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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小金鈴兒很想不開口,但是她那多嘴的習慣憋了半天后,終於忍不住了:“只要有一塊骨頭留下,誰都能認出死的是什麼人,她那顆腦袋,很難找得到第二顆的!”

    話説得很冷酷,但的確是實情,祁連山用鼻子吸了一下氣,聲音有點惻然:“食屍鷹只吃肉,胡狼會挑肉吃,但是草狗卻連骨肉渣子都啃下去,吃不完它們還會銜着帶走,在這草原上,它們的數量最多,所以我想不會有什麼痕跡留下的,連骨肉渣子都會有螞蟻搬走的!”

    三個女的都怔住了,苗銀花忍不住問道:“少爺,您以前真的沒出過關,沒到過草原、大漠?”

    “沒有!我不必騙人,這也沒有騙人的必要!”

    “可是您對塞上的情形比誰都清楚,很多老沙漠都不如您,您説的這些事,我們都不知道,您是怎麼曉得的?”

    “看書,有很多到過沙漠的人,寫了不少的遊記!”

    “還有這種書,我怎麼一本也沒瞧見過?”

    “你們自然瞧不見,那些書不會放在這兒賣的,而且有些寫書的人是洋人,他們做學問的功夫很認真,不僅僅是把遊歷聽見寫下來,還在這兒觀察,研究,那些書是用洋文寫的,也很少有人會去看,我是在大學圖書館裏找到了一批,看着,看着,就上了癮,又花錢買了一批,我才感到慚愧,咱們自己的土地,住着咱們自己的同胞。但是對這塊土地的瞭解還不如那些外國人真切,我研究了那些遊記與研究資料後,決心實地查證一番,將來有時間,我要有系統的寫一本大漠上的書……”

    這種憂國情操的胸懷,對三個女的來説是完全隔膜的,祁連山自己也覺得好笑起來,可是苗銀花卻聽得很開心,雖然她並不瞭解祁連山的理想,卻能進入他所説的內容,只不過走的另一條路:“少爺,您説的胡狼草狗那些郡是從書上看來的?”

    “是的,那是一個生物學家,專門研究草原生物的。”

    苗銀花不懂什麼叫生物學家,可是她卻能挑出毛病:“您昨夜一夜都在趕路,也沒瞧見一頭胡狼、草狗,怎麼就知道它們會把屍體吃得光光的呢?”

    祁連山笑了一笑:“咱們拋屍的地方有着狼糞,也有草狗身上遺落的毛片,可知那兒是這些動物們出沒的場所,因此我可以想像到那種情況。”

    “您沒有真正的看到過,怎知那個外國人不是胡説呢?”

    “不會,我在到劉家寨之前,已經在沙漠裏走了十來天,一路上細心地觀察過,知道這是確實的。”

    苗銀花沒有槓抬了。賀小娥卻道:“少爺,那些人越來越近了,您快想個應付的辦法呀,盡聊這些個幹嗎?”

    祁連山輕聲微笑:“還早,照他們這種行進的速度,至少還有大半個鐘頭才能進入到射程之內,到了那個時候,我會告訴你們怎麼辦的,這會兒急也沒用。”

    那幾個身上插着草的傢伙行動很謹慎,不但移動得很緩,而且挪了一段距離後必然要停留一陣子,所以就算有人望向那邊,也不會注意到有人在掩近,因為他們所選停身的地方,一定有幾叢野草可為掩護,除非數過草堆,否則誰也不會注意到多出一兩堆來,不過在草原上紮營的人,不管閒得多無聊,也不會數草堆來消遣的,因為那太平常了,正如住在城市裏的人,在一條街上住了有幾十年,從街頭到街尾有幾家店鋪,恐怕沒一個能答出來的。

    賀小娥忍不住恨恨地道:“這批王八旦,為什麼不快點過來呢,這樣看真叫人受不了。”

    祁連山笑笑:“急不得,把精神放鬆一點,現在有我們來代你注意了,你就是真閉上眼打瞌睡也行。”

    “這叫我怎麼睡得着呢,我這麼蜷着都快發瘋了。”

    “小娥,你在黑道上混的日子雖久,卻並沒有學到些什麼?這種時候,絕對是急不得的,咱們擺的雖是空城計,外表上也得像那回事兒一樣,空城計你聽過嗎?”

    “可不是諸葛亮在空城嚇退司馬懿的那回故事嗎,我聽説書的人説過,那可跟現在不同!”

    “是不同,諸葛亮是城中無兵,要裝出暗藏大軍的樣子,在城樓上喝酒彈琴,一派從容,嚇得司馬懿不敢進軍,咱們是準備好了,卻要裝得毫無防備,引得敵人過來入伏,可是你這個諸葛亮卻不能演砸了,對方精得很,要是你一個耐不住,弄出些響動來,敵人就不會上當了!”

    賀小娥嚥了口唾沫道:“我知道,可是我沒法子定下來,我一緊張,嗓子就癢得想咳嗽!”

    祁連山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跟你們講話,講些不着邊際的閒話,就是使你們放鬆一下心情,剛才不是你一個人緊張,銀花兒跟小金鈴兒都差不多,身上直冒着汗,兩個人的衣服都濕透了,不過現在她們都好得多了,你説了幾句話,不是也好得多了嗎?這可是緊張不得的。”

    賀小娥果然感到輕鬆了一點,祁連山又道:“沙漠中有種毒蛇,專以小鳥小獸為食,可是它的身子又短又粗,行動笨得很,根本抓不到鳥獸,但是這種毒蛇居然沒餓死,你知道它是怎麼捕捉鳥獸的嗎?”

    三個女的都不知道,甚至於也沒聽過。

    “它在鳥獸經過的地方,多半是在有水源的附近,挖個洞,把身子埋進去,口中含了一口細沙,靜靜地等着,鳥獸走過去喝水的時候,它才突然張口把口中沾着毒液的沙粒噴出去,力量很強,沙上又帶着劇毒,鳥獸沾上就死了,它們才慢慢地過去享用。”

    小金鈴兒又要賣弄了:“我知道,所謂含沙射影,就是指這種毒蛇,少爺,您見過這種蛇嗎?”

    “沒見過,事實上這種蛇早已絕種了,只是古書上有此記載而已,因為這種毒蛇是沒有眼睛的,完全靠着感覺來噴射毒沙,有時也會對着人噴過來,它的毒沙雖然很毒,卻沒法子毒死人,何況人穿着皮靴,也不容易為它所傷,發現了這種毒物,自然要加以除去,慢慢地它們就絕種……”他不斷把自己從書上看來,有關大漠上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講給她們聽,有些是真的,有些卻是虛構的,更有些是他自己編的,內容很精-,三個女子都聽得出神而忘記了緊張,也忘記了身在險境了。

    忽地,祁連山低聲地道:“從現在開始,大家要提高警覺了,小娥,準備好你的飛刀,金鈴兒,你的短槍也要留神,找準目標就不能放鬆了,一定要把對方擺平為止。第一個是我的,中間那兩個是小娥的,最後遠一點那兩個是金鈴兒的,我跳出去弄住第一個的時候,你們就發動!”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對方已經慢慢地逼近到十丈左右了,苗銀花忙道:“少爺,這交給我一管槍就行了!”

