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銀花從腰間的皮帶上取了幾顆子彈,填進了彈倉,把槍口對向她們,兩個女孩卻如同未覺。這樣的情形使得苗銀花也扣不下槍機了,沉吟片刻,她一狠心,正想壓緊手指,忽然祁連山把她的槍口推偏了,砰的一響,子彈打在地上,那兩個女孩子仍是呆立着。
苗銀花嘆了口氣:“少爺,我知道不該殺死她們,可是把她們放在這兒,她們也活不下去!”
祁連山道:“我們帶着她們走!”
苗銀花一怔:“帶着走?少爺,怎麼帶,我們兩個人也只有一匹馬,可馱不動四個人!”
“她們自己有馬匹!”
“她們的馬匹已經渴得站都站不起來了,還能走嗎?”
“能!我們帶着水,只要牲口們喝下去,他們就有勁兒了,然後我們就上路!”
“少爺!您是怎麼了,我們的水只夠一匹馬喝,怎麼能分給四匹馬呢,那會使大家都渴死在沙漠上!”
祁連山道:“不會,我們可以先到瑪爾米乞部去,那隻要一天的路程,我們帶的水勉強夠支持了!”
“回瑪爾米乞部去,不去追她們了!”
“隨後再去,我們把金帕爾的屍體帶回瑪爾米乞,讓那些心存反叛的人看見了,中止反叛的意圖……”
“恐怕來不及了,她們早已下手了!”
祁連山搖頭道:“不可能的,瑪爾米乞部的族規很嚴,汗主的廢立,不是輕率就能決定的,雖然金帕爾有意反叛,也有很多人支持她,但也必須要有個明確的交接,但必須要得到舊有的汗主首肯之後,才能成為名正言順的汗主,所以她們最多隻把女汗軟禁起來,還不會殺死她!”
苗銀花道:“照這種説法。如果舊汗一直不點頭,任何人也取代不了她的地位?”
“應該是這樣,這是部族中人民對汗位的崇敬。”
“那就不可能有叛變的事情發生了,舊汗只要把持住權位不交……誰也奪不走她的位置。”
祁連山笑笑道:“看起來是如此,可是還有另一種補救的狀況,如果有那種狀況,可以召開全族大會,只要有三分之二的族人贊同,就可以廢除舊汗而另立新汗。”
“那汗主不是仍然沒有多大權位嗎?”
“這倒不盡然,一個統治者在失去了三分之二人民的擁護後,根本也失去了統治的資格,你要明白,一個統治者是出來替人民謀求福利,引導人民走向安康之途,而不是來管理人、壓迫人的,所以維吾爾人不成文的規例,也是對汗主的一種監察!”
“那麼女汗現在一定還沒有死了?”
“我的想法是如此,但事實究竟如何,誰也無法預料,只是我認為無論如何,都必須先去看看,金帕爾死了,把她的屍體運回去,也可以消除那些原先支持她的人的野心,使瑪爾米乞部安定下來。”
苗銀花道:“在那兒有很多人支持金帕爾嗎?”
“會有一些人,但不可能很多,絕不會超過三分之二,否則金帕爾就不必要倚仗外人的勢力來奪權了!”
“既然如此,女汗的地位就很穩定,我們就不必去!”
“地位穩定跟安全不一樣,不管她的地位有多穩定,但是隻要身邊留有一個叛徒,生命就會有危險!”
苗銀花總算弄清楚了,笑笑道:“少爺!您對瑪爾米乞部好像有着很深厚的感情,是不是為着……”
祁連山笑道:“什麼都不為,根本我對她們那些不近人情的規定是堅決反對的,但是我必須要支持她們,這總比落入滿天雲那種人手裏好一點!”
苗銀花一向是很少問東問西的,自從她跟祁連山有了進一層的親密關係後,她才變得話多一點,但不是聒噪,她是從問中求知,想多知道一些應該知道的事,這種向上的、積極的態度,自然是因為祁連山而激起的,因為她自己又體會到自己的存在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地自卑了。
而且她做事也勤快了,顯得特別有勁,把黑茉莉背上的水袋取了下來,按照定量,餵了另外三匹馬,也給了那兩個維吾爾女孩子幾口水!
那兩個人已漸漸地清醒過來,但情緒一直在惶恐與茫然之中,她們不知道何適何從才好!
祁連山温語道:“你們別怕,金帕爾已經死了,你們只是一時糊塗,受了她的唆使而已,回到族裏去後,族人會原諒你們的!”
兩個女孩都驚惶地搖頭道:“不!我們不回去。”
祁連山道:“為什麼呢?”
“我們回去只有死,女汗饒不過我們……”
祁連山道:“這個我可以為你們求情,首惡已懲,你們只是從者。”
兩個女孩仍是搖頭。祁連山道:“我保證你們絕不會受到太多的責難跟處分的。”
“祁……少爺,女汗為人心地仁厚,有你求情,是可以原諒我們的,可是另外有些人卻不會原諒我們!”
“是誰?是那些支持金帕爾的人?”
“是的!她們的勢力很大,金帕爾只是她們支持出來的一個人而已,雖然沒有成功,可是她們還會再支持一個人出來的,自然不可能放過我們。”
“那……是那些人,你先指出來不就成了嗎?”
“我們只知道一兩個,這一兩個人其實不指也知道的,還有的人我們根本不知道,而且那些人都很有力量。”
“你們根本不知道是誰,怎麼會有危險呢?”
“我們不知道,那些人卻以為我們知道,怕我們泄露出來,一定會設法殺死我們滅口的!”
祁連山沉吟道:“瑪爾米乞部的情形如此糟嗎?”
“本來就是,每個人都看得出,這種情形不可能維持多久,每個人都在為自己打算!”
祁連山道:“好吧,你們跟我一起回到女汗那裏,我一定設法保護你們的安全,把事情做個澈底的解決,然後再看情形,如果必要,我再帶你們離開好了!”
經他這樣保證,兩個女孩才勉強地答應了,於是她們從新回頭走,幸虧祁連山在出來時帶了備份的食水,還夠支持的!
在他們接近了瑪爾米乞部的時候,遠遠地看見了塵頭沖天,苗銀花立刻戒備地端槍作勢,祁連山道:“別慌,好像是小娥跟範五他們!”
衝前的兩匹馬,果然是範五跟賀小娥,再後面卻是劉老好跟一個像貌清秀的中年人。
他們飛騎上來,見到了祁連山,那中年人跳下了馬,就肅立恭身道:“少爺!龍八接應來遲,害少爺受驚了!”
