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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雲出絕岫山窮水盡疑無路

    虎嘯幽谷柳暗花明又一村

    陸天霖笑道:“我們並非和那人一同來此……”

    唐一民冷笑幾聲,道:“這麼説起來,你們是不謀而合了,他要強借我養的‘人面蜘蛛’你們也要借用我的‘人面蜘蛛’他要硬索,你們軟討,軟硬兼施,辦法實在不錯。”

    陸天霖急道:“老前輩不要誤會,我們確未事先約定……。”

    “東嶽散人”不待陸天霖話完,就冷笑一聲,接道:“老夫雖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你這點狡謀,還瞞不過老夫,你們在一夜之間,同時趕到這,又同時要借我‘人面蜘蛛’難道天下當真會有這等巧事不成?”

    陸天霖拂髯一笑,道:“我陸某人雖是江湖上無名之人,但自信還很少打過誑語,我們同時於一夜間趕到這,其中自有原因。”説此一頓,隨把江畔巧遇“九陰蛇母”門人,傅玉琪中毒經過等,很詳盡的對“東嶽散人”説了一遍。

    唐一民只聽得長眉軒動,兩眼炯炯閃光,仰面一陣哈哈大笑,道:“我久聞那靈蛇寶,乃武林中一部奇書,想不到會落在‘九陰蛇母’的手中,那幾個女娃兒哪去了,待老夫追去,把那部靈蛇寶搶來,看看那號稱當代武林奇書的靈蛇寶,究竟記載些什麼東西?”

    陸天霖聽他只顧追問三女下落,絕口不提借用“人面蜘蛛”之事,心中甚是不悦,搖搖頭答道:“三女順流放舟,行?難料,如果她們現在還未棄舟登陸,只怕早已出了海啦!”

    “東嶽散人”怒道:“別説他們放舟出海,就是走到天邊,老夫也要把她們追上。”

    説罷,雙肩一晃,長衫飄處,人已凌空而起,但見人影閃了兩閃,已到數十丈外。

    陸天霖急起追去,但他哪能追得上“東嶽散人”心頭一急,大聲叫道:“唐老前輩,暫請留步一刻,晚輩們還有話説!”

    他話落口,已不見“東嶽散人”的影兒。

    方雲飛嘆息一聲,道:“此老枉稱武林中一代大俠,既無仁慈之心,又無俠義肝膽。”

    陸天霖默然無言,沉思良久,抬頭説道:“這也難怪,以‘瞎仙鐵笛’那等身手,還要派琪兒去搶奪靈蛇寶,想那靈蛇寶,必是一部武林中難得的奇書,眼下問題是如何想法子把他那‘人面蜘蛛’取到手中,去給琪兒療毒。”

    方雲飛道:“他這樣匆匆的趕去,追搶那靈蛇寶,想不致把那‘人面蜘蛛’也帶在身上,為救琪兒性命,咱們不妨到‘紅葉谷’去,把他那‘人面蜘蛛’偷來。”

    陸天霖笑道:“那‘人面蜘蛛’本身奇毒,暫不説它,單就‘東嶽散人’性格去説,這件事也不妥當‘紅葉谷’必然重重埋伏佈置,我們如果冒險攻進去,縱是把‘人面蜘蛛’盜在手中,唐一民也不肯善罷干休,後果不難想到,再説,那‘人面蜘蛛’放的地方,亦必十分隱密,……”

    方雲飛一揚雙眉,怒道:“琪兒命懸旦夕,你還是這樣瞻前顧後,你要怕事不去,我就一個人去偷它。”

    陸天霖沉思一陣,亦覺得除偷一途之外,別無他法,點點頭,道:“好吧!咱們就去偷他一次。”

    當下兩人又向那深山重峯中尋去,翻越了兩座山嶺,景界突然一變,只見三座高峯環繞一片盆地,那塊盆地不大,滿生蒼松翠竹,遠遠望去,一片葱籠翠色,景物十分清幽。

    方雲飛遙指那一片盆地,説道:“東嶽山勢,綿連數百里,我們不知那‘紅葉谷’在什麼地方,難道把數百里的地方,跑完不成,那盆地之中,也許住有人家,咱們先到那,找人問問路去。”

    陸天霖道:“‘東嶽散人’既在這附近出現,想那‘紅葉谷’絕不會很遠,也許那塊盆地就是‘紅葉谷’了。”

    方雲飛道:“不管是不是‘紅葉谷’咱們先下去看看再説。”説完話,當先向下躍去。

    兩人沿着那山邊,走了一週,但見空山寂寂,哪有一個人影。

    方雲飛一皺眉頭,道:“這地方遠遠的看起來,倒很像一處山村,怎麼連一家樵夫獵户也沒有呢?實在可惜這一處好地方了!”

    陸天霖道:“我們已深入了泰山腹地,這等深山大澤之中,豈是平常人能夠住得,單是猛獸毒蛇,就使人防不勝防了。”

    方雲飛道:“如果找不到人問路,那‘紅葉谷’可夠我們找的了。”

    陸天霖不答方雲飛的問話,雙目凝神,向東望去“金翅大鵬”心感奇怪,順着陸天霖目光望去,只見正東方翠竹林中,隱現出一道山口。

    方雲飛心中一動,道:“大哥,咱們過去看看,那道山口相當隱密,不是細心之人很難看得出來。”

    陸天霖轉過臉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推斷不錯,進了那座山口,就是‘東嶽散人’住的‘紅葉谷’。”

    方雲飛道:“顧名思義,那‘紅葉谷’應該滿生紅花樹才對,……”

    陸天霖接口道:“我也有此想法,因而一路上我就留心那些紅色花樹,不過,有一點我們忽略了,現在正是隆冬季節,除了松、柏、梅、竹之外,大都是葉落枝禿,我們顧名思義,上當不淺。”説罷,施展開輕身功夫,向那山口處奔去。

