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針刺穴奇毒武功偕散滅
霜劍穿巖龍騰虎躍任去留
轉臉望去,那雙桅巨舟上的風帆已經張滿,乘風破浪,向下流放去。
那須藍衫大漢,兩道炯炯的眼神,時而望着那雙桅巨舟,時而轉投在傅玉琪身上,看樣子他似很作難?既想追那巨舟,又似擔心傅玉琪中毒情形,怪卻怪在他始終不肯講一句話。
陸天霖看那大漢剛才救援傅玉琪的身手,快速絕倫,武功似還在傅玉琪之上,心中甚是敬佩,轉眼看傅玉琪時,正微閉雙目,盤膝坐在船頭上運氣調息,不便打擾他行功,立時轉對藍衫大漢抱拳一禮,問道:“兄台尊稱高姓,大駕和琪兒是怎麼個稱呼呢?”
他連問數聲,大漢只是望着他點頭微笑,始終不肯作答。
“聖手醫隱”心中突然一動,暗自忖道:“莫非這人是啞子不成?”
心中想着,不自主伸出手來,和他比劃幾個手勢。
誰知那大漢驀然一變臉色,跑到後梢,伸手拿起木櫓,小舟立時破浪前進。
陸天霖心中甚覺奇怪,一時間,想不透其中原因何在?呆了一呆,蹲下身子,詳細查看傅玉琪中毒情形。
只見他“人中”“聞香”兩處穴道上,都正在出着汗水,心知傅玉琪正在以用本身真氣迫毒,不禁心中驚喜交集。驚的是那“金翅蜈蚣”是奇毒無比之物,口中噴出毒氣,定然亦有深重的毒性,只怕療治不易。
喜的是傅玉琪竟有運氣迫毒的精深內功,必能手刃殺死他父母的仇人。
這時,那雙桅巨船,早已走得不見影兒,小舟也快靠近江岸。那藍衫大漢臂力,實在大得驚人,大概只有一盞熱茶工夫,已被他划行了兩三里路遠近的江面。
待小舟靠岸後,傅玉琪臉色已好轉了不少,緩緩站起身子,長長呼兩口氣,望着陸天霖笑道:“陸伯父不要見怪,我大師兄雖是聾啞,但卻最恨別人把他作聾啞之人看待,所以你剛才和他比劃手勢時,他立時面現怒色,但小正在運行本身真氣,無法説話解釋。”
陸天霖笑道:“這就是了,凡有缺憾之人,大概都怕觸及他傷心之處,這也是人之常情。”
傅玉琪嘆息一聲,道:“我大師兄豪氣干雲,已得恩師大部武學,只因受人暗算,落得個聾啞殘缺,實是他畢生中最大恨事,是以,最怕人把他亦以殘缺之人相待,但最使人傷心之處,還不止此……”説此轉臉看了那藍衫大漢一眼,繼道:“他在未遭人暗算之前,本是機智絕倫,聰明透頂之人,文才武學,均有極高成就,只從遭人暗算之後,不但成了聾啞殘缺,而且人也變得呆了,生性也變得冷漠怪僻,除了對我還十分愛護之外,就是對恩師也一樣冷淡。”
陸天霖、方雲飛都聽得呆了一呆,不約而同,轉眼向那藍衣大漢望去。
這時,那小舟已靠岸停泊,但幾人都還未棄舟登陸,只見那須大漢一手握櫓,一手背在身後,仰面望着天上明月,似在思索什麼事情一般。
傅玉琪緩步走到他身側,叫道:“大師兄,……”那須大漢低下頭望着他微微一笑,背在身後的右手,慢慢移扶在他左肩頭上,臉上滿是關懷之情。
陸天霖冷眼旁觀,發覺那大漢眉宇間浮現着一層淡淡的憂傷,雖然帶着笑意,但那憂傷並未被笑意掩遮。
只見傅玉琪提手作勢的和他比劃了一陣,那大漢始終微笑着搖頭。兩人比手作勢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還未停止,方雲飛看了一陣,低聲對陸天霖,道:“大哥,這人很怪,你和他比劃手勢時,他似乎甚為厭惡,怒形於色,似乎就要發作,但卻和琪兒談得甚是起勁了。”
陸天霖回頭啊了一聲!又轉臉觀察兩人手勢。
原來他正在用心猜想兩人比劃手勢的含意,根本就沒有聽到方雲飛説的什麼。
又過了一刻工夫,兩人才停下手勢,傅玉琪轉身走到陸、方兩人身側,笑道:“我大師兄説怕那蜈蚣毒性很重,要我和他一齊回去見師父,看看是否中了毒。”
方雲飛笑道:“你陸伯父號稱‘聖手醫隱’天下名醫無出其右,你怎麼捨近求遠。”
傅玉琪道:“小運氣迫毒之後,已不再有難過之感,那靈蛇寶和我恩師未來關係很大,小在離山之時,恩師曾再二諄諄相告,囑小無論如何要把那靈蛇寶取到手中,小身受恩師教養,此次初受遣差,就不能完成師命,實無顏回山去見師父,是以,小想放舟追趕二女所乘雙桅巨船,拚得一條命,也要把那靈蛇寶取到手中。”
陸天霖臉色十分嚴肅的問道:“你大師兄怎麼説呢?”
