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洛琳慢慢地潛到小屋子的附近,還沒有被看守者發現,她從窗條中看見瑪林娜跪在屋中,對着一個深深的地穴不住地喃喃地祈禱着,加洛琳稍稍地準備了一下,使她的神態又恢復了女神的莊嚴,然後才輕輕地道:“瑪林娜!”
瑪林娜忽地警覺,看見加洛琳莊然峙立在側窗。
她連忙跪下膜拜道:“萬能的神啊,我正在祈佑你的慈悲,你的幫助,你果然就來了!”
“神是無所不在的,瑪林娜,你對我只要充滿信心,我便會時時照料着你……”
瑪林娜膜拜更誠,道:“至高無上的神,你的僕人對你的忠心是無與倫比的,我可以為你死上一千次……”
加洛琳冷笑一聲道:“我聽見你在咀咒着一個姓祁的男人,怪他殺死了天蠍……”
瑪林娜惶恐地道:“女神慈悲,是有那回事,不過你的僕人已經殺死了他們夫婦,為你的子民復仇了!”
“瑪林娜,你還是大祭司,可是你對我的意旨卻一點也不明白,我的教典是:神意每假人手無意而為之……”
“是的!僕人不敢忘記,我知道你是用我的手去殺死那個殺害你子民的人!”
“胡説,你居然會以為那醜惡的東西是我的子民?我問你,自從祁雲程殺死天蠍之後,這兒還有遺留嗎?”
“沒有了,已經絕種了,所以你才必須要降禍給那人。”
“哼!我既是萬能的神,我會讓人把我的子民絕種嗎?”
瑪林娜怔住了,不知道怎麼説才好。
加洛琳道:“那些毒蟲是我加諸給你們族人的懲罰,為的是你們以前對我不知恭敬,後來你們對我已知恭敬,我才假手祁雲程收回它們,而且還藉此使你留下了性命,你不知感激,反而去害了他,你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瑪林娜面無人色道:“是的,瑪林娜太愚蠢了,不明白大神的慈悲意旨!”
“不過這也不能怪你,你自己也不明白,完全是受了滿天雲的蠱惑,不過你自己也存有私心!”
瑪林娜只有跪地泥首,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加洛琳沉聲道:“現在我交給你一使命,滿天雲帶着人侵進了地獄谷我的殿堂中……”
“那個惡人,請大神給他懲罰!”
“我當然不會放過他,可是這是我的疏忽,我錯用了一個天使,那個薛老頭子居然敢對我不敬,跟他勾結在一起,現在我已經把老薛處死了,但是滿天雲,我卻要你去對付他!”
“是的!大神請你吩咐!”
“我本來可以自己做的,但是滿天雲帶走了幾十個女孩子,那些人才是我的子民,我不能把她們也一起涉及在內,只是她們輕信邪惡之徒,違背神意……”
“請女神寬恕她們的無知!”
“但她們必須有所表現,才能洗清她們手上的罪惡,現在我要你去號召她們,起來反抗滿天雲……。”
“瑪林娜遵照你的吩咐!”
“我知道滿天雲的力量很大,你們也許不是敵手,不過現在有個機會,康柏爾罕帶了一批人去突擊地獄谷,你去跟她們會合後,叫那些女孩子裏應外合……”
“萬能的女神啊,康柏爾罕對我已經很懷疑,她不會跟我合作的!”
加洛琳笑道:“我是神,我叫你去做的事,自然會安排得很妥當,你認為不可能的事,我都能使它成為可能,現在我要你出去,到祭殿那兒去,等着劉老好,然後由她陪着你一起上地獄谷去!”
瑪林娜連忙答應道:“是的,萬能的女神,你的僕人永遠是聽你的吩咐的,可是我能問一聲,為什麼要劉老好陪我去呢?”
“因為她並不是屬於瑪爾米乞部的人,可以不受族規的約束,你現在是待罪之身,別的人如果帶你去了,那是違背長老會議的行為!”
“萬能的神啊,別去理會那些長老,她們對你已經不像從前那樣的恭敬了!”
加洛琳冷冷一笑:“她們會受到教訓的,但是你的罪名沒有消除前,我不能去處分她們,連我的僕人都對我不再尊敬了,我怎麼能叫我的子民們相信我、尊敬我!”
“女神,我不敢,我對你的尊敬從沒有消除過!”
“那你怎麼會受了滿天雲的花言巧語,做出背叛我的事,讓滿天雲侵犯我的地獄谷!”
“女神!那是為了使我更接近你!”
“胡説,滿天雲不是我的子民,對我毫無敬意,你難道不知道,你明知他是個邪惡的異教徒,還要跟他合作來做壞事,讓一個邪惡的人侵入我的禁地!”
瑪林娜匍匐在地,不敢開口了。加洛琳沉聲道:“我要劉老好陪你去,是為了康柏爾罕還肯聽她的話,她能使康柏爾罕消除對你的成見,跟你合作,你必須好好的盡力,跟她合作,做好這一件事!”
“是的、女神,我一切都接受你的指示!”
“閉上眼睛,把我的教條從頭背上一遍,背完後,就立刻回到殿堂去等侯劉老好來!”
“女神!門還關着,外面還有人守着!”
“瑪林娜,你又要多話了,又對我的話表示不信任了,神會叫你做能力做不到的事嗎?”
瑪林娜再度低首伏拜,果然喃喃地開始揹着教條,加洛琳看見事機已經差不多了,悄悄退開,找了兩塊石塊,以極快的手法拋出去。
兩個守衞的女孩子對小屋那邊本就懷着恐懼,聽見瑪林娜傳來鬼哭神號般的祈禱聲,更使她們驚慌。
瑪林娜的聲音很大,她們聽得出是在輿人對答,但加洛琳的聲音則很低,她們一無所聞。
因此她們聽出瑪林娜是在跟神説話,以為她正在跟冥冥中的神明交道,心中充滿了懍懼,連頭都不敢望向後面一下。兩塊石頭先後擊到,她們都吭了一聲,就被擊昏倒地了。
加洛琳很快地抽去了木閂,又很快地離開了。瑪林娜祈禱完畢,爬起身來,用手一推厚重的木門,門已豁然而開,她看見了兩個昏倒在地的守衞者,心中對神的敬畏更為強烈,但也十分地興奮輿虔敬,她的神畢竟是萬能的,是無所不能的。
匆匆地趕到了殿堂,只見加洛琳站在湖畔的水中,那水是很深的,至少有一個多人深,但是女神卻只有雙膝沒入水中,就好像站在什麼東西上似的!
瑪林娜再度跪在地上膜拜,女神微微一笑道:“瑪林娜,我在這兒等你,就是要問你一句,你還懷疑我嗎?”
“女神!至上的宇宙主宰,僕人再也不敢懷疑了!”
“我要到地獄谷去,監視那些邪惡的人,也要看看那些女孩子們是否肯聽你的話,是否對我忠心不變,假如有人敢再生背叛我的心,我要她們死得很慘很慘……”
一面説着話,一面緩緩地向前滑動,可是她的身子卻完全不動,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載着她,移向湖心,沒入了湖水之中。
這景象使得瑪林娜呆了。
對於水,她不像別的族人那麼畏懼,她也知道人只要經過學習,是可以在水中行動的,但是必須要運動手腳,才能夠維持在水中不沉,而且至少要大半個身子在水裏面,才能夠藉着水的浮力,支持着在水面上。
女神在深可過人的水中,只有兩條膝蓋以下的小腿入水,即已端立不動,那是神才能做到的!
身子不動,卻能徐徐向前移動,這是神才能達到的境界,徐徐地沒入水中,良久不見蹤影,也只有神才能做得到,這種種的事蹟,使得瑪林娜對這位萬能的女神堅信之心,到了無人能移的地步。
她呆呆地跪在湖邊,良久都沒有起來。
但是祁連山這邊卻是相當辛苦的,他跟苗銀花兩個人,站在湖底下,兩人高舉着一隻手,托住了加洛琳的腳,使她能以優美的姿勢,立於湖面之上!