    “不!你還有更重要的點子要對付呢,我們這一次要把他們全部擺平,一個都不能放過,以免後患!”

    “少爺,一共才五個人,全叫您給分配去了,我這管槍,這個人什麼差事都沒安排,那兒是您説的重要責任呢?”

    祁連山道:“當然有你的事,你對跟前那五個人不要管,我相信我們絕對擺得平,你這管槍緊盯着後面遠處!”

    苗銀花一怔道:“什麼?還會有人嗎?少爺,我也看了半天了,就是這五塊料過來了,那兒還有人?”

    祁連山堅定地道:“我對自己的聽覺有十分的信心,從馬蹄聲上我聽出他們來了至少總在十騎以上,可是我們這邊只見了五個,範五那邊是三個,一定還有幾個躲在後面,那才是最危險的一批,所以我要你盯住!”

    小金鈴兒不解地道:“他們後面留幾個幹嗎?”

    “也許是帶了長傢伙掩護,也許是接應的,也許是看看風色萬一情況不對好往後撤,這是一股很有經驗的馬賊,行事很謹慎,凡事都留一步!”

    苗銀花沉思片刻才道:“我想到了,這一定是馬二枴子那一股人,只有這兔崽子鬼點子最多,凡事都留一手兒!”

    祁連山哦了一聲:“馬二枴子是什麼人?”

    “是白狼大寨裏的四大頭目之一,也是我姊夫白狼老大手下最得力的心腹,他是個瘸子,領着十二個弟兄,稱為十三太保,每次有行動,他一定是派遣八小天王打頭陣,自己則由四大天王護着,居後策應!”

    祁連山點點頭:“十三太保,十三匹馬,那就差不多了,我聽見的馬蹄聲也就是這個數目!”

    賀小娥道:“可是馬二枴子一向是在祁連山西路,管着青海那邊的道兒,怎麼會跑到大漠上來呢?”

    “青海也有沙漠草原,他的人對這兒的情形較為熟悉,而且他那一夥人跟滿天雲沒碰過面,行事沒什麼顧忌!”

    賀小娥一怔道:“銀花兒,你這話我又不懂了,白狼把馬二枴子調到大漠上來,難道還是為的對付滿天雲!”

    苗銀花哼了一聲道:“娥姊!滿天雲拉攏白狼老大去對付天風牧場時沒説實話,所以白狼一口拒絕了,但是白狼對滿天雲的用心不會不知道,瑪爾乞米部的金沙誰不眼紅,白狼老大豈會無動於衷,他會讓滿天雲去獨吞嗎?”

    “可是他派馬二枴子來又為什麼呢,難道憑着這十三太保就能把滿天雲跟瑪爾乞米部打垮嗎?”

    “那當然不可能的,天風牧場,瑪爾乞米部都不是省油的燈,白狼也好,滿天雲也好,誰都惹不起誰,滿天雲是想挑起天風牧場跟瑪爾乞米部火拼,所以才玩了一手栽贓的把戲,但是白狼卻並不希望如此,天風牧場與瑪爾乞米部的存在,對白狼大寨沒有直接的威脅,因為天風牧場只做馬匹的買賣,白狼大寨只要不沾手這一行,跟天風牧場就不會有利害的衝突,而且天風牧場跟維吾爾人的感情很好,急難相助,滿天雲在大漠中活動,無法擴展勢力,間接也是受到了天風牧場的壓力,如若滿天雲獨霸了大漠的天下,倒是會威脅到白狼大寨,滿天雲不是個安份的人!”

    這番分析很透澈,賀小娥卻道:“你不是説白狼對瑪爾乞米的金沙也有垂涎之意嗎?”

    “不錯!但是白狼的勢力一時進不了大漠,只能放在以後慢慢地設法,可是金沙如果到了滿天雲的手裏,他挾着這一筆財富,招兵買馬,就會很快地擴展起來了。”

    祁連山道:“有道理,那麼白狼派馬二枴子到大漠來,又是為了什麼呢?”

    苗銀花想了一下道:“在我的想法中,這批人應該是來保護少爺您的,或者是來幫助少爺的。”

    這種説法自然無法使人相信,所以苗銀花很快地道:“滿天雲暗害了祁大爺,嫁禍於瑪爾乞米部,白狼並不知道,但白狼知道祁大爺的遇害,一定是滿天雲下的手,少爺單身出訪兇手,他們就得防備少爺受到傷害,或者還會暗中設法讓少爺明白真兇是誰?”

    “事實上我不是已經知道了真兇是誰?”

    “那是少爺出塞以後才發現的,白狼不知道少爺會如此高明,在傳説中您實在不怎麼樣,所以這批人讓我相信是白狼大寨的人了,尤其是少爺説出有人在後面接應着的時候,我就記起了馬二枴子這老雜碎,再也不會錯了!”

    賀小娥聽她説得這麼肯定,忍不住微微偏頭問道:“不是説白狼老大派馬二枴子是為了保護少爺的嗎?怎麼這會兒對我們來上這一手了呢?”

    苗銀花道:“那一定是他們後腳到了劉家寨子,問明瞭昨兒發生的事,知道有了變卦,改變主意了!”

    “他們怎麼會知道發生了什麼變卦?”

    “馬二枴子在塞外混得很熟,一口維吾爾話説得精透,他找上寨子邊住的那一股股維吾爾,自然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人輕馬快,又是老幹行動的,一夜工夫就迫上了咱們也不算什麼難事?”

    小金鈴實在憋不住了:“銀花姊,你説話別賣關子了,爽爽快快的説了不好嗎?他們追上來幹嗎呢?”

    “我跟娥姊、範五、瘦麻桿兒都是白狼大寨的人,扔下了窩兒跑了,在寨子裏又宰了個孫德,你説他來幹嗎?”

    “他要抓你們回到白狼大寨去!”

    “照目前的情形看,他們是打算抓活的,也幸虧如此,否則他們人多馬快,心狠手辣槍又快,要是存心要死的,一陣風似的捲過來,咱們早就完了!”

    祁連山淡淡地道:“那倒不見得,馬再快,也不能不聲不響地飛了來,我們這邊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如果存心要硬的,世許到不了跟前就全躺下了!”

    賀小娥笑笑道:“這倒也是,別人不説,就憑銀花兒那杆長馬槍,也足可把他們在五十丈外全擺平下來!”

    “娥姊!現在我可不敢説這種話,我的槍以前倒還算回事兒,可是昨兒對着少爺,距離不到三丈,放空了膛裏的槍子兒也沒傷到少爺一根汗毛,從那時候起,我就不敢再誇自己的槍法了,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賀小娥道:“那可不能這麼説,白狼大寨裏找不出幾桿像你那樣的槍法,至少在馬二枴子那一幫就沒有,記得大前年,他們跟川西的棒客幹上了,對方有個叫矮腳虎的傢伙,是從騎兵隊裏下來的,雙手雙槍,蓋得他們不敢抬頭,巴巴的趕到大寨把你請了去,才擺平了那個傢伙!”

