他們。

    那發生的好像很突然,他送走花虎,回過身,便看見人那些弟子齊集在完了內。他早已發覺他們到來,但接觸他們的目光卻有一種很陌生的感覺。那些弟子都以陌生的目光望着他,就像在望着一個陌生人。

    “你們怎樣了?”陳搏很奇怪。

    那些弟子突然紛紛跪下來,為首的一個跟着膝行上前,取出配劍,放在陳搏面前,就像香菱那樣,叩了三個響頭,才起來往門外走去。

    沒有一個面上有笑容,眼睛中都充滿了悲哀,有幾個甚至在流淚。

    陳搏總算明白是什麼原因,也再沒有反應,負手仰首望天,一直到他聽到了德昭怪異的笑聲。

    德昭不知何時混在陳搏的弟子當中,也隨着陳搏的弟子膝行移動。

    陳搏的弟子沒有理會他,每一個的心中都悲痛萬分,一個接一個向陳搏跪叩離開。

    德昭的反應非常遲鈍,是最後一個上前,一面叩頭一面怪笑。

    陳搏突然發覺,面色一變,身形一沉,伸手扶住了德昭,這個人雖然已變成一個白痴,到底身份特殊。

    “殿下”陳搏下面的話接不上來。

    德昭只是痴笑,陳搏執着他雙手,好一會才問:“我可是做錯了。”

    德昭當然不會回答,陳搏又道:“一個人不容易名垂千古,有這個機會怎也不應該錯過的,是不是?”

    德昭只是痴笑,這似乎是他唯一的反應。

    陳搏接道:“不管我的動機怎樣,這之前我應該沒有選擇錯對象,你若是為王,肯定不會做壞事,有賢臣相助,必定能夠令天下太平,我也已盡力去做,若説仍然有保留,也只能怪你不予我足夠的信心。”

    德昭忽然停止了笑聲,眼珠子一動也不動的瞪着陳搏,但給陳搏的,仍然是白痴的感覺。

    陳搏嘆息着接道:“你的運氣也實在太壞,我的人雖然不惜犧牲,最後你還是落到這般田地,這對你來説亦未當不是一件好事,最低限度,由現在開始你可以高枕無憂,不用再擔心有人來傷害你。”

    德昭幹瞪着眼睛,陳搏一頓又再道:“若説我不想幫助你那是謊話,你看到的了,我的弟子一個個棄我而去,你可知道我教導他們花了多少心血?”

    德昭當然不會回答,陳搏接道:“賜華山,封神仙,前無古人,就是這件事已足以令我名留千秋萬世,後世的人也只知道有一個陳搏獲賜華山,被封為神仙,只知道是我本領高強,才能夠得此殊榮,而穿鑿附會,自然有許多神仙般的傳説,誰會知道這許多?”

    德昭不知何故倏的又痴笑起來,陳搏同時雙眉一揚,道:“你以為會有人將秘密泄漏出去?不會的,我的弟子,就是李浪與朝中大臣也沒有關係,憑他們的身份如何能夠將事情留傳到後世?而且他們也沒有證據,唯一的證據,只是你送出去的玉龍佩,這卻也怪不得你。”

    嘆了一口氣才接道:“一個南唐的子民,盤據一方與朝廷作對的山賊,竟得以賜地封侯,這件事要如何解釋才能夠令人信服?”

    他也沒有再理會德昭的反應,喃喃地又道:“眾叛親離,你以為我這個神仙還會在乎什麼?”

    院子內就只得他們二人,一個是白痴,陳搏這個正常人當然不會真心全意來徵求一個白痴的意見,但説的卻絕無疑問是他的真心話。可惜李浪香菱都不在附近,否則一定會阻止花虎上京的行動。

    當然,他們若是在,陳搏也不會泄漏心中的秘密。

    眾叛親離他也不在乎無動於中,花虎跟他一絲關係也沒有,若是除掉這個人能夠令他的地位更穩固,難道他還會手下留情?

