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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秦松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對薛老兒瞭解不深,不過滿老大對他很清楚,既然敢去佔奪地獄谷,就有相當的把握,不怕薛老兒攻回去。”

    加洛琳道:“我可以回答,老薛是個很貪生怕死的人,從來也不敢冒險,他知道對方的實力比他強上幾十倍,絕不敢去拼命的,他會想種種的方法來收回地獄谷,卻絕不會只靠兩三個人的力量去反擊。”

    祁連山一笑道:“這就是我放走大鬍子的用意,使滿天雲認定短時間內,老薛絕對不敢回去,當然,他知道老薛也不會死心,不甘基業被奪,一定會去想辦法借重外力驅走滿天雲,在大漠上,有誰敢跟滿天雲一碰呢?”

    秦松道:“不多,他們跟瑪爾米乞部鬧翻了,這可能是一股人,還有就是白狼大寨的人,不過這兩股人跟薛老兒合作的可能也很少!”

    祁連山追問道:“為什麼呢?”

    秦松道:“老薛利用巫教的邪法,支持那些祭師們在異教部族中爭取族人的崇拜奪權,因此各部族的酋長都很討厭他,見到面不殺他就算好的了,怎麼還會幫助他呢,這些年來,老薛只敢在地獄谷中,召集巫教的祭師們拜鬼,卻無法把他的邪法推展到每個部族中間去,可見他的這套方法並沒有太成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無法得到那些酋長的合作。”

    祁連山笑道:“他要從別人的手裏奪取權力,這是誰都不肯答應的。”

    秦松道:“問題並不在此,主要的在於他的那些邪神不高明,只會降禍給人,很難降福給人,漸漸的使那些土人們心裏產生反感,他能抓住的只是一些巫師,而那些巫師又是族中最受人厭惡的一批人,他們的邪法只能危害到自己的族人,當部族受到外力侵略時,巫術卻無法擊退敵人,誰也不會尊敬一個只會害人的神明的。”

    祁連山點點頭道:“不錯!用迷信去控制人的思想,是無法持久的,文明知識不斷地進步……”

    秦松笑道:“祁少爺,您別説這些大道理,我們可聽不懂,那些事情都是滿老大告訴我的。”

    “哦!滿天雲倒是個很不錯的傢伙!”

    “滿老大也想在沙漠裏稱霸,自然也要拿出一套辦法來,他沒法子也用薛老兒的那一套,就必須先破壞他的那一套,所以他跟薛老兒假意結交,研究薛老兒唬人的手法。又暗中加以拆穿,使得薛老兒無法成功,才可以實現他自己的辦法!”

    “滿天雲是打算用什麼方法呢?”

    “拳頭跟槍桿兒,那才是最靠得住的力量,現在滿老大自己估量一下,人手與武力是足夠了,就少一塊立足的地方,他早就看中了地獄谷,只是沒有辦法摸清楚裏面的情形,而且也煽動了一些人到地獄谷去試探過,結果都被那兩個婆娘打了下來,這次是個難得的機會……”

    加洛琳搖頭嘆道:“老薛自以為聰明一世,卻比滿天雲差多了,他還以為在利用滿天雲,卻沒想到人家早就在算計他了,現在我倒是替他可憐了!”

    祁連山笑道:“你也別可憐他了,他早點死了還是運氣的,如果將來他發現自己被滿天雲利用了,心裏還會更難過,現在我更有信心了,滿天雲已經認定老薛絕無反擊的力量跟膽子,在地獄谷那兒的防備不會太嚴密的,我們偏給他一次意外……”

    秦松道:“祁少爺你一定要如此,我這條命是您賞的,巴結了您也不算什麼,我還是為的您好,滿老大不那麼好對付的人,您的身份不值得那麼跟他拼的,您肯聽我的勸,還是把牧場的人手召了來!”

    祁連山嘆了口氣:“我也知道那樣子好,可是誰去通知呢,滿天雲最怕的就是牧場上的人力,也一定全力注意牧場的動靜,真要大批人馬趕了來,他早就得到消息避開了,絕不會跟我們正面衝突的,沙漠這麼大,我們不能帶着大隊的人馬跟他在沙漠上捉迷藏,只有以不起眼的幾個人,才能遇得上他,滿天雲的人雖多,但禍患最烈的只有他一個人,只要除掉他,沙漠就太平了,所以我決心以一個人的力量來對付他!”

    祁連山的看法比大家所想的更深入一層,因此誰都沒有話説了。祁連山看看大家道:

    “我知道滿天雲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他雖然帶着人去襲取地獄谷了,但絕不會完全放棄了對瑪爾米乞部的野心的,我相信他一定還有安排,他要擴充勢力,稱霸沙漠,不能光靠人力,還必須大筆的財力,沙漠裏可發的財不多,瑪爾米乞部的金沙是大家都想染指的一塊肥肉,滿天雲怎麼捨得放棄呢,所以我們最重要的工作還是先跟瑪爾米乞部取得協調,破壞他在這邊的安排,再去進行下一步!”

    苗銀花忍不住道:“少爺,你知道他作了什麼安排?”

    “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一定可以查出來的,滿天雲的安排中漏算了一件事,就是他始終不知道我來了!他得到的消息還以為我被那場豪雨沖走了;因此他的一切安排,都不是以我為對象!”

    苗銀花道:“那會有多大差別嗎?”

    “差別很大,等我見到了瑪爾莎女汗後,你們就會明白了,現在我們別耽誤了,八嬸兒跟小娥也應該好一點了,我們準備打點一下,就直進天山,訪問瑪爾米乞部。”

    他回頭朝山崗走去,大家在後面跟着,可是才到山崗下,他就站住了,凝神諦聽,大家也顯得凝重起來。

    雖然大家的聽覺沒有祁連山靈敏,但空氣中傳來的槍聲卻很清晰,而且槍聲很密集。

    秦松奇怪地道:“莫非是滿老大的人還沒撤清,跟瑪爾米乞部的人幹上了?”

    祁連山卻反問秦松道:“秦兄!你們有些什麼武器?”

    秦松道:“槍、刀,滿老大身邊貼身的三十六天罡的火力最強,每人有一杆最新的長銃馬槍,就是我們有的那種,此外還每人帶着一枝蓮蓬頭,別的人就不一樣了,有十來枝土漢陽造(長管步槍,為漢陽兵工廠土製),還有各式各樣的噴子,還有十來個傢伙是專門耍大刀的,他們身邊雖然彆着一枝單打一(一發一裝的老式手槍),卻很少用得着,因為這批傢伙是滿老大由東北招來的紅鬍子,喜歡用刀,而且他們的騎術也精,一刀在手,在馬背上下左右都能藏身,利用馬匹作掩護,衝到人羣中再用刀砍殺,又兇又蠻,比拿槍還行!”

    祁連山道:“你們有沒有碎嘴子(意指連發的機關槍)?”

    秦松搖頭道:“沒有!你説德國人新造了這種玩意兒,叫什麼水聯珠,有個販軍火的老毛子弄了一架來,但是滿老大一點沒感興趣,嫌它太笨重,一匹馬馱不動,得用車子拉着,裝在車子上,在沙漠裏行動已經不便了,何況又很費子彈,又容易出毛病,還得帶着兩大桶的水……”

    加洛琳詫然道:“要水乾嗎?總不成還得給它洗澡?”