    “那是攻其不備打的冷槍,我的確不如人家。”

    “不管怎麼説,反正馬二枴子跟他那十三太保,還不敢把你這杆槍看成吹火筒,他們這麼小心翼翼,也是忌諱着你那杆要命的噴火龍,更不會前來拼命了。”

    “不!這次我想他們忌諱的不是我而是少爺,而且也是衝着少爺來的,光是對付我們,馬二枴子還犯不着冒這個險,更不會前來拼命了。”

    祁連山一怔道:“衝着我來的,我跟他們無冤無仇。”

    小金鈴兒也道:“是啊,你先前還説他們是為了保護少爺來的,這回子怎麼會衝着少爺來偷襲呢?”

    “我的話沒錯,以前他們以為少爺是個花花公子,唯恐少爺查不出真兇是滿天雲,或是叫人悄悄地給做了,所以才派人綴了下來,讓少爺知道滿天雲的陰謀,好挑動天風牧場的人去火拼滿天雲,可是在劉家寨子一問情形,才知道少爺是深藏不露,他們就緊張了。”

    祁連山道:“有什麼好緊張的,殺害我父母的又不是他們,就算知道我會兩下子,緊張的該是滿天雲才對。”

    苗銀花一笑道:“少爺,那是您的想法,白狼大寨可不這麼想,天風牧場設在蘭州,緊扼着白狼大寨的喉嚨,白狼大寨最忌諱的就是你們,祁大爺在世時,白狼大寨就戰戰兢兢的不敢得罪一點兒,逢年過節,白狼老大都遞上帖子請安,才買個相安無事,那也只是表面上,祁大爺對白狼大寨一直就沒有個進一步的表示,帖子照例擋回來,始終攀不上交情,只是沒有故意找白狼大寨的麻煩而已,祁大爺過世了,白狼老大多少喘了口氣,那知道您少爺一亮相,比祁大爺更為驚人,祁大爺儘管威震塞南塞北,可還沒有像您少爺這樣單槍匹馬出來闖過。”

    “我爹開設的是鏢局,業務很忙,沒空出來閒逛,通常都是押着重鏢,當然要多帶點人手,後來改行開牧場,馬匹不用他押送了,牧場上的事兒還要他照料坐鎮,也根本走不開,去年到內地去看我,把事務拋開了兩個月。是他老人家二十年來,第一次抽出空的空暇。”

    苗銀花笑笑道:“那些不説了,反正您在劉家寨子露了一手,已經夠驚人了,而您又一肩擔承,包庇了我們四個人,那是明擺着今後要跟白狼大寨作對了,白狼大寨自然會比滿天雲更緊張,馬二枴子也沉不住氣,不過他的膽子也真夠大的,居然不問問就擅自作主幹了。”

    這番分析也的確相當有道理,賀小娥卻不信地道:“銀花妹,你説他們沒問過大寨就擅自作主幹了!”

    “是的!白狼大寨裏四大頭目,其餘三個都是草包,只有馬二枴子有點頭腦,我姊姊很尊重他,所以才讓他獨挑一面負責西路上的事兒,而他的決定也相當正確,如果我沒離開白狼大寨,也一定這麼幹的,這正是個機會,不但拔除了一個心腹大患,而且事情發生在大漠上,正好硬栽在滿天雲頭上,把我們放倒了之後悄悄一走,尤其是有我們跟少爺死在一塊兒,他們更有説詞兒了!”

    祁連山笑道:“不錯,説你們保護我,在一起遭了滿天雲的毒手,這一來白狼大寨可以名正言順地討好天風牧場,會合了先對付滿天雲!”

    苗銀花笑道:“豈僅是滿天雲,瑪爾乞米在大漠上也不得人緣,他們既是維吾爾的一族,偏又不信回教,祁大爺在回疆的人望很好,你們父子同時遭害,回疆的幾個大部族都會支持的,滿天雲的栽贓手法很高,作成瑪爾莎汗有口莫辯,於是從祁連山到天山,都是白狼大寨的天下了!”

    祁連山點點頭道:“銀花兒,看來你的腦筋很靈活呀,這些陰謀點子我都沒想到,你卻想到了!”

    “少爺!在黑道上討生活,本來就是人吃人,對這些吃人坑人的點子,我從小就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多少也懂一點,我有個工於心計的姊姊,自然也不會差到那兒去的!”

    賀小娥一嘆道:“銀花妹,我算是服了你了,奇怪,我們相處有好多年了,以前你好像並不精明呀!”

    “我不敢表現出來,否則就活不到今天了,我那個姊姊不是能容人的人,我的槍法勝過她沒關係,腦筋卻不能比她靈活,我二姊就是因為聰明外露,被她逼得安不下身子才跟人私逃了的,但是她仍然沒有放過二姊,打那時起,我就學會了裝傻,而且我寧可日子過得苦一點,也要遠遠的離開她,在她跟前,想裝糊塗也不容易!”

    祁連山忽然道:“好!銀花兒,你既然知道了厲害,就不該再爭着要搶先了,威脅最大的是留在後面的馬二枴子,這次放過了他,下次他就會帶着更多的人來,咱們可一時找不到幫手,因此,後面的人就交給你了!”

    “要有人才行呀,我一直就沒瞧見個影子!”

    “留神着瞧,我絕不會騙你的,他們身上穿着黃色的衣服,趴在沙堆裏慢慢的前進,已經在五十丈之內了,小娥,金鈴,留神着,咱們該有所動作了,各人找準自己的目標,最前面兩個是小娥的。開火!”

    説完話,他手中的短槍吐出了一連串的火舌,叭叭聲中,子彈呼嘯着擊向前方。

    只是戰局並不如他所想的那麼順利,他的短槍射光了膛裏的六發子彈,只打翻了一個,小金鈴兒更差,居然一個都沒打中,苗銀花的話不錯,用槍打石塊兒跟打活人不同,雖然目標大得多,但是命中率卻低得多,何況對方也叭叭的還擊,槍子兒彈在地前面的泥沙中,濺起的沙土迷了她的眼睛,使她更難取準了。

    槍戰一開始,賀小娥已經拋掉了頂在頭上的草把,翻身滾向後面,雙手都扣住了飛刀,但是沒機會發出去,因為祁連山發作太早,對方還沒有進入到她飛刀可及的範圍之內,何況祁連山射完了子彈後,身子居然翻下了斜坡,逕向對方撲滾過去,小金鈴的槍又裝滿了一膛子彈,這次她則是為了掩護祁連山,只能作漫無目標的亂射。

    一頓亂槍倒也不是沒有用處,至少把那四個漢子弄得不敢抬頭伸手,而這一口氣的時間,卻使得祁連山已經撲到了兩個漢子的身邊,一個飛腿過去,就把對方手裏的兩支噴子給掃落了地,然後冷笑道:“好羣不開眼的東西,居然敢在本少爺的跟前來打歪主意,還不快站起來束手就擒!”

    拳腳不錯,可是開口卻不高明,完全是當年鏢客逮到了剪徑小毛賊的口吻,顯得他很嫩!

    那兩名漢子手中已沒有了槍,可是身手也不弱,滾了幾步,避開了祁連山接連而來的飛踢,然後魚躍而起,其中一個也冷笑道:“兔崽子,爺爺就領教一下你小子的花拳繡腿,有你老子幾分真傳!”