敢情這中年人正是天風八駿中的老八龍駿,也正是他常説的八叔!
祁連山也激動地跳了下來,雙手抱住了他,高興地道:“八叔!你怎麼來了,八叔!您別這麼稱呼,那叫侄兒怎麼當得起?”
龍八肅然道:“這是應該的,在名份上你是少主,在牧場而言,你是少東,就是老主人在世時也是一樣,他雖然視我們如兄弟,可是我們一直把他當作主人的!”
祁連山道:“八叔,您各位跟爹怎麼稱呼是一回事,我卻是從小就叫各位叔叔的!”
龍八道:“以前是你還小,我們也就胡亂應着,現在你已經長大了,而且哥兒們聽了少主在草原上的一些作為之後,興奮得不得了,老主人後繼有人……”
説到這兒,龍八的聲音有點哽咽,眼睛也紅紅的,可是他又轉為興奮地道:“少主,你實在了不起,強爺勝祖,別説我們這些老廢物不如,就是老主人在世,也沒有這麼轟動過,所以少主,我們是更不敢僭越了!”
祁連山倔強地道:“八叔!您這是在存心擠我,不讓我在草原上耽下去,硬逼着我上內地去?”
龍八一怔道:“這是怎麼説?龍八不敢,小山兒,你可千萬不能這麼着,否則我的那些老哥兒們會活剝了我,對於這次我力主放你一個人出塞,我已經落盡了埋怨,有一陣子你斷了訊息,我就受夠了數落……”
祁連山笑笑道:“八叔!您一急,就把以前的稱呼急出來了,小山兒三個字,聽起來多順耳,多自然親切!”
“那是你小的時候,大家胡亂叫着的,現在……”
“現在還是一樣。八叔,您跟我好久沒在一塊兒,可能已經不太瞭解我了,不過您可以問問八嬸兒,我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您若是這樣子對我,是在叫我走人……”
劉老好上前含笑道:“八爺!少爺是個頂隨和不過的人,最沒架子,可是也挺彆扭的,您還是順着他一點兒吧!”
龍八苦笑道:“誰敢不順呢,連老主人對他都沒辦法,我們還敢擰他嗎?”
苗銀花在旁道:“八爺!我叫苗銀花……”
龍八一拱手道:“是!是!二姑娘,我已經聽阿好説了有關於你的事兒,對你是又感激、又佩服,你可實在了不起,尤其是少爺,得你的照顧與幫助太多了!”
苗銀花笑道:“八爺的大名,我們是聞之已久,可是見了面,倒感到您不如傳説中那麼豪放了,盡説些客套話,我很放肆,您可別見怪,我覺得人與人相處,全在一片心、一片情,凡事都是順乎自然的好,要是一客氣,反而彆扭了!”
“説的是,二姑娘,我是最不喜歡客套的人,相處久了,你就會明白……”
“八爺,不必相處久,這麼一會兒就已經夠了,以您對我的稱呼來説吧,每個人都叫我銀花兒,您偏偏要叫一聲二姑娘,這是客套呢?還是諷刺呢?”
“這怎麼會有諷刺的意思呢?”
“我是二姑娘,我那個姊姊苗金花就是大姑娘了,您是不是要提醒我,有着那麼一個姊姊呢?”
“天地良心,我絕沒這個意思!”
祁連山笑道:“八叔!您看看,凡事一做作,會造成多少的彆扭跟誤會,所以您對我也千萬別來那一套了,少爺兩個字多刺耳難聽。您叫着不覺得礙舌頭嗎?”
龍八終於笑着道:“好!好!小山兒,我認錯,我只是想表示對你的尊敬!”
苗銀花搶着道:“少爺的一切作為是值得尊敬,那可不是您一個人有這心意,不過這也不爭在稱呼上表現!”
龍八隻有笑道:“説的是,銀花兒,姑奶奶,阿好説你不但人漂亮,而且槍法準,可沒説你的口才伶俐,我可是領教了,佩服!佩服!”
苗銀花笑道:“不敢當,這句話您還是一半兒捧一半兒損,可是我聽着卻比前先舒服多了!”
“八叔!您是怎麼來到這兒的?”
“自從你在草原上突然失去消息,牧場上就慌了,大夥兒都吵着出動全體人員來找你,我記住了你的吩附,一力攔了下來,結果是要我帶了一百個弟兄出塞來,一路上打聽你的消息,總算找到這兒,遇到了阿好跟一些人……”
祁連山也道:“對了,八嬸兒,你不是跟瑪林娜在一起,到地獄谷去會合嗎?怎麼會落了單,又跟八叔碰上了往回趕呢?有沒有碰到加洛琳她們?”
劉老好嘆了口氣道:“我是出來要找少爺的,部族裏出了事,瑪林娜還沒有離山就叫人給暗殺了!”
“啊!果然有這種事!”
“怎麼?少爺,您早就知道了?”
“不!我只是在中途遇到了金帕爾,知道了在本部裏會有變動,所以趕回來瞧瞧究竟……”
“我跟瑪林娜才到了谷口,不知那兒冒出了一根天蠍毒刺,瑪林娜就這麼不聲不響地倒了下去,接着谷里又死了幾個長老,亂成一團,我要去見我大姊,結果也沒見着,我看看情形不對,就悄悄地出來,追上了小娥跟範五他們,也知道了你跟加洛琳她們遇上了苗金花……”
龍八又忍不住插嘴道:“小山,這一仗打得真漂亮,我真忍不住想見見那個加洛琳,還有這位銀花兒,怎麼草原上盡出你們這些女豪傑呢?”
他見到苗銀花的神色一暗,忙又道:“銀花兒,不是你姊姊死了我還要説她的壞話,實在是她的行為太糟了,在西北道上,不知有多少人家毀在她手裏……”
苗銀花點點頭道:“我知道,我們的家就是一個例子,她連自己的家都能拆了,還會在乎人家嗎?”
祁連山道:“八叔,今天我覺得你真有點婆婆媽媽,沒有往日的豪氣了,盡在這些不重要的事情上扯個沒完。”
龍八哈哈大笑道:“好!好!不説了,八叔可不像你進過大學,喝過洋墨水兒有學問,知道那些重要,那些話沒説頭,我只是想到就説,説過就忘……”
祁連山忙問道:“瑪爾米乞部那邊究竟如何?”
劉老好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好像是有幾個長老叛變,掌握了實力,我就是出來拉人回去援救的,結果先碰上了小娥他們,知道你們跟白狼大寨先打過了一場,現在是沙妮帶了一撥人去追康柏爾罕跟少爺您的,我因為又遇上了八爺,所以就先回頭了!”