    祁連山一笑道:“差不多,那種槍可以連續不斷地發火,槍管容易發熱,一定要用水來冷卻,所以它配着兩個水箱,用管子連通着,包在槍管的外面,使水不斷的流動,熱水流出來,冷水流過去。不錯!秦松兄,就是那玩意兒,我家的牧場裏倒是有着四五架……”

    秦松搖頭道:“有堡牆的寨子架着那玩意兒才管用,滿老大的人都是成天移動的,帶着那個太累贅!”

    祁連山皺眉道:“可是剛才那一陣槍響就是水聯珠的聲響,奇怪了,這是那一路的人呢?”

    秦松道:“總不會是瑪爾米乞部的人吧!”

    “這倒靠不住,她們有錢,買得起這玩意兒,而且滿天雲急急地撤退,大概就是裏面的人亮出了這玩意兒,才急撤了的,他雖然兇狠,可也架不住人家這樣子打呀!”

    秦松道:“瑪爾米乞部如果有了水聯珠,為什麼不早點抬出來使用,叫我們給困了四五十天!”

    “這個我不知道,不過我聽得出槍聲,的確是水聯珠的聲響,大家快找地方掩蔽起來,有人衝過來了!”

    每個人也不過才找好了掩避位置,已經可以看見塵頭揚起,好像有十幾匹馬急衝而來。

    祁連山爬在高處瞭望,向下吩咐道:“別急着開槍,放人過來,前面跑的好像是一羣女的……咦,後面追着的也是女子,這是怎麼回事兒?”

    秦松掩蔽的位置離着祁連山不遠,聞言道:“都是女的,總不成是瑪爾米乞部的人內鬨起來,祁少爺,咱們該怎麼辦?是不是要把逃的人截住?”

    正説着劉老好也聽見了響動,跟着小娥兩個人各拿着槍出來了,祁連山忙把她們拉到身邊按住道:“八嬸兒,小娥,你們怎麼也出來了,身子好了吧!”

    劉老好顯得很悲悼,微帶着哽咽道:“好多了!少爺,多虧你趕來救了我們,下面怎麼回事兒,是滿天雲來了?”

    “不,不是的,兩撥人都是女的,好像都是瑪爾米乞部的人,一前一後,一逃一追,我正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劉老好一驚道:“都是女的?這是怎麼回事兒?”

    這時前面的十來騎已經衝到了山崗底下,果然是十幾個女子,最前面的一個年紀很大了,又幹又瘦,花白的頭髮盤成一條長辮子,纏在頸子裏,哇哇地大聲叫着。

    加洛琳在另一邊道:“山,我認得這個老婆子,她到地獄谷去參拜過兩次,是老薛的死黨!”

    苗銀花一聽就道:“哦,我打地下來。”

    劉老好連忙道:“慢,銀花妹子,這個人我認識,叫沙奴娃,是瑪爾米乞部的大祭司,在輩份上,還是我跟瑪爾莎女汗的姨婆,聽她的口氣,好像是裏面發生了變故。”

    祁連山怔了一怔才道:“問問她們,究竟發生了什麼?”

    劉老好也用維語朝下叫問了一陣,那個叫沙奴娃的老婆子似乎因為口音不對而感到很奇怪,躊躇未答。

    祁連山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時沙奴娃帶來的十幾個女子都下了馬,有五六個中年女子都帶着短槍,回頭嚴陣以待。

    後面追兵有七八個女子,年紀輕一點,她們駕了一輛木輪的馬車,車上果然架着一台水冷式的水聯珠機槍,行動很審慎,慢慢地逼近過來,然後在一個地方停住了,監視着她們,沙奴娃又在大聲叫吼着。

    “她在要求叫老薛説話,有重要的事宣告,説後面的人是瑪爾米乞部的叛徒,被滿天雲引誘過去了。”

    這個情況使得祁連山很困惑,似乎兩方面的人都不是他要結識的人,該幫那一方呢?

    他想了一下後道:“八嬸兒,再問問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瑪爾莎女汗呢?”

    劉老好問過後,沙奴娃回答了,劉老好才道:“族中起了叛變,那一架水聯珠是瑪爾莎女汗買下來,準備抵禦外敵的,滿天雲把她們困了幾十天,今天突然撤退,她們架好了水聯珠,準備把剩下的人也趕走的,那知突然生變,被派遣練習使用水聯珠的康格帶着她手下的六個女戰士突然叛變了,她們要脱離本族,投向滿天雲去。”

    祁連山見沙奴娃的人羣中還有三四名少女木立在一邊,居然有兩個中年女子也用槍比住她們,指指道:“那四個年輕的女孩子又是怎麼回事。”

    劉老好問過後,再度轉告給祁連山道:“那是康柏爾罕小汗,是瑪爾莎的女兒,原是帶着人出來清理殘敵的,由於康格的叛變,沙奴娃就挾持了康柏爾罕。聽説老薛在這兒,就逃過來了,沙奴娃説只要制住康柏爾罕,就能用來威脅女汗交出統治大權,由祭師接掌權勢!”

    藏身在水聯珠之後的康格卻冷笑道:“沙奴娃,你別做夢了,滿天雲已經帶了人去佔領地獄谷,老薛來了,魔神也嚇不倒我們了,將來我才是瑪爾米乞的女汗!”

    劉老好直皺眉頭道:“真糟,怎麼亂成這個樣子,少爺,你看該怎麼辦才好呢?”

    祁連山道:“再問清楚,女汗怎麼樣了?”

    沙奴娃沒有回答,倒是被監視的那個少女高聲地叫道:“你們雙方都給我聽清楚了,我的母親,也就是我們的女汗早已看出你們的真面目,在叫我跟你們一起出來的時候,就已算定了我可能會遭遇到的命運,所以在出發前,她又調走了我大部份的人手,只讓三位姐妹跟着我,可見她早已作了準備,因此你們想拿我的性命去威脅我母親,你們一定會失望的。”

    沙奴娃尖聲道:“你是説她不會答應?”

    康柏爾罕平靜地道:“當然不會答應,因為她要對整個瑪爾米乞部負責,不能把私情看得太重,沙奴娃,你如果用我去要脅我的母親,你一定會失望的,在堡城的牆垛間,架起了五台水聯珠在等着你呢!”

    這番話她卻是以漢語説出來的,祁連山不待翻譯都懂了,忍不住讚道:“這個女孩子好鎮定!”

    沙奴娃卻沒有她那麼輕鬆,反而激動地叫道:“你説女汗對我們的目的早有知聞了。”

    “是的,她是個很精明的統治者,你們卻表示得太明顯,誰都看得出來,何況是母親呢?”

    “她既然明知你可能會遭受到挾持,還是讓你出來,難道她對你毫不關心了!”

    康柏爾罕笑笑道:“那怎麼會呢,誰都知道她最疼愛我,她只有我這一個女兒,怎麼會不關心,不過沙奴娃,你永遠不會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一個領導者的感情,他們雖然像別人一樣,有着夫婦子女的親情,但是在他們心中,還有更重要的責任,親情跟他的責任衝突時,他們只有善盡職守,絕不考慮其他的!”

    沙奴娃很緊張地道:“笑話,我就不相信她有多了不起,所以偏要試一試,把你綁上推到她的面前去,看她是不是真捨得你而拒不投降!”

    康柏爾罕笑道:“不必試,真到那個時候,她必然一聲令下,萬槍齊發,打得你們落花流水!”

    “第一個挨槍彈的就是你!”

    康柏爾罕把腰一挺,驕傲地道:“這本來就是我的責任,我既是瑪爾米乞部未來的酋長可汗,我就有責任保全我們的部族!”

    祁連山忍不住點頭:“好!好!你們都聽見了,這個女孩子這一番視死如歸的精神,實在令人欽佩!”