然後他們再一步步地走向湖水更深的地方,使得加洛琳的身子在湖上漸漸地移動,慢慢地沉下去。
一直到加洛琳的身子整個沒入了水中,他們才放開,三個人在水底潛行,到達預先選好的一塊巨石後面,才冒出頭來,苗銀花首先長長地吐了口氣:“我的媽呀,這下子可把我給憋慘了,要是再撐一下,我的胸口非爆開不可!”
加洛琳歉然道:“對不起,銀花姐,都是我這個主意害你吃苦了!”
苗銀花又大口地呼吸了一陣,使自己舒服了才道:“也沒什麼,這是為了大家,不是為了你一個人,少爺,你怎麼樣,看樣子你比我從容多了!”
祁連山道:“我是比你從容一點,再耽上個把鐘頭,大概還沒問題。”
這下子連加洛琳都不信了:“山!別騙人,你能夠在水底下耽這麼久?那是不可能的。”
祁連山笑道:“絕對可能,因為我能夠換氣。”
“在水底換氣,那來的氣呢。”
祁連山道:“在水裏面的,你們都看過水中的魚,它們肚子裏的魚鰾中充滿了氣,那是從水中吸來的,人呼吸時所要的是空氣中的氧氣,魚在水中呼吸的也是這種氧氣,它們的腮能將水中的氧氣提出來,供呼吸之用。”
苗銀花道:“少爺,我沒念過書,可不懂得這些,但是我知道人不是魚,沒辦法把什麼氧氣從水中提出來吧。”
祁連山道:“有辦法的,你含進半口水,默運內力,使這半口水在嘴裏含熱了,有一點水氣上騰,那裏面還有一點氧氣!”
“那能夠作呼吸之用嗎?”
“平常的人是絕對不夠了,但是練過內功的人,使身體消耗的氧氣減到最少的程度,也能將就夠了,在內典中有所謂龜息之法,就是使人像冬眠的烏龜,靜止不動,每隔很久才心跳一次,維持住生機不絕,而且使身體各部門的消耗都減至最少,因此有人能深埋地下,或是密不透風的盒子裏,十幾天仍然不死,就是這種功夫的作用!”
加洛琳瞪大了眼睛道:“這個我好像聽老薛説過,而且我還要他教我,他説我練的吐納之法,就是入門的工夫!”
祁連山點頭道:“不錯,所以你的體能超過常人,你的水性這樣精,也都是靠着吐納的基礎。”
苗銀花苦笑道:“你們兩位都好,都練過內功,只苦了我這沒練過的,差點沒有硬憋死在水底下!”
祁連山微笑道:“你也不錯,要不然別人也不會叫你小水蛇了,你也不是沒練過內功,只是沒有一個正確的方法,進度不多而已,只要稍加指點,改正了方法,你就會進步很快的!”
苗銀花道:“我知道,但是誰肯指點呢,這要真正的名家才行,現在懂得這些的人已經不多了!”
祁連山道:“我不是名家,但是我的方法傳自先父,大概還算正確,如果你肯學,我可以指點你一下。”
苗銀花喜出望外地道:“少爺!您肯傳給我?”
“當然可以,這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
“少爺,您可説得輕鬆,江湖上把這種功夫當作不傳之秘,除了自己的兒子之外,誰都不肯教,怕的是功夫外傳,絕學外泄!”
祁連山輕嘆道:“我承認過去是有這種觀念,可是年頭兒不同了,這套功夫已經沒什麼希奇了,因為他既耗時日,又不易有成,內功並不是武功,只是一種打基礎的工夫,使人的精神旺盛,體力充沛,體能超常。練好了基礎,再去學外門武功,可以進步加速,進入較高的境界,可是現在大家對拳腳工夫都不太熟悉了,誰還願意花十幾年的苦功來扎基礎呢?”
他的神色一莊道:“但是銀花,對你,倒是頗有點好處的,你的內外兩途都打過底了,而且下過苦功,只要稍微改正一些錯誤,就可以使你登上一個更高的境界,如果你是像以前的樣子,我絕不會教你的,那使你更加深了為惡的本事,但是現在,我很樂意教你,因為你的武功高了,可以成為除惡的助力了!”
苗銀花也肅然地道:“是的!少爺,謝謝您的教誨,我能夠迷途回頭,改邪歸正,受您的指示感召很多,您放心好了,我學得多一點,也只是為了能多為您盡點力,絕不會為非作歹的!”
祁連山笑道:“你這麼一説我就不敢當了,我是覺得你這一身好功夫,加上你的智慧,江湖閲歷,還可以有很多的作為,並不是要你幫助我,而是要你去幫助許多需要幫助的人,創一番你自己的事業!”
苗銀花道:“少爺,你要我去闖江湖,成為一個鋤奸打抱不平的女俠客!”
祁連山道:“是的,我想叫你安安穩穩的定下來,老老實實的過日子,你是不會習慣的,因此你只有走這條路,才可以合你的性情!”
苗銀花苦笑道:“少爺,您是瞭解我的,要我去嫁個人,種田,做針線,下廚房去做個女人份內的事,我是沒法子了,因為我一竅不通,也沒這份耐性子,但是要我去行俠仗義,流浪天涯,我也不是那份材料。”
“不須你那麼做的,而且現在也不再行那一套了,現在的法律執行得嚴了,殺人後放手一走,為法令所不許!”
加洛琳立刻道:“為什麼,我們已經殺了很多人,也沒人來治我們的罪?”
“這兒是在草原上,而且我們殺死的都是一些無惡不作的匪徒,所以才沒人來干涉,這是個法律夠不到的地方!”
加洛琳道:“所以這兒才需要有人來執行法外之法,像我們將要去對付滿天雲一樣。”
祁連山點點頭道:“是的,也只有在這些地方,才需要一些有武功而不畏強暴、有正義感的人出來主持正義,懲罰奸邪;銀花,我要你從事的也是指此而言!”
苗銀花道:“少爺,這兒不錯是有麻煩,可是滿天雲消滅了,就沒有麻煩了,要是維吾爾人自己相互起了衝突,那可不關咱們的事!”
“那當然,而且想管也管不了!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他們不希望外人插手,多少年來,他們在草原上爭得頭破血流,屍積如山,官方從未加以干涉過,我説的不是這些,滿天雲垮了,還有白狼大寨,若以禍害而言,白狼更甚於滿天雲,因為滿天雲只是禍害草原,白狼卻扼着祁連山,成為西南一帶無數老百姓的禍患!”
苗銀花道:“少爺放心好了,我既然決心投靠了您,絕對不為您帶了麻煩去,白狼大寨的問題,我一定會解決的,不讓他們找上牧場來!”
祁連山微笑道:“你這是説氣話,還是在説笑話!”
“我説的是真心的老實話!”
“你跟小娥兩個人早就有心要脱離白狼大寨了,只是畏忌你姐姐的勢力太盛,沒處投奔才未敢輕動,你們之所以投靠我,是因為天風牧場能給你們庇護,對嗎?”
“當時我們是這樣想,可是看了少爺最近一連串的作為後,我才深深明白,人手多並不是表示勢力強,您以一兩個人的力量,照樣把滿天雲的手下打得落花流水,而滿天雲的手下比起白狼大寨的人不知狠上多少倍,我覺得一個人的勇氣跟智慧才是最重要的,現在我對白狼大寨已絲毫無畏忌了,我相信憑着我跟娥姐兩個人,照樣也能鬧它個天翻地覆!”
祁連山點點頭道:“你有這種想法是對的,江湖上的爭鬥並不在乎人多少,有時人多固然可以略略佔點優勢,但是人多必然多意亂,難以齊心,反而會成為漏洞與缺點。只是,你説不給我惹麻煩就錯了!”
“怎麼會錯了呢?本來我對您一直在自己冒險拼命感到很不明白,您只要把牧場上的人手集中,什麼問題都能很輕易地解決了,犯不着要自己來拼命!”
祁連山笑笑道:“你明白是為了什麼呢?”
“您只是不願意拖累別人,不願意讓別人來為你冒一點兒險,不管人家跟您的交情有多深,但是,都沒有為您拼命的義務,就算人家心裏是千萬個願意,可是您總不能先存那個打算!”
祁連山點點頭道:“不錯,説得已經很有道理了,這是一個原因,可是真正的原因還有一項最重要的,你還沒有説到,我也一直沒有説出來過!”