    口風上已經露出他們對祁連山很清楚,而且拳腳也不含糊,頓時跟祁連山拳來腳往地鬥上了。

    兩方既已徒手貼身相接,小金鈴兒的槍也不敢再放了,她怕傷到了祁連山,對方還有兩名漢子,伏在較遠的地下,他們的手中也握着短槍,卻為了顧及同伴,也不敢再胡亂發射,看着那三個人拳來腳往地打着。

    祁連山因為被對方譏為花拳繡腿,拳下似乎打出了火,每一拳出去都虎虎有聲,那兩名漢子雖也不弱,可是在他一連串的猛攻下,捱了幾下子狠的,儘管皮肉粗厚,但也吃了相當的苦,也打出火來了,一個傢伙虎吼一聲,張開雙臂,老鷹撲小雞似的直往祁連山身上撲去。

    樣子做得很兇,其實卻是個虛勢,他的目的在配合同伴的進攻,因為那傢伙捱了兩記重拳,被打翻了一邊,已經手伸進了靴筒子,拔出了插在套在腿上的匕首。

    如果祁連山沒有來得及閃躲,對他們也是有利的,只要祁連山被抱住了,匕首就有更多的機會扎向對方了。

    這兩個人聯手配合的徒手拼鬥已有多年,合作得很好,不須要打招呼,已經養戍了默契,而且這一步配合的動作也很厲害,大概已經放倒過不少人了!

    可是這一次他們遇上了祁連山,就沒有那麼愉快了,祁連山對撲來的漢子所作的反應很絕,既沒有躲,也沒有閃,好像呆了似的聽任對方把他抱住了,等那漢子想把他抱起來摔倒在地下時,他的雙拳才猛出疾扣對方的兩邊的額旁太陽穴,那是人腦袋上,頭蓋骨掩蓋下最軟弱的部位,那漢子只哼了一聲,抱住祁連山的雙臂就軟弱無力地鬆開了,而祁連山雙拳改抓,抓住了對方的肩膀,飛快地一轉身,握匕首的漢子正由背後一囊子猛扎過來。

    再也沒想到同伴會被祁連山制住得這麼快,這一囊子刺得很急猛,收手不及,察的一響,整個地紮了進去,使得他呆住了,但祁連山卻沒有放過他,一記霸王進酒,結結實實的敲在他的下顎上,勁道十足,把他的人打得飛了起來,飛向了較遠處的兩個同伴身邊。

    那兩名漢子已經抖開了身上的茅草觀戰,沒想到這個穿着斯文的小夥子在拳腳上的工夫如此了得,先前纏鬥了二三十個來回,似乎還沒見如何,而後就在眨眼之間,把兩名同伴放倒了,被捱了一刀的漢子倒地時沒動,證明在挨刀之前就已經了賬了,這一個被一拳敲在下顎上飛拋過來,也不必去看了,人在這種重擊之下,縱然不死也很難在短時間內甦醒過來。

    在他們的同伴中,這兩個的拳腳是最紮實的,居然也被人剎那間放平了,他們心神一懍,,不敢再存着生擒活捉的主意,兩人同時舉起手中的槍,還沒有開火,手背上一痛,眼前白光一閃,握着的槍已經掉到了地上。

    在他們的手背上已釘着一把薄薄的柳葉刀,那是賀小娥的拿手絕活兒出了手,她在祁連山與對方搏鬥時,已經翻過了山坡,蛇行近前,一直盯住了這兩個人,盯住了他們手中的槍,及時施展,顯出了她的威風!

    這兩個漢子也夠狠的,咬牙拔出了釘在右手背上的飛刀,握在左手中就對祁連山猛扎猛揮。

    這種飛刀很小巧,細如柳葉,長才半尺,刀身上裹着綢布,拖着半尺來長的尾衣以取準,用來作暗器固然很有威力,用來作武器卻太短了一點,因為被手掌一握,只剩兩寸來長的尖刀了,但是刀刃尖而鋒利,雖是兩寸來長,對赤手空拳的祁連山仍然有相當威脅的,至少他的拳頭就不敢往上碰,因此祁連山的攻勢受了阻,反而要避開他們的攻擊了,而且以一敵二,經常要躲開對方的夾擊,反而成了被動。賀小娥一瞧情形不對,手中各握了一枝飛刀,也迎了上去,截下了一個漢子。

    沒錯,這批人是馬二枴子的下的十三太保,那個漢子咬着牙,厲聲咒着:“賀小娥,吃裏扒外的臭婊子,你們居然敢背叛白狼老大,抓回去就有你們受的!”

    賀小娥也寒着臉道:“張虎,少給姑奶奶來這一套,你們跟着馬二枴子管的西路,管不着咱們這一段。”

    “你們背叛大寨,人人都可以管!”

    “笑話?管管你自己吧,五個人已經倒下三條,就剩你們兩個人,又各剩了一隻爪子,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兒就算好的了,乖乖的停下手來,一五一十,把你們越界過境,跑來偷襲的目的説出來,姑奶奶念在以前一份見面之情,一定在祁少爺面情求情,饒你們不死。”

    “哼!賀小娥,你在做夢,馬老大行動時向來是十三太保一夥兒出動的,你們不過才擺平了三個!”

    賀小娥笑道:“我當然知道,並且早就準備着了,來多少也管叫你們有來無回,這邊兒五個,那邊兒三個,還有四大天王擁着個見不得人的馬二枴子躲在後面瞧熱鬧呢,你們得了手,他就出來現老大的威風,這會兒看到你們的狼狽相,恐怕早就拉着馬開溜了……”

    另一方傳來了密集的槍聲,顯然是範五那邊也接觸上了,可是槍聲只響了一陣又寂然了,傳來了範五的聲音:“少爺,三塊料都擺平了,你們那邊怎麼樣,要不要我們過來幫忙?”

    祁連山跳來跳去,逗着一個漢子向他攻擊,想乘隙制倒對方,可是那傢伙很狡猾,就是不肯深入造成祁連山的機會,兩人對轉着,分不出神來答話。

    賀小娥跟這叫張虎的漢子雙方都有武器在手,對轉着很少有動作,所以她較為輕鬆,連忙叫道:“別過來,守着原位,來的是馬二枴子跟他手下的十三塊廢料,我們已經放倒三個,只剩下這一對狗熊在耍着玩呢,八小天王都現了形,馬二枴子跟四大天王沒露面兒,不在我們這邊兒就在你們那邊,小心看好,別叫他們摸了過來。”

    範五訝然地:“什麼?是馬二枴子那一夥兒?”

    但是他也沒有再問下去,顯然他對馬二枴子的行事也很清楚,知道這不是聊天的時候,眼睛緊盯着前方,留神監視着草原的動靜去了。

    賀小娥卻逗着張虎笑道:“張虎,聽見沒有,十三太保又去了三個,你們這八小天王都完了。別指望馬二枴子會過來救你們了!”

    張虎也相當心急,不住地偏頭望着一邊的草原,空蕩蕩的沒有一點動靜,於是他的神色顯得焦灼了。

    賀小娥卻繼續進行着心理攻勢:“張虎,馬二枴子可不是什麼講義氣的人,他是有名的笑面虎,儘管平時稱兄道弟,親熱得不得了,那是有目的的,因為他要你們替他賣命,黑道上當老大的分紅時得大股,但拼命的時候也得走在頭裏,只有馬二枴子,他永遠都是在後頭!”