傅玉琪笑道:“大師兄愛護小心切,堅主要小回山去見師父一次,看看是否中毒,然後再追到‘九陰蛇母’巢穴,去奪取靈蛇寶,但小此刻毫無異樣感覺,似無回山去見恩師必要。”
陸天霖搖搖頭,道:“你大師兄説得不錯,那‘金翅蜈蚣’是世間奇毒無比之物,即是深山大澤之中,也很少見到,那樣大的‘金翅蜈蚣’更是絕無僅有,你因內功精湛,雖然中毒,一時間也發作不了,待我們棄舟登陸後,找處客棧住下,我詳細給你查看查看,如果身上餘毒未盡,那就得早些治療。”
傅玉琪笑道:“剛才我確似中毒一般,胸中如被什麼東西堵塞一般,想嘔吐,卻又嘔吐不出,但經小運氣迫毒之後,全身氣血暢通,完全和平常一樣,毫無異狀。”
陸天霖嘆道:“琪兒,你大師兄勸你的話,實是金玉之言,他雖然受人暗算,落得殘疾,但他要比你見多識廣,要知那‘金翅蜈蚣’是天地間極少遇見的奇毒之物,專以各種毒蛇作食,腹中百毒混雜,咬中人後,最是難醫,像那等巨形之物,更是見所未見,既能噴出毒霧,恐已是百年以上毒物,你雖得曠世良師真傳,但也不能有絲毫大意,需知眼下一不小心,即將遺害終身,伯父略通醫理,絕非危言聳聽,我們登陸之後,找處客棧住下,讓我給你詳細看一下再説。”
傅玉琪皺起兩條劍眉答道:“兒奉了恩師令諭,來奪取靈蛇寶,如今靈蛇寶未取到手,兒實無顏歸見恩師。”
陸天霖笑道:“那雙桅巨船順流順風而下,恐已到十里之外,你現在就是想追,只怕也追不上了!”
傅玉琪微微一嘆,不再爭辯,當先躍離小舟,哪知他這微一用力,突覺一陣頭暈,腳落實地,身子搖了兩搖,不禁心頭一驚。
這雖是瞬息之間,但已被陸天霖等看到,三個人先後躍上岸來。
那須大漢,右手一伸,抓住了傅玉琪一隻手臂,滿臉焦急神色,只苦於講不出話。
上弦月光輝如水,反照在傅玉琪英俊的臉上,陸天霖藉月光望去,只見他眉宇間隱隱泛引一層黑氣,輕皺着兩道劍眉,看樣子似很難過。
“聖手醫隱”低聲問道:“琪兒,你覺着哪痛苦?”
傅玉琪淡淡一笑,道:“只微微覺着頭暈,大概等一會就會好的。”
陸天霖閉目沉思一陣,突然睜開眼睛,神色異常肅穆,轉臉問方雲飛,道:“三弟,這附近可有客棧嗎?”
方雲飛抬頭張望一陣,答道:“此地距武昌已五六里路,要找客棧,勢非得趕回武昌……”突然他目光觸到了裏許左右處一片叢林,接道:“前面裏許處有一所年久失修的廟宇……”
陸天霖不待他説完,就接口道:“那是最好不過,咱們就到那所破廟中去!”
方雲飛看到了陸天霖緊張的神情,已知道事非小可,不再多問,當先帶路,向前奔去。
陸天霖回頭囑道:“琪兒,不可再提氣凝神,儘量使氣血松暢。”
當下四人一齊向那廟宇中趕去。
這是一座破落的古剎,規模不大,廟門下的紅漆,已脱落不少,紅白雜陳,十分難看。
進了廟門,是一座數丈方圓的小院子,院中雜草叢生,似是久已無人打掃。
穿過小院,又走了一段紅磚鋪成的小徑,到了大殿,方雲飛晃燃火摺子,只見供案後幾尊神像,也已破敗不堪。
陸天霖讓方雲飛把火摺子一隻只銜接起來,要傅玉琪坐在地上,解開他前胸衣服,道:
“琪兒,你現在試行運氣。”
傅玉琪俊臉微泛羞紅,閉目行功,他自幼追隨“瞎仙鐵笛”修習的先天一元氣功,是一種上乘的內家功夫,氣行三百六十五穴,血轉體內奇經八脈,不大功夫,但見前胸熱氣蒸蒸而出。
陸天霖附在傅玉琪胸前,凝神嗅了良久,皺皺眉頭,替玉琪扣好胸前衣服。
傅玉琪正值行功緊要關頭,狀如坐禪入定,陸天霖替他掩扣衣服,他連眼皮也未睜動一下。
方雲飛低聲問道:“大哥,琪兒中了毒沒有?”
陸天霖點點頭,嘆口氣,道:“不但中了毒,而且還不輕。”
方雲飛聽得一怔,道:“那有沒有辦法救得?”
陸天霖道:“目前還很難説,如果毒氣深入了內腑血脈,那就很難醫了!”