    苗銀花一撇嘴道:“做人做到這種六親不認的程度,還有什麼意思,叫我就不要負這個責任!”

    劉老好輕嘆一聲道:“大妹子,有的時侯可不容你選擇,有些人生來不幸,就負上這種責任了,你不在乎,可是有人還搶着要負這種責任呢!”

    她用手指指沙奴娃,低聲説着,果然沙奴娃不耐煩地向上仰頭叫道:“使者!為了不辜負神的意旨,我們冒着生命的危險,把人質帶到這兒,你快作個交代!”

    祁連山道:“使者又是誰?”

    劉老好低聲道:“是老薛,他是魔教十大支系的總使者,代表地獄谷中的惡魔之神的使者!”

    “叫她們一個個地撤退上山,我們在上面封住他們背後的攻擊,不過叫她們行動要快!”

    劉老好説了,可是沙奴娃沒有立即作行動,疑惑地望着上面:“使者,請求現身一見!”

    祁連山皺眉道:“這老婆子還精得很!”

    劉老好來不及跟祁連山討論了,大聲道:“使者要為你們籌劃退敵,不能輕易露面,他要你們快上來!”

    沙奴娃卻固執地道:“不!我們一定要見到使者後才上來,滿天雲太狡猾,我們不會上當的!”

    劉老好急道:“沙奴娃,你太固執了,我們若是跟滿天雲有勾結,還會跟你在這兒説廢話,早就雙雙發動,前後夾攻,把你們全都射死在這兒了!”

    沙奴娃依然不肯相信,忽然加洛琳跳上了一個高台,面對下面的人,沉聲道:“我以復仇女神的身份,知道你們有難,特來幫助你們,沙奴娃,現在你該相信了!”

    沙奴娃端詳片刻,認清是加洛琳後,不禁失聲道:“女神,啊!無上至尊的復仇女神,您怎麼來了!”

    加洛琳大刺刺地叱道:“你好大的膽子,見了我竟敢不跪下參拜。”

    沙奴娃一嚇,連忙跪了下來,同時她身旁的巫女們也緊跟着跪了下來,低頭參拜。

    待在更遠處的那另一批少女們則調轉了手上水聯珠的槍口,好像要趁機攻上來,可是水聯珠才吐出兩下子火花,那個射擊的少女已經尖叫着滾倒在地上了!

    那是苗銀花以她百發百中的射技射中了車上的射擊手,為的是怕夾在中間的康柏爾罕受到傷害!

    那個少女好像是新近才會使用水聯珠,但也只能扣動槍機,使子彈發出來,根本還不懂得瞄準。

    苗銀花一槍射倒了那個被滿天雲蠱惑着叛離了部族的女孩子,使得沙奴娃興奮異常,跳着腳叫道:“殺死她們!殺死她們!這一羣受神咀咒的娼妓,罪該萬死的淫婦!”

    祁連山卻不忍心再傷害那些無知的少女,搖手止住了苗銀花的繼續射擊,同時又向加洛琳做了個手勢!

    加洛琳會意,叱道:“沙奴娃,你好大的膽子,在本女神的面前也敢大呼大叫,而且還要指揮本神的行動,本女神豈能聽你的指使,所以取你一隻耳朵,以懲你的瀆犯不敬之罪!”

    説着用手一指,以震傈的聲音叱叫道:“雷電之神!用你的霹靂之劍,取那婦人的一右耳,因為她冒瀆了我!”

    “砰”的一聲,火花閃亮中,沙奴娃那隻帶着巨大珠串耳環的右耳,已經鮮血淋漓,被槍彈削掉了。

    發槍的是苗銀花,以她的神射施行了復仇女神的懲誡,那是加洛琳對她的極端信心造成的,因為上下相距二三十丈,要一發擊中耳朵那麼小的目標,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苗銀花卻輕鬆地完成了,朝加洛琳笑了一笑。

    那些維吾兒婦人都開始震慄了,她們看見了火光,聽見了槍聲,自然也知道沙奴娃的耳朵是槍彈擊落的!

    可是加洛琳事先指定了沙奴娃的右耳,接着沙奴娃就失去了右耳,這種神奇的射法在她們的想像中是不可以由人力而為之的,何況早些日子,老薛在她們心中所植下的神的概念,以及復仇女神的種種神蹟,仍然在她們的心目中具有根深蒂固的地位。

    因此,未待加洛琳作再度的催促。那幾名維吾兒婦人都已跪地膜拜不止。槍彈削掉沙奴娃的速度是很快的,所以沙奴娃的感覺比別人還慢。

    人家只看見她的右耳突然沒有了,代替的是一團血紅,而沙奴娃卻在輕微的麻熱後,摸到了一手鮮血,卻摸不到耳朵了,接着才感到那一陣澈心的疼痛。

    然後她看見了同伴們跪了下來,看到了加洛琳莊嚴而又凌厲地怒視着自己。

    加洛琳仍然穿着祁連由兩隻褲腿改造的奇裝,窄窄的胸罩,短短的短褲,貼在她的身上,黑色的呢子使她的雪白的肌膚更具有光澤,腰間的寬皮帶上一柄雪亮的匕首,剪短的金髮自然地蓬亂着,修長的雙腿以堅強有力的分叉姿態,釘立在高坡上,腳下是很精緻的鹿皮靴子。

    再加她背上那柄長弓,以及箭壺中十來支鵰翎長箭,在文明人的眼中,這是一個充滿了原始魅力的野女郎。

    但是在這些半開化的邊疆女民眼中,這活生生是一具復仇女神的最真實的寫照,因為她的姿勢,她的服飾,她的全身都充滿了鬥志,充滿了征服的驕傲。

    沙奴娃最後跪下,但是她的感受最深,心情最虔,高舉着雙手,激動地大叫着:“復仇女神,請你賜給我們力量,賜給我們勇敢,去殺死一切的敵人!”

    加洛琳點了點頭:“好的!沙奴娃,你對我的不敬已經得到了懲罰,現在你對我的旨意還敢違抗嗎?”

    “不,偉大的復仇女神,我不敢了,我把我的人,我的心,我所有的一切都獻給你!”

    “我要你去死呢?”

    加洛琳的聲音中有着催眠的意味,但不是柔軟的、誘導的,而是堅決的、侵略的命令!

    沙奴娃像是已失去了自我的主宰力,她的意志整個地為加洛琳所俘虜、征服、控制了,仍然高舉着雙手:“我立刻就去死,獻出我的靈魂,流盡我最後的一滴血!”

    “好!沙奴娃,我已經原諒了你的冒犯,但是仍然要考驗你的忠誠,帶着你的人,去給我把下面的那些叛徒活活地抓來;我要她們嚐到背叛者最嚴厲的懲罰,把她們投進地獄的煉火中活活燒死。”

    這一套説詞可能是早經老薛的安排,以各種不同的方式,指發不同的命令,所以加洛琳説來不僅自然,而且還具有無比的權威輿不可抗拒性。

    沙奴娃站了起來,那幾個婦人也站了起來,轉身向後,面對着駕車而來的四名少女。

    原先她們是被追趕着逃過來的,這時侯,她們像是受到鼓舞,毫無畏懼地回身,準備戰鬥了!

    倒是那四名少女開始顯得驚惶了,她們中一個已經傷了手,被苗銀花一槍射斷了手腕,無法再去射擊了,其餘的三個少女,一個又準備去操作水聯珠。

    加洛琳朗聲道:“叛徒們,我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可以投降,也給你們一次光榮的死,你們可以在戰鬥中戰死,不許動那個兇器,否則你們會後侮的!”