    兩人一陣急走,不過一刻工夫,已到了那座山口,轉過一個山角,眼前是一道雙壁挾持山谷。

    這山谷只不過有三尺左右寬窄,數十丈後向右旁轉去兩邊絕壁摩天,形勢險要異常,方雲飛一面走,一面搖着頭,嘆道:“這地方實在險惡,如果兩面山上,埋伏個暗樁,用滾木擂石阻擋強敵,不管多好的武功,只怕也難衝得進去。”

    陸天霖笑道:“滾木擂石還可抵擋,如果上面埋有伏樁,用擂石切斷歸路,再燃些乾柴投了下來,就是打不死人,也得燒死。”

    兩人談笑之間,已轉了兩個彎。

    這道狹谷相當深長,而左曲右折,不曉得有好多彎轉,兩人一陣急奔,大概走了有五六里路,仍然沒有走出這道狹谷。

    又往前走了一陣,狹谷突然一分為二,左右兩個彎口盤繞着山壁而入。

    這當兒“聖手醫隱”已覺出有點不對,停住步不往前進。

    方雲飛略一打量兩個彎口形勢,笑道:“大哥,怎麼不走呢?向右面山口轉進,方向不錯。”

    陸天霖搖搖頭道:“眼下這兩條叉道,必然有一條死路,我們得酌量酌量再走。”

    方雲飛道:“‘東嶽散人’本領再大,但也沒有移山倒海之能,我就不信他能另外開闢一道山谷出來。”

    陸天霖道:“他雖不能自闢一條山谷,但他儘可將自然山勢形態,加以佈置,江湖上盛傳他冷僻寡合,從不和武林同道交往,但卻很少聞得‘東嶽散人’和武林同道有什麼紛爭之事,想這東嶽勝地,定有很多江湖高人到此,慕‘東嶽散人’之名,登門造訪的,定然不少,以唐一民冷僻性格而論,必然早有準備,否則‘紅葉谷’訪客不絕,他縱然拒不延見恐也不勝其煩。”

    方雲飛笑道:“咱們既然決心找上門去,總不能遇難而退,不管他這條道路如何複雜,只要咱們記着方向不變,多走幾里冤枉路,也沒有什麼關係。”

    陸天霖沉思一陣,道:“眼下只有這樣,必要時,咱們只有越山而過了。”

    兩人計議一陣,認清楚方向,繼續向前走去,哪知走了一陣,只見兩側山勢愈來愈高,叉路也愈來愈多,兩人雖認定方向不變,但常常走入絕谷,不得不退回來,這樣七折八轉的走了一陣,漸漸迷了方向。

    陸天霖搖搖頭,道:“我們這等走法,走來走去,只怕永難找到‘紅葉谷’去,看樣子咱們非得越山而過不可了。”

    抬頭看眼前危峯刺天,立壁如削,那崖壁之間寸草不生,光滑異常,估計自己輕身功夫,怎麼也攀登不上,心中十分焦急。

    方雲飛嘆口氣,道:“這‘東嶽散人’果然名不虛傳,單就他選擇隱居之所來看,已知是位胸羅玄機的奇人。”

    他們走了這一陣之後,已覺出情勢不對,不敢再存絲毫大意之心。

    陸天霖淡淡一笑,席地而坐,取出乾糧,一面食用,一面計算所經之路,他每次轉一個山彎,都默默記入心中。

    但這山谷中叉路太多,錯綜複雜,他忖思半天,仍是想不出一個名堂。

    突然間,他目光觸到數丈一條叉路口處,正蜿而來一條巨蟒,不禁一聲驚叫,霍然躍起。

    方雲飛回頭一望,也不禁心頭一震,只見那條巨蟒大得出奇,雖是深山大澤之中,也難常見,看一顆蟒頭,差不多有巴斗大小,不覺心生寒意。

    那巨蟒兩隻綠光閃爍的眼睛,註定兩人,口中吐出二尺長短的蛇信,緩緩游來。

    陸天霖急自懷中取出兩粒丹丸,自己服用一粒,分一粒給方雲飛道:“快些把這粒避毒丹丸服下,這巨蟒迥異尋常,只怕有毒之物。”

    方雲飛左手接服避毒丸丹,右手已從懷中摸出兩隻鋼鏢,暗運腕勁,正要打出,卻被陸天霖伸手擋住,説道:“三弟不要鹵莽,這等巨大青蟒,力大無比,我們現在身處絕地,如何能和它力拚,你這兩鏢,如果激發起它的野性,咱們算死定了。”

    “金翅大鵬”回頭一望,笑道:“三面絕壁攔阻,僅有的一條出路,被它擋住,咱們不硬拚,難道坐以待斃不成?”

    陸天霖道:“這等巨蟒,鱗甲極厚,除非擊中要害,根本就傷它不得,眼下只有以靜制動,或有逃出之望……”

    兩人談話之間,那巨蟒已遊近兩人一丈左右。

    陸天霖仔細望去,只見那巨蟒還有半身子在山口那面,未轉出來,隨低聲對方雲飛,道:“你緊隨在我後面走,記着千萬別隨便出手。”

    方雲飛應了一聲,跟在陸天霖身後“聖手醫隱”橫提鐵牌,擋住身子慢慢向前移動。

    待近那蟒頭之時,兩人心頭都不禁怦怦亂跳。

    那巨蟒雖是極為兇殘之物,但因久被‘東嶽散人’囚居,野性減了不少,陸天霖橫牌擋身,又把兩人身形隱住,這道山谷又很狹小,那巨蟒身體過於長大,轉動亦不靈活,竟被兩人安然渡過。

    陸天霖轉過一彎,看那巨蟒下半身,仍有一丈長短,留在來路山谷,心頭一震,暗道:

    “這條蟒好大!”