方雲飛垂頭無言,臉上微現黯然之色。
轉臉望那須繞頰大漢,也是一臉惶急,看樣子他的焦慮比方雲飛更有過之。
雖然幾人都沉默不語,但有一種説不出的緊張氣氛,良久後,方雲飛才輕輕嘆息一聲,道:“要是大哥那粒千年雪蓮子還在,定可解去琪兒之毒。”
陸天霖淡淡一笑,道:“如果不救那青衣龍女唐鳳君,我也不會離開松竹坪,只怕連琪兒的面也不會見了?”一語甫落,突見那須繞頰大漢,蹲下身去,右掌伸抵在傅玉琪背心“命門穴”處,兩目圓睜,雙眉倒豎,片刻間,臉上微現汗水。
原來他見師弟運行先天一元氣功,久久不能運轉全身,心頭一急,隨以本身精深內功助他。
要知那須大漢,功力深厚,在傅玉琪數倍之上,這一伸手相助,立見功效,不到一盞熱茶工夫,只見傅玉琪頂門上汗水滾滾而下,先天一元氣功,已遍行全身一週,倏然睜開眼睛,那須大漢也收了右掌,站起身子。
陸天霖再看傅玉琪眉宇間隱泛的黑氣,已然不見,知是被他本身真氣逼散全身,並非被迫體外,眼下幾人,只有他一個心中明白傅玉琪因運氣迫毒,弄巧成拙,反而促使劇毒深入他的全身血道、內腑,增加了除毒困難,療治之望,十分渺茫,只有用金針過穴之法,或能奏效,但傅玉琪一身武功,也要被金針過穴之法,完全廢去。
是以他心中如負千斤重鉛,腦際間盤旋着各種迫療體內毒氣之法,希望能想得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出來,既可療治他體內之毒,又可保全他一身武功。
傅玉琪見陸天霖一直抬頭若有所思的一語不發,微微一笑,道:“陸伯父,你心在想些什麼?兒此刻已完全好了。”
陸天霖啊了一聲,仍是仰臉思索。
方雲飛知他正在集中精神思解着一件難題。搖搖手,不讓玉琪再打擾他。
這當兒“金翅大鵬”身上火摺子已經用完,火光一晃熄去,大殿上登時黑暗下來。
陸天霖搜盡枯腸,始終想不起更好的療毒方法,長長嘆息一聲,道:“琪兒,你知不知道那‘金翅蜈蚣’奇毒,已深入你血脈內腑。”
傅玉琪聽得一驚,道:“兒絲毫感覺不出。”
陸天霖又一聲長嘆道:“始才在小船上面,我見你眉宇間隱泛黑氣,已知那‘金翅蜈蚣’奇毒,浸入血道之中,但還不敢確定,所以剛才讓你運氣行功,現在已證實我猜想得不錯了。”
大殿中一片漆黑,幾人眼力雖都大異常人,但也只能看出五官輪廓,難以看出神色變化。但聞幾聲驚愕嘆息過後,陸天霖又接着説道:“那‘金翅蜈蚣’本是天下一等一的毒物,由腹中噴出的毒氣,更是混雜,療治本就十分困難,你在吃那毒氣噴中之後,不知閉穴阻毒,反而運用本身真氣,想把毒氣迫出體外,雖然仗上乘內功,迫出了大部毒氣,但卻有一部份被你轉運真氣,帶入了血脈之中,因我一時大意,未能及時阻止,致造成這次大錯。”
傅玉琪聽得心頭一震,道:“小既已中毒,那就不如趁在毒性未發之前,追上那艘雙桅巨船,取得靈蛇寶,就是死了,也值得啦,……”
陸天霖接道:“你認為你現在還能和人動手嗎?須知那‘金翅蜈蚣’奇毒,已混入你血液之中,和人動手過招,勢必加速血脈循環,只有促使毒氣攻入心臟,提早發作而亡。……”
方雲飛已無法再控制心中激動,插嘴問道:“難道就無法可救了嗎?”
陸天霖嘆息一聲,道:“救雖有法可救,但卻要廢掉琪兒一身武功,而且今生今世,再也不能習練武學了!”
方雲飛只聽得由心底冒上一股寒意,顫聲問道:“你再想想看,是不是還有別的法子?”
陸天霖道:“我已遍搜枯腸,除了用金針過穴之法,洞穿他十二死穴,逼出毒氣,再無別法可循。”
傅玉琪熱血沸騰,霍然起身,答道:“小寧可讓毒發身死,也不願金針過穴……”
陸天霖急道:“琪兒,快坐下,你現下無論如何,不能再使氣血浮動,那只有使毒氣提早發作了。”
傅玉琪突然一聲長笑,因大殿中一片漆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聽那笑聲,十分淒厲刺耳。
陸天霖心中一急,縱身躍起,道:“琪兒,琪兒快些收住笑聲。”
傅玉琪果然收住長笑,道:“小身受恩師十餘年教養之恩,在毒發之前,要拚盡餘力,完成恩師遣派,要不然我死也不能瞑目九泉!”説完,長身一躍,向殿外衝出。
陸天霖橫臂一擋,想攔住他,但傅王琪這一衝之勢,凌厲至極,一股奇猛的潛力勁風,震開了陸天霖的左臂。
原來傅玉琪縱身向外衝時,已想陸天霖可能要橫身相攔,是以人未發動,先拍出一掌。
他這一掌,幾乎運集了全身功力,去勢雖很緩和,但勁道卻大的出奇,陸天霖甫已相接,立時被彈震開去,傅玉琪卻藉勢躍到了大殿門口。
陸天霖吃了一驚,翻身一躍,隨後追去。
突覺身側一股疾風掠過,那須藍衫大漢,捷如電光石火般,搶到了大殿門口,但見他右手伸縮間,已點了傅玉琪幾處穴道。
要知傅玉琪功力雖不及大師兄深厚,但也卻不能那樣輕而易舉的就被點了穴道,只因他躍到大殿門邊時,突然一陣目眩頭暈,腳落實地,人已搖搖欲倒,那須大漢追到出手,他已無拒受之力,被大師兄舉手之間,點中幾處穴道。
方雲飛出殿去採了不少落葉枯枝,在大殿中燃起,但見火光熊熊,照得十分明亮。
那須大漢抱着傅玉琪,緊緊皺着兩條眉頭,流露出無限愁苦之色。
陸天霖藉火光查看傅玉琪眉宇間,又隱隱透出一層黑氣,心知一切推斷,已絲毫沒錯,眼下難題是,究竟要不要洞穿他十二死穴,迫出他體內毒氣。
這實是一件十分難作決定的事,他沉思良久,仍然委決不下。
突然,他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暗自忖道:琪兒是‘瞎仙鐵笛’門下,這位絕世奇人,一身武功,高不可測,我首先用金針過穴之法,放出琪兒身上毒氣,也許他有辦法恢復琪兒一身武功,縱然不能使琪兒武功恢復,至少可伸手替他門下弟子洗雪一身血債,眼下儘自耽誤時間,只怕要誤了琪兒性命。
心念一轉,定了注意,從身上取出一隻小巧玉盒,回頭對方雲飛道:“目前救人要緊,我想先用金針過穴之法,放了琪兒身上奇毒,縱然要廢去他一身武功,也顧不得了!”