    那些女郎自然不會被加洛琳的話所嚇阻,她們在滿天雲的蠱惑下學得了很多,所以才敢背叛族人,更不會相信這些神蹟了,可是她吃虧在不知道山上有一個神奇的射手苗銀花在,而且又在適當的距離內,隱伏在最有利的射擊位置,水聯珠輿沙奴娃等人的立腳位置,都在她有效的控制之下。

    所以那個少女才撲到水聯珠前面,苗銀花的槍就響了,只有一發,那個少女就跳了起來,槍彈從她的額角正中心射入,好像給她多加了一隻眼睛。

    可是彈孔中噴出的卻是被擊碎的大腦,由於突增的壓力以及外面包住的頭殼壓力突地消失,這強烈的增減變化,形成了一個令人駭異而恐怖的景象。

    腦漿從彈孔中像雨一般地噴出,濺射在她同伴的身上,白色的雨漿噴了一陣之後,才是鮮紅的血雨。

    那個少女死狀很恐怖,她的眼球也因突增的壓力而被擠得凸出眶外,連眼皮也包不住了,像金魚似的。

    不過她死之後並不痛苦,因為她幾乎是立刻失去了知覺,失去了生命,倒地後就再沒有動過。

    這付景象把那三個少女嚇呆了,居然出聲尖叫,但卻更鼓舞了沙奴娃等那些人。沙奴娃發出了格格的厲笑:“哈哈哈……你們看見了吧,這就是叛徒的懲罰,為了男人,你們竟叛離了神,叛離了部族,去跟敵人勾結,你們立刻會受到懲罰了,復仇女神絕不會饒恕你們的!”

    同伴的慘死使那三個少女喪失了鬥志,而沙奴娃等人瘋狂般的表情使她們更形恐懼,不約而同地尖叫一聲,轉身就逃,沙奴娃厲笑着取出了腰間的短槍。

    加洛琳立刻制止道:“拋下槍,不準用武器,追上去,用你們的手,用你們的牙齒咬斷她們的喉嚨。”

    她的聲音中含着的那種不可抗拒的力量似乎更為強大了,沙奴娃等人不但拋棄了槍,解下了身上的刀,有一個還解下了一根圓圓的竹筒和一個細小的銀盒。

    然後口中就發出了瘋狂的嘶吼,一陣風似的追上去。

    加洛琳舉起了一隻手,指向一個方向,口中仍然在命令着:“追下去,追下去,把敵人逼進深谷,逼向沙漠,都不要停止,你們一定要用手、用牙殺死敵人!”

    她的命令不但指揮了沙奴娃,也指揮了前面在逃的人,居然都順着她所指的方向跑了過去

    那是一座並不高的山峯,然而山下卻是深不見底的絕谷,誰也不會走向那邊的,但是加洛琳手指之下,三名少女,沙奴娃帶着四名中年婦人,都一直的衝了過去,衝出了懸崖,衝向了深谷,四十多丈的距離,可以看得很清楚,一條條的人影落下去!

    加洛琳仍然在夢囈般的指揮着,賀小娥劫後重生,意志最為薄弱,她居然放下了長槍,也要追過去。

    其他的人似乎也都受了加洛琳神奇而妖異的影響,呆呆地看着,連祁連山都有着一個短時間的失神。

    賀小娥一動,他才警覺過來,忙喊道:“停!停!”

    這一聲警迷的棒喝總算把人都叫醒了過來,賀小娥呆立當地,加洛琳也呆呆地,似乎是出了神!

    每個人都吐出了口氣,然而最震驚的卻是那三個維吾爾少女瑪爾米乞部的康柏爾罕郡主跟兩個女伴。

    她們看見了一個個冒出來現身的人,卻沒有一個是她們想像中要見到的人,尤其是她見到劉老好之後,居然發出了一聲歡呼,飛也似的奔過來:“好姨!您怎麼也來了,難怪我剛才聽見的聲音好熟……”

    劉老好擦擦眼睛,望着面前這個高大而又美麗的女郎,不禁握着她的手:“小康康,二十年了,你還認得我!”

    康柏爾罕點點頭:“認得!認得!好姨,你好像沒有多大改變,只是高了一點,胖了一點!”

    劉老好苦笑道:“二十年前我才十七歲,現在已經是個老太婆,怎麼會沒有大改變呢,倒是你,我根本就認不出你了,那時你才六歲吧……現在卻這麼大了……”

    康柏爾罕爽朗地笑道:“我當然也會長大的,好姨,這次能夠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本來就想去找你的!”

    劉老好一怔道:“找我,做什麼?”

    康柏爾罕道:“不是我要找你,是我母親要我出去找你,她聽説你在蘭州,認識了一個姓龍的男人,那個人是天風牧場祁場主的弟兄!”

    “不錯!這是我最後帶給你母親的信,她還記得!”

    “好姨!母親一直很記掛你,知道你有了歸宿,她很高興,尤其是能嫁到天風牧場,她更高興,只是她不便來看你,也無法跟你連繫,那是為了怕打攪你,別人若是知道你跟我們有關連,會給你添麻煩的。”

    劉老好輕嘆一聲:“我知道!我沒有怪大姐,她對我這個逃走的異母妹妹,已經很寬大了,大姐要你去找我,那是為了什麼?”

    康柏爾罕道:“請你幫忙,領我去見祁場主!”

    “要他帶人來,解救你們的危難?”

    “是……是的,你既在這兒,想必也知道了,我們的處境實在很危急,除了祁場主之外,誰人都幫助不了我們,不過母親也知道祁場主對她很不諒解……”

    “那倒不會,祁大爺是個很明理的人……”

    “母親知道祁場主對我們族裏的許多規定很不諒解,那是沒辦法的事,是祖先傳下來的傳統!”

    “康康,説到傳統,我也忍不住要插嘴了,祖先的傳統規矩並不完全對的,時代在改、在變,也許以前的規矩是有其必要的,但是到了後來,就必須要改革!”

    “是的,好姨!不過你也知道,要改革這種規矩是多麼的困難,我母親雖是一族之王,可是她行事並不能完全作主,族中的長老、祭師都具有很大的影響力,母親已經把不合理、不通人情的許多規定都改掉了,那得經過很多困難,她必須等族裏的長老們一個個老死,補上她自己的人,取得多數的支持,最近這幾年,總算有了一點成就,可是卻跟祭師們更形對立了,為了抵制祭師們的勢力,母親不得已,求助於滿天雲!”

    劉老好嘆道:“那怎麼行呢,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康柏爾罕苦笑道:“但當時的情況別無選擇,因為祭師為了奪權,勾結了好幾撥外族來攻擊我們,聲稱要奪取我們的金沙,要搶我們的女人……”

    劉老好道:“滿天雲的目的是一樣的,而且比那些外族的人更陰險、更毒辣!”

    “是的!母親先前並不瞭解,滿天雲及時給了我們幫助,母親知道他們是沙漠裏的劇盜,目的一定是我們的金沙,我母親準備把金沙送給他,瑪爾米乞部擁有了沙漠上最豐富的財富,那對瑪爾米乞部而言,卻是災禍的來源,母親看透了這一點,已經放棄金沙,來換得族人的平安!”

    “滿天雲野心勃勃,想成為大草原上的統治者,他不但要金沙財富,也要你們的人,更想要你們的牧地!”

    “不錯!母親發現他的陰謀後,立刻採取對抗的手段,把他們推拒在外,不準入牧地,滿天雲則翻了臉,把我們四面的通路都堵死了,想要活活困死我們,這一手雖然厲害,卻困不住我們的!”