    兩人雖都是久走江湖之人,見過不少猛獸毒蛇,也經過不少次生死搏鬥,但像這等龐大巨蟒,也是生平中第一次見到,轉過山角,脱離危險之後,都已驚恐得出了一身冷汗。

    驀地,一個念頭,從“聖手醫隱”腦際閃過,這條巨蟒從哪來的?

    他是異常細心之人,對這陡然出現巨蟒,起了疑竇之後,立時停下身子,抬頭張望,只見左側一道死谷峭壁間,有一叢密茂的垂藤,蔭遮有丈餘方圓一片崖壁。

    除了這一片垂藤之外,整個的山壁,都異常光滑,連一株矮松,一塊突起岩石也沒有,這就引起陸天霖的懷疑。

    細心查看,果然發現有巨蟒經過的痕跡,這一來,他心中疑竇更大,轉臉對方雲飛道:

    “那巨蟒本是一種極為兇殘的動物,老實説,咱們今天逃得性命,實在大出我意料之外,這等狹窄的山谷,似不宜蟄伏那龐然巨蟒,而且它先天的野性,也似乎化減了不少,這種疑竇,實在使人費解,久聞‘東嶽散人’善飼各種猛獸、毒物,我懷疑昨夜被玉琪那位聾啞師兄擊斃的兩隻猛虎,和這條罕見巨蟒,都是‘東嶽散人’飼養之物。”

    方雲飛道:“虎有人性,還可飼養,但那巨蟒生性兇殘,人如何能夠飼養得了呢?”

    陸天霖道:“話是不錯,但世間事,盡有很多是出乎人意料之外,要知那‘人面蜘蛛’是天下所有毒物中,最毒的一種。‘東嶽散人’有辦法飼養‘人面蜘蛛’當會有辦法收服這奇大毒蟒……”説此一頓,用手指着那崖壁間,一片垂藤,又道:“據我觀察,巨蟒似由此路而來,但那斷崖光滑異常,巨蟒要從斷崖處游下來,當非易事,關鍵就在那一片垂藤了。”

    方雲飛道:“大哥既然有此懷疑,那咱們就過去看看。”

    陸天霖點點頭道:“如果我推斷錯誤,咱們誤入了那巨蟒巢穴,只怕難再活着出來。”

    方雲飛嘆道:“縱是刀山劍林,咱們也得冒險一試,為救琪兒一條命,義無反顧,二哥夫婦蒙難慘死,只留下慧兒和琪兒兩個孩子,我們不能給他們報仇,心中已惶慚難安,如再耽誤了琪兒,何以對二哥夫婦九泉陰靈,我肯投身鏢局子當鏢師,也無非想藉鏢局中耳目,探訪琪兒下落,一訪十年,消息全無,好不容易見到他,想不到他會中了‘金翅蜈蚣’之毒,……”話至此處,陡然停止,又黯然一聲長嘆。

    陸天霖笑道:“三弟,咱們三個結義兄弟,相處數十年,可以説得上情同骨肉,義薄雲天,二弟夫婦遭‘燕趙雙兇’毒手,棄我們而去,我這作大哥的不能給他報仇,説起慚愧至極,同時,我還堅持阻止你不許妄自動手,這些年來,你一直在為這件事,處處和我鬧氣,雖未當面責我忘情負義,有意無意之間,言詞中常常流露忿慨和不滿之意,唉!你不肯和我一起住在松竹坪,要到鏢局去當鏢師,明的是藉鏢局耳目,訪查琪兒下落,其實,是對我不肯為二弟夫婦報仇之事,大感不滿,總算你還沒有把我這大哥完全忘記,每年總要藉給上壽之名,到松竹坪來,小住幾天,這十

    來,我一直沒有消你心中積忿,因為,這很難怪你。”

    方雲飛聽得十分激動,叫道:“大哥!……”

    陸天霖搖搖頭,接道:“你想藉鏢師身份,在江湖結交幾個武功高強的朋友,要他們幫你去給老二夫婦報仇,是也不是?”

    方雲飛被“聖手醫隱”一語道破心中隱密,只得點點頭,答道:“小弟確有此意,大哥今天提起,我自然不敢再隱藏心中不説,自二哥夫婦遭‘燕趙雙兇’毒手之後,這十多年來,大哥始終不提為二哥報仇之事,並且三番二次,責成小弟,不許輕舉妄動,這中間原因,到現在我還是不大明白。”

    陸天霖仰臉望天,長嘆一聲,雙目中湧現出一片淚光,黯然説道:“我知道你心中重重疑竇,全在你那二嫂身上,對不對?”

    方雲飛垂下頭,默然不答。

    陸天霖淡淡一笑,接道:“在二弟未婚之前,你二嫂和我之間,相處確實很好,但自她和老二結婚之後,我們之間一點情愫,早已完全斬絕,但在你心目之中,卻是誤認了我這大哥,不肯替老二報仇,是為了昔年老二奪愛之恨,是嗎?”

    方雲飛道:“我……我……。”

    陸天霖笑道:“因此,你對我這個大哥,也動了懷疑之心。”

    方雲飛道:“懷疑大哥小弟倒是不敢,只是大哥再三攔阻小弟給二哥夫婦報仇一事,卻令小弟費解。”

    陸天霖笑道:“‘燕趙雙兇’的‘九陰沙’和‘子母磷火彈’是江湖上最為歹毒暗器,如想勝得兩人,必先配製出能解兩人暗器之毒的藥物,然後才能邀請武林朋友,動手報仇,小兄為此竭盡智能,想盡了方法,才弄到一枚‘子母磷火彈’和一把‘九陰沙’我費了兩年工夫,才找出兩人暗器的毒藥來源‘燕趙雙兇’的‘九陰沙’和‘子母磷火彈’在施用威力上説,要比‘陸地神魔’的‘燕尾追魂針’大,但在療治上講‘燕尾追魂針’倒是當今之世,最毒無比的暗器,邱三波把七毒調和,喂在針上,凡是中針之人,必需要同時服下七種解毒之藥,而且七毒混合之後,使人難

    辨出是那種毒藥,故而最難療治‘燕趙雙兇’的‘九陰沙’和‘子母磷火彈’雖然極毒,但他只是各用一種奇毒藥物喂成,只需找出他們毒性,不難配成解藥,小弟費時半年,遠走西北,終於在太白山,採到破解兩人暗器之毒的藥,製成剋制雙兇暗器劇毒的解藥。”

    方雲飛道:“大哥既已制有剋制雙兇暗器毒性的藥物,為什麼還不肯動手替二哥夫婦報仇?”