    XXX

    十五,天朗氣清。

    接近正午,花虎一行又走進了一條峽道。

    隊伍浩浩蕩蕩,年老的女眷與小孩子都坐在肩輿與轎子內,每一個人都面帶笑容,花虎更就是笑得合不攏嘴。

    他們非獨是傾巢而出,山寨內養的雞雞鴨鴨,甚至豬牛都帶了上路,真的不打算再回去的了。

    那些小孩子除非太累,否則都不樂意坐在轎子輿裏,一路上追追逐逐,有些跟大人玩在一起,當真是一片興高采烈。

    一路上非常平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他們本來就沒有提高警惕什麼,經過這樣平靜的一段路,自更就完全鬆懈。

    非獨花虎,就是其他人也完全忘記了自己本來是一個賊,一心只想着上京做了官之後如何如何,這也怪不得他們,他們原就是官宦人家之後,先人也一直教導他們有做官的機會一定不要放過,只有做官才能夠光宗耀祖。

    等了這許多年現在才等到這個機會,就是花虎要放棄,他們也不肯。

    花虎當然不會放棄的,他這個頭兒受影響之深也當然在其他人之上,一直以來他也是在向這個目標進發,所以賊做來也甚有分寸,唯恐破壞形象,引起一般百姓或官府的反感。

    甚至可以説他們從來就沒有將自己當做賊,現在既然是上京做官去,又怎會考慮到路上有危險。

    他們卻沒有想到他們現在還不是官,而危險也就因為他們刻意要做官而降臨。

    ,趙光義方面的行動事實也非常謹慎,不動聲息的來到了峽道之上,連夜作好了準備,只等花虎他們經過,而所以選擇這個地方埋伏襲擊也當然是經過仔細考慮。

    事實也沒有其他地方更合適的了。

    趙光義已經繼位,大赦天下,,也沒有對任何人採取什麼行動,這樣做主要的目的當然是在攏絡人心,鞏固他做這個皇帝的基礎。

    無論如何他這樣做與他幹日的為人都有顯著的分別,在別人的眼中他原是一個狂人,為王理所當然會變成一個暴君,這種改變實在令人放心了很多。

    他隨又頒佈了幾項法令,都是以國家安定為原則,而且不是隨便説説,顯然經過詳細考慮,非常有條理有系統,立即施令-

    這當然不會再有人懷疑那是否事實。

    趙光義也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對花虎採取行動,雖然他念念不忘古樹林的一段,險些喪命在花虎設置的陷阱下,但他也不以為暫時安排一個官職給花虎有什麼壞處,而只要花虎人在京城,日後要報復機會多的是。

    他卻也不能不承認陳搏所説的有道理。

    花虎是南唐子民,現在是一個山賊,盤據在京師附近的古樹林,這樣的一個人不着令有關拘捕歸案,反而賜地封侯,的確難以對其他人有一個交代,就當作接受官府安撫,在情在理也不能給他做一個那麼大的官。

    但若是隨便安排一個官職,花虎未必服氣。

    説話若是因此而多了,再加上德昭那個玉龍佩做證物,聽的人就是不相信也懷疑,自然影響到他這個新皇帝的聲譽,現在既然陳搏提出將花虎一夥除去,又何妨做一個順水人情。

    必要時他甚至可以將事情完全推到陳搏身上。

    他指派的都是親信親兵,這些人大都在古樹林吃過花虎的虧,聽説要襲擊花虎,怎會不同意。

    以趙光義現在的勢力,要秘密進行這件事又何等簡單,他本來還想與陳搏一齊走一趟看看熱鬧,但想到這個時候不宜遠離皇城,還是放棄了。

    陳搏也沒有同去,只因為十六天是他受封神仙,獲賜華山的吉日,那也正好洗刷謀害花虎的嫌疑。他也很放心,趙光義的親兵都配備精良,峽道又是一個那麼適合的襲擊地方。

    以花虎的大意,難道能夠逃得過這一劫?陳搏幾乎立即肯定。

    XXX

    在花虎一夥完全進入峽道之後,襲擊便開始了,當然很突然,聲勢也非常凌厲,簡直就像是天崩地裂的,無數捆上枯草的巨石從峽道的兩壁上排山倒海的推下來,枯草都已被燃着,那些巨石就像是一團團烈火,“轟轟發發”地迅速將峽道的兩端出路封閉。