“怎麼沙妮聽了這個消息,不急着回去解救?”
劉老好道:“她們年輕的一代根本就不關心,沙妮説她追上了康柏爾罕,只能把事情告訴她,卻不敢擔保她們一定肯回來,這一羣年輕人好像對自己的家園出生地一點感情都沒有了!”
祁連山輕嘆道,“這也難怪,除了部族之外,她們沒有家,沒有父母親情,沒有一點可以依戀的東西,也沒有一點留住她們的東西,她們怎麼會不向外跑呢!”
“可是瑪爾米乞部已經流傳了幾百年了,也沒有因此而絕種,那又是怎麼説呢?”
“從前交通閉塞,到塞上來的人少,她們對外面的情形完全隔膜,以為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生活的,現在她們知道了在外面有更好的世界,自然要出來了!”
劉老好也不禁默然。龍八笑道:“阿好,你別説人家了,你自己就是從那兒長大的,可是你對那兒有多少好感?要不是為了小山兒,你願意再回去嗎?”
“我不同,我根本就不是那一族的人,只是寄居在那兒,而且我很早就離開了!但多少我還是關心的!”
“你因為離開得早,所以還有一點關心,如果你在那兒呆得久了,你就會毫無戀惜!”
説話的是個叫金妮的女孩子,也是祁連山帶回來的兩個女俘之一。祁連山道:“你們也討厭那種生活?”
“是的,每個人都討厭!”
“那你們有了離開的機會,為什麼還要跟金帕爾一起叛變,繼續留在谷中,擁護她做女汗呢?”
“生活在那兒都是一樣的,只要改變那些規矩就行了,金帕爾説她做了女汗,就可以保證我們坐在家裏享福,有數不盡的男人送上門來,帶來了食物、衣服、珠寶,我們不必做任何工作,就能夠享受到這些……”
祁連山道:“胡説,天下那有這種便宜事!”
苗銀花卻笑着道:“少爺!有的,我姊姊神通廣大,她真能做到這一點的!”
祁連山不相信地道:“她能做到這一點,怎麼做?”
苗銀花道:“很簡單,把瑪爾米乞部變成像劉家寨子一樣就行了!”
“啊!你是説的這個方法?”
“這個方法既簡單又方便,這兒的女孩子既多又美,以前因為她們的規矩太嚴,抓住男人當奴隸,而且到死不準離開,所以大家都視為畏途,如果更改掉這個規矩,就可以吸引大批的人前來了!”
祁連山搖頭道:“銀花兒,劉家寨子是途經沙漠中的一個休憩站,來往的商隊必須經過那兒,補充水糧,所以那個地方才能有生意,瑪爾米乞部深閉在天山裏,誰會有那麼大的興致,萬里迢迢上這兒來找樂子!”
苗銀花道:“有人的,而且會有很多的人,我在路上跟金妮同騎,談了一陣,才知道一個秘密,瑪爾米乞部有一條秘密的通路,可以打通天山南北路,只要化費很少的人工,就能把那條路開出來,這樣一來,由南天山到北天山,只要四五天的路程,比起以前要走上一兩個月,不知近了多少路,這條路開出來,還怕沒人走嗎?”
“真有這回事兒?”
金妮道:“我不知道是否像銀花説的,我只知道有一條秘密的山道,出去後四五天,就可以到噶爾……”
祁連山道:“那可是一個了不起的發現,這就難怪白狼大寨跟滿天雲要動這個腦筋了,他們只要佔住這條路,收收買路錢也能發足了財!”
龍八道:“小山兒,這可不能輕易視之了,咱們得趁這個機會,把這條路開出來,那對整個回疆的方便都太大了,就是咱們自己的馬匹,也不必繞過天山再趕回蘭州,不知省了多少事!”
祁連山道:“八叔,通路對回疆固然重要,但那是人家瑪爾米乞部的地方,誰也不能擅自作主開發!”
“這可是為了大家的方便!”
“是的,我知道,以我們設在蘭州城內的會館來説,佔着一全進。自前街通到后街,別人從前街到后街,要繞上一個大圈子,我們卻只要對直穿越過道就行了,咱們把門户整天敞開着讓走路的人穿來穿去嗎?”
“那自然不行,可是這不一樣!”
祁連山莊重地道:“不!一樣的。一個家,一個部族,甚至一個國家,都有保護他生存所在地的完整、不受人侵犯的權利,除非是瑪爾米乞人自己願意,否則我們還是應該尊重她們的意志。”
“若不是我們去解困,已經沒有瑪爾米乞部了,白狼大寨,滿天雲,都在動腦筋……”
“是的,他們是土匪,盜賊,所以他們能那麼做,但我們可不行,我們是幫助瑪爾米乞部人自衞驅除外侮,若是我們也存了佔領之心,與盜賊又有什麼區別?”
龍八嘆了口氣道:“小山兒,難怪老主人上次內地回來,一改以前的態度,對你滿口稱讚,説你比他強得多,當時我們還不信,現在我可是真信了,你讀了那些書,想的就比我們多,道理也比我們清楚,像眼前開路這件事,在我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是叫你一説,竟是錯了!”
祁連山笑道:“您也沒錯,因為您的用心是為了大家,不是為了自己,只是有很多事不能光看一面,必須面面俱到,才能作一個公平的裁決!”
劉老好笑道:“好了!等你們二位慢慢把道理説通,可能瑪爾米乞部裏已經另立新汗了!”
祁連山道:“還不至於吧,那些人捧出金帕爾為新汗,自然是等金帕爾去了才能作決定的!”
“可是她們已經在展開屠殺的行動!”
“我知道,那是為了另一個原因而殺人滅口,不過對女汗,她們還不可能立刻採取行動的!”
説着,又嘆了口氣道:“要不是為了有滿天雲跟白狼大寨插手,這件事咱們是不該管的,因為這是她們內部的紛爭,現在內情轉為複雜了,我們只有盡點心了!”
他先去跟龍八帶來的那一百名馬師及牧人們打過招呼,然後才率着人,領先在頭裏進發。
苗銀花跟賀小娥各揹着一枝槍,跟在他後面,又像是他的護衞,又像是他的從人侍兒!