    陸天霖仰臉一陣大笑,道:“我製成解藥之後,也曾心花怒放,正想動身去武昌找你,好柬邀幾位好友,去尋‘燕趙雙兇’但恐大肆張揚,使雙兇聞風戒備,而且我已久未到燕趙地區,也許雙兇早已他遷,因此,我在解藥製成之後,單人匹馬,暗中走了一趟河北,一則探聽雙兇行蹤,再者又詳細訪查一下雙兇和二弟夫婦結仇經過,哪知這一訪查,卻找出真正主謀害死二弟夫婦的人來。”

    方雲飛聽得一怔,道:“怎麼?難道害死二哥二嫂的,不是‘燕趙雙兇’?”

    陸天霖道:“二弟夫婦雖是傷在雙兇手中,但真正主謀之人,並非‘燕趙雙兇’兩人只不過只是奉命行事罷了,而且如非那人暗中下手,二弟夫婦也不致於死在雙兇手中。”

    方雲飛只聽得呆了半晌説不出話,良久之後,才問道:“那主謀正凶,又是誰呢?”

    陸天霖道:“這人不但大出你意料之外,就是公諸當今武林道中,只怕也不會有幾人相信。”

    方雲飛道:“你説出來,我聽聽,這人究竟是誰?”

    陸天霖嘆口氣,道:“小兄初聞此人之時,也不相信,後來我回憶到二弟夫婦死後情形,以及二弟夫婦生前諸般事蹟,心中不禁有點動搖,為此我曾遠走關外,集各種傳説。只是二弟夫婦去世時間過久,武林中都不再談此事,因而延長我留在關外燕趙一帶時日,你總該記得,五年前你去松竹坪時,我不在家中,直到你到松竹坪後的第三天,我才趕回。”

    方雲飛沉思一陣,點點頭,道:“不錯。”

    陸天霖淡淡一笑,接道:“我往返關外燕趙一帶,僕僕風塵,耗時近年,總算打聽出來了這事情經過,當時還有兩點疑竇,未全明瞭,故而回到松竹坪,沒有對你談起此事。”

    方雲飛一皺眉頭,道:“此人究竟是何許人物?大哥説了半天,還是沒有把人説出?”

    陸天霖道:“我現在説出來,只怕你還是不肯相信。”

    方雲飛笑道:“咱們自己兄弟,縱然説錯,也無甚妨礙,難道大哥對小弟還賣關子嗎?”

    陸天霖仰臉望天,緩緩説道:“害死二弟夫婦正凶,是受千萬武林同道敬仰的……”話到此處,陡然住口。微微一笑,接道:“説出來你也不信,還是不説也罷。”話落口,突然縱身躍起,直向那崖間垂藤處奔去。

    方雲飛看他話將出口之時,忽然停住,而且不容自己又再次追問的機會,縱身向前奔去,心中很奇怪,因為這和陸天霖平時為人處事大相逕庭。

    他心中略思忖,陸天霖已到了三四丈外,只得暫收起疑慮,向前追去。

    兩人到了那處垂藤所在,仔細一看,果然發現垂藤後有一道三尺大小的山洞,面一片漆黑,不知有多深多遠,方雲飛一側身,正待搶入洞中,陸天霖已搶先了一步,回頭笑道:

    “我有太極鐵牌護身,讓小兄走前邊吧!”

    方雲飛十三節亮銀鞭是軟兵刃,在山洞中無法施展,伏身撿了兩塊大山石,拿在手,隨在陸天霖身後跟進。

    兩人向前走丈餘左右,即向右面轉去,因那石洞左曲右折,目光無法透入,是故特別黑暗,兩人走了有一盞熱茶工夫,不知道轉了好多彎子,突然見前面隱現一縷微光。

    兩人心頭一喜,加速腳步向前奔去,又轉過兩三個彎,果然到了出口,原來這座石洞,由一座山腹透過,面雖曲曲彎彎,其實只不過一、二里長。

    出了那座洞口,眼前景物突然一變,只見滿谷芳草紅花,蒼松翠竹,潺潺清流,幽美至極。

    這座山谷,大約有三四丈寬,而且愈延深,形勢愈寬,兩面都排天峭壁挾持。方雲飛笑道:“這地方景物實在不錯,不知是不是‘東嶽散人’住的‘紅葉谷’?”

    陸天霖放眼望去,見這座山谷延深到百丈之後,突然被一座橫出的山壁擋住,似是盡處,又似是向左彎去,一皺眉頭,答道:“目前還很難説,咱們過去看看。”一加腳力,人如弩箭離弦,當先奔去。

    方雲飛隨後緊追,到了那座橫出的山壁所在,兩人都不禁停步一呆,心中又驚又喜。

    只見那橫出山壁盡頭,一塊平坦的大岩石山上,寫着“紅葉谷”三個大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寫道:“未得允准,不得擅入谷中一步,違者有禍莫怨。”

    看完那幾個字後,兩人心中説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好不容易,誤打誤撞的找到了“紅葉谷”心中自是高興,但又知“東嶽散人”在江湖上的威名,絕不會信口開河,隨手寫幾個字,留這唬人。

    兩人沉忖良久,方雲飛忍不住開口道:“大哥,咱們既然找到了‘紅葉谷’總不能就被這幾個字嚇得退回去?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咱們先闖進去再説。”