    更多燃燒着的巨石接向花虎一夥當頭砸下。

    花虎一夥到底都不是笨蛋,一聽巨石滾動聲便知道不少,但這個時候才發覺不妙已經太遲了。

    如山堆積的巨石迅速將出口封閉,看來卻像是一道火牆,走在後面那些山賊雖然想退出峽道,目睹那樣的一道火牆不由都驚叫了出來。

    向他們襲擊的巨石跟着滾下,他們想躲避,但峽道兩壁如削,又能夠躲避到那裏去?

    那些轎子在巨石砸擊下,紛紛碎裂,坐在轎了裏的人不過血肉之軀,如何保得住性命。

    慘叫聲哭叫聲此起彼落,亂成一片,花虎並不是聾子,也不是瞎子,聽着看着目眥進裂,心也都要裂了,那剎那,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破口大罵,用最惡毒的説話,第一個罵的便是陳搏。

    砸向他的巨石都被他雙錘擋開,他雙錘揮舞很想搶救其他的人,但前後左右,不是他的兄弟姊妹就是他的妻兒老母,每一個人都是他的親人,應該先救那一個?

    他事實也自身難保,身上的衣服已着火燃燒,那雙大錘擋得了巨石,擋不了烈火。

    巨石源源不絕的滾下,還有一捆捆燃燒着的柴草,從上面看下來,峽道中就像是有一條火蛇在翻騰,又像是一股溶岩在流竄。

    高據兩邊峽壁上的官兵齊聲歡呼,繼續將石塊草團推下去。

    花虎力未竭,聲已嘶,雙錘突然放下來,仰首望着那筆直如削峽壁,眼瞳中充滿了悲哀,也充滿了憤怒。

    他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也痛恨陳搏的卑鄙,眼看上下老幼都陷於這個煉獄,竟然無力挽救,那種心情又是何等難受,然後他連自己也都放棄。一塊塊巨石相繼砸在他身上,黑豹旁邊看見,狂叫着撲來,替他擋開了一塊,再看他,已然頭破血流,倒在亂石堆中,半截身子更就在燃燒。

    黑豹嘶聲大叫,蹲下身子要扶住花虎,另一塊巨石便砸在他的後背上,只砸得他口吐鮮血,仆倒在花虎身上。

    巨石相繼砸下,花虎黑豹的屍體很快便已被掩蓋,這時候他們這一夥已沒有幾個剩下來的了。

    呻吟聲慘叫聲仍然在峽谷內迴盪,峽壁上的官兵卻聽不到,他們只聽到巨石滾動的聲響,若是他們聽到這種慘叫聲,看見這種慘狀,是否會仍然這樣高興?

    堆積在峽壁上的石塊草團這時候已用盡,那些官兵並沒有就此罷休,彎弓搭箭,往峽道下一批接一批,射盡了帶來的箭才停下。

    亂箭下峽道內並無任何反應,煙硝越來越濃,下望只見火舌閃動,並不見人影。

    事實那之下在亂箭之後已幾乎沒有一個活人,負傷的就是怎樣掙扎,最後也難免一死厄運。

    大部分屍體在烈火中燃燒,一片焦臭,峽道內赫然就是一個人間地獄、煉獄。

    勝利凱旋的號角終於在峽壁上吹起來,蒼涼之極,但在那些官兵聽來,卻只有雄壯的感覺。

    他們不約而同發出了連聲歡呼,山鳴谷應,直衝雲宵,他們也就在歡呼聲中退下。

    退到了山腳,立即變成了一隊整齊的隊伍,大踏步走向皇城方面。

    這一戰,據説也就是有宋以來打得最漂亮的一戰,兵不血刃,殘盡企圖作反的山賊,高奏凱歌。

    編修史藉的人大都有一支生花妙筆,懂得如何去歌功誦德,這些人又不幸大都是懶骨頭,道聽塗説,絕少會跑到現場一看情形,細察究竟。

    也許他們都明白,知道得太多太清楚非獨更加難以下筆,而且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XXX