苗銀花一怔道:“那又是什麼呢?”
祁連山道:“天風牧場上的八個人都是忠肝義膽,這話是可以説的,但是我不敢説他們個個都是安份的!”
苗銀花笑道:“這當然了,牧場上的生活也是充滿了驚險的,膽小老實的人,根本就招架不了!”
祁連山道:“因此他們也有個缺點,就是逞勇好鬥,天風牧場的聲名之所以這麼大,也是他們打出來的,我父親帶着這批人創設牧場時,也曾跟很多人拼過命,把盜賊多如牛毛的草原慢慢地清理出來!”
“這些我都知道,小股的人都清除了,只剩下了滿天雲與白狼兩股,因為人多勢眾,祁大爺也不願意輕易地惹起爭端,而他們也顧忌着天風牧場,不敢惹上一點麻煩,才維持個表面上相安無事,假如天風牧場全是一羣真正的安份良民,恐怕早就被他們吞掉了!”
祁連山嘆了口氣:“我父親跟我説過,他説他並不是不知道這兩股人為害地方,也不是無法消滅他們,而是不願意那麼做,假如叫牧場上的人起來全力對付兩處的人,一定個個都興高采烈,奮勇爭先,可是把這兩批對頭消滅了之後,局面就很難再維持了!”
“這是怎麼説?”
“因為草原上沒有了豺狼時,家裏的狗就會變成狼了,那些人在草原上所向無敵後,趾高氣揚,就會以沙漠上的主人自居,變得無法無天了!”
苗銀花一怔道:“這……不至於吧?”
祁連山道:“也許他們不會搶,不會胡亂地殺人,在我父親的管束下,會稍稍收斂一點,但是他們仗着勢力,對別人總要處處佔先,總是難免的!”
苗銀花想了一下道:“那是必然的,現在天風牧場上的人,也已經很跋扈了,像我在劉家集開店的時候,天風牧場上的人一到,一定把好的席位全佔了,即使席位上有人,也得給他們讓出來!”
祁連山肅容道:“你也知道有這種情形,那就明白我的用心了,這絕不是一個現象與行為!”
苗銀花笑道:“其實這也是很通常的事兒,沒什麼奇怪的,在江湖上,有本事的人處處都要佔點便宜,大家也都習慣了,事實上也用不着他們趕,人家看見他們,自動就會把上座挪出來,躲到一邊兒去了。”
祁連山嘆道:“你只是在這一帶轉,還較為習慣,在內地早已看不見什麼江湖人了,可是有些人習性養成,到那兒都改不了,很容易引起許多衝突,再者就是牧場上的人,我看他們驕橫暴戾之氣,已日漸加深,深深感到憂慮,長此發展下去,他們除了不搶不掠之外,行為也不會比白狼大寨跟滿天雲好多少。”
苗銀花不禁點頭,她也知道,江湖上最大的毛病就是好勇喜鬥,要他們不打架,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祁連山繼續道:“所以我除非萬不得已,絕不想動用牧場上的人手,將來你去對付白狼時,我當然是義不容辭的會參加的,最多也只是我們現在的幾個人……”
苗銀花笑道:“少爺!您不希望牧場上的人蔘加戰鬥,自己卻去找人拼命,這是怎麼説呢?”
祁連山道:“我不是喜歡找人拼命,而是不得已,我要禁止牧場上的人放棄武力,規規矩矩的養馬做生意,就得使他們生活平安,沒有威脅,當然也必須要他們先掃除一切足以引起他們不安的條件……”
苗銀花道:“您是牧場的東家,只要説一聲,禁止大家鬧事不就行了嗎?何必還要費那麼大的事?”
祁連山道:“不是那麼説,他們現在對我服從,只是因為我是祁雲程的兒子,基於先父的一點尊敬,因此我對他們的約束,並沒有太大的力量,假如我要求得太多,他們反而會認為我怯懦怕事,弱了我先父的名頭,像這一次,幾位叔叔要帶着人,橫掃沙漠,把兇手逼出來替我父母報仇,是我一再勸阻,最後差一點沒吵架,才算把他們安撫下來,所以我必須要做出一點事情來,讓他們明白我不是怕事,更不是怕死,我的要求才會被他們接受!”
加洛琳不明白,苗銀花卻是明白的,江湖人佩服的是本事,有本事的人,説出來的話才有份量,江湖是非公理固然不會離譜太遠,但是一個人如果沒有真才實學,沒有一番轟轟烈烈的事蹟,即使所持的完全沒錯的道理,也未必能叫人相信。
因此她笑笑道:“少爺,只要有您帶着頭,甭説是一個白狼大寨,就是上京裏去抓皇帝下來打板子,我也敢去!”
祁連山笑笑道:“其實現在上京裏去打皇帝的板子倒還比蕩平白狼大寨容易多了,因為皇上早就遜了位,雖然還有個不理事的小朝廷,卻沒有那些御林軍了!”
這對加洛琳來説又是一個新聞,怎麼皇帝下了台,還能有個朝廷,但是她知道這時候不適合問這些,催着他們道:“好了,我們可不能説閒話了,要趕快出去,別讓瑪林娜碰上了,我這個女神可就要降為凡人了!”
祁連山笑道:“我知道,剛才為了捧你的場,把銀花兒給憋慘了,我是利用説話的機會,讓她喘口氣,現在大概也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於是三個人再度潛入水中,泅向對岸而去,在岸邊他們找到了沙妮,也找到了那個被苗銀花制服的漢子,因為有賀小娥在一起,那漢子還以為賀小娥是自己人,向她表露了身份,並且也透露了自己到這兒來的工作!
祁連山聽賀小娥説過,知道那漢子是白狼大寨的奸細,也知道在滿天雲的手下之中,可能還有其他隱蔽着的奸細,所以,他沒有對那漢子作任何處置,只吩咐賀小娥和沙妮立刻去前面準備,包括人員和武器等等。
為了不讓加洛琳的“女神”身份暴露,祁連山只帶着銀花兒跟她仍舊由隱密的道路出山。
途中,苗銀花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道:“少爺,你聽八嬸兒説過了,康柏爾罕,那妮子根本不想做女汗,她自己有意要嫁給你迴天風牧場去,對這件事,少爺,你的意思究竟準備怎麼辦呢?”
祁連山聳聳肩:“不去理她就行了。”
“少爺。”苗銀花接着又道:“就算你不想娶她,也應該想個法,也應刻想個辦法婉轉地拒絕,那妮子是個火爆性子,一個處理不好,可能真鬧出大事來。”
“有什麼辦法好想呢?”
“少爺!您是不是真心地不想要她了?”
苗銀花問得很認真,祁連山也不能不慎重地考慮了!他也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如果等康柏爾罕開了口,再加以拒絕,那又是場大麻煩。
康柏爾罕人雖聰明,但是生長在這種環境中,思想行為,多少總帶點原始成分,感情上的打擊,連帶影響到她的尊嚴的受損,那後果真是難以預料的,她又帶着一大批的女孩子,説不定就會領着那些娘子軍,向牧場挑戰,掀起戰鬥的行為,這場仗就打得太沒意思了。
因此他想了半天才道:“現在作決定還言之過早!”
“不早,少爺,説不定一碰頭,她就會向您開口提出要求,而您也必須立刻作答覆的。”
“你準知道她會向我提出嗎?”
“當然拿不準,但是八九不離十會如此的!因為她向劉大娘、向小娥姐,都作過明白的表示了。”
“向她們作過表示沒有用,要向我直接表示才算數!”
“那當然,可是她表示之後,就不容拒絕了,您如果決心不想要地,最好現在就走,別跟她見面!”
“那怎麼行,我要去對付滿天雲,這是我應盡的責任,也是我必須做的事,我不能為這麼點小事而放棄!”
苗銀花知道這句話就是願意考慮的意思,因此一笑道:“您有這句話就行了!”
可是祁連山接着又道:“不過這種事並不是一方願意就行了,總得要雙方都同意!”
苗銀花笑笑道:“少爺,説句老實話,那邊依我看來是沒問題了,至於您這邊兒,倒不由得您不同意!”
“為什麼,難道我不同意,還非得接受她不可嗎?”