    陸天霖笑道:“進是自然要進,只是不可躁急‘東嶽散人’生性冷僻,説得出就做得到,咱們一路奔走,體力消耗甚多,入谷之後,也許步步隱伏殺機,我們先在谷口,靜坐調息一陣,然後再進谷不遲。”

    當下兩人盤膝席地坐下,閉目調息“聖手醫隱”運功一周天後,睜開眼睛,打量這“紅葉谷”形勢。

    只見這道橫伸山壁,剛好把“紅葉谷”入口擋住,只留下一個三四尺寬窄的入口,谷中情形,一點也看不到。

    過了一盞熱茶時候,方雲飛也調息完畢,陸天霖挺身躍起,手握太極鐵牌,笑道:“三弟,你跟在我後面,保持四五尺的距離,以便接迎。”

    方雲飛搶前一步,道:“還是讓我走在前面,你後邊接迎的好。”説完一句話,也不待陸天霖回答,縱身一躍,已到那入谷口處。

    陸天霖一想:也好,自是走在後面,已可觀察他谷中埋伏,以便及早設法。喝聲:“三弟小心,不可躁進。”一個縱躍,追到谷口。

    兩人轉過了那道橫出的石壁,眼前又是一道廣闊的山谷,這道石壁,有如一座天生的屏風,把大半的山谷入口擋住。

    放眼望去,石壁後山谷的景物,較前面山谷尤為幽絕,四面都是高峯峭壁環繞,是以,谷中尚無寒意,和山峯上怒嘯北風,恍如兩個世界。

    觸目繽紛山花,低頭遍地綠茵,兩側松竹夾道,壁間蘿帶飄空,因為這山谷四周被插天的峯壁擋住,氣候和山外大不相同,谷中山花芳草,仍然芬芳競豔。

    方雲飛提鞭當先,向前急奔,深入不過二三十丈,突然一聲淒厲的長嘯傳來,緊接虎吼雷動,一起數和,霎間腥風捲起,山花搖顫,松枝竹葉,沙沙作響。

    陸天霖常走深山大澤,採集藥物,聞警停步,高聲叫道:“三弟快些止步,┅┅”口中叫着,人卻施“蜻蜓點水”一連兩個縱躍,追上了方雲飛。

    就這瞬息工夫,眼前已現出了四隻水牛般的黑紋黃毛巨虎,和一隻五尺以上,通體如墨的巨大猩猿。

    這四虎一猿,在兩人丈餘處停住,十隻兇光暴射眼睛,盯住兩人打轉,四虎伏地裂嘴,發出驚人魂魄的低吼,一猿躬身舞爪,作勢欲撲。

    陸天霖一面蓄勢橫牌準備,一面低聲對方雲飛道:“三弟留心,這四虎一猿,神駿異常,都非平常虎猿可比,且都已作勢欲撲,我們聯袂拒擋,不可分開迎敵,彼此也可兼顧呼應。”

    方雲飛久走江湖,虎猿本是常見之物,但像這等奇大虎猿卻是生平僅遇,不禁暗暗吃驚,心道:“這等巨形猿虎,當真少見,不知這山谷之中是否還有?”

    他心念未息,突聞伏地四虎同時一聲大吼,同時躍起撲來。

    陸天霖看四虎一齊撲擊,吃了一驚,暗道:“‘東嶽散人’當真不凡,竟能把這些畜牲訓練得如人一般,齊攻齊進。”

    心中在想,手中卻未停,太極牌一招“孔雀開屏”橫掃半周,把方雲飛也罩在太極牌下。

    這一記絕招,拒擋了四虎撲擊,但聞鐵牌帶起一股凌厲勁風,護住了兩人。

    四虎撲擊之勢,捷如電奔,一時要想收住,哪能夠,仰首長嘯,從兩人頭上掠過。

    方雲飛想四虎竟若通達技擊一般,心中更是驚異,右臂一探,十三節亮銀鞭“流星趕月”反手點出,直向最左一虎襲去。

    哪知伺機而動的猩猿,在方雲飛一鞭掃出之時,倏然一聲怒嘯,飛撲過來,雙臂揮舞,分襲前胸和小腹。

    這時,陸天霖鐵牌未收,方雲飛軟鞭剛剛點出,黑色猩猿乘虛攻入,迫得兩人都有點措手不及。

    “聖手醫隱”來不及舉牌擋擊,飛起一腳“魁星踢鬥”直向那猩猿踢去。

    方雲飛想不到這頭黑色大猴子,竟有如此靈巧,匆忙中側身一卧,但他手中點出的軟鞭,仍然原勢不變,點中最左一虎後跨,但聞一聲悶吼,黃毛散飛,血雨濺飛,一個水牛般大小的虎身,由空中摔了下來。

    不過,方雲飛也被那黑色猩猿右臂掠着左肩而過,帶走他一片衣服,如非陸天霖一腳及時踢中那黑猿,把它摔了出去,方雲飛勢非受重傷不可。

    這眨眼工夫的交接,生死一髮之差,兩人哪還敢大意,方雲飛挺身躍起,看肩頭被那黑猿利爪劃傷之處,鮮血泊泊而出。

    那黑色猩猿被陸天霖一腳踢摔出七八尺遠,在地上打了兩個滾,才挺身起來,看它咬牙裂嘴,不住連聲怪嘯,大概也傷得不輕,那受傷巨虎亦是很重,不住仰首怒吼。

    另外三虎,在分成三面,伏首作勢,目睹兩人,似在待機撲襲。

    陸天霖右手橫牌,左手探懷取出兩粒丹丸,交給方雲飛,道:“快先把這兩粒丸藥吃下,也許那黑猿爪上有毒!

    方雲飛伸手接過丹丸,吞入腹中,笑道:“趁這一虎一猿正在傷痛之時,咱們先下手把它除了如何?”