龍八又落後了,跟劉老好並騎,看着祁連山的影子,龍八一陣激動,忍不住熱淚奪眶而出,哽咽着道:“小山兒終於長大了,不但能自己站立起來,而且比老主人更有出息,眼看着天風牧場在他手中,會更加繁榮擴大,他在大漠上的名頭,也會更蓋過老主人……”
劉老好奇怪道:“八爺,你是條鐵漢子,連我告訴你小金鈴兒的死訊,你都沒掉一滴眼淚,怎麼這會兒倒是……”
龍八擦擦眼睛道:“男人不為傷心而流淚,我是為了高興,高興這孩子終於成了個男人了!”
“難道以前他就不是個男人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説他現在戍了一條漢子,不像以前那麼軟綿綿、温吞吞的!”
劉老好道:“八爺,我從來也沒跟您唱過反調,這一次卻要跟您抬抬槓子了,我以前也沒見過祁少爺,可是我絕不相信他以前是個軟綿綿、温吞水兒似的男人……”
“嘻!那是你沒跟他在一起過,他……”
“我不必跟他在一起也可以知道,他説話的時候,低聲細氣,臉上常帶着笑,心腸很軟,見不得流血殺人……”
“對了!就是那付樣子,真叫人難以相信他是天馬行空祁雲程的兒子,祁大哥一提起他就搖頭嘆氣!”
劉老好笑道:“八爺!那可不是祁少爺孃娘腔,而是你們太粗魯了,瞧不慣別人斯文,祁少爺到現在還是沒什麼改變,對人温和,心地善良,從不對人大聲吼叫,可是他卻是個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你説的漢子氣是表現在外的,認為一定要像莽張飛似的才是男人!”
龍八笑道:“阿好,這一點我不跟你抬槓,我也承認我們都沒有看準,不過我還是比較懂得他的,知道他外和內剛,要是叫我那些哥兒們看來,就沒有一個認為他是個男子漢!”
劉老好笑道:“八爺,我説句不怕您生氣的話,你那幾位兄長全是些大草包,除了吹鬍子瞪眼,擄袖子打架外,有那一個是真正能辦事兒的……”
龍八輕嘆道:“我知道,祁大哥全是受着我們的累,雖説牧場是他創辦的,大部份的股子也是他的,可是以他的情況,大可以收手不做,到內地去真正享福去了,犯不上再撐在蘭州,操這份心了,可是他要是一走,這個牧場誰也接不下來,在塞外,馬匹的來源一半是靠捕野馬,另一半則是向維吾爾人買,這兩者也都靠着祁大哥才勉強撐着,結果把自己的命都賠進去了,大哥遭難時,大夥兒又急又燥,恨不得立刻就出手擒兇報仇!”
劉老好道:“聽説您把大家攔住了!”
龍八道:“也不是我,是大哥自己,他那次由內地回來,顯然很高興,告訴大家説,他終於有了兒子了,將來很可能比他還有出息,請大家多多照顧!”
劉老好一時沒聽懂道:“他難道另外還有兒子?”
龍八笑道:“沒有,只是他對小山兒一直很失望,認為小山兒傳不了他的代,上次在內地父子相聚了一段日子,祁大哥總算看出了兒子不平凡之處,可是他那句話説出來,大夥兒跟你一樣,一時也沒聽懂,沒幾天,大哥大嫂就遭了難,我忽然想起了大哥的話,攔住了大家,説應該等小山兒回來作個決定,當時馬四哥還跟我頂土了,説那個娘娘腔似的毛孩子,能決定什麼!”
“這未免太過份了,無論如何也不該説這個話。”
龍八道:“就是這話,我對馬四哥一向很尊重,就是那一次我發了脾氣,説小山兒再怎麼沒出息,總是大哥唯一的親骨肉,大哥大嫂為大夥丟了性命,屍骨未寒,我們就打算不認他的兒子了,這種事我做不出,也不容人如此,誰要敢這麼做,我就跟他拼刀子。”
劉老好説道:“八爺,你也過份了一點。”
龍八笑道:“我知道,可是我必須如此,因為大夥兒的意思都跟馬四哥差不多,經過我那麼一來,他們才感到不妥,在大哥的靈前跪下磕頭認錯,這才等到小山兒回來。”
“聽説你們跟他也衝突了一場。”
龍八笑道:“那倒還好,沒有像跟我那麼嚴重,等他守滿七之後,大家舊話重提,他一力反對,而且拿出了少主的身份,硬壓着大家在牧場內務守本份,查兇報仇的事,是他為人子的責任,他要一個人去做!”
“大家肯聽他的嗎?”
“就事論事,連我都不以為然,可是先有我的話,大夥兒不好意思跟他再頂上,再者,那時他的表現,看來已跟從前有所不同,講話雖然還是文文弱弱的,但是語氣堅決,好像不容人打折扣似的,大家有一半是為他的氣勢所懾,倒是乖乖的聽了他的話,直到他一去個把月沒消息,大家才着了急,派我出來探聽一下消息……”
劉老好輕嘆道:“你帶了人來,自然是更好了,可是對這位少爺,我真不知怎麼説才好!”
龍八的眼中閃着淚光道:“是的,我聽了賀姑娘她説的種種情形後,才知道這小子是真了不起,比祁大哥強多了,祁大哥一生創下了赫赫盛名,敬佩感激他的人固然多,但恨他的人也不少,而小山兒,卻幾乎沒有人恨他,最難得的就是他結交收容的一些人,祁大哥一輩子交了我們八個弟兄,生死以之,那沒話説,因為我們是他的手下部屬,由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一直在他的照顧下,這一份恩情也應該我們拿出性命來報答,而小山兒卻是從敵人的窩裏挖出來的人,同樣地肯為他捨死忘生,這才是真正的仁俠精神,但願我們的兒子,將來能有他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
劉老好一怔道:“我們的兒子?”
“是啊,阿好,天風牧場有了這麼一個英明有為的新主人,我肩上的擔子輕得多了,可以安定下來,為我自己的事打算了,第一件事就是跟你成婚,然後當然就是生兒子,生他十個八個的,越多越好!”
劉老好居然也會紅了臉,道:“八爺!您也不想想,我們都是什麼年紀了!”
龍八笑道:“年紀不大呀,我才四十多,你不過四十快靠邊,我出來的時候,秦二嫂的肚子又大了,她都已經四十八歲了,我們就算一年一個吧,你到她的年紀,不是有了八九個兒子了!”
劉老好道:“這要靠命,那有這麼理想,想要幾個就幾個的!再説也不見得個個都是兒子吧!”
龍八笑道:“我這輩子沒作過虧心事,老天爺不該叫我絕後,雖然我娶親遲了些,但是我會相人,在千百人中看準了你這塊良田,照你的身段骨架看,該是多子宜男之相,雖説耽誤了一段日子,但是隻要努力耕耘,相信會很快就有結果的,至於生什麼,我倒無所謂,小子固然好,丫頭更為佳,只要多就行!”