“那當然也不見得,只要您狠得下心來,當她跟您過不去的時候,發動牧場上的人來個迎頭痛擊,打得她們不敢前來,問題也解決了!”
祁連山搖頭笑道:“胡鬧,那有這種做法的!”
“假如您存心拒絕她,恐怕就得準備這種做法,我雖然不是維吾爾人,但是在沙漠裏也住過了幾年,聽他們談起的故事也不少,兩個族為了求婚不遂而引起戰爭的事太多了,目前他們互相間已經很少為別的事起衝突了!”
加洛琳忍不住道:“康柏爾罕那麼美,那麼聰明,又那麼能幹,別人求都求不到,你為什麼不要呢?”
祁連山嘆口氣道:“加洛琳,話不是這麼説,並不能因為她美麗聰明能幹,我就非娶她為妻子不可,而且我做事最不受人威脅強迫!”
加洛琳道:“那麼你喜歡什麼呢,我記得我父親以前説過,一個男人有美女喜歡是最值得驕傲的事,他從來也沒有拒絕過美麗的女人!”
祁連山有點啼笑皆非地道:“你父親是你父親,我是我,我們不是一個人,對事情的看法也不會一致!”
加洛琳道:“那還有一個辦法,交給我好了!”
“你又打算如何處理呢?”
“很簡單,我找她決鬥殺了她,你就沒有麻煩了,你喜歡那一個女人,如果對方不肯,我搶也替你搶了來,你討厭那一個女人,而對方又死纏住你的時候,我就替你殺了她!”
“那更胡鬧了!”
苗銀花笑道:“少爺!這不是胡鬧,而且是你避免麻煩的最好方法,加洛琳有權利這樣做,在維吾爾族中,兩個女人喜歡一個男人時,也經常採用這個解決的法子!”
“我的事我自己來解決,不要誰來幫忙,你們都別管。”
加洛琳還要説,苗銀花輕輕地拉了她一下,把她拖到一邊去,不讓她跟祁連山辯下去。
加洛琳不解道:“銀花姐,你把我拉開做什麼?”
苗銀花笑道:“加洛琳,説句良心話,你對康柏爾罕的印象如何?”
“很好,我倒是很喜歡她,可是山不喜歡,我也沒辦法,在我的心目中,山比任何人都重要!”
苗銀花輕嘆道:“加洛琳,你實在是個很難得、很可愛的女孩子,不過這件事,我們不必再管了,讓少爺自己去應付吧,他並不是不喜歡康柏爾罕,只是不喜歡她的那種方式,似乎強迫他要接受似的!”
加洛琳道:“可是康柏爾罕自己並沒有這麼説呀,目前只是別人的揣測而已!”
“所以我叫你不要再管了,等他們自己見了面之後自己解決去,我想少爺也是這個意思,他要等見到了康柏爾罕後,看對方如何表示,如果她是採用強硬的方法,我想少爺一定會拒絕的,他也是個無法威脅的男人。”
“那該怎麼辦?我是否該悄悄地告訴康柏爾罕一聲,叫她在山的面前放温柔一點。”
“不……不可以,少爺叫我們不要管,我們就不能管,而且這不止是少爺一個人的問題,更關係着你的幸福。”
“怎麼會跟我有關係?”
“假如她是個很小氣的女孩子,可能就不會容忍下你。”
“我能容下她,為什麼她會容不下我呢?”
“這個我很難説,因為我對康柏爾罕為人並不清楚,只希望她不是那種小氣的人,但如果她是那種自私而小氣的女人,我就根本不考慮跟她進一步的交往!”
加洛琳笑道:“這點我可以保證絕對不可能!”
“你又怎麼知道她的為人呢?”
“我知道瑪爾米乞部的女人沒有一個是會嫉妒的,因為她們的心中很少有那種一個男人只屬於一個女人的看法。也就產生不起那種心來!”
苗銀花道:“她們不也經常為了爭男人而決鬥嗎?”
加洛琳道:“那是為了她們的榮譽而鬥,為了不歡迎別個女人進來分享她們的丈夫而鬥,可是她們鬥過後,敗的一方,必甘心情願的把男人讓出去,毫無怨言,這可見她們決鬥的原因,絕不是為了嫉妒,女人到了嫉妒的時候,別説是決鬥中輸了,就是要拼掉性命也不肯罷休的!”
祁連山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加洛琳,你是從那兒聽來的這些話?”
“老薛教我的,他打算把我造成統治天山的女神,自然要把天山下各個部族的情形説給我聽啊,告訴我將來怎麼樣去處理他們的糾紛與問題!”
首銀花笑道:“你倒是很適合做瑪爾米乞部的女汗呀,這些管理人的方法你懂得還真不少!”
加洛琳道:“我是天山的女神,是各邦之王,瑪爾米乞部只是一個部屬,我放棄了各邦之王的尊嚴,還會去做一個部族的女汗嗎?”
他們這兒笑着、談着,前面的賀小娥跟沙妮則率領了二十多個少女,駕着木製的車子,車上拖着九架水聯珠,連範五、李光祖他們也都成了個臨時的領隊了。
祁連山一面留人等侯劉老好,一面領着這支奇特的隊伍出了瑪爾米乞部居住的山谷,他必須及時追上康柏爾罕,以免她們冒昧的行動而陷入危險。
剛離開前山第一道防線不久,祁連山突然抬頭望了天際一眼,立刻下令停止前進,並且把人員分散埋伏起來。
苗銀花詫異地道:“少爺,發生了什麼事?”
祁連山用手指着道:“你看,天空中有近百頭食人鷹在盤旋,前面那一大片草叢中一定發生了事故,走!咱們去查看一下。”
苗銀花和加洛琳也看出事情的確有些不尋常,尤其前面那一片草叢,草長過人,顯得十分兇險。
他們緩緩向前移近,不多久,果然發現了異狀。
在一塊草叢略見稀少的空地上,赫然躺着許多屍體,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短裝的男屍,也有幾具是少女的屍體。
空中鷹羣盤旋,曠野寂靜無聲,死屍橫陳,這情景充滿了詭密和恐怖。
祁連山低聲説道:“加洛琳,你去查看一下,要多加小心。”
“好!”
加洛琳答應着,輕輕一提馬繮,向前行去。
她不但表現得很順從,而且也顯得很輕鬆,在馬上又回頭向祁連山笑了笑道:“我猜,那些死人八成都是滿天雲的手下,他們想去偷襲復仇女神的地獄谷,已經遭到神的懲罰了。”
這個判斷應該是正確的,因為那些短裝的男屍,除了滿天雲的手下外,再也不會有別的人了!
加洛琳已經走到他們前面十來尺處,而且很慎重地下了馬,採取着戒備的姿態,慢慢地步行而進。
苗銀花與祁連山也下了馬,找了一個適當的地形伏倒,槍上紅膛,槍口瞄準了前面,加緊戒備着。苗銀花低聲道:“少爺,您叫加洛琳去是否恰當,她的身手雖然了得,可是經驗太欠缺,像這種工作應該是我或者娥姐前去比較適合,我們都經歷過。”
祁連山凝重地道:“我看過她突襲老薛他們的表現,這部份的經驗並不缺欠,而她還有個最好的身份,假如是魔教下的教民,她是他們的女神,假如是滿天雲的人,也一定希望能活捉她,所以她不會有生命的危險!”
説着,加洛琳已經走進了屍體堆中,她先看了一下附近的兩具少女的屍體,翻動了一陣後又站了起來,朝後面做了個手勢,那表示這些屍體是真的,而且是被槍殺死的,接着她又向前去察看另外一堆的男屍了。
她是空着手去的,可是她腰間的皮帶上,卻插了一排飛刀,這次她很慎重,已經先把飛刀摘了兩枝,分握在手中,走到屍體前面時,她先彎腰舉起手中的短刀用勁地向着一具屍體刺下去。
那具屍體突然活了,很快地滾向一邊,同時旁邊的兩具屍體也動了起來,一動就很快,幾乎是同時向着加洛琳撲過去。
苗銀花急叫道:“加洛琳,小心後面!”