    陸天霖搖搖頭,道:“這一猿四虎,雖然兇猛,但以我們兩人力量,想除掉並非難事,只是除了這四虎一猿之後,絕難見諒於‘東嶽散人’爾後咱們就永無安寧之日了。”

    方雲飛道:“咱們既入了他的‘紅葉谷’就是不傷他虎猿,只怕也難見諒於他!”

    一語甫畢,突又聞虎吼猿嘯之聲大作,陸天霖、方雲飛轉臉望去,只見七八隻黃毛黑紋巨虎,和三頭黑色猩猿,蜂湧急奔而來。

    “聖手醫隱”心頭一震,暗自忖道:這山谷中,怎麼會有這麼多老虎?

    心念初動,那羣虎猿,已撲到身側,但聞猿嘯虎吼之聲,不絕於耳,聲勢十分驚人。

    陸天霖雖常出沒於深山之中,採集藥物,虎豹本屬司空見慣,但也未見過這等羣集聲勢,不覺心暗暗打鼓。

    他一面運集功力,一面對方雲飛道:“目前這些虎猿已夠我們應付,只怕這虎猿之後,還有其他毒物猛獸,如果咱們剛才所見那條巨大毒蟒,也是這‘紅葉谷’中飼養之物,咱們今天算死定了!”

    方雲飛嘆道:“‘東嶽散人’養了這麼多虎猿,不知他怎麼能與這些猛獸相安無事,這人之能,實在可怕。”

    他話未説完,四隻巨虎,和兩頭猩猿,已疾撲而上。

    陸天霖心知不下毒手,先傷了幾個,只怕今天,難逃這羣虎猿糾纏,勢逼至此,也顧不得開罪“東嶽散人”太極鐵牌一招“橫掃五嶽”挾着一股勁風,迎向虎猿掃去。

    方雲飛也同時攻出一鞭。

    哪知這羣虎猿乖巧至極,怒吼長嘯聲中,紛紛從兩人頭上掠過。

    兩人牌勢銀鞭未收,側面幾隻伺機撲襲的巨虎,陡然大吼一聲,乘虛撲擊過來。

    陸天霖見巨虎竟知趁隙撲人,不由心頭火起,太極鐵牌呼的回掃過來,擊中一虎,只聽一聲慘吼,那虎被他一牌劈得頭骨碎裂,屍飛丈外。

    方雲飛涮涮掃出兩鞭,擊傷了一頭猩猿,這一來,羣虎和餘下的未傷猩猿,果然不敢再攻,紛紛退到丈餘外,一個個前爪伏地,蓄勢低吼。

    陸天霖眼神轉掃一週,不由心中發起愁來,虎羣環伺,作勢相待,只要兩人一動,環伺四周虎羣,必然要乘勢撲上,這等猛獸,不但力大,而齒爪犀利,一經撲中,必受重傷,如是一隻,二隻,還可對付,如今四方八面,團團圍伺一週,顧前後,難兼左右,保左右,難保前後。

    方雲飛望着那羣虎猿呆了一陣,突然心中一動,道:“大哥!據聞虎猿,最是怕火,我們何不用火開路。”

    陸天霖還未來得及答話,突然一陣腥臭之氣,觸鼻欲嘔,抬頭望去,又一條碩大巨蟒,正昂首蜿而來。

    這巨蟒和始才所見那條,似乎還大一點,令人一望就心生寒意。

    方雲飛嘆息一聲,道:“完了,這羣虎猿已夠咱們全力對付,再加上這條巨蟒,恐怕今天……”

    他話未落口,突聞一聲清脆的聲音叫道:“爹爹、方叔叔,你們來看我嗎?”

    兩人轉頭望去,只見一個青衣女孩子,手執寶劍飛奔而來,不是陸慧是誰!

    她搶奔到那巨蟒前面,用右手搖動着寶劍,左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竹哨吹出一種極為尖鋭的聲音。

    陸天霖聽那哨聲,似乎暗合一種節拍,那等巨大的毒蟒,竟被那哨聲音震懾,緩緩轉過蟒頭,蜿而去,不大工夫,拐過一個山角不見。

    這當兒,那一羣包圍在兩人四周的虎猿,雖未散去,但都已昂首靜聽,對陸、方兩人似已不存敵意。

    陸慧驅走那巨蟒之後,口中哨音突然一變,但聞幾聲長嘯劃空,接着猿鳴虎嘯大起,只聽那鳴嘯之聲漸漸遠去,不過片刻之間,那一羣圍守在兩人四周的虎猿,全都走得沒了影兒。

    陸慧停了哨音,急奔過來,距離陸天霖還有七八尺遠,一鬆手丟掉了寶劍,嬌呼一聲:

    “爹爹!”縱身撲入陸天霖的懷中。

    “聖手醫隱”望着懷中嬌稚的孩子,月餘不見,竟有了這等逐退毒蟒、虎猿的本領,心中大是欣慰,呵呵大笑兩聲,道:“孩子,奶要再晚來一會工夫,只怕我和奶方叔叔,都要送命在巨蟒口中了。”

    陸慧伸出白玉般小手,拂着陸天霖胸前長髯笑道:“那巨蟒看上去很是怕人,但它已經我師父馴化去了不少野性,只要一聽那竹哨聲音,立時就退回石洞,我一到‘紅葉谷’師父就指點我學吹這逐蟒伏虎的哨音,這音調聽上去很簡單,但是學起來,也很麻煩呢!我連學了八九天才學會,師父還讚我聰明呢!他説:‘我比他女兒強多了!’”

    小姑娘一口氣,説完了那十幾句話,才想起冷落了方叔叔,一下子掙脱陸天霖懷抱,搶到方雲飛面前,笑道:“方叔叔,你和爹爹一起來看我,那你鏢行的事情,交給誰辦呢?”