    李浪香菱午前便已來到了楓林渡,帶來兩騾車的酒,還有若干糖果。

    酒是要與花虎等大人送行,糖果是給孩子們的,他們都經過一番考慮.選擇,希望每一個人都高興,雖然他們並不欣賞花虎這一次的行動。

    他們談談笑笑,倒也不覺得時間難過,也沒有在意,突然在意。

    “應該到的了。”李浪仰首望天,再轉向山寨那個方向。

    他當然望不到山寨,也望不到那邊山寨的慘狀,入眼林木山野起伏,道路蜿蜒,一個人也沒有。

    香菱目光也自一轉,道:“他們那許多人,又有婦孺在內,走來當然會慢一些。”

    李浪道:“這花虎應該會考慮到的,要知道這個時候他們還不到這兒,入夜之前便很難趕到皇城去。”

    香菱沉吟道:“也許他們準備在皇城外住宿一宵。”

    李浪道:“封神台已經在城北連夜加工建好,明天就是大封的日子,入夜之前,花虎應該在皇城之內,否則諸般打點下來,已經是天亮。”

    香菱點頭道:“受封的時候應該是精神奕奕的。”

    李浪道:“再不見他們,我們給他們準備的酒,那麼,就全部要他們抬進城裏喝的了。”

    香菱道:“他們不着急,你反而替他們着急起來”

    李浪笑道:“在皇城中做官總有許多限制,時間其中之一。”

    香菱道:“花大哥一向應該不慣拘束。”

    “現在不慣也要慣的了,他以為做官很有趣,做了之後他便知道完全不是那回事。”李浪笑接。“但他會忍受得來的,無論如何他都是一個很孝順的孩子。”

    香菱道:“趙光義相信也不會給他做多大的官,這若是事實,他的確很快會很沒趣。”

    李浪道:“但以他這種人才以及部屬的驍勇善戰,總會有被重用的時日。”

    香菱道:“這不是一件好事。”

    李浪嘆息道:“本來就不是,但一個國家若要安定,難免需要一些人的精忠與犧牲。”

    香菱道:“只要感到真的受重用,有一份強烈的歸屬感,花大哥相信也會為國效忠,為民請命。”

    “他本來就是性情中人。”李浪搖搖頭。“希望趙光義能夠看出他這一點。”

    “你以為趙光義會親自接見他?”

    “也許,無論如何,花虎都曾經在古樹林將他擊敗。”

    “有時我就是想到這一點替花大哥擔心,可是一直與他作對的我師父,他也一樣賜地封神,還有什麼人他容不下的。”

    “這也許就是令師認為他是一個帝王之材其中一個原因,從他繼位之後頒佈的幾項改革看來,這個人無論如何也不像是一個昏庸的君主。”

    “你承認是看不透這個人了?”

    “人的確不容易看得透。”李浪目光突然一遠,望向山寨那邊方向。

    香菱亦發覺那邊塵頭大起,笑接道:“到底來了。”

    李浪亦笑道:“看來他真的是傾巢而出,這些酒總算有着落了。”

    他當然並不在乎這些酒,在乎的只是與花虎的一別,這一別之後,連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見。

    花虎是必也有這種感覺,所以才會與他約好了不見不散。

    他們卻是怎也想不到皇城的一別便已成了永訣,再沒有相見之日。

    XXX

    隊伍越來越接近,李浪香菱終於看清楚那些是官兵,並不是花虎一夥。

    “會不會是他們早料到有這一天,頂先準備好了官服?”香菱仍然在懷疑。

    李浪搖頭道:“他們就是穿上了官服,走來也不會這樣齊整,來的分明是一隊經過嚴格訓練的官兵。”

    香菱道:“就是有官兵從那個方向走宋也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

    李浪道:“若不是這個時候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香菱怔怔的看着他。“你想到那裏去了?”