劉老好紅着臉輕啐了一聲:“八爺!您怎麼這樣沒正經,叫人聽了算什麼?”
想了一想,她忍不住又問道:“八爺,您説丫頭更為佳,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您喜歡女兒?”
龍八笑道:“自己生的,男女一樣歡迎,只是兒子是天定的,生下來是這麼付德性,我們都得收着,想換都換不了,女孩就不同了,咱們可以睜大了眼睛挑,還可能選着個像小山兒那樣的好樣兒的女婿。”
劉老好笑笑道:“那有這麼理想,也許咱們的丫頭是個醜八怪,送給人都沒人要,還讓你去挑女婿嗎?”
“那也好,可以一直養着她送我們的終,免得我們老來孤苦,不過我想憑你我這兩付相貌,咱們的女兒絕醜不到那兒去!”
劉老好開心地笑了,這一對中年人的愛情雖然不像年輕人那麼纏綿,但是內心的甜蜜卻有以過之。
終於在一陣急馳下,瑪爾米乞的第一道哨線又在望了。祁連山老遠就停了下來,而且也把大隊停了下來!
龍八快馬趕了上來,道:“小山兒!怎麼不前進了!”
“八叔,情形不太對勁兒!”
“什麼地方不對勁兒,昨天阿好他們才離開那兒,雖然裏面有點變故,但是不過才幾十個老婆子,沒什麼可怕的!”
祁連山道:“八叔,你看看這地下!”
沙土地下平平的,什麼都沒有。龍八道:“看不出什麼呀,連一個馬蹄印子都沒有!”
“就是這點奇怪,八嬸兒她們昨天才離開,一行人數也不少,地下應該有零亂的馬跡才對!”
“這個……沙漠上隨時都有風,一陣風過就掩蓋了一切!”
“不是這麼説,這塊地上不常有風,而且沙地上有些地方已經很結實,馬蹄印上去,浮沙也未必掩得了,我一路都看着蹄印過來的,到了這兒,忽然又沒有了!”
(此處缺一段,OCR者按)
“難道滿天雲又回來了,他不是到地獄谷去了嗎?”
祁連山道:“那只是聽見説説而已,誰也不能確知他上那兒去了,説不定他是做個幌子,假裝離開上地獄谷去,然後又悄悄地回來,展開突襲!”
“要是如此的話,他又何必走呢?他早先不是已經深入山谷了嗎?”
祁連山搖頭道:“沒有,瑪爾米乞女汗已經看出他的野心,早已對他作了戒備,把他的人嚴拒在山谷之外,再者那時候谷中的人很多,大部份都是擁戴女汗母女,他要想侵佔瑪爾米乞還真不容易,這傢伙狡猾異常,一定是利用機會,放出空氣,説他上地獄谷去了,他知道我們一定會追蹤前去的,他卻躲在一邊……”
苗銀花接口道:“少爺説的是,很可能我姊姊那批白狼大寨的人,也是他引來的,要不然,白狼大寨的人從未深入天山,怎麼會這麼巧,剛好就等着了康柏爾罕她們呢?”
龍八看看前方道:“那只是你們的猜測之詞。”
祁連山道:“這地上被掃去的馬蹄印子使我可以作個大膽的判斷,應該不會錯,而且這是第一道哨口,已經交由瑪爾米乞部自己把守了,如果沒有變化,應該有人前來問訊才是,八叔,您的看法如何呢?”
龍八想想道:“小山兒,我承認你判斷得很正確,我提出那些問題,只是想知道你是胡亂猜測,還是真正地在作正確的判斷,現在曉得你不是胡亂猜測,我很高興,這證明你已經真正的成長,接得下老東家那付擔子了!”
祁連山無可奈何地笑笑道:“八叔,您真是的,這個時候來考我這些,您還真有閒情!”
“不趁這個時候,見不出你的真本事。這玩意兒可不是你們背書,能滾瓜爛熟的,一定要臨機應變,現在你已經比八叔強了,該怎麼做,我一切聽你!”
祁連山道:“怎麼聽我的?八叔,我就是來請您拿個主意,看應該怎麼辦的?”
龍八笑道:“別向我要主意,因為講究地形,你比我強,講對滿天雲的瞭解,你此我深,現在你已經斷定上面有埋伏,可是你已經突襲得手過一次,説什麼也比我行,所以這個主帥非你莫屬!”
祁連山還要説話,龍八道:“你別再推,該怎麼着就怎麼着,還跟我客氣不成,要是你的計劃不妥,或是措置不當,我不會眼看着你把人送去找死的,自然也會阻止你。”
祁連山想了一下道:“好!八叔,既然要我全權負責,我就接下了,您可得全力支持,”
“這是什麼話,你是牧場上的東家,大家自然要聽你的,其餘的人都是你自己約來的,他們當然更聽你的!”
祁連山很快地就把人馬作了一番部署,分發停當後,龍八道:“把人分散兩側是必須的,但是用不着這麼多吧。有着三五個人足夠了,你怎麼每邊派了五十個?”
祁連山一笑道:“這是為了作掩護用的,五十個人分為五輪,每邊每輪十人,集中火力,向上密集射擊,打得上面不敢露頭,這樣才方便正面的人衝上去!”
“哦!原來你打的是這個算盤,那倒是很正確的,行!這正面衝鋒的工作我來擔任了,有十個人就行了!”
祁連山道:“八叔,沒有十個人,只有兩個人!”
“什麼,只有兩個人,那怎麼夠呢?”
“這不是人多少的問題,而是管不管用的問題,坡下只有兩個地方可容掩護蔽身接近,慢慢地翻上去,若是去的人多了,叫人家一排槍打得人仰馬翻的就不上算了!”
龍八看了一下笑道:“行!小山兒,你倒是越來越老練了,兩個人就兩個人吧,我再挑個槍法準的去!”
“不必挑了,這裏面論槍法,誰也比不上銀花兒!”
“嗯!我是久聞其名了,今天正好見識一下,銀花兒,到時侯你可得招呼着我一點兒!”
苗銀花笑道:“八爺,説這話就太客氣見外了,誰不知道天風八駿,以歲數是順着排,論功夫卻是倒着數,龍八爺的雙槍威震天山,應該是你招呼我才對!”
龍八高興地道:“那裏,那裏,客氣,客氣!”