    劉老好嘆了口氣道,“不錯,我知道里面有秘密通道可以通出來,那本來是一項絕對的機密,只有女汗輿祭師才知道,那是用來作為緊急時逃生用的……”

    康柏爾罕嘆了口氣!“好姨,這幾年族裏變得很多,娘為了使族人受到教育以適應時代,請進了幾個漢人,教大家讀書、認字、練武,那知道引狼入室,請進了一個叫雲蓋天的男人,長得很斯文……”

    秦松忍不住插口道:“那就是滿老大!”

    康柏爾罕苦笑道:“是的,我們後來雖然知道了,已經來不及了,誰也沒想到橫行草原的大盜頭子滿天雲會是一個像教書先生似的文弱書生!”

    加洛琳卻道:“那個滿天雲一臉邪氣,怎麼看都不是好人,你們怎麼會要那個人來教你們讀書的!”

    康柏爾罕對眼前的這一批奇怪男女才開始作了一番注視,尤其是對加洛琳,更為注意,不禁奇怪地道:“好姨,這都是些什麼人,怎麼會跟你在一起的?尤其是這位姑娘,她不是沙奴娃所崇拜的復仇女神麼?”

    劉老好笑了一笑:“康康,我們這些人都是為了你們,説起來話很長,慢慢再説吧;還是把族裏的事先告訴我們,好讓少爺先拿個主意!”

    “不!好姨,我的事情更急,滿天雲的人隨時都可能撲回來,他更該死的是賣給了我們五挺水聯珠,卻把槍裏最重要的一個機件給偷走了,使我們無法施用,這一架是做樣品的,還能將就用一下,那知道操作的人被他又勾引得叛變了,差點連我都死在她們手中,現在我必須要儘快到蘭州去,向天風牧場求救!”

    “康康,你知道蘭州有多遠嗎?”

    “不知道,不管多遠,我都一定要趕去,母親説只有天風牧場的人才能壓得住滿天雲,她想到祁場主對我們可能還不原諒,母親要我求他顧念舊情,即使不帶人來幫助我們殺敵,至少也把水聯珠的零件送給我幾套!”

    祁連山道:“天風牧場的成立是為了謀求和平,很多其他的部族跟先父都是朋友,他們對瑪爾米乞部都很反對,先父答應他們不插手彼此之間的紛爭!”

    “難道要我們束緊雙手來讓別人殺死!”

    “那當然不是,但必須要設法輿人和平共處!”

    “瑪爾米乞部從來也沒有主動地侵略過別人,多少年來,我們一直是在抵擋別人的侵略!”

    “是的!但是你們有一個最不合理的傳統,瑪爾米乞部本身沒有男子,為了綿延種族,你們在外擄劫男子為夫,然後又不人道地殺害他們!”

    “沒有的事,那些男人在我們族裏受着相當好的待遇!”

    “但是沒有自由,進了瑪爾米乞部就不準離開,偷逃者都會受到處死,這就是一件很難令人同意的事!”

    康柏爾罕苦笑道:“是的,這些年來,變亂橫生,尤其是滿天雲化名為雲天蓋,來到族中擔任教師以來,發動了那些年輕人,紛紛逃亡叛離,反抗族規,母親也知道傳統的規矩必須要加以改變不可,咦?你是……”

    “我叫祁連山,是天風牧場的新場主。”

    “祁連山!不錯!祁場主有個兒子,聽説送到內地去讀書了,想不到就是你,而且你也來了!你是天風牧場的新場主,祁伯伯把牧場交給你了?”

    “是遺留給我了,他老人家跟家母在幾個月前逝世了!”

    “啊!祁伯伯死了?難怪你剛才口稱先父,祁伯伯怎麼會死的呢,他不是有一身很了不起的武功……”

    “是被人殺害的,殺死先父母的兇器是一種帶有劇毒的銀針,在現場還留有半方玉佩!”

    他從懷裏取出了密藏的小包,打開來後,康柏爾罕臉色大變地呀了一聲,搶過那半方玉佩看了一看,又拈起那兩支銀針,仔細地看了半天,才懷疑地道,“這是兇器?”

    “是的,針是從先父母遺體上起下來,先父母死於劇毒,這是不會錯的。”

    “這是本族的天蠍毒針,只有我母親才懂得使用,而且也一直在我母親的保管中,另外這半方玉佩也是我母親的東西,奇怪了,怎麼會落到別人的手裏去呢?”

    “所以我才要找到女汗問問清楚!”

    “祁……祁連山,我可以擔保我母親絕不是殺死你父母的兇手,她還叫我突圍出去向祁老伯求救呢!”

    “這個我相信,而且我也經過了側面的調查,主要的兇手是滿天雲,這一點很多人都知道,但是行兇的兇手是什麼人,我一定要調查清楚,那不會是滿天雲,天風牧場戒備森嚴,滿天雲絕不可能偷溜進去,再説就是他能溜進去,也不可能暗算到我父親……”

    “祁連山,這件事我也會為你調查清楚,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照説這兩件東西都是母親珍密收藏的,既然在行兇的地方出現,兇手似乎除了母親以外,再無他人,但是我敢擔保絕不會是母親!”

    “我希望找到了女汗之後,能問個清楚!”

    “祁連山,假如你相信我,把這兩樣東西交給我保管一下,我替你去問母親去,我非要把事情弄清楚,給你一個明白的交代,這……實在太豈有此理了!”

    “可以,小汗,主謀者是滿天雲已不會錯了,我一定要他還出公道,但是我還要找出那個主兇,照先父母被害的情形看來,兇手是個熟人,否則絕難接近他們,那天晚上,先父母似乎在等待着什麼人,而且特別吩咐過守衞的人離開,讓那個人進來秘密會晤……”

    康柏爾罕很激動地把東西包好,放在懷中道:“我這就去問,祁連山,你説兇案發生的時間是那一天,距今多久了?”

    “八月中秋之夕,距離今天已有半年多了,我不知道今天是那一天,所以無法相告!”

    “我也不知道今天是那一天,我們一向不用歷數的。”

    秦松道:“今天是四月初九,照時日推算,距祁大俠遇害的時間是七個月零二十二天。”

    加洛琳卻道:“不,是八個月零二十二天,今年是閏二月,我是在第二個二月十八那天召集過一次祭師大會,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秦松連連點頭道:“可不是嗎,今年是閏二月,我是二月生的,連過了兩個生日,還吃了兩次麪條,居然忘了。”

    銀花苦笑道:“我們都是中國人,卻把日子都過忘了,倒是外國人還記得,可真夠慚愧的。”

    加洛琳忙道:“我不是外國人,我已經沒有了自己的國,自己的家,我是山的女人,是跟你們一樣的中國人。”

    康柏爾罕微微一怔道:“你是祁連山的妻子。”

    加洛琳道:“還沒有,山要我做他的妻子,但是我只希望能做他的女人就心滿意足了。”

    她的觀念中,似乎沒有什麼正嫡妾庶之分,只有妻子跟女人,康柏爾罕聽得莫名其妙,劉老好也不懂,她被拯救之後,還來不及問明一切的經過。

    但是康柏爾罕似乎無心去追究那些,連忙道:“我要先走一步,去問明母親是怎麼回事。”

    劉老好道:“不忙,康康,我們一起去好了。”

    “不!你們人多,走得比較慢,好姨,你認識路的。”

    劉老好對她的匆忙要回去感到很奇怪,她想到一定發生了什麼很突然的事,因此道:

    “康康,我也很想見到瑪爾莎大姐,我們一起去,銀花,你對少爺後來所發生的事都知道了吧,我們一起先走。”

    祁連山道:“那我們呢,我們可找不到路。”

    康柏爾罕似乎也希望劉老好同行,點頭道:“好,我把沙妮留下來帶路,滿天雲的人都走了,路上沒別的人了,沙妮,記得把水聯珠帶回來,好姨,我們先走。”

    她擁着劉老好,苗銀花,帶着一名少女騎了馬急急地走了,留下的那名叫沙妮的女郎倒是很勤快,她把死去的屍體很快地埋好了,駕着載水聯珠的車子,操着不太純熟的漢語道:

    “我們走,女的去,祁連山走,男的留下!”