方雲飛淚水盈眶的問道:“當真除了金針過穴之法,就無藥能救得玉琪的命嗎?”
陸天霖搖搖頭,也滾下兩滴淚珠。
方雲飛緊咬下唇,齒深入肉,鮮血直滴,半晌工夫,才答道:“好吧!先救他性命要緊。”
陸天霖打開玉盒,先取出四隻金針,緩緩移到傅玉琪身側。
這時,那須藍衫大漢,仍把傅玉琪抱在懷中,目光觸到陸天霖手中金針後,突現驚異之色,須顫動,眼神閃爍。
陸天霖雖然看出他神情有異,但苦於無法和他交談,又不能和他比手作勢,只得故示鎮靜的慢慢走到他的身邊。
只見傅玉琪雙目緊閉,橫躺在那須繞頰大漢懷中,除聞得輕微的鼻息聲外,狀如沉睡一般。
陸天霖目光凝注在傅玉琪“氣門穴”上,手舉金針,右臂微顫,這一瞬間他心中湧集了萬千感慨,只要手中金針一落,傅玉琪十餘年日夕苦學,就將盡付東流,而且從今之後,再也不能學練武功……。他念迴心轉,也就不過眨眼間的工夫,想到為保全傅玉琪性命,突然一咬牙,手中金針疾落,直向他“氣門穴”上扎去。眼看金針就要落中穴道,冷不防那須繞頰大漢,左掌陡然翻起,一拂一彈,陸天霖驟覺右臂一,手中金針也被彈震出手。
變生肘腋,不覺一呆,他還來不及轉第二個念頭,那須大漢,已挺身躍起,右手把玉琪挾在肋下,一躍到了大殿門口。
陸天霖吃了一驚,縱身一躍,緊追上去,口中叫道:“兄台請暫留步,陸某還有話説……”他在情急之下,忘了那須大漢是聾啞之人,話還未完,那大漢倏然轉身,呼呼劈出兩掌。
這兩掌威勢奇猛,勁道絕倫,陸天霖不敢硬擋鋭鋒,只得縱身向旁躍開。
掌風過處,激得地上堆燃枯枝亂飛。
方、陸顧不得亂飛火勢,雙雙追出大殿,兩人心中都覺得傅玉琪的生死,重過他一身武學,既然不能兩全,只好退求其次,先保得他一條性命再説。
兩人追到廟外,那須大漢和傅玉琪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但見荒野寂寂,星隱月暗,東方天際,泛起一片魚肚晨光,天色已快大亮了。
陸天霖心知那須大漢武功,比自己高出許多,縱然知他去向,也無法追趕得上,再想起傅玉琪最多還有半月好活,不禁心痛欲碎,仰臉望天,忍不住泫然泣下。
方雲飛目睹陸天霖感傷神情,心中已有了數,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大哥,琪兒被他師兄帶走,定是回山去了,不知羅老前輩有沒有辦法,除去他體內之毒?”
陸天霖苦笑道:“‘瞎仙鐵笛’是武林中一代奇傑,也許他有法子替琪兒療毒。”
方雲飛嘆道:“你不要再騙我了‘瞎仙鐵笛’羅老前輩,武功雖已臻入化境,但就醫理上説,未必能勝得大哥,看琪兒是無望得救了,唉!他那位又聾又啞的大師兄,雖然是一片好心,不忍使琪兒一身武功廢去,但他卻想不到,因愛成恨,一念錯動,變成了親手害死師弟的兇手了,其情可憫,其罪難恕。……”
陸天霖淡淡一笑,接道:“事情怪不得別人,……”突然他目觸到了一株白楊樹上,登時面泛喜色,呵呵笑了兩聲,道:“該死,我怎麼會把這東西忘了?”
方雲飛看得莫名其妙,道:“大哥,你在説什麼?”
陸天霖道:“琪兒有救了!”一語甫畢,笑容突,長長嘆息一聲,又道:“只可惜他大師兄把他帶走了,要不然我們可以馬上動身趕去。”
方雲飛仍然不懂,皺皺眉頭,問道:“大哥,你講什麼?我還是一點聽不明白,我們動身到什麼地方?”
陸天霖道:“上泰山!”
方雲飛道:“上泰山幹什麼?”