    方雲飛拂着她頭上秀髮,望着她嘴角間盈盈的笑意,在那嬌稚秀麗的臉上,隱隱可見二嫂昔年絕世玉容,她為人和靄,才德兼備,尤以對自己,更是關懷備至┅┅。

    陸慧看方雲飛一直呆呆的望着她,一語不發,心中甚覺奇怪,眨了眨大眼睛,又問道:

    “方叔叔,你不認識慧兒了嗎?那巨蟒、虎猿都已被慧兒趕跑了。”

    她心中還誤認方雲飛被那巨蟒虎猿嚇呆了!

    方雲飛微覺臉上一熱,笑道:“叔叔哪是怕虎猿。”

    陸慧道:“那你為什麼老望着我不講話呢?”

    方雲飛被她問得微微一怔,一時間,真還想不出適當的話説,淡淡一笑,道:“奶師父在‘紅葉谷’嗎?”

    陸慧道:“昨夜三更時分,我師父聞得虎嘯傳警,對我説山中來了敵人,他去查看一下,今天早上回來一趟,打開了囚居兩條大毒蛇的石門,又匆匆而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方雲飛一皺眉頭,問道:“他臨去之前對奶説什麼話沒有?”

    陸慧略一思索,笑道:“師父走時,交代我不要擅離‘紅葉谷’他出去有點急事,少則十日,多則一月,就可以回來,我剛才聞得虎嘯猿鳴之聲,還認為是來了什麼敵人,卻想不到,是方叔叔和爹爹來看我的。”

    方雲飛道:“師父一走,這‘紅葉谷’中只留下奶一個人嗎?”

    陸慧搖搖頭道:“還有一個又瞎又怪的師叔,我到‘紅葉谷’半個月了,他都不給我講一句話,師父告訴我,他走後要我聽他的話,要是遇上什麼事,就去問他。”

    方雲飛啊了一聲,又道:“奶那瞎師叔的姓名,奶知不知道?”

    陸慧聽方雲飛步步追問,小心眼忽的動了懷疑,目光凝注在方雲飛臉上,搖搖頭,道:

    “我不知道,叔叔問他做什麼?師父對我説,那位瞎師叔三十多年來都沒有離開過‘紅葉谷’一步,叔叔絕不會認識他的。”

    陸天霖輕輕的嘆息一聲,道:“慧兒,奶師父待奶好嗎?”

    陸慧點點頭,笑道:“我在松竹坪,看師父對待他自己的女兒,那樣冷酷絕情,想他一定不會待我好的,所以,我當時很不願拜他為師。”

    陸天霖笑道:“奶師父是當今武林中有數奇人之一,奶能投在他門下,可是一種曠世奇遇。”

    陸慧盈盈一笑,道:“嗯!師父不但本領大,而且待我更是好極,他對我唐姊姊那樣冷漠,想必是唐姊姊傷透了師父的心啦!”

    方雲飛笑道:“遍天下武林同道,都知道奶師父生性冷僻,做人處事大背常情,怎麼會對奶那樣好呢?”

    陸慧笑道:“師父確實待我好,人家説師父壞話,那是因為師父不肯跟他們交朋友。”

    陸天霖望望天色,已快近午時,拉着陸慧,在山崖下一處草地上坐下,笑道:“慧兒,奶還記得,奶拜師那天晚上,我對奶説的話嗎?”

    陸慧仰臉思索一下,霍然起身,掩住耳朵,道:“我不要聽,你把我養大了,我就是你的女兒,生我的爹孃既然不要我了,我也不要知道他們!”

    陸天霖長長嘆息一聲,把陸慧拉入懷中,道:“慧兒,奶爹孃不是不要奶,而是死了,而且是被人家害死的!”

    陸慧聽得睜大了一雙眼睛,問道:“這事是真的嗎?”

    陸天霖道:“真的,奶的父親和我及奶方叔叔三個人,是很好的朋友,義結金蘭,情同骨肉,後來,奶父母被人害死了,我就把奶帶在松竹坪住下。……”

    陸慧雖然對自己身世,有了很多懷疑,但她只想到,自己是被父母遺棄的孤兒,卻沒有想到父母是被人害死,聽得一半,已難忍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陸天霖憶起二弟夫婦慘遭橫禍經過,亦不禁泫然泣下,方雲飛更是淚若拋珠,一顆接一顆不停滾下。

    陸慧哭了一陣,止住哭聲,問道:“我爹孃是被什麼人害死的?我要給他們報仇!”

    陸天霖一張口,似想講話,但卻又陡的停下,默默不言。

    他本想説,要陸慧好好跟“東嶽散人”練習武功,以備給她父母報仇,但轉念又想到此行為偷盜“東嶽散人”的“人面蜘蛛”竟難再開出口。

    唐一民生性冷怪,如查出是自己偷了他“人面蜘蛛”説不定會遷怒到陸慧身上,何況他和方雲飛都不知“人面蜘蛛”存放在什麼地方?勢必要陸慧帶路不可,這一來,陸慧自不能再留在東嶽“紅葉谷”了,是以,他把説到口邊的話,重又咽回。

    陸慧見兩人沉默良久,但卻都不講話,心中更急痛交加,拉住陸天霖一隻手,搖動着問道:“爹爹,究竟是誰害死了我父母?告訴慧兒吧!”

    “聖手醫隱”又長長嘆息一聲,道:“誰害死奶父母這件事,將來總要告訴奶的,現在告訴奶有害無益,倒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現在要對奶説。”

    陸慧勉強壓制着激動心情,嗚咽着答道:“什麼事?”

    陸天霖道:“奶記不記得奶還有一個哥哥?”

    陸慧搖搖頭,道:“我記不得了!”

    “聖手醫隱”道:“那時間,奶只有兩歲多點,難怪奶記不得了……”

    陸慧急的截住了“聖手醫隱”的話,道:“我哥哥還活着嗎?他現在什麼地方?”