    秦松一怔道:“我們留下,這是什麼意思!”

    沙妮似乎很難要表達她的意向,維吾爾語跟漢語交雜着使用,但是大家聽得懂的還是:

    “男的留下”四個字!

    直等範五也過來問了,才弄清楚道:“她們族裏的規矩是不準男人前往的,除非是被她們留下作丈夫,否則進入禁區,就不準再離開了!”

    秦松道:“豈有此理,滿老大的人已經佔到第十道防線,那又該怎麼説呢!”

    沙妮執着地道:“他們要死的,你們不是!”

    秦松又是一怔,範五問了幾句,他以前是在沙漠中幹嚮導的,維語雖不算精熟,大致已能會談了,因此他再度解釋道:“瑪爾莎女汗允許那些人進去,早已打定了主憊,如果留不下那批人,就得殺死他們,因為她們知道了滿天雲的身份後,知道這批人都是該死之徒,才作了這個打算,但是對我們,就無法再執行那個規矩!”

    沙妮連連點頭,她表達的能力不行,聽話的能力不弱。祁連山一皺眉道:“女汗決定要殺死那些人?”

    “是!是的,所以才準他們去,不是留在族裏充任她們的丈夫兼男奴,就是殺死他們!”

    祁連山道:“明知道那些人是橫行沙漠的盜賊,她們還是要接納那批人做丈夫!”

    “是的,因為她們需要男人來綿延種族,可是又不願意再因此啓怨別的族人,只有找這種人來做對象,留住他們,不讓他們在沙漠上害人,或是殺掉他們,對大家都有好處,這是她們取得別的部族友誼,跟別的部族和平相處的辦法,而且還得到了別的部族的默許……”

    秦松道:“可是她們仍然沒有得到和平,我們在這兒還幫她們打退過幾撥來犯的人。”

    “有時是那些部族故意派人來攻打,為的就是讓滿天雲把人手集中到這兒,交給她們來對付,有些則是散居的遊牧小部族,或是犯了法,被逐出部族的人,鋌而走險,想到瑪爾米乞部發橫財去的;滿天雲在沙漠上橫行霸道,很多回部都受到了侵害和威脅,他們的酋長私下跟女汗商量決定,用消滅滿天雲,作為取得大家和平相處為條件!”

    秦松苦笑道:“真厲害,這位女汗還真有兩下子,居然把念頭轉到滿老大的頭上來了,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瑪爾米乞部應付得了嗎?”

    “她們有一套祖宗傳下來的方法,那是瑪爾米乞部的治男人的秘訣,如果男人留在族中,自會老老實實地接受她們的擺佈與統治,永不敢起反抗之心,如果男人起意逃亡,就逃不出這一片沙漠丘陵,逃不過她們的追殺,多少年來,她們恪守着這一條祖宗傳來的規矩,保持了瑪爾米乞部獨特的風格。”

    祁連山笑一笑道:“辦法雖佳,但是滿天雲的人卻並沒有被她們征服,一個也沒留下,整隊地走了。”

    範五在問時,沙妮顯得很憤怒地吼叫着:“叛徒!這次是族裏有了叛徒,首先是祭師她們跟外人勾結,把族中的秘密泄給了那個姓薛的人,老薛又告訴了滿天雲,使得我們控制男人的方法失了效,而族裏又有些人受到了那些男人的引誘,背棄了祖宗的法律,不過沒關係,他們一定會受到責罰與懲誡,我們一定會殺光這些男人。”

    祁連山沉聲道:“也許是滿天雲撲回來,殺光你們。沙妮,你們這些不合理的規定輿傳統一定要改變一下了,否則會毀滅你們的!”

    沙妮説:“我們的法律已經改變了一郡份,像少爺您就可以出入我們的禁地,我們為您訂下了一個特別的規定!”

    祁連山奇怪地道:“為我訂立了特別的條例,這倒是怪了,她們在不久之前才知道我到來,怎麼會為我訂下了特別的條例呢?”

    “那妮子很彆扭,我問了她好幾聲,她就是不肯説出是怎麼樣的條例,只説你可以自由出入禁區。少爺,你要知道詳細情形,還是去問女汗吧,我們不去就罷了,在這兒山上等你們,也可以守衞着外面,這兒是對外的第一道門户,本來也該要人守着的!”

    祁連山想了一下道:“好吧,我進去詢問一下很快就會出來的,我也不能多耽擱,我們要趕去地獄谷呢!”

    看着瘦麻桿和李光祖,想想又道:“假如再有人來,最好是別先開槍起衝突,弄清對方的底細後再作應付,尤其是對維吾爾人,更要小心一點,必要時可以亮出天風牧場的名義,請他們等侯一下,由我來談判!”

    範五道:“少爺,這是幹什麼,您還要充和事佬不成?”

    “是的!就先父的理想是使得草原上能充滿了一片和平,他多年來,一直在爭取維吾爾人的友誼!幫助他們解決困難,排除糾紛,使沙漠變成樂園,他老人家也要我繼續負起這個使命!”

    秦松道:“祁少爺,您的理想不為不高,只怕不容易達成,這瑪爾米乞部的存在,就是一個問題。”

    祁連山充滿了信心道:“我想沒有多大的問題了,一連串的教訓,使她們也應該覺醒而有所改變了,而且目前正是個好機會,地獄谷中魔教總壇秘密的揭露,可以使她們從迷信中覺醒過來,減少祭師們的影響,年輕的女孩子們在滿天雲的蠱惑下情願背叛族人而去,更顯示出她們傳統的崩潰,如果不加改變,毀滅就將在目前!”

    李光祖笑道:“少爺,您別對我們説這一套,留着去説服女汗吧,真要能成功了,倒是功德無量,讓我們也挑兩三個老婆回去,也不枉人生一場,瞧着您赤手空拳出來,卻帶了一大批侍候的人回去,我真羨慕死了!”

    説得大家都笑了,小娥呸了一聲道:“憑你也配,你該撒泡尿照照自己是那付德性,有一個女人,已經算是祖上積德了,你居然還想要兩三個……”

    大家又是一陣鬨笑,但沙妮卻含情脈脈地看了李光祖一眼道:“你是個好男人,你等着,我有兩個姐妹,過兩天,我們出來找你!”

    李光祖本是開開玩笑,想不到居然會引起沙妮的這一句話,倒是怔住了,他看沙妮的態度很認真,不像是開玩笑,連忙搖手道:“姑娘,你可別光顧到我身上,我的家在關裏,我還要回家去,可不能在番邦招親!”

    沙妮笑嘻嘻地仰着頭,看着李光祖道:“不要你留下,我們姐妹三個人,都跟你回去!”

    賀小娥哈哈大笑道:“瘦麻桿兒,真瞧不出你還有這股能耐,你聽見沒有,有三個嬌滴滴的大姑娘願意嫁給你呢,只怕你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種豔福!”

    李光祖卻笑不出來了,而且簡直是像要哭的意思,急急地道:“姑娘,你可別開玩笑,你看看,這兩個人都比我強,他們都還是光棍兒,你為什麼不選他們呢?”