陸天霖道:“上泰山去找‘東嶽散人’。”
方雲飛奇道:“找‘東嶽散人’幹什麼?”
陸天霖道:“找他替琪兒療毒。”
方雲飛道:“怎麼?難道‘東嶽散人’比‘瞎仙鐵笛’羅乙真的武功還要高嗎?”
陸天霖道:“那倒不是,不過‘東嶽散人’養有一隻奇毒的‘人面蜘蛛’可以吸出琪兒身上的毒氣,剛才我情急心亂,未曾想到。”
方雲飛順着他眼光望去,只見那白楊樹上盤着一片數尺方圓的蛛網,蛛網中間有一隻核桃大小的蜘蛛。
他知道陸天霖在看到蜘蛛後,才啓發了他療毒方法,當下一皺眉頭,問道:“琪兒吸入奇毒,已深入內腑,我們縱然求得‘東嶽散人’那‘人面蜘蛛’時間上恐怕也來不及,……”
陸天霖嘆息一聲,接道:“剛才我一時情急,忘記了‘東嶽散人’的‘人面蜘蛛’當真是該死!”
方雲飛苦笑道:“事已至此,急在善後,咱們先趕到東嶽去,求得那‘人面蜘蛛’再設法去找琪兒,小弟料那須大漢,一定是把琪兒送回‘瞎仙鐵笛’羅乙真處,也許羅乙真有辦法能暫保得琪兒無恙。”
陸天霖黯然一嘆,道:“眼下也只有這個辦法,急不如快,咱們現在就動身如何?”但他心中明白,縱是唐一民肯以“人面蜘蛛”相借,時間上已來不及,傅玉琪所受奇毒,發作在即,雖有一身精湛內功,也難撐過半月,在這半月之中,他們不但要趕到泰山,去求唐一民的“人面蜘蛛”而且還得尋到傅玉琪的人。
這幾乎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但人在無法可想之時,總希望能出奇跡,當下兩人施展開陸地飛行功夫,逕奔山東而去。
泰山山脈在魯中境內,綿延千里,峯嶺無數,主峯在泰安府境內,兩人心急如焚,日夜兼程,到泰安府,仍花去五日夜的工夫。
陸、方都有一身武功,但經過五日夜長途跋涉,也覺着睏倦難支,兩人在泰安府休息了半天,帶些乾糧,又連夜登山。
“東嶽散人”唐一民,雖然名重武林,但他生性怪僻,從不和武林中人物來往,陸天霖雖知他居住之處,名叫“紅葉谷”但那“紅葉谷”究竟在泰山什麼地方,卻是弄不清楚。
兩人單憑着閲歷判斷,奔行重峯疊嶂之中,到三更時分,已深入了百里左右。
這時,一輪明月,高掛中天,放眼望去,盡都是無盡無涯的山勢,夜風勁吹,松濤若嘯,不時傳來了幾聲猛獸吼叫之聲,倍增山野淒涼恐怖之感。
兩人並肩站在一處絕峯上面,極目張望,但見林立重峯,層層疊疊,不知有多深多遠。
方雲飛聳聳肩,道:“我們這等盲撞的找法,只怕找上個三日五夜,也難尋到那‘紅葉谷’不如待天亮之後,找個樵夫獵人問問路再找。”
陸天霖搖搖頭,道:“唐一民隱居‘紅葉谷’摒棄武林中一切是非,只怕樵夫獵人也難知他隱居之處。”
方雲飛道:“我們雖不能打聽出他居住之所,但總可問出那‘紅葉谷’在什麼地方。”
“金翅大鵬”一語甫畢,突聞一聲怒虎長嘯之聲,隨風飄傳入耳。
陸天霖久走深山大澤,聞得那虎嘯聲後,立時覺出有異,轉臉對方雲飛道:“這虎嘯之聲,有些怪異,如果不是被獵人擒獲擊傷,定是要和什麼猛獸搏鬥,咱們過去看看。”
當下兩人躍下絕峯,向那虎嘯所在尋去,哪知翻越兩座峯嶺,再也聽不到第二聲虎嘯傳來,陸天霖停步沉思一陣,臉色突然大變。
方雲飛見義兄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不在前進搜尋,卻站在當地發呆,心中甚覺奇怪,忍不住問道:“大哥,你發的什楞呢?”
陸天霖搖搖頭,不讓方雲飛講話,凝神靜聽了良久工夫,仍是一語不發。
方雲飛急道:“大哥你究竟在幹什麼?我愈看愈糊塗了!”
陸天霖道:“那聲虎嘯有點怪異!”
方雲飛笑道:“我們不就是覺得那嘯聲有些怪異,才來查看的嗎?”
陸天霖淡淡一笑,道:“你覺得剛才那聲嘯,是不是十分刺耳?”
方雲飛道:“不錯!和平常一般虎嘯有些不同。”
陸天霖道:“這就是了,如果那虎不是遇上其他的猛獸,或是遭獵人預陷阱擒獲,絕不會發出那等慘厲之聲,對嗎?”