    張虎忽然笑了:“賀小娥,你這臭婆娘原來是在施離間計呀,這下子你可找錯了對象了!”

    “難道我説的不是真話!”

    “不錯!是真話,但是你卻不知道馬老大跟我們弟兄間的交情,我們這十三個弟兄沒進白狼大寨之前,就開始混了,也是跟着馬老大,那時馬老大的兩條腿還是好好的,有一次咱們在青海跟康巴族的胡海王爺幹上了,他們有兩三百人把我們困死在一間堡樓上,彈盡糧絕,大家只好捨命突圍,馬老大的功夫好,他跟他老婆倆人已經奪到了馬衝出去了,只有我們被人斷下了,馬老大兩口子不肯捨棄我們這幫弟兄,居然又回頭,直撲城樓,搶了對方的一架碎嘴子(老式的水冷式機槍),殺進重圍,對方逮住了馬大嫂,他卻毅然不顧,把我們給救了出來,他自己的腿也中了一槍,那時候才跛了的,對方為了泄恨,把馬大嫂活活吊死在城樓上,弟兄們為了替馬大嫂報仇,才入了白狼大寨,血洗了胡海的城子。在白狼大寨,弟兄們為了感念馬大哥的義氣救命之恩,自動請求他留在後面的。”

    賀小娥倒是一怔:“我怎麼沒聽人説過!”

    張虎冷笑道:“是馬大哥不讓我們説,因為白狼老大沒這麼夠義氣,有一次他們在天水叫保安隊給困住了,白狼老大叫手下的八個弟兄掩護他突圍,死得一個不剩才保住了他一條命,假如把馬老大的事喧揚出去,對白狼老大的面子上就太難看了!”

    “原來是這麼同事,既然你們認為白狼老大不夠意思,幹嗎還要為白狼大寨賣命呢?”

    “那是沒辦法,我們跟胡海那一戰,殺死康巴人太多了,假如不靠着白狼大寨撐腰,青海地面上,我們就耽不下去了,白狼老大心裏也明白,他一直要我們獨當西路一面,不肯讓我們到別的地方去,也是怕我們在別處生根,邁過白狼大寨去了,只有在青海,我們的仇家太多,沒有了白狼大寨支持,就無法自立門户。”

    “那你們為什麼這次跑到大漠上來了!”

    “馬老大是應金花大娘的召喚來的,這是我們的一個機會,吞併掉滿天雲,自立門户的機會!”

    “什麼!你們是為了要併吞滿天雲而來的!”

    “不錯!否則我們才不會這麼熱心呢!滿天雲暗算了祁雲程,我們再做掉了他的兒子,天風牧場一定會以為是滿天雲乾的,全力去對付滿天雲,我們就可以把滿天雲的人慢慢拉過來,自己成立門户了!”

    賀小娥嘆了口氣:“那你們就不該找我的麻煩,我們反出了白狼大寨,也要對付滿天雲,跟你們毫無衝突!”

    張虎冷笑道:“賀小娥,你別在老子面前説鬼話了,你是苗銀花的死黨,小水蛇是苗金花的妹子,你們會反出白狼大寨,騙鬼也不會相信!”

    賀小娥急道:“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問範五跟瘦麻桿兒!”

    “那是兩塊什麼料?張老子沒聽過!”

    賀小娥一怔,隨即道:“是了,你們也不到大寨去,所以沒機會認識他們,這麼好了,你們可以問祁少爺!”

    “那小子是初出道的雛兒,還不是叫你們給擺佈得服服貼貼的,你們假裝反出白狼大寨,哄着那小子相信了,移動天風牧場的人,吞掉了滿天雲,然後你們再跟白狼大寨裏應外合,並掉了天風牧場,塞裏塞外一把抓了!”

    賀小娥怒叫道:“你們大混球,把馬二枴子叫來!”

    跟祁連山拼鬥的那個漢子已經累得一身是汗,但仍然未能傷着祁連山一點衣服,這時才氣吁吁地道:“張虎,這姓祁的小子滑溜得很,而且咱們在劉家寨子聽到的事兒也證明這小子並不簡單,看來傳聞並不可靠!”

    賀小娥道:“本來就是,祁少爺的身手武功不遜於祁大爺,而他的機智比誰都高,如果我們不是真心脱離白狼大寨,他怎會容我們在一起,你們如果也想脱離白狼大寨,就不該找上我們,應該幫助我們才對!”

    那漢子喘着氣道:“張虎,看來我們是幹得太莽撞了一點,這麼着吧,你去找馬老大,跟他説一説!”

    張虎道:“要去你去,老子可不信邪,我始終認為她們是在施詐,小水蛇是苗金花的親妹子!”

    賀小娥道:“銀花兒雖是金花大娘的親妹子,可是你們也該知道,她們姊妹倆並不和睦,金花曾經親手處決了她的另一個妹妹玉花,那個惡女人還有什麼手足之情!”

    那漢子道:“我們跟大寨的來往不多,大寨的事兒我們也不太留心,不過我想馬老大一定會比我們知道得清楚一點,張虎,我們去問問馬老大,看看是什麼個意思!”

    張虎想想道:“好,你去問問,要是馬老大也不相信,你們就走吧,我們把來到大寨的目的叫明瞭,白狼大寨也回不去了,青海更不能回,飄遠一點,洗手改行吧,別管我了!”

    那漢子道:“這是什麼話,咱們十三個人已經在神情插過香頭,同生共死,説什麼也不會留下你的!”

    祁連山道:“各位如果不相信,儘管放心走好了,只要各位不再找我們麻煩,我們也不會,為難這位張兄的!”

    那漢子大踏步地向後走去,慢慢成為一個小點,最後消失在一個沙堆後面,這邊的張虎卻坐在地下吐氣,看看前方,沒多久,他跳了起來道:“馬老大來了,賀小娥,現在該該相信馬老大是條夠義氣的漢子吧!”

    賀小娥嘆了口氣道:“你們早該派個人過來問問的,大家也就不至於發生這些誤會了,更不會叫這麼多人……”

    張虎的臉上一陣抽搐,同伴的死亡使他充滿了痛苦與憤怒,但又黯然地道:“現在談這個有屁用,十三太保去了一半兒,江湖飯算是吃到家了,就剩下我們這幾個人,還談什麼另立門户呢,還是回家去吃老米飯,過安份日子吧,馬老大早就有意收手了,是我們把他拖住了的……”

    地平線上出現了六騎馬,馬上是六個人,都空着雙手,為頭的一個人手中還擎着一支枴杖似的棒子,上面擊着一方白布,張虎又黯然的道:“馬老大豎着白旗來了,這是十三太保第一次向人家投降,也是最後一次了。”

    祁連山卻望着那一列人騎道:“你們還真有兩下子,居然把馬匹拉得這麼近都沒有被我發現。”

    張虎冷笑道:“馬老大雖然折了一條腿,可是白狼大寨裏還找不到第二個像他那麼好樣兒的,別説是幾匹馬了,他就是拉了一隊駱駝,也能在你瞥不見的情形拉到你面前來,白狼老大比他差遠了。”

    祁連山笑笑沒有作聲,等馬匹來到三十丈遠近,馬上的人臉部都清晰可見了,祁連山看得很清楚,所謂馬二枴子,是個十分驃悍的中年人,一臉絡腮鬍子,在夕陽的映照下,竟是金黃色的,顯得很神氣,他的一條左腿少了半截,腰幹筆直地坐在馬上。

    忽而砰的一聲脆響,起自這邊不遠的沙丘後面,那是苗銀花的馬槍發火了,而坐在馬上的馬二枴子筆直地栽了下來,槍聲繼續響着,馬上的人一個個地栽倒下來,雖然那邊的人,已經拉馬回頭要逃了,但是馬匹受了驚,不聽使喚了,而且還弓身跳躍,把馬上的人拋起了半空!