    方雲飛黯然接道:“奶哥哥中了‘金翅蜈蚣’的毒,遍天下只有一種東西能夠救他,而這東西又只有奶師父有。”

    陸慧聽得呆了一呆,道:“我哥哥怎麼會中了‘金翅蜈蚣’的毒?”

    方雲飛長長嘆口氣,把傅玉琪中毒之事,簡略的説了個大概。

    陸慧只聽得淚水盈眶,問道:“我師父偏巧又離開了‘紅葉谷’我哥哥是活不成了……”哭聲打斷了她自己的話。

    “聖手醫隱”拉着她一隻手,説道:“奶哥哥所受‘金翅蜈蚣’之毒,是天下各種毒物中,最毒的一種,除了千年雪蓮子和幾種天地間鍾靈之氣,孕育而成的奇毒神物之外,人力調製的藥物,很難奏效,你師父飼養有一隻‘人面蜘蛛’也是天地間一等一的毒物,但那‘人面蜘蛛’除了本身有毒之外,另有一種吸取其他毒物腹毒的特性,奶哥哥身受‘金翅蜈蚣’腹毒所傷,除了借奶師父的‘人面蜘蛛’吸出他身受奇毒之外,別無可療之法。因此,我和奶方叔叔才日夜兼程趕來此地,希望能借得奶師父‘人面蜘蛛’一用,救奶哥哥性命。”

    陸慧止住哭聲,靜靜的聽完了“聖手醫隱”的話,顰起柳眉兒,沉忖一陣問道:“我哥哥中了‘金翅蜈蚣’腹毒,如果那‘人面蜘蛛’替他吸毒時間,再咬他一口怎麼辦呢?”

    陸天霖笑道:“那不要緊,凡是奇毒之物,均可相互剋制‘人面蜘蛛’絕毒無倫,但它卻能吸收其他毒物之毒,即是被咬一口,也沒有關係,雙毒調和,互生消長,再加上藥物療治,不難醫好,只是不能借到奶師父的‘人面蜘蛛’就無法救奶哥哥性命了!”

    陸慧瞪着一雙大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爹!那被‘金翅蜈蚣’腹中毒氣噴傷的人,當真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哥哥嗎?”

    陸天霖點點頭,道:“一點不錯,奶父親姓傅,奶的名字叫傅慧,奶哥哥的名字叫傅玉琪,奶父母遇難時,奶尚未通人事,是以全無記憶,但奶哥哥已經是五、六歲的人了,所以,他在武昌見到我和奶方叔叔時,還可依稀認得。”

    傅慧淚垂雙頰,幽幽問道:“我師父不在家,我又不知道那‘人面蜘蛛’放在哪?縱然不惜身受責罵?先把那‘人面蜘蛛’取交爹爹,但也無處去尋。”

    陸天霖拂着慧兒秀髮,一臉黯然神情,笑道:“以後別再喊我爹爹了,我是奶伯父。”

    傅慧道:“我向你叫了十幾年爹爹啦,哪能改得過口,我以後還要叫……”

    “聖手醫隱”搖搖頭,笑道:“那怎麼能行,叫伯父也是一樣。”

    方雲飛一皺眉頭,接道:“慧兒,奶哥哥身受奇毒,危在旦夕,非奶師父‘人面蜘蛛’無法救得,奶師父雖然離開了‘紅葉谷’不過,他絕不會把‘人面蜘蛛’帶在身上,奶想想看,那‘人面蜘蛛’放在什麼地方?”

    傅慧微一沉吟,道:“我聽師父和那位瞎師叔談過,好像有一處什麼石洞中,放着很多東西,不過我不知道那處石洞在什麼地方……”

    她仰臉思索一陣,忽然笑上雙靨,接道:“我去問問那瞎師叔去。”

    陸天霖道:“奶不怕引起他心中懷疑嗎?”

    傅慧笑道:“本來我是很怕他的,不過為了救我哥哥,我只好去問他啦!”

    方雲飛道:“他會不會告訴奶呢?”

    傅慧道:“我不知道,不過我可以想辦法問他,你們先跟我一起,到我房中躲着,我去問他。”説完話,轉身帶路。

    兩人跟在傅慧身後,大約走了有一里多路,到了一片花樹林旁,那花樹包括了各色各樣,紅、黃、藍、白、紫,燦爛耀目,叢叢聳立,傅慧在花樹林邊停住步,回頭説道:“這叢叢花樹,都是我師父由各處移置而來,按着八卦方位排成,表面看去平淡無奇,其實花樹林中都有一定道路,只要一步走錯,立時踏上埋伏。”

    陸天霖停步凝目,看了一陣笑道:“奶師父這座花樹陣,只是按一般八卦方位排成,只要稍通易理,就不難找出陣門。”

    傅慧道:“我師父對我説,這花樹陣雖然平淡無奇,但陣中埋伏卻是厲害無比。”

    陸天霖細看那花樹陣,除了按照八卦方位排列之外,此外再無出奇之處,陣中青草盈寸,似是常經修剪,既看不出設置的陷阱痕跡,又不見什麼可疑之物,淡淡一笑,不再追問。

    傅慧帶頭,領着兩人穿過了那片花樹陣後,到一所翠竹矮松環繞的宅院。

    這座宅院中房屋,用青石和茅草合築而成,一共五間,但卻分成二棟。

    傅慧帶着兩人走進右邊較小一棟房中,笑道:“這棟房子,本來是我師姊住的,自從我師姊離開之後,這房子就空了起來,直到我來了,師父才把這座房子打開,交給我住。”

    陸天霖看房中佈置,非常雅潔,壁間掛了一幅山水畫,陸天霖仔細一看,竟是夏手繪的“寒林夕照圖”心中暗暗驚奇,忖道:“東嶽散人”之名果不虛傳,這幅夏手繪“寒林夕照圖”珍貴無比,不知他從哪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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