祁連山笑道:“八叔!這可不是客氣,你可真要費點心,招呼我們兩個人!”
“你們兩個人,難道你要去搶攻登峯?”
“是的,我對地形熟,而且有過一次經驗,上次我攻上來的時候,摸到上面了,那兒的人還不知道,因此再也沒人比我更安全!”
“你説只有兩個人,銀花兒去了一個,你再去了一個!”
“是的,我們兩個就已經夠了!”
龍八叫了起來:“那怎麼行,你們把我撇下……”
祁連山笑道:“沒有撇下,相反的八叔要負的責任更大,您得跟着到那株小樹後面,那個地方可以左右兼顧,卻又只容一人藏身,因此這個人選就非您八叔莫屬了,也只有您的雙槍,才可以隨時壓住對方!”
“兩邊各有五十枝槍,還怕壓不住?”
祁連山道:“人多隻能壯聲勢,卻不見得真能傷得了人,尤其是我們快接近的時候,只要有人從隙縫中伸隻手出來,都能要了我們的命,所以才要八叔壓陣,連這伸手的機會都不給他們有!”
龍八頓了一頓才道:“小山兒,你早已計算好了,你把我安到那兒只是一着閒棋,根本沒什麼大用!”
“八叔,不是這樣説,也許您一槍不發,我們就到了上面,但是如果在需要動手時,卻不能出一點錯!”
“好了!小山兒,八叔等在那兒就是,你是主帥,我説過要聽你調度的,自然沒話説,咱們行動吧!”
祁連山又把事情逐個交代清楚了,才下令行動,首先發動的是天風牧場的一百健兒,他們騎術精,槍只好,馬也快,攻勢如同波濤般的,洶湧驚人,而且槍聲不斷,十分準確,每一槍都打在山坡上的角邊上。
那不但是防禦性的警告,也含有示威的作用,告訴上面的伏兵,只要敢冒出一點兒身形,底下的子彈就先來打招呼了。這兩波人,聲勢洶洶的攻進到兩側指定的地方後不再深進,隨即下馬,卧進一邊的淺坡後。
然後再分成十人一組,輪流交替着向山頭上放槍,亂槍聲中夾着子彈的呼嘯以及飛蹦的石層、沙塵,不斷地在坡上綻開花朵般的蓬霧,那情景煞是熱鬧,但也非常驚人。果然使坡上的人連頭都不敢冒了。
龍八藏身在那簇小樹叢後,探出半邊頭去,盯緊了山坡上,雙手握槍,顯得特別緊張,這使他自己都難以理解,幾十年的江湖闖蕩,大大小小,身經百戰,對於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像這種場面,也司空見慣了。
可是他今天居然特別緊張,頻頻用袖子拭去額上的汗水,而且不時還要用眼角的餘光去找兩個搶登的人。
他也無法否認自己有私心,對祁連山的注意總是要比對銀花兒多一點,而且他的緊張,也是為了祁連山而生的,畢竟,這個年輕人的份量,在他心目中的比重太重了。
先還可以看見兩條身影蛇行兔伏的姿勢,在沙土中轉動,不知怎麼一眨眼,祁連山已不見了蹤跡,這使得龍八嚇了一跳,極目搜索,還是看不見影子,他心中略略寬慰,至少地上沒見人,明顯不是被人暗算而受了傷,想來一定是翻上了山坡。
龍八唯恐自己人的亂槍會傷及已上去的祁連山,忙揮動着握槍的手叫道:“停!停!不必浪費子彈了!”
兩側槍聲乍停,卻苦了苗銀花,因為她正好要上坡,掩護的槍一停,她就完全暴露在對方的威脅下了,因此,她現得很狼狽的樣子。好在離山坡頂還有四五步了,銀花乾脆雙手兒端着長槍,一個急躍跟着一個美妙的急滾,漂亮無比地上了山坡。
人在動,眼睛可沒閒,電也似的掃向了每一個角落,然後手中的槍也跟着噴出了火光。
砰!砰!砰!槍聲不斷地響,山坡上傳來不斷的慘叫聲,證明上面的確是有埋伏的,只是那些人被兩側的排槍壓得不敢冒頭,待排槍停頓,他們透了口氣,正想慢慢抬起頭來看看底下的情形,就在這個時候,苗銀花翻了上來,因為她對這兒的地形很熟悉,那些地方可以藏人,早已一清二楚了,人到了上面,眼睛就掃向了那幾個地方。
伏兵才抬頭,她已先發制人,一槍一發,拉拴退膛,再上膛射擊,多少還需要一點時間。
可是苗銀花就有這麼快法,那些子彈,就像是從她的身上射出來似的,誰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動作的。
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一面移動身形,一面在找目標射擊,八發子彈,照顧了八個伏擊者,彈無虛發,打完槍膛中最後一發,她的人已經滾進一個安全的地方,又再度地裝填了。
這一連串的動作,在半腰中負責監視掩護的龍八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忍不住叫了一聲:
“好,銀花兒,真有你的,這幾下子別説天風牧場裏沒有一個能趕上你的,恐怕在整個大漠上,也沒人能比你更強了!”
後面跟上來的賀小娥恰好接口道:“不!八爺,眼下就有一個比銀花更高明的!”
“誰!我不相信還有更強的!”
“祁少爺!他的一手更為漂亮俐落!”
龍八顯然很感意外地道:“哦,還有這一回事兒,我聽説小山兒的身手不錯,心中還不太相信,因為以前他對練功夫並不太感興趣,我祁大哥就是為那件事兒擔心,難道説他到內地去唸書,反倒唸出一身功夫來了!”
賀小娥道:“據少爺自己説,他早年對練功夫不是不感興趣,而是對那些踢腿練身架的練法不感興趣,他説那些辦法太死了!”
“怎麼太死了呢,真功夫不能取巧,全是死方法上練出來的,多少年來,古人只想出這一套方法!”
賀小娥笑道:“那只是練姿勢而已,其實真正奠基的是內家的吐納功夫,我們只蒙祁少爺傳授,練了四五天就感到不相同了,祁少爺説這才是打基礎的方法,只要把基礎打好了。
再去練招式,無不得手應心……”
龍八輕嘆一聲:“以前人家跟我這麼説,我非抬死槓抬到底,但是看了小山兒的一切,我也只有認了……啊!不好!”
那是因為他看見了一個隱坡後冒出了兩枝槍管,也只是兩枝槍管,卻沒見到人,槍口先是朝天向上冒出來,然後才慢慢地往下放平,對着苗銀花。
這是個用槍高手的瞄準法,只要等槍口移到目標中心的時候,人才很快地現身,略略把槍口修正擊發,不動聲色,卻又很少落空,最難得的是本身還絕不會有危險!