    而苗銀花的槍更絕,在人未落地前還能補上兩槍,把張舞着雙手的人打得在空中翻了個身,八顆子彈發完,對方六個人已經倒下了五個,只有一個人,伏身在馬背上,驅騎急馳,直向這邊衝過來。

    只見張虎也怪吼了一聲:“臭婊子你居然打冷槍,老子活活的撕了你!”

    他像瘋了一般地撲過去,撲向沙丘後的苗銀花,賀小娥一共射了出了四支飛刀,三支釘在的胸前,一支釘進了他左邊的眼睛,仍然阻不住他的衝撲!

    伏在馬身上的那名漢子也衝到了近前,手上緊握着一把亮晃晃的大刀,馬不停蹄,他的刀卻已舉起,朝着苗銀花砍了過來,這兩個人似乎都紅了眼,把苗銀花當作了搏命的對象,豁出了自己的性命不顧,也要把苗銀花砍倒下來,苗銀花卻很穩,猛地由沙丘後站了起來。

    手中的馬槍雖然沒有子彈,但仍然是一柄很有用的武器,尤其是在目前這種近身肉搏的情形下。

    她雙手端起槍一平一磕,大刀砍在槍管上發出嗆然的鳴聲,刀彈了開去,馬也滑了過去,接着,她扭轉身子,槍托平舉朝前猛送,正好迎着撲過來的張虎,只差着那麼一尺,張虎的雙臂就會抱住她了,也就是這麼一尺,她的槍托擊在張虎的臉上,反衝力助上她推送的力量,就是一股很大的力量了,賀小娥四支飛刀沒有能止住張虎的猛撲,苗銀花這一槍托把他擊倒下去。

    因為她的槍托是擊在張虎的左眼上,那兒本已釘着一支飛刀,她的槍托敲在刀柄上,把寸多長的刀柄整個地敲進了張虎的眼眶裏,而早先刺進眼中的剩刃卻被那股勁力敲得更深,扎進了骨頭,直刺大腦!

    不管這個人多兇,也無法承受腦中釘進一把刀的,張虎翻落在一邊,他似乎很不甘心,臉上滿是血,居然還掙扎着起來,但也只是掙扎着站起一半,就彷佛整個生命由他的身體裏抽了出去,再度撲倒下來,一動都不動了。

    騎在馬上的那個漢子第一刀被苗銀花擋開了,他卻不死心,身子一縮一滾,由馬上跳了下來,擎着大刀,仍是朝苗銀花急奔過來,他似乎沒有別的意念了,一心只想殺死苗銀花,這時,小金鈴兒剛好又推進了一梭子彈!

    砰!砰!砰!槍口噴着火,每一顆子彈都打進了那漢子的身體,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她倒是沒有失手,但是她射完了槍中的六顆子彈,眼看着那漢子的胸前綻起一朵朵的血花,但是那漢子卻像是具沒有感覺的行屍,依然一直衝了過來,來到小金鈴的面前。

    小金鈴兒沒有想到一個人的生命能如此頑強的,望着那猙獰如鬼的臉,嚇得尖叫一聲,軟軟的倒了下去。

    如果這漢子要殺的是小金鈴兒,那麼誰都救不了她了,因為誰也沒想到小金鈴兒會突然起來攔截的,誰也沒想到小金鈴兒連發六槍,擊中了對方,卻無法使對方倒下去的,這時只要那漢子的刀朝下一砍足可把小金鈴兒砍成兩截的,可是她的運氣好,也可以説她命不該絕。

    那漢子正是先前在這兒,又回去召來馬二枴子的那一個,他的右手被賀小娥的一飛刀扎過了,無法再用槍,所以他才改用了大砍刀,而且他也明白,斷送他那些同伴及馬老大的是苗銀花的那杆馬槍,一杆先前遺忘了,而真正擊潰了他們十三太保的奪魂槍。

    所以他跟張虎是同樣心思,只想砍倒苗銀花撈回本兒,對腳下的小金鈴兒看都不看,而且很鎮定地由小金鈴兒的身上跨跳過去以免被她絆倒了。

    他明白自己的體力,只夠再砍一刀的,這一刀不能浪費在別人的身上,必須用來對付苗銀花。

    雙手緊握着刀柄,高高地舉起,步子居然很沉穩,一直來到苗銀花的身前,寒着喉嚨,迸出了冷冰冰的聲音:“小水蛇你好狠的心,好毒的手,……”

    苗銀花也很從容,手握着長槍管,倒持着馬槍,在近前火拼而槍中已沒有子彈時,沉重的柄揮出更為有力。

    她居然也冷冷地道:“你們自己打錯了主意,十三太保既然生死同命,在你們丟了六個兄弟之後,馬二枴子絕不會跟我們和解的,你們打着什麼主意我很清楚,因此我才先下手為強,擺平了你們,這是玩兒命的場合,我也是玩兒命慣了的,會上你們的當嗎?”

    “不錯,臭婊子,你猜的很正確,馬老大帶着我們過來,是打算把你們殺盡砍光的,你下手得很快,很準,也很是時候,十三太保生死同命,你一個人居然擺平了我們六個,包括馬老大在內,這一票我們是輸了,只是還沒輸得太慘,至少你得把你自己這條命賠進去!”

    苗銀花笑了一下:“兄弟,搏命沒有穩贏的,只要有得賺就夠了,只是你打算怎麼個撈本法?”

    “我恨不得千刀萬剮,把你剩成肉醬,只是我知道沒那個力氣,我把最後的一口氣放在這一刀上!”

    目中噴着火,身上噴着血,可是他擎刀雙手卻穩得如同鐵鑄成一般,一動都不動,那一刀劈下的力量,似乎是無以抗拒的,這股凝重的殺氣鎮住了每一個人,連祁連山與賀小娥在內,都呆呆地站在一邊,他們都想過來幫助苗銀花,但是為那股殺氣所懾,腳像是釘在地上一樣。

    只有一個例外,那是苗銀花自己,她的手握住了槍管,是十分穩定,冷冷地道:“兄弟,玩兒命的場合姑奶奶經過多了,因此我不相信你這一刀準能劈得了我!”