其實這一叫是多餘的,在森林中長大的加洛琳,五官的感覺都較常人靈敏,雖然那些人躺在地下裝死,但是瞞不過加洛琳的,她幾乎是憑直接的感覺就能判別一個人是否真的死亡,所以她拔出刀來,就是作了攻擊的準備。
後面撲來的兩個人,她自然知道的,她的反應也是出人意料的,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是會躲開的,但是加洛琳卻猛地反身,在兩個人快要抓到她的時候,她的身子才向後倒去。
這個動作使得兩個捉她的人放鬆了戒心,他們以為這個女的是嚇昏了倒下去的,跟着彎腰去抓她,才看到眼前兩道寒光亮閃,那是加洛琳手中的飛刀,脱手擲了出來,脱脱兩聲,飛刀沒入了兩人的咽喉。
在這種距離、這種狀態下,是絕對無法躲開的,何況加洛琳的手勁也是令人難以想像的,手勁造成了異常的速度,兩個人撲成了一團,抱持着不放,緊相糾纏着。
這倒不是他們兩個人捨不得放手,而是他們咽喉上突然插進的那支飛刀,早已使他們的耳目神智都失去了聰明,變得混淆不清,剩餘的一點氣力是在戾氣的支持下發出的,手中撈着什麼,就全力抓緊着不放了。
加洛琳衝向地面後,很快地滾向一邊,她行動之快也是令人難以想像的,居然在同時又扣了兩柄飛刀,因此最先被她嚇得滾身避開的那個漢子,見到同伴們在她手中那麼輕易地被解決了,心中更為吃驚,驚呼一聲,站起來沒命地朝一片荒草叢中奔去。
在快要到達草叢的時候,他雙手朝上一伸,人就向前撲去,就差尺許的距離已能進入草叢了,可也就是這一點距離,是他這一輩子永遠無法達到的旅程了。
在他的後腰上插着一柄飛刀,位置極巧,恰好在兩片骨頭的中間,刺進了腎孟,這個部位雖是絕對致命的要害,然而被刺中的可能性不大,天然的就在絕佳的保護中,可是加洛琳卻用一支飛刀遙控擊中了!
苗銀花在遠處看着。忍不住欽佩地道:“乖乖!這位姑奶奶真夠得上心狠手辣。她要殺起人來,不留絲毫餘地。而且一擊就中!”
祁連山也低聲道:“她是在樹林中與羣獸為伍長大的,所以她的行為也受着自然法則的影響。平時,她愛好和平,不願去侵犯別人,但是在她受到了侵害時,她的自衞反擊手段也十分澈底而有效,所以你看她的出手好了,沒有一招是浪費的,也沒有什麼跟人切磋比賽的虛式,完全是致命的攻擊,跟她動手,沒有勝負,只有生死!”
苗銀花一伸舌頭道:“我可不敢跟她動手!”
那邊的加洛琳在放倒那個漢子後,又滾到兩具屍體之間,那是一男一女,每個人的胸前都插着一柄刀,看來是真死了,她把屍體拖了過來,拔出了屍體上的刀。然後叫道:“這兒附近是沒有活人了,可是在草叢中還藏着一大羣,約莫有五六十個之多。”
這使得苗銀花一怔:“居然還有這麼多?”
祁連山道:“跟我的估計也差不多,假如不是有這麼多的人,天上那近百頭的食屍鷹也不至於迴旋不下了,它們的最好的前哨,判斷情況最正確,如果它們吃得掉的,它們會齊力猛撲,它們估計着吃不掉的,就耐心地在空中慢慢地迴翔,等侯着機會。”
苗銀花道:“只是不知道草叢中藏着的是什麼人?”
這個問題已經由加洛琳答覆了,她把拔出來的刀看了一下,高聲問道:“銀花姐,刀柄上刻著有一個狼的頭,是不是白狼大寨的人?”
苗銀花不禁一震道:“八十一灰狼?”
祁連山微愕道:“什麼是八十一灰狼?”
“八十一灰狼是我姐姐金花的心腹,也是白狼大寨中最兇悍的一股子人,她們個個都穿灰衣服,由我姊姊親自指揮帶領,看來我姊姊也來了!”
加洛琳的一句銀花姐,使得草叢中也起了回應,一個低沉而柔媚的女子聲音由草叢中傳出來:“銀花!原來是你啊,為什麼不早説明是自己人呢,這個女娃兒是你新找的幫手啊,可真潑得厲害!”
聽了那聲音,苗銀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可見這聲音給她的恐懼。祁連山道:“是你的姊姊苗金花?”
苗銀花點點頭,然後也鼓起勇氣道:“姐姐,別把我再稱成自己人,我、小娥姐、範五、還有瘦麻桿兒,我們都脱離了白狼大寨,棄邪歸正了!”
苗金花在遠處格格地笑起來:“銀花,別開玩笑了,這兒都是自己人,你就擺明了也沒關係!”
苗銀花大聲道:“姐姐,我是明白地告訴你,也很認真地告訴你,我們都決心脱離白狼大寨!”
一陣沉默,然後只聽得一陣草響,一個女子從草叢中慢慢地走了出來,苗銀花手一抬就要開槍,祁連山用手壓住了道:“銀花,不可以,這就是你姐姐了?”
“是的,少爺,你不知道她有多陰險,趁着這個機會把她宰掉算了!”
祁連山道:“她敢現身出來,自然是有持而無恐!”
“有什麼所持的也威脅不到我;但是隻要殺了她,一切問題全都好解決了!”
祁連山道:“我想沒這麼簡單,你姐姐本事再大,也只是一個人,組不起一個白狼大寨的,你就算殺了她,最多換個人出來領頭而已!”
“那就不會像我那姐姐那麼兇狠殘酷了!”
“一樣的,也許還會變本加厲,更兇一點,佔山立窯的山大王,那有一個是善心的,要想太平,只有澈底消除這些人,那絕不是除掉一兩個人就行的。”
苗銀花這才不説話了,那個婦人娉娉地走到空地上,跟加洛琳相對丈許,祁連山看得較為清楚了,卻又忍不住懷疑地道:“這是你的姐姐?”
苗銀花點點頭道:“不錯,惡名滿祁連的金花大娘,殺人不眨眼的女魔王,吃人不吐骨的老虎苗金花!”
“她今年幾歲了?”
“四十三,整整大出我十五歲去!”
祁連山道:“看起來真不像,她倒像是你的妹妹!”
苗銀花道:“她是比我生得美,而且她也懂得保養,每天都是用雞蛋白洗臉,珍珠粉是一日不斷,早晚一匙,才把皮膚保養得這麼嫩,眼上沒有一道皺紋,也是靠着她這一付容貌,才能把一些人哄得死心塌地的……”
苗金花不但人美,而且聲音也美,她笑笑道:“小妹妹,我想你一定是在地獄谷裏,被老薛養大的那個俄國女娃娃吧,你長得真美,難怪那些維吾爾人要把你當神明瞭!”
加洛琳似乎也為她的美貌所炫,毫無敵意地站了起來,道:“你是苗金花,是銀花姐的姐姐。”
苗金花一笑道:“這叫起來多瑣碎,銀花是我的妹妹,你叫她銀花姐,我就是你的金花姐,小妹妹,你叫什麼?”
“我叫加洛琳。”
“好美!名字美,但是人更美,小妹妹,你怎麼會離開地獄谷的呢?我是聽説滿天雲佔了地獄谷,帶了人特地趕來幫助你的。”
“謝謝你的好心,我早就離開地獄谷了!”
“那就好,像你這麼美的女孩子,如果落在滿天雲手裏,叫那些畜生糟蹋了,那才叫作孽呢!”
加洛琳笑道:“我聽人説過,滿天雲是你的男人,你怎麼會那樣子説他呢?”
苗金花笑道:“那怎麼可能呢?我是有丈夫的人,我的丈夫白狼,是西北道上兒鼎鼎有名的總瓢把子,我怎麼會要滿天雲那種男人呢?”
“可是別人都那麼説,連你的妹妹銀花姐也都承認有這麼回事!”
苗金花笑道:“那是人情應酬,有時為了我們自己的弟兄要在草原上走動,不得不對他客氣一下,可是這傢伙太過份了,我就饒不了他,這不是帶了人來對付他了嗎?!”