龍八也很慎重地把槍對着那兩枝槍管,只等那傢伙一冒影就先給他一槍。
苗銀花卻不知道自己的危險,在上面四下看了一遍,然後朝山下笑着叫道:“你們可以上來了,這上面的人都已經收拾乾淨了,屋子裏恐怕還有幾個,那可得集中火力才能把他們轟出來……”
砰!砰!兩聲槍響,苗銀花怔住了,龍八也怔住了。苗銀花怔的是槍響之後,那塊隱蔽的石頭後傳出了兩聲驚呼,接著有人抱着血淋淋的手滾了出來!
她以為自已夠小心了,想不到還漏了兩個準備要偷襲她的人,兩聲槍響卻是從房子那邊發出的,那兒本該是對方的陣地,自然不會有人發槍幫助她。
可是這兩槍都是射中在暗襲者的手上,發槍極準,自然也不可能是誤發,這是使得苗銀花發怔的原因!
底下怔着的龍八也是同一原因,他實在想不透這兩槍是誰發的,不過很快就有了答案。
一邊傳出祁連山的聲音:“屋子裏的朋友,放下兵器出來。否則我這枝槍就一個個地點你們出來了,我不希望殺人,但是為了使你們不傷人,勢必要給你們一點痛苦,像外面兩位朋友一樣,傷了手,那可是一輩子的殘廢!”
苗銀花驚歎地叫道:“少爺!你已經進去了!”
祁連山沒有答話,繼續道:“屋子裏的七位朋友,我説話的位置你們已經聽出來了,在我這個地方可以招呼到你們每一個人,而你們卻打不倒我;那位窗子下的朋友別動,你想換個位置可不行……”
砰,又是一聲槍響,想必是那傢伙不肯聽話,祁連山給了他一槍,這一槍只是警告性質,沒有傷到人。
因為沒聽見有人發出叫聲,倒是祁連山的語聲又起:“朋友!這一槍我很客氣,只打掉你的帽子,下一槍我就不客氣了,你若是再不聽話,下半輩子就只有一隻手了!”
屋中一陣沉默,祁連山沉聲道:“你們一共七個人,我全看得清清楚楚的!還有什麼好猶疑的,難道滿天雲還值得你們拿性命去巴結不成,現在我從一數到十,再窩在那兒不丟槍的,我就絕不寬貸了!”
不知道是他的氣勢還是他的槍法,才數到五,已經有三個人高舉着手,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只有一個似乎還不死心地問道:“朋友,你一個人把咱們七個人都吃了,總得留個名字吧!”
“我姓祁,祁連山,從蘭州來的!”
“你是天風牧場的小東家!”
“天風牧場有先父的股份,我只承受了先父的一股而已,其餘還有八位東家呢!”
另外的兩個人也都拋槍起立走了出來,其中一個就是被祁連山打掉帽子的那一個,他一面走一面道:“行了!栽在天風牧場的小東家手裏,咱們也不算丟人了,雖然以前閣下不怎麼有名,但最近這一陣子,閣下可真了不起,匹馬單槍,橫捲了大漠,比起令尊天馬行空祁老爺子當年的英雄猶過幾分,咱們還算得了什麼!”
這邊的人出來,底下的大隊人馬也都在龍八的指揮下捲了上來,他們已經沒事兒幹了,一共才十幾個人,全叫苗銀花跟祁連山兩個給擺平了。
投降的俘虜早有牧場中的人綁着押下去了,龍八這才拍拍祁連山的肩膀道:“行!小山兒,八叔這下子可服了,沒話説,英雄就是英雄,先前聽了你的事蹟,我還是半信半疑,這會兒可是親眼看見的……”
他又有點傷感地道:“只是小山兒,你為什麼不早點把你的能耐亮兩手呢?那樣一來,滿天雲也不敢向咱們探爪子,我祁大哥跟大嫂也不會遭受暗算了!”
祁連山苦笑一聲:“八叔,以滿天雲的力量,動得了咱們天風牧場嗎?他的能耐敢跟我爹一決上下嗎?”
“他再借八個膽子來也不敢,他只是一隻沒種的耗子,只會施暗算、耍陰謀,根本就不是個玩意兒。”
“這就是了,他根本就不敢正面來侵犯,我有多大的能耐也遏止不了他,説不定他在施展陰謀時,還會把我也帶上一個,正因為他先前沒把我看在眼裏,所以我單人匹馬入沙漠,才能很快地發現他的陰謀,如果我大張旗鼓,帶着人出來尋仇,恐怕連誰是真兇都找不出來,這裏面內情的曲折複雜是出人意料、難以想像的。”
苗銀花也道:“是的,八叔,瑪爾米乞部是塊肥肉,誰都想咬上一口,除了滿天雲之外,還有白狼大寨,再加上老薛以及瑪爾米乞部裏本身的人,頭緒之亂,只有少爺才能把它清理出來,所幸是大家都沒注意少爺,否則的話,恐怕他就出不了玉門關,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不管一個人多英雄了得,總是很難對付暗中的敵人。”
龍八一怔道:“這麼説來,小山兒以後倒是很危險了。”
苗銀花道:“如果有人再向天風牧場動歪腦筋,自然是第一個想要扳倒少爺,不過我想把滿天雲翦除之後,大概不會再有什麼人了!”
龍八道:“為什麼,難道從此就沒人再在大漠中聚嘯為寇了,只要有人在大漠上立了腳,慢慢地壯大,就會感到天風牧場是他們的礙腳石!”
祁連山道:“所以,只要有天風牧場存在一天,就不允許再有江湖人在大漠立足!”
龍八微微一怔道:“小山兒,這是有違江湖規矩的,你會因此得罪很多的江湖人。”
祁連山傲然道:“我不怕,我不是江湖人,我也不懂什麼江湖規矩,可是我認為江湖人應該是一羣除暴安良專打不平的俠士,江湖規矩如果只保護壞人為非作歹,這個規矩就不是好規矩,我一定要推翻它。”
龍八苦笑道:“小山兒,江湖自來就分黑白兩道,一直都是在對立中,但是誰也沒把握澈底滅了根,幾百年來都是如此,你一個人就想改變它!”
“是的,中國有皇帝幾千年了,還不是説推翻就推翻了,世事沒有一成不變的,我一個人的力量太小,也許無法把天下的黑道江湖都清除掉,但至少在天風牧場的經營範圍內,我不許任何一股綠林勢力在此生根,目前先拔掉滿天雲,回到祁連山,我還要拔掉白狼大寨!”