    她的雙手已經作好了姿勢,等對方的刀劈下來時,可以有足夠的勁方把槍托擒上去磕開那一刀。

    只要磕開那一刀,就算是結束這場戰鬥了,因為對方的情況絕對沒有能力再作第二次攻擊了,雙方都明白這種狀況,生死全繫於那一擊之間了。

    刀揮出了,寒光急閃,卻不是直劈下來,而是輕輕劃了個圓弧後,自左至右,橫砍了下來,落向苗銀花的頸部。

    苗銀花握槍的姿勢是偏向右方的,因為右手比較能使力,她必須以全部的勁力掄上槍柄去磕架那一刀,假如那一刀是直劈下來的話。可是對方誌在必得,不能給地這個機會,而且這傢伙是很善於用刀,來的方向就成了死角,是她的槍柄絕對無法顧及的部位,看來苗銀花是死定了。

    苗銀花的槍托還是掄了出去,掄得很急,方向也沒變,仍是自右而左,斜偏着向上掄出去。

    只是她在掄槍之前,先做了一個動作,一個使她自己蹲下去的動作,她的雙腿突地一矮一屈,使她的身子突地矮了下來,刀鋒擦着她的頭皮掃過,然後她才用全力掄出了她的槍托,由於她蹲了下來,必須把槍柄先橫向後方再掄出去,所以勁力更強了,也因為她的槍托擺得很低碰到地面後再斜掄出去,所以角度仰起很小。

    篤的一聲,那漢子的身子向後面猛跌而去,那是苗銀花的槍柄敲擊在他的膝蓋上,苗銀花用的勁力很驚人,不但把對方擊得仰天倒了下去,而且還擊碎了他的一對膝蓋骨,那是人腿上最硬的骨骼,但也是最脆的地方!

    身上中了六顆子彈,卻沒有使對方哼出聲來,但苗銀花的這一擊,卻使對方像厲鬼似的-叫起來,手中的刀已經丟掉了,雙手抱住了破碎的膝蓋,直翻直滾,雖然他仍是拼命地想站起來再拼命,但是碎了的膝蓋卻無法支持起他的體重了,才撐起一半,又坐了下去。

    苗銀花的臉上還是那麼冷靜,看着地上飄落的一綹頭髮,那是被刀鋒掃下來的,險極了,只要再低個一兩分,刀鋒就把她的頭蓋骨掀掉了。

    她抓起那一綹頭髮,拋在漢子的面前,冷冷地道:“兄弟,運氣不好,你只能攜回這點本兒,姑奶奶在黑道圈子裏混了那麼多年,究竟也學了點東西,沒有那麼容易就叫人宰了的,尤其是你這種腳色,姑奶奶見得多了,你的屁股一蹶,姑奶奶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假如你們真是為了要對抗白狼大寨而找上我們,就是大錯特錯了!”

    漢子怔住了,他是為苗銀花的鎮定怔住了。

    一個娘們處在這種生死關頭而能如此冷靜,那簡直不像是個人了,他又怎麼能不輸得慘慘的呢?

    怔了半天,他才問道:“你們是真心反出白狼大寨?”

    苗銀花乾脆罵開來了:“龜孫操的,娥姊跟你們説了半天,敢情是白費了唾沫了?非要宰得你們一個個屍橫就地,你們才相信了!這不是犯賤嗎?”

    漢子苦笑了一下:“不,我過去一説,馬老大已經相信了,他説你們如果是假意反出去,絕對不敢一開始就把我們弟兄放倒三個的,他很後悔,説這一次栽的很不值,你們是真心反出大寨,我們也是有心要反出大寨,早知如此,大家就可以合在一塊兒,用不着動干戈了!”

    苗銀花淡淡地道:“那有個屁用,我們反出去的目的不同,我們是厭棄了那個生活,想要重新做人,你們則是不甘心屈居於人下,想要另起爐灶,我們不但反出了白狼大寨,還要為以前做過的錯事贖罪,留這一口氣來為人間除害,所以只要遇上了黑幫上的,不管是白狼大寨也好,滿天雲也好,絕不容你們再霸着大漠來害人,道不同不相為謀,根本就合不起來,馬二枴子要是聰明的,根本就不必躡着我們,自己送上來,他該遠遠地躲着我們才是!”

    “馬老大後悔的就是這一點,他説他犯了一生中最大的一個錯誤,不該叫大家追上來的,我們只要遠遠的躡在後面,等你們跟人家幹上了,再從中揀便宜的,不但可以擠掉滿天雲,甚至於還可以利用天風牧場把白狼大寨也吞掉。”

    苗銀花冷笑一聲:“不錯,這的確是個好主意,馬二枴子一向鬼計多端,怎麼會犯這個大錯?”

    漢子張口欲言,苗銀花搶着道:“他早就知道我們反出白狼大寨是真的,而且他也知道我恨透了我那個姊姊,他之所以要悄悄地撲上來吃掉我們,是因為把我們估得太低了,不相信我們這幾個人能幹出點什麼,他是存心把我們擺平了,好栽在滿天雲的頭上,這是滿天雲的地盤兒,尤其是再把祁少爺殺死在這兒,滿天雲有口莫辯,天風牧場的人,一定會跟他幹上的。”

    漢子嘆了一口氣才道:“不錯,我們是這個目的,不過這倒不是馬老大的主意,是你姊姊苗金花的主意,她跟着我們一起到了劉家寨子!”

    苗銀花不禁一徵道:“什麼?我姊姊也到大漠上來了?”

    “不錯!你們小心點,她另外還帶了一批人,我們只是第一批而已,她聽説祁雲程被暗殺身死,知道是滿天雲下了手,就已經動了主意,悄悄離開了白狼大寨,避過了滿天雲的耳目來到塞上,就是要找機會再殺掉祁雲程的兒子,把消息送到天風牧場去,到了劉家寨子,她一問那兒發生的事,覺得更可以如計實施了,才支使着我們前來……還叫我們幹完了,悄悄地溜掉,跑到北疆去躲一陣子,只要不叫滿天雲逮住證據,天風牧場就一定會找上滿天雲!”

    “這麼説你們不成功,她還會繼續來追殺我們的了!”

    “當然了,她出手幹了一件事,不達到目的是絕不會停止的,所以你們不見得就能夠安全了!”

    賀小娥,範五以及李光祖都變了神色,他們對苗金花的手段是深知的,心中已經養成了一種本能的恐懼!

    但是苗銀花卻笑了起來:“王八旦,你到臨死還想騙人,我知道你們是我姊姊派來的沒錯,抽冷子吃掉我們,栽在滿天雲頭上也沒錯,但是她自己卻絕不會再追上來的,她一定悄悄地又趕回白狼大寨了,甚至於已經設法去告訴天風牧場的人了,因為她料定我們一定難以逃過你們的毒手的,你們全體會栽在我們手裏,才是她沒意料到的!”

    漢子低頭不響了。苗銀花冷笑道:“馬二枴子第二種錯事是不該再上來送死的,他既然發現吃了虧,折了一半的人手,就該乖乖地退走,不該又存着報仇的心,故意裝作前來談判的樣子,掛着白旗,想把我們唬住了,再抽冷子用亂槍來對付我們,他真要聰明的,就該等下一次的機會再翻本的,姑奶奶太瞭解他了,他絕不是那種人,在折了六個死黨之後,還會跟我們平心靜氣談和的……”

    漢子目光猙光頓發,恨恨地看着苗銀花:“小水蛇,你跟你那婊子姊姊一樣的狠毒不是人!”

    “馬二枴子應該知道姑奶奶的一杆長槍還沒現身,他問明瞭這邊的情形就不該再來送死,他也明知道姑奶奶這杆長槍沒露面,是在那兒等着他!”