加洛琳道:“好極了,我們也是去對付他的。”
苗金花道:“所以我看清楚之後,才沒叫弟兄們開火,否則你這小美人早就成了個血美人了!”
加洛琳道:“沒有的事,我剛才所在的位子,你的弟兄在草叢裏是打不到的,除非他們站起來,才可以看到我,但是隻要他們的頭一冒頂,我就有把握叫他們再縮回去,而且永遠都伸不出來了!”
金花爽朗地笑了起來:“小妹妹好傲的性子,好大的口氣,不過我相信你的話,你是有那個本事,剛才你眨眼之間就殺了我三個手下弟兄,乾淨俐落,的確是值得欽佩,女兒家有你這份身手的實在不多……”
加洛琳瞪着眼道:“你是不是要替他們報仇?”
苗金花笑道:“我這個人你可能還沒有聽説過,不過在後面的銀花可以證明這件事,我從不為誰報仇,我也最反對這兩個字,那最無聊了,就以眼前的事來説吧,我就是殺了你,也不能叫那三個人再活過來,而我要殺你,很可能還會自己賠上一條命去,那不是太傻了嗎?”
加洛琳愕了一愕,覺得她的話雖然聽起來不為無理,但不像是出自一個綠林女梟的口!
因此她懷疑地道:“你的人就這麼白死了不成,你的其他弟兄們也不為他們的同伴報仇?”
苗金花道:“不會,我的弟兄們都是看我的態度而決定如何行事的,沒有我的命令,他們絕不會輕舉妄動!”
“那你又如何向他們交代呢?”
“我不必作什麼交代,那三個人是在決鬥中被殺死的,而且是死在你一個人的手裏,技不如人,只有認命,闖江湖的人都必須承認這一個道理,接受這個事實!”
“你倒是很能看得開,也很大方!”
苗金花格格地笑道:“我也不是大方,是會打算,我雖然折去了三個手下,卻得到了一個好手,我的弟兄們雖然損失了三個同伴,卻得到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夥伴,他們此我更高興、,更樂呢!”
“你説的是誰呀?”
“自然是小妹妹你了。”
加洛琳愠然地道:“苗金花,你別弄錯了,我並沒有説過要加入到你那一邊去。”
“你雖然沒説過,但是非加入不可,你使我損失了三個人,自然應該賠給我一個。”
“我看你是在做夢,銀花姐她們就是因為不願意在白狼大寨中混下去,才不顧一切地離開了,我怎麼還會……”
苗金花不等她説完就道:“她們是一時的糊塗,立刻就會回來的,白狼大寨的人是隻有進來,沒有出去的。”
苗銀花忍不住叫道:“姐姐!你的確是在做夢,告訴你,我們絕不會回頭!”
苗金花冷笑道:“妹妹,你別把話説得太滿,除非你是活得不耐煩,否則你非乖乖回頭不可!”
苗銀花砰的一聲放了一槍,槍彈從苗金花的腳下飛過,激起了一蓬泥沙,苗金花也真夠穩的,居然一動都不動,冷冷地道:“妹妹,你別做糊塗事,要是再有一槍,你就會後悔了,你知道我有多少個弟兄嗎?”
“最了不起把你的八十一灰狼全帶了來!”
苗金花笑道:“沒有八十一灰狼了,原先的一陣硬拼,我折了十五個人,剛才又折了三個,現在只有六十三名,但是六十三個人就是六十三枝槍,你有多少人能挺的?”
苗銀花道:“沒有,但是我至少可以放倒你!”
“放倒我?妹妹,你忍心嗎?別忘了是我從小把你帶大了的,你這一手槍法是我教的,你居然想恩將仇報,要把我放倒下來?沒有良心的丫頭!”
苗銀花怒聲叫道:“你把我帶大是不錯的,可是我過的是什麼日子,在強盜窩裏,跟一批畜生們一起長大的,我更記得翠花二姐是被你活活處死的。”
“那沒辦法,我要帶着整個山寨的人,總不能因為我的妹妹而亂了規矩,誰叫翠花要偷跑的,你雖然也偷跑了,我倒可以原諒你,因為你並不是跑掉,而是跑來替我對付滿天雲來了,要不是為了追你,我還不知道滿天雲那王八蛋會這麼快的採取行動,所以你可以將功折罪。”
苗銀花給她的答覆是另一聲槍聲。
這一次的槍彈已經提高了很多,槍子兒是擦着她的身邊過去的,發出了尖鋭的呼嘯聲,苗金花情不自禁地用手一掩耳朵,居然抹了一手的血,槍子兒是擦過了她的耳垂,擦破了她的一片浮皮!
苗金花的神色還是那樣鎮定,笑笑道:“妹妹,你還真狠得下心,對我這老姐姐開火呀?”
苗銀花叫道:“你少給我來這一套,也別以為我下不了手,剛才我那一槍是對準了你的半邊臉的,我要把你打破了相,使你變得又兇又醜……”
“幹嗎呢,妹妹,我又沒搶了你的漢子,你這麼恨我!”
苗銀花大聲道:“我恨你就給你心口上了一槍了,但是恨你的人太多,我不能一個人佔去了大家雪恨的機會,所以我才要使你的臉破相,叫你無法再去迷人,叫你那些心腹不再為你賣命,叫你嚐到眾叛親離的滋味,然後才讓你一個人自己去應付那些要找你報復的人!”
這一個辦法可能真的嚇着了苗金花,她再也不敢去諷刺苗銀花了,堆下了一付無可奈何的笑臉,朝加洛琳道:“小妹妹,你看看,這是我的親妹子,我的手足同胞,也是你的銀花姐,她居然這樣子對我!”
加洛琳道:“銀花姐是個很善心的人,一定是你很傷了她的心,她才會這個樣子!”
苗金花笑道:“怎麼會傷她的心啊,她根本是在怪我不該把她帶進白狼大寨。”
“那也不能怪她呀,你是她的姐姐,該教你的妹妹學好走正路,你卻把她往盜賊窩裏送!”
“我雖然把她放在賊窩裏,我可沒叫她學壞呀,是她自己不肯學好,像你小妹妹,你跟老薛在一起,老薛那個傢伙可以説是頭上長瘡,腳底流膿,壞透了的一個混蛋,可是你還不是很好嗎?”
她一面笑着説話,一面靠近加洛琳,苗銀花看見了又要發槍,被祁連山壓住道:“不要開槍。”
“少爺,你可不能再攔住,我姐姐的為人,我最清楚,她跟加洛琳接近,絕沒懷好意的。”
“我知道,她一定是另懷鬼胎!”
“那你還讓她去接近!”
祁連山笑道:“你們要是把加洛琳當作了全無心眼的小孩子,那可大錯特錯了,她雖然一片天真,對人全無心機,但只是對那些沒有敵意的人如此,誰若是想口蜜腹劍算計她,準會保栽個大跟頭……”
正説着,那邊的苗金花突然有了行動,她的一雙手扣住了加洛琳的右腕,用力扭轉,把加洛琳反翦着擋在自己的身前。加洛琳叫道:“你這是做什麼?”
苗金花笑道:“沒什麼,小妹妹,我只是想跟我妹妹談談條件,她對我這個姐姐很不放在心上,對你卻關心得很呀,她的槍法很準,一連兩槍,都不敢殺死我,沒有別的原因,她是怕你受了牽連,我只要一死,我手下的人會把你打成了馬蜂窩,所以現在我要用你來跟她談談,小妹妹,你乖乖的,我不會傷你的!”
她的另一隻手在加洛琳的腰上一頂,又笑道:“小妹妹,你感覺得到的,這是一枝槍,如果你不合作、不安份,這兒就會鑽進一顆小鉛丸了!”
苗銀花看看祁連山,看見他居然帶着笑低聲道:“別為加洛琳擔心,假如她不是故意,你想誰能這樣制住她,回頭吃虧的一定是你姐姐,不過為了使她容易得到機會,你還是不妨跟你姐姐談談,分分她的心!”
苗銀花叫道:“姐姐!你扣住了加洛琳想幹什麼?”