    沙妮笑笑道:“不!我看上你了,你很瘦、很醜、很好,瑪爾米乞的女孩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

    “姑……姑娘,你們的眼睛有問題,又瘦又醜的男人會比又高又壯的男人好?”

    “是的,瘦一點的男人,不會發胖的像豬一樣,她們不喜歡維吾爾回族的男人,因為回回喜歡胖的女人,他們把女人長得胖認為是美,瑪爾米乞的女子就是長不胖,所以他們不願意跟別的部的男人通婚,因為她們嫁出去後不會受到重視,不會得到丈夫的喜愛,瑪爾米乞部多年來嚴守關閉的傳統,也是這個原因造成的,瘦麻桿兒,這下你可樂了,據説還可能有更多的女孩兒願意嫁給你呢!”

    話一説得長,沙妮又辭不達意了,又得靠着範五的翻譯,但是李光祖卻急得滿頭大汗:

    “老範,你跟她説,我是個窮人,養不起她們。”

    沙妮沒有要範五轉告,她聽得懂,也能作生硬的回答:“不要你養活,我們都有一筆嫁妝,那是女汗答應的,我們還會種田、做工,我們來養活你。”

    祁連山覺得奇怪地道:“沙妮,女汗答應你們都能外嫁出去,而且還送一筆嫁妝?”

    “是的,這是女汗親自答應的,如果我們姐妹找到了丈夫,就有十袋金沙的嫁妝,每袋五斤,十袋就是五十斤,我們姐妹三個人,就有三個五十斤了,據説這是很多很多的錢了,可以買到很多的糧食,一生也吃不完,對嗎?”

    祁連山笑道:“是的,五十斤黃金買得到的糧食,足夠你生活一輩子的,可是在內地生活並不是那麼簡單,除了吃飽穿暖之外,還有很多要花費的地方。”

    沙妮卻像一點都不急,充滿信心地道:“我曉得,在內地求生活,比在沙漠上更困難。”

    “哦,這是誰告訴你的!”

    “沒人,我想也想得到,只看見內地的人上沙漠來討生活,就沒看見沙漠的人到內地去的。”

    範五又忍不住咕噥了:“怎麼沒有?在蘭州城裏有個燕子窩,全是維吾爾的娘們兒在那兒混生活。”

    “啊!有維吾爾女人在那裏混生活,怎麼個混法?”

    “容易得很,陪人喝喝酒,唱唱歌,穿得花花綠綠,身上擦得香噴噴的,就能賺到大把的洋錢,要是讓男人們高興了,陪着睡一覺,還能賺得更多!”

    這次説話的是秦松,李光祖不由瞪了眼罵道:“姓秦的,你怎麼衝個姑娘家説這種話?”

    秦松笑笑道:“這位老哥,你又沒答應要她做老婆,幹嗎這麼緊張,要説她是姑娘家,你可以剜我的眼睛,這個女的打從我這兒經過回去的,連闖九條男人的防線,那兒還有姑娘家,何況她們是故意出來求種的!”

    祁連山知道秦松説的是實情,但是怕太刺激對方了,那知沙妮卻全不在乎,笑着道:

    “你的記性不錯,居然還能認得我,不錯,我是從這邊走過一趟,我的兩個妹妹也跟我們一起,只是很糟,回去等了一個多月,都沒有能懷下孕,所以我們被指定派出去追隨侍奉小汗,而且以後也不必回去,我們才需要在外面找丈夫。”

    臉轉向李光祖:“既然維吾爾的女人在內地也能賺到錢,而且賺得很容易,你就可以更放心了,我們姐妹三個人都去賺錢,足夠養活你了!”

    範五跟秦松都笑了,只有李光祖笑不出來,板着臉道:“我要是指着女人賺那種錢來養我,那可真起對了名字,光宗耀租了,姑娘,你的好意我只有心領了!”

    沙妮卻聽不懂心領兩個字的含意,笑着道:“這麼説就決定了,你等着,過兩天我就跟我的姐妹們出來!”

    李光祖急了道:“少爺,您要是把她們給帶出來,我就一頭撞死在您面前!”

    祁連山只有笑着道:“光祖,你放心,彼此習俗觀念不同,她們似乎根本不明白那些忌諱,等我見到女汗,一定會替你把話解釋清楚!”

    秦松還幸災樂禍地笑道:“少爺!您怎麼解釋都沒用,瑪爾米乞部的女人選丈夫很霸道,要是被她們選中了,連推拒的餘地都沒有!”

    沙妮還是沒聽懂他們的談話,不知道秦松是在取笑,也笑着道,“我們可以幾個人共有一個丈夫,而且別的女人還可繼續要求參加進來做我們丈夫的妻子,丈夫雖然無法拒絕,但是早先的妻子們卻可以反對,那就要舉行決鬥,把後來的要求者打敗了,就可以保有自己的丈夫了!”

    這種規矩真是從所未聞,加洛琳忍不住問道:“要是打輸了呢?是不是就失去丈夫了?”

    “那倒不會,打輸了就只有讓那個請求者加入做妻子,共同享有那個丈夫,所以在我們的族裏,一個女人有一個丈夫很難,因為爭取的人太多,很難應付每一次的挑戰。但是一個丈夫也很難有很多的妻子,因為每次挑戰的時候,挑戰者只有一個人,而所有的妻子都能聯手應戰的!”

    她笑向李光祖道:“我們有三個姐妹,一起做了你的妻子後,你就放心了,再也沒有人能勝過我們三姐妹的聯手,你也不會再有更多的妻子了!”

    李光祖只有苦笑了。沙妮道:“你如果不想要我們做妻子,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找一個女人能打敗我們姐妹三個人,不過你很不容易,我們都是族裏的打鬥好手。”

    加洛琳立刻笑道:“有這個辦法就行了,光祖,你別急,我來替你打發掉這些女的就行了!”

    沙妮對加洛琳似乎懷着一絲敵意,立刻道:“你不是已經有了祁連山做丈夫了嗎?”

    加洛琳道:“是的,不過光祖是我丈夫的朋友,他不願意要你們做妻子,我可以替他作戰的!”

    沙妮道:“在我們的規矩裏,不可以這麼做!”

    加洛琳也沉聲道:“在我們的規矩裏可以,我們不是瑪爾米乞部的人,為什麼一定要照你們的規矩?”

    沙妮冷笑道:“你能夠保住自己的丈夫不被人奪走就很好了,不必忙着想替別人出頭!”

    加洛琳詫然地道:“有人想搶奪我的丈夫,是誰?”

    沙妮狡黠地道:“我不知道,當然不會是我們,因為祁連山是貴族,我們不夠資格,不過族裏的貴族也有好幾個,她們都找不到一個夠身份的丈夫,夠她們爭的呢!”

    祁連山一皺眉,沙妮似乎也覺得自己泄露了什麼,不當再多説了,一催馬車道:“我們已經耽誤很久了,祁連山,要走得快一點,你可以坐在我的車子上!”

    祁連山道:“不必,我自己有馬匹,我騎馬去!”

    他撮口作了一聲尖鋭的口哨,黑茉莉帶着小白龍,很快地跑了過來,它們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休息,吃飽喝足,顯得精神煥發,賀小娥也另外找了匹馬,於是三個人就跟着馬車向前急行而去。

    賀小娥在馬上低聲道:“少爺,看樣子裏面一定有了什麼變故,所以那個康柏爾罕郡主才要急急地先趕回去!”