方雲飛點點頭,道:“那聲虎嘯,聽上去,的確是有些怪異,似是受到什麼重擊後,垂死怒嘯一般。”
陸天霖道:“奇怪之處就在這,在這深山大澤之中,能夠制服老虎的猛獸,屈指可數,何況一舉能把老虎斃去……”他話還未完,突又聞一聲虎嘯傳來。
這聲虎嘯,亦是淒厲刺耳,和先時一次虎嘯聲,完全一樣。
兩人這次用上了心,聽準那虎嘯傳來方向,聯袂急奔尋去。
翻越兩座淺山,到一處絕峯崖壁下面,兩人停下身子,流目四顧,果然發現數丈外草叢中,有一片白影橫陳,兩人仗兵刃走到跟前一看,不覺呆了一呆。
原來那片白影,正是一隻死虎,身上餘温猶存,似是剛死不久。
但兩人驚奇的不是那隻死虎,而是驚奇這老虎死得奇怪,由頭到尾,找不出一點傷痕。
陸天霖把那虎屍撥轉了兩圈,只見皮毛完整,看不出如何死去。
方雲飛蹲下身子,很仔細的把虎屍勘查一遍,仍是毫無發現,搖搖頭,站起來問道:
“大哥採集藥物,當在深山中走動,可看出這老虎怎麼死的嗎?”
陸天霖凝目沉吟一陣,啊了一聲,道:“是被人打死的。”
方雲飛道:“如果練有金沙掌、鐵沙掌等一類功夫,一掌擊斃一隻老虎,也不算什麼難事,但這虎受擊之處,皮毛總應受損,但這死虎,卻找不出一點擊傷痕跡。”
陸天霖道:“你打開虎口看看?面是不是有血?”
方雲飛依言又蹲下身子,左手抱起虎頭,右手用力撬開虎口,果然由那虎口中流出不少鮮血。
陸天霖仰起臉,望着那一輪明月,嘆道:“也許是‘東嶽散人’斃虎作警,阻擋我們到‘紅葉谷’去找他,再不然就是有高人先我們去找‘東嶽散人’了。”
方雲飛皺皺眉頭道:“大哥的話,我有些不很明白。”
陸天霖道:“鐵沙掌、金沙掌之類的功夫,雖能拍石成粉,但就武功一道説,應屬外家功夫,走的是剛猛路子,擊中人後,必有外傷,但在內家功夫中,亦有極重的手法,如大力金剛掌、劈空掌、百步神拳等,均屬內家重手法,這種手法和鐵沙掌、金沙掌,略有不同之處,大略分別,外家重手法以陽剛之勁,摧硬破堅,擋受者內外均有傷痕,內家重手法則以本身罡氣真力,含藴在掌中不發,擊中人後,以陰柔彈震之力,專傷擋受者內腑,以這虎的死狀看去,頗似被人以內家重手法所擊斃。”
方雲飛道:“這麼説來,斃虎之人,八成是來向‘東嶽散人’尋仇的了。”
陸天霖道:“目前還很難説,不過,有一點可以斷言,那就是斃虎之人,有着一身極高的內家功夫,這深山之中,陡然出現了這等高手,絕非無因而來,如非唐一民本人,亦必和他有關。”
方雲飛道:“泰山號稱五嶽之首,天下英豪,不少慕名來遊,大哥所見,未必就對?”
陸天霖仰臉望天,沉思一陣,説道:“你的看法很有道理,不過有幾點可疑之處,你還沒有注意,要知那‘東嶽散人’乃武林中一大怪傑,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名重江湖,天下武林同道,很少不知他隱居東嶽,如非存心找他晦氣,絕不致這等放肆,再説來人既有一身極高功力,必是有道之士,也不致出手就用內家重手法,一舉把虎擊斃,江湖上早有傳説‘東嶽散人’善飼猛獸之言,如果我想的不錯,我們距‘紅葉谷’已不會太遠了。”
方雲飛笑道:“深山之中,本就是毒蛇猛獸出沒所在,也許是哪位高人,遊覽夜景,遇到猛獸,隨手斃去,大哥之言,難令小弟心折。”
陸天霖道:“始才我們連聞兩聲虎嘯,聲音均甚慘厲,必然有兩隻老虎遭斃,咱們在附近找找,先看看那隻虎的死狀再説。”
當下兩人一起繞山搜尋,果然在百丈外一處山壁下面,又發現一隻死虎。
細查那虎死狀,和始才所見一樣,全身找不出一點傷痕。
陸天霖仰臉看去,眼前是一片數百丈高的峭壁,壁間有很多雜出的突石矮松,估計自己輕身功夫,還可以攀得上,當下一提氣,縱身躍上丈餘高處一座突巖上,看好第二個按腳所在,立即向上攀去。
大約有一刻工夫,到達峯頂,回頭望去,方雲飛跟?而來。
“金翅大鵬”功力和陸天霖功力相差很多,登上這一道峭壁,已累得微作喘息。
兩人站在峯巔上,月色中隱見對面高峯,閃爍着一點紅光,時隱時現,捉摸不定。
陸天霖、方雲飛雖都是久走江湖之人,見多識廣,但也看不出那點隱現的紅光,究竟是什麼東西。
突然間,由對面絕峯上傳來一聲長嘯,聲若龍吟,繞山長鳴,空谷傳響,歷久不絕。
那長嘯聲消落之後,那閃爍紅光也隨着消失不見,兩人凝視良久,不見那紅光再度出現。
方雲飛指着對面絕峯,問道:“大哥,剛才那一點隱現無常的紅光,不知是什麼東西,怎麼會在那長嘯聲後隱去不見呢?”