苗金花笑道:“我扣住的人多着呢,除了這個羅剎女娃娃外,還有幾十個瑪爾米乞的女孩子跟她們一個叫康柏爾罕的小汗,你信不信?”
苗銀花一怔道:“胡説!我絕不相信!”
苗金花笑道:“我也知道很難叫你相信,不過為了證實起見,我可以讓你看一看!”
她擺了一擺手,草叢中有兩個漢子架着一個少女站了起來,的確是康柏爾罕,這倒使得苗銀花大為吃驚,連忙問道:“還有其他的人呢?”
苗金花道:“我放過去了,這個丫頭很狡猾,她好像也很懂得行軍之道,大概是學過所謂的兵法,把全隊分成了三四批,一段段的通行,她自己留在最後押隊,有了動靜,她就能趕過去調派指揮。可是這丫頭不管如何刁滑似鬼,也免不了要喝老孃的洗腳水,老孃看清楚,那些人裏面沒有她,就按兵不動,放了她們過去,直等最後一隊,才把她給截了下來!”
加洛琳忍不住道:“你截下她的代價很不小呀,我數過這地上,你的人被她們殺死的,好像還不少!”
苗金花笑道:“可不是嗎,我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些看來嬌滴滴的女孩子,居然如此的兇潑法,一個大男人竟然還拼不過她們,最後還是靠着我的神槍,才把她們一個個地放倒下來,也才使這個倔強的丫頭放棄了抵抗,乖乖地受縛,我才留下了一半,否則我只有一個個全放倒下來了!”
苗銀花叫道:“姐姐!你究竟抓住了她們多少個?”
苗金花道:“連康柏爾罕在內,一共是十六個,死了十四個,她們這一隊是三十個人,不過我也可以説是俘虜了八十六個,前面過去的七十個人,在康柏爾罕的命令下,一定會乖乖的投降的!”
加洛琳道:“康柏爾罕答應命令她們投降嗎?”
苗金花道:“目前還沒有,不過現在我想她會考慮了,因為她已經沒指望了。”
苗銀花咬咬牙齒,低聲問道:“少爺,這下子可怎麼辦,現在您總該嚐到我姐姐的手段了吧?”
祁連山道:“她的目的究竟是想幹什麼?”
苗銀花道:“她很少留下俘虜活命的,留下一個活口,都一定有目的,只是不知道她要開出什麼條件。”
“問問她,看她要什麼?”
苗銀花放大了嗓門叫道:“你要什麼條件?”
苗金花哈哈大笑道:“好妹妹,你是最瞭解老姐姐的心意了,我知道你一定會提出這句話的。”
“少廢話,你究竟想幹什麼,快説出來好了!”
“妹妹!不是我瞧不起你,你始終不是當家的材料,先前我是跟你敷衍着,怕你們不明白利害,渾天黑地的亂來一通,現在我不但制住了康柏爾罕,而且也制住了這個叫加洛琳的洋妞兒,你也該叫正主兒出頭跟我談判了!”
苗銀花一怔道:“正主兒是誰?”
苗金花笑道:“不就是天風牧場的那位少東家,祁連山,祁少爺嗎?以前我是消息不靈通,把他當作個花花大少,沒有去注意他,有失恭敬,後來才知道這位少爺敢情是深藏不露,單槍匹馬,很乾了幾件漂亮的事兒,連滿天雲那麼精的人,都被唬過了,否則他一定會拼了全力,來對付這位少爺的,祁大少爺,你可以站出來了!”
苗銀花立刻道:“少爺!您可不能出去!”
苗金花卻在遠處笑道:“祁少爺,這個加洛琳是你的妻子,我手裏抓住了你兩個妻子,總能請得動你的大駕了吧?”
祁連山想了一下,毅然站了起來。苗銀花大吃一驚,正要阻攔,祁連山擺擺手道:“別急,她知道我也好,我相信她反而不敢亂來,因為她要考慮一下,是否惹得起天風牧場!”
苗銀花道:“可是她制住了您,可就叫我們縛手縛腳了!”
祁連山一笑道:“銀花,那是一定的,不過你大可不必理會,那樣反而會造成對我有利的局勢……”
他又低聲對苗銀花吩咐了一陣,才走出去了!
一直走到苗金花的附近,苗金花把加洛琳推前了一步,道:“好了!祁少爺;我知道你從令尊大人那兒把功夫全學會了,而且還青出於藍,比令尊大人更為了得,你就站在那兒吧,別太靠近了!”
祁連山笑道:“白大娘子太過獎了!”
苗金花笑道:“不是過獎,是事實,也許你不知道,我是跟在你後面到的沙漠,那知道一到劉家寨子,才領教到你的高明,上那兒一打聽,你竟把我的暗椿連根兒都拔了,不但如此,連母夜叉也叫你給擺平了,使滿天雲斷了線,否則他不會對你的來到如此疏忽的,我比他領先一着,就是知道了你這位大少爺的底細。”
祁連山笑笑道:“聽説滿天雲跟你白大娘子都是好腳色,不過由此看來,你的確比他稍強一點!”
苗金花道:“祁少爺,你也許是聽到一些閒話,説我跟滿天雲如何如何,心中懷着戒意……”
祁連山道:“我想那不是閒話,因為母夜叉一口咬定説是你們倆個串通一氣,不過令妹又説不可能!”
“那麼少爺你相信是那一種説法呢?”
祁連山道:“我兩種説法都信,母夜叉是滿天雲最忠心的爪牙,她説的是你們的機密,銀花是你的妹妹,她説的是根據你的為人,因此我認為你的確是跟滿天雲有過一手,不過你們是互為利用而已,大家都沒有真心。”
苗金花笑道:“倒底是我親妹子對我比較清楚,只是你們對滿天雲還不夠了解,那個傢伙一肚子的壞水,連我都自慚不如,我們互相鬥來鬥去,我真叫他給耍了,所以他在這邊兒搗鬼,先下手為強,我居然一點風聲都沒聽到,不過我們兩個人的壤點子合起來,還是比不上我那當家的,白狼悶聲不響,在滿天雲的身邊安下了線,才聽到了他的動靜,我們趕了來,總算沒太晚!”
祁連山道:“尊夫白大頭領也來了?”
“不錯!他來了,現在他正在做一件重要的事兒,無法前來相見,不過沒關係,山寨上的事兒,一向是我出面談判的,所以咱們的談話準能作數!”
祁連山略一沉思道:“白大頭領的確是不簡單,他不但在滿天雲的身邊安了伏線,而且還把線安到瑪爾米乞部裏去了,我相信前面過去的那兩隊人中,一定有你們的細作在內,而白大頭領一定藉此機會,假傳了康柏爾罕的命令,會同那七十個女孩子,直撲地獄谷,突襲滿天雲去了!”
苗金花微現驚色道:“祁少爺,你真不錯呀,居然料事如神,你是怎麼知道的?”
祁連山道:“猜都猜得到,第一是你對我們的情況太瞭解了,而滿天雲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有我這個人,我出玉門的時候,他倒是派了兩個人盯着我,可是那兩個飯桶,在沙漠上看到了我的馬匹,還以為我被大水沖走了!”
苗金花笑道:“你真了不起,滿天雲的確是這樣想的,所以他根本沒想到這種種發生的事有你在裏面,連我也沒想到,我在劉家寨子之後,也斷了消息,還以為你們被那一陣熱風給捲走了呢,那知道你們的命真長,居然能摸到地獄谷的禁區裏去了!”
祁連山道:“這的確是我自己都難以預料到的,正因為如此,我才能判斷你們一定是在瑪爾米乞部有了內應,否則你們絕不可能知道我這個人!”
“嗯!佩服!佩服!祁少爺,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想我猜得也差不多,那一定是康柏爾罕身邊的貼近侍女之一,那個叫沙妮的跟我們在一起,另一個叫金妮的就有最大的嫌疑了!”
苗金花先是怔了一怔,繼而大笑:“高明!高明!祁少爺你實在太高明瞭!”
祁連山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有這兩個女孩子跟着康柏爾罕私行出去過一趟,到過蘭州,才會被你們搭上線,而且也只有她們才會知道我的名字,更只有她們才能假傳康柏爾罕的命令,哄得那些女孩子糊里糊塗地向前去,否則她們一定會派人回頭來找康柏爾罕連繫了!”