    漢子臉上現出了痛苦之色,低了了頭:“馬老大倒是沒有小看你,一再地問起你,-聽説你沒露面,他就有意不過來的,是我坑了他,我看不過這麼多的弟兄倒在地下,急着報仇,説張虎已經看住了你,他才放心來了!”

    苗銀花倒是有點兒意外地道:“什麼,是你把馬二枴子誆了來的,我説呢,馬二枴子跟我一起幹過兩票,對我手上這杆槍讚不絕口,怎麼會如此大意的,原來是你把他給瞞住了,這是幹什麼,活得不耐煩了!”

    漢子道:“因為我發現馬老大最近這兩年似乎不太對勁兒,膽子越來越小,沒有當年那股子豪氣了,凡事都要再三考慮,我怕他真打了退膛鼓,那知道卻害了他!”

    苗銀花冷笑一聲:“江湖越老,膽子越小,這是一句古話,你怎麼會忘了呢,其實這不是膽小,而是老練謹慎,馬二枴子一輩子在算計人,栽在這兒實在不值得,尤其是他自己手下的弟兄也幫着坑他,假如他還有口氣在,恐怕也會活活的氣得吐血而死!”

    那漢子以充滿了怨毒的眼光看着她,忽然像發瘟似的抓起地下苗銀花被削落的斷髮,塞進了口中,直着喉嚨就這麼嚥了下去,這個舉動把大家都怔住了,然後看見這漢子舉起手中的大刀,戳向自己的身上瘋狂般地吼叫着:“苗銀花,小水蛇,你這千人騎萬人壓的臭婊子,我砍你千刀萬刀,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死了變鬼也饒不了你!”

    他知道報仇無望,因為他的生命已經到了終點,那一股戾氣支持着的剩餘體力,都因為雙腿的被砸而泄出了,胸前所中的六顆彈孔中,鮮血不斷地流,已染污了他的衣服,染污了他身前的土地。

    只剩下唯有的一點力量,他只能作這種象徵性的報復行動了,所以他吞下了苗銀花的斷髮,把自己的身體當作了對方,盡情地泄憤。

    嘶叫聲變成了呻吟,最後刀子落在身上,連表皮都戳不破了,他才微弱無力地倒了下來,可是他的一對眼睛,還是瞪得大大的,充滿了怨毒,也帶着些微的報復的滿足。

    這種殘酷的報復方式使得兩個在黑道里打滾,視殺人為常事的江湖女豪也怔住了。雖然那漢子刺的是他自己,可是每一刀竟像是戳在苗銀花身上一樣,每一刀下去都使她的身子抖了一抖。漢子倒地不能動彈時,身上已經是創痕累累,體無完膚了,但一無所傷的苗銀花竟也似虛脱般的雙腿搖搖無力,好像也要倒了下來。

    祁連山一把托住了她,重重的搖撼着她:“銀花兒!你是怎麼了!銀花兒!銀花兒!”

    説也難信,這個一口氣連殺了五六個人後猶能從容笑談的悍女郎居然哇的一聲,趴在祁連山的肩頭哭了起來。

    祁連山憐惜地摟住了她的肩頭,輕輕地拍着她:“好了!好了!銀花兒,難道你還相相信人死後會變鬼嗎?沒關係,我會作法,用一根鐵釘,釘住他的心窩,就可以鎮住他的鬼魂,不會再來作祟了!”

    苗銀花還在抽噎,賀小娥卻認真地上前道:“是真的?少爺,我身邊沒有鐵釘,用飛刀代替行不行?”

    賀小娥又抽了一柄飛刀,正要上前釘向那漢子的心窩,苗銀花卻已警覺了過來,連忙道:

    “娥姊,別迷信了,咱們是幹那一行出身的,還怕這個!”

    賀小娥猶有悸色地道:“我原先也不怕,可是這傢伙的死狀實在太怕人了,還是聽少爺的好,免得陰魂不散!”

    她已經走到那漢子的屍體前面,舉起刀子正要插下去,苗銀花卻搶過去拉住她:“省下你一口刀子吧,在沙漠上可沒地方給你打新的去,我才不怕他變鬼來索命呢,這傢伙生前不知殺了多少人,真要有鬼的話,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也會纏着他索討血債,他那還能分身來找我!”

    賀小娥看着祁連山,祁連山笑道:“銀花兒,你能想通就就好,厲鬼索命,那是騙人的話,根本沒這碼子事兒,我是怕你嚇着了,才説了來安安你的心!”

    苗銀花有點忸怩,但又萬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少爺!我又不是頭一回殺人,那裏就會嚇着了!”

    祁連山笑笑道:“那你剛才哭個什麼勁兒?”

    苗銀花的臉上飄過一陣紅暈,居然還帶了一絲少女的羞澀,低聲道:“我也不知道,我從來也沒有受人如此惡毒的詛咒過,而且他還罵我是個千人騎、萬人壓的娼婦,我聽着忍不住傷心了,這證明我在人家心中有多麼賤!”

    祁連山忙道:“這又不怪你,你並不是出乎自願的……”

    苗銀花悽然地搖搖頭:“不,少爺,這怪不得人,的確是我們自己犯賤,因為沒人強迫我們非幹這個不可,娥姊還可以説是身不由己,我則是沾了我那個姊姊的光,只要我自己不點頭,那個男人都不敢強要我,那時候,我心裏不知道犯了什麼邪,我恨我自己,作賤自己,只是為了報復我的姊姊,但是直到不久之前,我才知道受到傷害的還是我自己,而且這傷害太深太深,是個一輩子結不了瘢的傷口,我真後悔……。”

    賀小娥連忙道:“銀花妹,這就不像你了,你一直常掛在口邊有句話,事情做了就做了,絕不後悔!”

    “娥姊,我傷心不是別的,我姊姊比我更招人恨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分她的屍,更不知有多少人想活剝了她的皮,但是隻在背後罵罵而已,當着她的面,那些男人只有發抖的份,像馬二枴子這批殺胚,如果在我姊姊手裏,他們只有乖乖的認命認栽,像侯亮那種角色,在我姊姊面前,儘管他心裏滿是怨毒,他會那個樣子嗎?”

    “不是不會,而是不敢,金花會整得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我卻不是那種人,咱們狠不下這個心。”

    “不,娥姊,侯亮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人到了那個時候,已經沒什麼可怕的,他之所以那樣恨我,是覺得死得太不值,是因為我太賤,讓他死不瞑目,現在我才真正知道一個女人名節的重要,我那樣子輕賤自己實在錯得厲害,所以範五那樣瞧不起我們,咱們這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賀小娥臉色變了一變,祁連山卻肅容道:“銀花兒,你這樣想可就錯了,並不是每個人都這樣想的,至少我對你們就沒有那種看法!”

    他放低了聲音,把小金鈴兒也拉了過來:“你不妨問問金鈴兒,我龍叔對八嬸兒跟她又是什麼樣的看法,人不怕犯錯,就怕不肯回頭,不怕出身低,就怕自己抬不起頭,你若是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別人又怎會尊敬你呢?”

    他見三個女的都不作聲,莊莊神色又道:“現在你們都算是天風牧場的人了,我這少場主現在是名正言順的場主了,在我的心目中,你們都是很可愛,很可敬的女子,我不准你們有那種想法,更不許你們輕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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