陸天霖道:“那長嘯之聲,分明是一位有着精深內功的高人,至於那忽隱忽現的一點紅影,倒使人猜測不出,是什麼東西,但我們既發現這一點線索,應該追過去看看。”
當下兩人認定方向,施展開輕身功夫,向那高峯處趕去。
月色溶溶,山嶺重疊,兩人翻越過幾重峯嶺後,已迷失了方向,放眼盡都是林立高峯,已找不出方才那高峯所在。
兩人在那深山中走了半個更次,越渡過十幾道山峯,哪知愈走愈弄不清楚方向,陸天霖爬上一棵巨松,向前望去,只見前面重峯疊起,山勢綿連,哪還認得清楚,張望半晌,下了巨松説道:“我們現在,恐怕已深入泰山山脈腹地,峯嶺連綿不絕,天上星月,現又被雲氣迷遮,方向既迷,只怕今晚上有得走的。”
方雲飛抬起頭,辨識了半晌方向,道:“就小弟記憶所及,左側那座聳立山峯,似乎是我們要找的那座山峯,不妨趕往探看一下。”
當下兩人向左側奔走,登上了那座高峯,已累得微作喘息。
那知向前望去,又覺右前面一座山峯很像,隨又趕奔過去,就這樣兩人又跑了兩三座山峯。
這時兩人已登過六七座山峯,天色已是四更過後,雖是一身武功,也累得筋疲力盡,睏乏不堪,坐在一處絕峯松樹下面休息,不想睏倦過度,糊糊塗塗就倚松睡了過去。
醒來時,太陽已破山欲出,東方天際,湧現出一片彩雲,耀眼生花,幻化出千百瑰麗奇景,引人至極。
可惜最美好的景物,也最容易消逝,不過一刻工夫,一輪旭日,已爬出峯巔。
陸天霖打量四周山勢,才發覺自己停身在一處千尋絕峯之頂,三面都是千丈絕壑,壁立如削,單單南面壁間,雜出很多突石矮松,可資攀登,想起昨夜登山情景,不覺心生寒意,只要再往前多走幾步,勢必要失足栽入絕壑之中。
突然,他目光觸到了峯下一處,翻滾的劍氣,不禁心頭一震,急拉方雲飛,向下望去,但見一片白光閃動,奪目生輝,但卻聽不到金刃相擊之聲。
太陽光由一道山峽中照射在那絕壑之內,是以那深谷中景物,看得十分清楚,兩人目力又大異常人,已看出翻滾的白光,是兩個高手在比劍,不過兩人的劍術功力,都已達上乘,是以,不聽兵刃交響之聲,人也被那翻滾的劍光遮去。
陸、方雖都是久走江湖之人,見過不少兇慘的陣仗,但像這等激烈的高手搏鬥,還是有生來第一次見到,但見兩道銀虹電掣,圈起了丈餘大小一團白光,翻滾在千丈絕壑之中,根本就無法看清楚人影。
陸天霖望了一陣,回頭對方雲飛道:“那絕壑中相搏的兩人之中,必有一個是‘東嶽散人’!這等高手比武,一生中難得一見,咱們下峯去看看如何?”
方雲飛道:“我們日夜兼程,巴巴的趕到泰山,目的要求‘東嶽散人’的‘人面蜘蛛’替琪兒療體內奇毒,如果絕壑中相搏兩人中果有‘東嶽散人’那咱們下峯後乾脆就助他一臂之力……”
陸天霖搖搖頭,道:“‘東嶽散人’唐一民在武林中是出了名的冷僻怪傑,我們下峯只可旁觀,不可插手,插手助拳説不定會弄巧成拙,如果惹起他的反感,怕難求得‘人面蜘蛛’。”説罷,當先下峯。這是一道陡立如削的絕壁,陸、方雖都有一身輕功,但也不敢冒險急下,提氣凝神,如履薄冰,足足用去了一頓飯工夫,才落到谷底。
抬頭望去,只見兩人愈加打得激烈,因那綿密的劍光掩遮了兩人身影,竟無法看出是什麼人在比武搏鬥。
突然間,一聲金鐵大震,那糾結盤旋一片白光,霍的分開,陸天霖、方雲飛定神望去,都幾乎失聲叫出。
只見靠右邊站着一面貌清?的老人,果不出兩人所料,是“東嶽散人”唐一民,手中提着一柄長劍,含怒而立,靠西邊站的一人,卻大出陸、方兩人意外,只見那人一襲藍衫赤足草履,粗眉大眼,面紅如火,須繞頰,根根如針,不是傅玉琪的啞子師兄,還有哪個?