苗金花一笑道:“祁少爺,我跟滿天雲加起來,此不上我家漢子,可是兩個白狼,也抵不上一個祁少爺你,我們對你一無所知,叫你給瞞得好苦,而你卻能憑着猜測把我們料得一清二楚,看來這漠上,還將是你們祁家的天下,天風牧場還有得風光一陣子呢!”
祁連山笑道:“白大娘子太客氣了,其實我是個很平凡的人,一切事情都是擠出來的,我對行俠仗義沒興趣,對坐霸一方更沒胃口,天風牧場是先父的事業,我不能叫它散了,但是我只想安安穩穩地做生意……”
苗金花笑道:“祁少爺,這話別人或許會信,因為你一直就在內地,一直就在表示討厭沙漠草原,連你們牧場上的人都是這麼地想!”
“這本來就是事實嘛,要不是為了奔喪,我還不回來!”
苗金花一笑道:“可是隻有我不相信。”
“為什麼,你的看法此別人特別?”
“是的,因為我的妹妹死心塌地的跟了你,對這位妹子,我也很明白,她是很難對人死心塌地的,她肯跟你,一定是你有叫她死心場地的地方!而對我這個妹子,只有真正的本事,才能叫她心服口服!”
祁連山輕輕一嘆道:“白大娘子,恐怕你對令妹還不夠了解,她之願意脱離大寨棄邪歸正,絕不是你説的理由,你也明白,她本身就是把好手,我就是強過她也有限!”
苗金花笑道:“哦!那是什麼吸引她呢,總不會是因為你長得俊吧!”
祁連山搖頭道:“你對銀花太侮辱了!”
苗金花道:“我絕沒有這個意思,雖然你是天風牧場的少東,雖然你是個小白臉,但是光憑這兩項,我那寶貝妹子絕對不會瞧得上眼,你可別以為我是不愛惜她,把她放在劉家寨子幹那個賤活兒,我可是替她打算過,在打箭爐,我給她找了個小土司,人家不但有錢有勢,而且那小夥子還長得唇紅齒白,比個娘兒們更俊,更難得的是一見了她就喜歡得不得了,説死説活的要娶她,那知她連正眼都不肯瞧人一眼,所以我知道銀花心中,英俊、財勢都不足以打動地,她的江湖味兒比我還足,只有一個具有真才實學的江湖人才能打動她!”
苗銀花忍不住探出頭來叫道:“姐姐!你説的不錯,祁少爺的一切令我心折,只是你還沒想到一點,人家祁少爺為什麼要我跟在身邊,他既不是要我的人,也不會貪圖我們什麼……”
苗金花道:“是啊!這是我最不明白的地方,以前我以為是看中了你們的姿色,憑心而論,你跟賀小娥都還算得上是個美人胎子,可是我想想又不對,人家祁少爺在內地,什麼好樣兒的沒見過,你們只能在這窮山惡水的地方瞧得過去,搬到內地,給人當個丫頭都嫌笨!
他卻要拼着惹起很多麻煩來收留你們,這個問題我到現在還想不透!”
苗銀花道:“你這輩子也不會想得透,他收留我們就是因為有向上求進之心,我們在困難中需要幫助,所以他不避危險,幫助了我們,也就是這一片俠義之心,感動了我們,使我跟小娥姐不顧一切地跟着他!”
苗金花笑道:“聲勢壯人膽,他要不是有着天風牧場撐腰,有這個膽子敢收容你們嗎?”
祁連山笑笑道:“白大娘子,到現在為止,我可曾動用過一個牧場上的人手?”
苗金花道:“你用不用是一回事,反正你身後有着那麼大的勢力,別人對你總要另眼相看。”
祁連山道:“可是天風牧場四個字,並沒有嚇住你的大娘子,更沒有嚇住滿天雲!”
苗金花道:“我們不同,因為我們本身也有勢力,而且盡力想擴展,天風牧場對我們而言,具有很大的威脅,限制了我們很多的行動,不客氣的説,我們一直在想辦法如何去扳倒天風牧場,只是天風牧場太強了,我們的能力無法碰它,所以滿天雲才會想法子暗算你的父親,他以為天風收場失去了令尊的領導之後,失了憑據,必然會不攻自亂,這是他的消息失靈,不知道天風牧場還有一位英明果決的小東家,行事較之老的更為幹練……”
祁連山一直很平靜地觀察着這個女人,並沒有很留心去聽她的説話,但也沒有疏漏過一句,他感到迷惑,對這個女人的深沉,感到很大的震驚和困擾,因為到現在為止,仍然看不出她的意圖何在!
她把自己叫出來,自然是有目的的,但這目的何在呢?她不作絲毫的透露,卻一直繞圈子説些廢話,這其中必然還有着她更深的用意,也許是她在觀察,看看她現在手中控制着的人質,對祁連山有多大的威脅及影響,然後才好斟酌著作多少的勒索!
祁連山沉思了片刻,他看見了加洛琳在對他示眼色,知道加洛琳已經作了一番掙扎的試探,表示她有足夠的把握掙脱苗金花的控制,或者給她一下更有力的反擊。
祁連山相信加洛琳的估計不會錯,因為每一個人對加洛琳的估計都太低,即使他們的勁力身手優於加洛琳,但是由於估計過低而造成的疏忽,也足以抵消了那種優勢。
只有祁連山明白加洛琳真正的實力有多強,在男人中也不容易找到幾個可輿匹敵的,在女人中,自然更難找到能超過她的,所以祁連山決心一試。
他為了要促使加洛琳的反擊成功,覺得不妨先讓苗金花高興一下,於是裝成煩燥不安的樣子道:“白大娘子,我們別再説廢話了,説你究竟想做什麼吧!”
苗金花笑着道:“祁少爺,你這不是在開玩笑嗎,你有天風牧場那麼大的實力為後援,誰敢要你做什麼!”
祁連山表現得更為暴燥地道:“白大娘子你這就不漂亮了,我已經放出話來了,你還裝什麼糊塗呢?説,你要什麼條件才肯放人?”
“放人,放什麼人?”
“她!還有那個康柏爾罕!”
他手指指加洛琳,然後又指指遠處草叢中的。苗金花笑了起來道:“祁少爺,原來你真還對這兩個女孩子認了真,我起初還以為是他們瞎扯淡呢,她們雖然都説是你的老婆,我想你祁少爺家大業大,眼界又高,在內地讀過洋書,見過大世面的,那裏會要她們,最多是逢場作戲,跟她們逗逗樂子而已!……”
她還是在説廢話,觀察着祁連山的反應,好決定開價。祁連山沉聲道:“白大娘子,我現在只是問你,要什麼代價才肯放人?其他的問題與你沒關係!”
他口中説得似是輕鬆,其實卻顯得極為慎重。苗金花更為得意了,笑着道,“既然是你祁少爺關心的人,我怎麼敢説要什麼條件呢,衝着你祁少爺,我什麼都不要了!”
這個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卻在祁連山的意料之中,他漸漸已可摸索到苗金花的一點性向了。
她是個很高明的談生意能手,漫天討價時,還能做足人情,彷佛是費了極大的交情似的,叫人無從還價。
因此祁連山繼續給她高興的機會,裝出萬分駭異的樣子道:“什麼,你不要任何條件就放人?”
“當然了,祁少爺,你是個很上路的人,咱們交個朋友,對朋友,怎麼還能談什麼條件呢,何況這次我帶人來是為了要對付滿天雲,而你祁少爺也要找他報仇,咱們同仇敵愾,更不應該那麼見外呀,你説是不是?”
祁連山一拱手道:“是!是!那我就先謝了,就請白大娘子把人放過來吧!”
苗金花笑道:“人是一定會放的,只是有點誤會有待澄清,先前我不知道有你祁少爺在一夥,多方得罪,殺死了幾個瑪爾米乞部的女孩子!”
“沒關係,戰陣上生死由天,何況你也損失了好幾個弟兄,大家算是扯平了!”
“祁少爺寬宏大量,只是不知道康柏爾罕是不是也這樣想呢,我得問問清楚,別的事兒好辦,有價錢就好商量,只有人命無價,要我賠我也賠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