    李浪喃喃道:“那邊並沒有什麼大城鎮,這隊官兵沒有可能是由那邊到來,唯一的可能是由朝廷派到那邊去幹什麼,回事後回返皇城。”

    “那邊有什麼事需要這許多人去做的?”香菱突然像想起了什麼,語聲陡斷。

    李浪接道:“那邊朝廷會注意的地方,只有一個古樹林,古樹林裏有一個山寨,盤據着一羣山賊。”

    “他們卻已經封官”

    “在未得朝廷正式封賞之前他們還是一羣山賊,古樹林易守難攻,出了古樹林”李浪突然苦笑了起來。“不知怎的我總是往壞的方面想。”

    “那是你念念不忘他們仍然是一羣山賊。”香菱目光轉回走來的那些官兵。

    李浪目光一直沒有移動,神態卻越來越奇怪,香菱看看又道:“你可是發現這些官兵全都衣甲鮮明,不像曾經過戰事?”

    李浪點頭。“那坐在馬上的四個將領是趙光義的親信,再看那旗號,這隊官兵應該是趙光義的親兵。”

    香菱道:“我也見過那四個將領。”

    李浪嘟喃道:“他們到那邊到底幹什麼?”

    香菱道:“我們還是不要胡亂推測,乾脆抓他們一個問清楚明白。”

    李浪道:“好主意。”

    説話間隊伍已越來越接近,他們正在考慮向那一個下手之際,隊伍中一個副將裝束的已嚷起來。“看,那許多的酒,我們都買下,喝一下痛快怎樣?”

    另一個副將接嚷道:“反正皇上都要賞賜我們酒肉,這個帳可不用擔心。”

    “住口”為首的將領突然喝住。“皇上有命,從今以後我們不得騷擾平民百姓。”

    第一個副將笑起來。“不會是真的吧。”

    “你若是不怕誅九族不妨一試。”為首的將領把手一揮。“別停下,繼續走。”

    隊伍繼續前進,先後經過李浪香菱身旁,香菱眼睛只是望着李浪,只等他出手,配合行動。

    李浪目光卻落在那些官兵面上,瞬也不一瞬,到那些官兵完全走過,仍沒有出手。

    香菱到底忍不住,問:“怎樣了?”

    李浪如夢初覺,道:“這隊官兵大有問題,他們雖然衣甲鮮明,箭壺卻全都是空的。”

    香菱黛眉一揚。“你是説他們是採取襲擊的行動,只用弓箭?”

    李浪道;“那附近適宜襲擊的地點只有一條狹長的峽道。”香菱道:“不去看看你是怎也放不下心的了。”

    李浪轉身奔向渡旁樹下,他們的坐騎也就係在那兒,香菱的行動並不比李浪慢上多少,兩人隨即飛騎向峽道那邊奔去。

    XXX

    遠離楓林渡,那隊官兵為首的將領才松過一口氣,方才嚷着要喝酒的那個副將再也忍不住問:“那一男一女是不是有問題?”

    “一個是陳搏得意弟子香菱,另一個是南唐的勇將李浪,此前曾經在皇城,長街上襲擊皇上。”

    “那怎麼不把他抓起來,應該是大功一件……”

    “皇上登基,大赦天下,天曉得這個李浪是否也在大赦之內,陳搏現在深得皇上寵信,明兒便要賜他華山,封他為神仙,他的弟子,我們犯不着去開罪。”

    “那個陳搏真的夠道行被封為神仙?”

    “當日他直闖王府,視天絕地滅如無物,要殺便殺,只是一番話便令我們的主子百般遷就,亦因而做了皇帝,凡此種種又豈是常人所能夠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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