兩人對陸、方只似不聞不見一般,誰也沒有轉頭看上兩人一眼。
陸天霖細看兩人,頂門上都已見了汗水,知道剛才一場龍爭虎鬥的拚搏,兩人都消耗了不少功力,……他心念還未及再轉,突見“東嶽散人”仰臉一聲長嘯,嘯若龍吟,直達九霄,振腕一抖手中長劍,划起一圈銀虹,連人帶劍向那須大漢罩下。
那藍衣須大漢,揮手舉劍,帶起一股凌厲的劍風,又一聲金鐵大震,雙劍一接,又倏然分開。
唐一民冷笑一聲,道:“果然不錯,再接我一劍試試。”説完驀然舉劍而進,劍勢若點若劈,上刺“天靈穴”中點“玄機穴”但見精芒流動,如一蓬銀雨灑下,詭異絕倫,奇幻難測。
陸天霖只看得心頭一震,暗道:“這是什麼劍術,這等奇妙。”
要知東嶽唐門十三式伏魔劍招,天下聞名,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真正見過的,卻是少之又少,何況唐一民這一式劍招又是十三式伏魔法中四大絕招之一,招名“天網羅魔”這一招奇微劍學,精妙至極,但見一片銀光閃動,看得人耀眼生花。
那須大漢向後疾退兩步,霍然舉劍劃出一圈繞身銀虹,盪開了一片攻來劍幕。
雙方甫一交接,倏然分開,唐一民見他能以精湛的內功,貫注劍上,破解自己一招“天網羅魔”不禁微現驚愕之色。
但瞬息間,他又恢復鎮靜冷漠的臉色,長劍一抖,舞起一團劍花,帶着嘶嘶劍風,猛攻過去。
須大漢仍然和破解剛才劍招一樣,長劍化出一團繞身銀虹,但聞波波幾聲輕響過後,兩人雙雙躍退。陸天霖細看那須大漢臉上,已然隱隱現出汗水“東嶽散人”本來就十分冷漠的臉色,此刻也愈發冷漠的難看,直似罩上一層寒霜。
“聖手醫隱”心知剛才兩人交接兩招,不至是劍招的攻拒,而且還比拚了內家功力。
只聽“東嶽散人”一聲長笑,振腕又攻一劍,那大漢揮劍封架,又硬接一招。
這一劍,他雖然勉強接住,但人已被震退數步,頭上汗珠兒滾滾而下。
唐一民乘勢揮劍巧攻,長劍直劈橫掃,眨眼間,連攻八劍。
那須大漢和唐一民各以本身內功貫注劍身力拚三劍,真氣已消耗不少,再吃“東嶽散人”八劍急攻,不禁手忙腳亂起來。
陸、方兩人都看得十分焦急,忍不住雙雙向前一躍,哪知距兩人還有丈餘距離,已覺着被兩人交手帶起劍風擋住。
“聖手醫隱”深知“東嶽散人”生性,冷僻難測,如要硬衝入他的劍風圈內,只怕要招惹起他的怒火,只得一沉丹田真氣,落下身子。
方雲飛銀鞭一揮,硬衝了進去,那劍風雖不凌厲,但亦激盪逼人“金翅大鵬”要衝進圈子,只得運集內家真力貫注在鞭上掃出,他意在勸架,但卻招惹起“東嶽散人”怒火,只聽他一聲冷笑,陡然轉身,長劍回掃一招“神龍捲魔”這一招雖非伏魔十三劍式中四大絕招中招數,但卻是伏魔十三劍式之一,方雲飛如何能承受得住,但覺手腕一震,銀鞭脱手飛出,眼前銀蛇亂竄,冷鋒掠面生寒。劍勢迅快的他根本就沒有法子招架,只好閉目等死。
只覺一股潛力,撞倒前胸,剛落地的身子,被那股撞來潛力震飛起來,摔在丈餘外一片草地上。這不過是剎那間事情,陸天霖略一怔神,方雲飛已被唐一民用內家真力貫注劍身逼摔出來。
“聖手醫隱”急奔過去,扶起方雲飛,問道:“你受了傷嗎?”
“金翅大鵬”暗中試行運氣,只覺全身血脈暢通,搖搖頭,笑道:“沒有受傷,他那攻來一掌力道,相當奇異,只把我彈震出來。”
陸天霖伸手整整他頭上亂髮,道:“好險!只要他劍鋒再多出一寸,你就得當場濺血!”
原來方雲飛包頭青帕,被削去了一塊,他被唐一民內家真力彈摔出來,人也被震得暈頭轉向,頭上青帕被削,他根本就不知道,陸天霖替他整理亂髮時,他才覺出,伸手一摸,連頭髮也被劍鋒削去了一片,苦笑一下,嘆道:“‘東嶽散人’果然是名不虛傳,他這一劍要把我刺死,我死也死得糊糊塗塗。”
陸天霖笑道:“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要知‘東嶽散人’武功,在當今武林之中來説,能和他頡頏的高手,也難找出幾人。”
方雲飛笑道:“這次東嶽之行,總算不虛,接得了‘東嶽散人’一劍。”
兩人轉頭望去,只見唐一民和那須大漢,又打個難分難解,白光翻滾,人影難分。
驀地,一聲悶哼響起,翻滾白光,倏然收,那藍衣須大漢,左肩上衣裂皮綻,鮮血浸透了半條左臂。
“東嶽散人”面色冷漠,橫劍靜立,那須大漢,伸手撕下來一角藍衣,把傷口包住一抖腕,長劍快如弩箭離弦,脱手飛出。
但見一道銀虹劃空而過,直飛到數丈外深嵌入石壁之中。
陸天霖看那三尺青鋒,深入石壁,直沒到劍柄,不禁暗暗咋舌,忖道:“這人腕力好大!”
那須大漢,投劍出手之後,陡然轉身,急奔而去。
“東嶽散人”也不追趕,望着那急奔背影,冷笑兩聲,轉臉望着陸天霖、方雲飛,冷冷問道:“你們兩個人跑到東嶽,幹什麼來了?”
陸天霖抱拳一笑,道:“我們來求借老前輩一件東西,不知能否賞臉借用一次?”
唐一民道:“你們先説出來我聽聽!”
陸天霖道:“我們想借用一下老前輩養的‘人面蜘蛛’。”
唐一民一皺眉頭,微現怒色,道:“這麼説起來,你們和那個藍衣大漢是一起來的了,他還能接着我三招伏魔劍,力鬥三百合以上,你們兩個人合起來接我五招,試試再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