    祁連山道:“那似乎是為了殺害我父母的兇器跟那方玉佩的原故,她要回去詰問是怎麼流落到別人的手裏去的,因為這兩樣東西一直在女汗的保管中……”

    賀小娥道:“可是照沙妮的口氣聽來,似乎還另外有一些事是跟你有關係的!您可得小心點!”

    加洛琳卻不在乎地道:“最多是有幾個貴族,要想嫁山做妻子,山!你放心好了,如果你喜歡那一個女的告訴我一聲,我們就要她過來,否則就由我把她們打回去!”

    祁連山笑道:“無須如此嚴重,你説過了,我們不是瑪爾米乞部的人,不必依照她們的規矩行事的!”

    加洛琳道:“入鄉隨俗,到了她們的地方,自然以尊重她們的規矩為主,假如她們的規矩只是決鬥,為什麼不順着規矩來解決呢!”

    祁連山嘆口氣:“加洛琳,話不是這麼説,當年我爹就是為了反對她們的規矩而憤然離去,而且還説過,如果她們不敢變這些規矩,他永遠不再到這兒來了!”

    賀小娥道:“少爺,祁大爺已經過世了,但是在他活着的年月裏,的確也沒來過!”

    祁連山道:“可是你沒聽説嗎?瑪爾莎女汗叫她的女兒向我爹求救去的,她們都聽説過我爹的誓言,如果她們的不合理的規矩沒有改變,女汗不敢派人去的,她不知道我爹已死,是去向我爹求救的;如果她們的規矩沒有改變就絕對請不動我爹,父親是個很執着的人!”

    賀小娥道:“也許她們的規矩是有了點改變,但是究竟改了多少呢?也許是為了使祁大爺來援救,她們只作了一部份的改革,但是還保留了大部份呢!”

    “那就借這個機會叫她們多改變一點!”

    “人家是一個部族,而且那些傳統規矩,施行已經有幾千幾百年了,總不能一下子就改了過來!”

    加洛琳也道:“不,賀大姐説得對,而且瑪爾米乞部的那些規矩也不是完全不合理的,一條絕不合理的規定,絕不可能存在多年,比如説像那些為爭丈夫而決鬥的事,一來可以培養她們本身的戰鬥能力,二來,決鬥的勝利者是強者,但是她們失敗了,就必須讓更強的女人來分享她們的丈夫,於是一個優秀的男人,將會有着一批兇悍的妻子,這個男人就很難壓倒那些妻子,使得她們這個部族中的男人永遠抬不起頭,永遠在妻子的統治中……”

    賀小娥連連點頭道:“對!對!加洛琳,真想不到你不跟外人接觸,卻會懂得這麼多!”

    祁連山微微地笑着,卻並不以為奇,加洛琳也許在別的地方很生疏,但是這些常識卻比誰都豐富,因為老薛準備把她捧成天山的魔教之女神,自然就會教給她各種統御的方法,但是他也不想駁斥加洛琳的話。

    他在心中盤算着,回頭將會遭遇些什麼,要如何去應付,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頭。

    他是像父親一樣,單身一人進入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全是女人的世界中去,一個應付不好,脱身就會艱難。

    雖然,他現在的條件比父親時好得多,他是受邀請而去的,瑪爾米乞部有困難,需要他的幫助,瑪爾莎女汗跟父親有過一段情誼,對他會特別照顧一點,再者,他還帶了苗銀花、賀小娥、加洛琳前去,還有一個跟女汗是異母手足姐妹的劉老好,這四個女人,在必要時,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此父親當年孤身一人,應付起來從容多了。

    但是,現下的環境也此當年險惡多了,當年,父親只對着一羣固執地守着傳統的女人,並沒有太多的敵意,而現在自己除了要面對瑪爾米乞部的頑固傳統外,還要面對着祭師們輿一些已受盡滿天雲蠱惑的女人,這兩種人都將以自己為生仇死敵,會用各種的手段來陷害自己……

    想到這兒,祁連山幾乎想止步不前了,這一次深入瑪爾米乞部,已經沒有多大意義!

    原先去的目的,是求證殺死父母的兇手,現在已經知道主使人是滿天雲了,誰下手已無多大的關係。

    後來則是因為滿天雲已經打算對瑪爾米乞部實施併吞的計劃,想到父親的囑咐,要自己在必要時,稍微給她們一點助力,免得她們淪於滅亡,但現在瑪爾米乞已經知道了滿天雲的陰謀,也展開了對付的行動。

    自己實在沒有再去的必要,這時候應該趕到地獄谷去,設法堵住滿天雲,除掉他,才是最重要的工作。

    可是自己的人手太少了,要想回牧場去調集人手是來不及的,瑪爾米乞為了切身厲害,一定會極力支持,而她們還有幾枝最具威力的“水聯珠”連發機槍。

    在沙漠上以寡擊眾,這是很犀利的武器,雖然滿天雲使了壞,在槍機上動了手腳,使得機槍無法使用,但那必定是個很簡單的手法,唬唬外行還差不多,相信到了自己手中,很容易就會找出毛病的。

    只要那些水聯珠能夠使用,滿天雲的那些人就不足為慮,自己也可以為沙漠的人割去一個毒瘤。

    祁連山並不是個嗜殺的人,他的內心輿外表看來一樣的仁慈,但是他出身在一個俠義的世家,也深知世上的事有所不為,也有所必為,殺人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決心要殺死一個人時,他就不再考慮,出手時絕不猶豫,事後也不會後悔,因為他殺死的人,除了死之外,還到了他非該殺不可的時候了。

    對滿天雲,他就有這個想法,他越接近事實,越瞭解真相,這個意志越堅。

    在讀書時,他曾經為兩篇文章而跟人激烈辯論過,其實那也是人性的兩種主張學説,孟子的人性本善,荀子的性惡論,這個問題也不知經過辯了多少年,始終沒有一個結論,祁連山是性善論的忠實擁護者,因為他從沒有看見一個壞人,但是經過最近的這些日子,他要改變一下自己的看法了,這個結論並沒有排除孟子而轉向性惡!

    他發覺這兩位大思想家都沒有錯,只是取樣錯了,世上本來就有兩種人,一種本性是善的,一種是惡的,正如人分為男人與女人兩種一樣。

    只是善輿惡的性格不像男女一般的分明而已!

    而且,人的一身中也可以兼具善惡兩種性格,要看日後的發展去決定他的行為,像滿天雲,他一直就以掠奪作為他生存的手段,那已經無法改變了!

    像蚊子吮吸人血一樣,已經成了固定不移的習慣,沒有法子改變了,唯一的辦法就是給它一巴掌!

    滿天雲非除去不可,否則沙漠上的人永遠也不會有平靜的日子過,他下定了決心要除去這個禍害,不惜用任何方法,不計用任何手段,而目前,如果能得到幾架水聯珠那樣的兵器是對付滿天雲最好的方法。

    所以他才要到瑪爾米乞部去,他的心裏面一直在想如何去修復使用那幾挺水聯珠,別的事他都不關心了!

    車子趕得快,馬追得也快,不知道走了多遠,翻過一道又一道的丘陵,大地還是那麼荒涼,但是已有綠意。

    在沙與土塞滿的石縫中,有着細小的樹,有着草與不知名的野花,更有着一些小鳥小獸出沒其間!

    那是生命的意義,證明這塊土地雖然沒有廣闊的平原,但是已經有培育生命的合適條件了。

    這就是天山,難怪維吾爾人把大地當作了萬物之母,把天山當作萬物之父,因為天山上的皚皚白雪,融化的雪川,才是一切生命之源,把生命帶進了沙漠!

    越接近天山,生命的象徵也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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