龍八剛要説話,祁連山已經飛快地道:“八叔!你是長輩,你的話我應該聽,可是這件事我很抱歉,我是鐵定了心,非做不可,而且我不要牧場的人幫忙,更不會打着牧場的招牌去跟他們拼,完全是我私人的行動,這樣子就不會為牧場招來麻煩了!”
龍八苦笑道:“小山兒,你這不是罵人嗎?雖然祁大哥有話交待,牧場是大夥兒的,但是我們弟兄八個人,誰也沒敢自居是牧場的股東,我們都還是夥計,你是名正言順的東家,你怎麼説,我們當然是怎麼做。”
祁連山搖頭道:“不!不是這麼説,對八位叔叔,我是不敢驚動,對牧場其他的人,我是沒理由叫大家去冒險,天風牧場出的工錢,是叫大家來捕馬、馴馬、趕馬的,可不包括叫人拼命,人的性命何等珍貴,也不是錢能買到的,所以我不能要大家去冒險。”
龍八道:“就算大家是願意自動幫忙的!”
“怎麼能就算,這種事必須自動地願意,否則誰都不能勉強他們,所以先前我只要大家在遠處找好掩蔽,發槍為我們掩護一下,沒有半點危險……”
龍八道:“小山兒,你可弄錯了,我帶出來的這一百名弟兄,個個都是光桿兒,沒有家室之累,而且他們都是自動地要求前來,沒人強迫他們!”
祁連山道:“那就最好,現在我們就趁着勝利的餘威,飛快地向前推進,攻他個措手不及。”
龍八笑道:“你是東家,我們一切聽你的就是了!”
祁連山也不推辭了,把人馬重新集中,組合起來,分配任務定當後,才又下令起程。
就因為第一哨拔得很容易,以後的幾道卡子都撤空了,可見滿天雲也是很有心機的,他所領的人員不多,好手更少,在第一卡上已經損失了十幾個,外勢太強,這些哨卡也許可以擋擋那些配備不足、還多半是靠刀箭作戰的維吾爾人,對付作戰經驗豐富,配備精良,火力強大的天風牧場,就毫無用處了,他不願作零星的消耗,所以把人員都撤回到谷里去作最後一道防線的堅守了!
祁連山率着人馬衝殺到谷外時!被上面密密層層的排槍阻住了,幸好他在離開時,叫沙妮把剩餘的水聯珠都帶走了,否則還真會吃上大虧!
而且這一手也是滿天雲所沒有想到的,他留下了那幾挺水聯珠,原期萬無一失,因為他拆下了最重要的零件,收藏了起來,別人拿去是一大堆廢鐵,他自己回來,只要起出零件,裝上就可以使用。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在他的人員中有了苗金花派來的細作,那傢伙又錯把苗銀花當作苗金花派來的人,把埋藏零件的秘密地點泄露了出來,使得康柏爾罕能夠把所有的水聯珠都裝配妥善帶走了。
滿天雲自恃聰明,卻沒想到留下一手敗着,反而把自己給陷了進來,他準備用來拒敵的水聯珠反而到了對方手中,只得下令堅守了!
不過那山谷的地形實在好,十幾杆槍,守住了夾道,千軍萬馬也攻不進去,但是他也受了地形的限制,別人守住了谷口,他想突圍也很難!
這山谷就像個大肚子細口的瓶子,放東西進去固然不容易,但是裝進去的東西也很難一下子倒出來!
雙方都列下了陣勢後,祁連山不禁傷了腦筋,道:“我們必須想個辦法攻進去才是,這樣下去,我們可不上算!”
龍八道:“怎麼不上算,他在裏面被緒死了,我們只要守緊谷口,就能活活地困死他!”
祁連山一嘆道:“八叔!我知道,可是谷中水源不缺,食糧充份,他可以守上一兩年,我們難道也跟他這樣對峙着,那不是太吃虧了嗎?”
龍八想了一下道:“也沒關係,我們牧場中有的是人,經常分批輪派來守着,不怕接替不上!”
祁連山道:“八叔,你算過沒有,我們在這兒有多少人,好在是水源還充足,但是口糧的供應,也是一件大問題,總不能經常由內地萬里迢迢地運了來,何況中間還要穿過幾百里長的沙漠,瑪爾米乞部就是仗着這自然的險阻,才能離世而獨立,維持了幾百年,我們不能對挺的!”
“不挺又怎麼辦,難道就此撤退不成?”
祁連山也沒轍了,撤退自然不行,如果就此一退,不但前功盡棄,而且還得防着滿天雲釘在後面追擊。
苗銀花道:“我有個辦法,倒是一勞永逸,但是少爺不會贊成的!”
“什麼辦法,你不妨説來看看!”
“在谷口埋上幾百斤炸藥,引火一炸,把谷口封死了,根本不必去進攻,自然而然就把他們全困在裏面了!”
龍八道:“這個辦法不行,太歹毒了,別説滿天雲的手下不全該死,谷中還有兩三百瑪爾米乞的族人呢,不能把他們也生葬在裏面。”
但祁連山想了一下卻道:“這個辦法可以行。”
連苗銀花都難以相信地道:“少爺!您贊成這個辦法?”
祁連山微微一笑道:“不錯!我覺得這是個好辦法,也是唯一把滿天雲逼出來的辦法!”
“可是,少爺,這麼做不是太傷天和了嗎?何況女汗也在他們手裏,您這麼做,康柏爾罕肯答應嗎?”
祁連山道:“所以要趁她還沒有來之前趕快做。”
他表現的很堅決,説完之後,立刻就吩咐人,在谷口能掩蔽的地方,開始挖掘深壕,鑿穿兩邊的山壁。
龍八還要反對,劉老好拉了他一下,低聲道:“八爺,您想想,少爺會是那種不顧他人性命的人嗎?”
“正因為他不是,我才覺得奇怪,他要是滿天雲那種畜生,我倒是不以為怪了!”
“既然您相信他不是這種人,就不必去懷疑他,相信他的作法好了,他一定有他的打算。”
龍八苦笑道:“也只好相信他了,不過我實在弄不懂。”
天風牧場的人手齊全,炸藥倒是帶得很多。祁連山拿了一包,在靠壁的一個洞裏塞進去,牽上引線,然後毫不猶豫地點上了火,龍八看見他點火,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眼看着引線上一溜火花竄進洞中,然後像天崩地裂似的,發出一聲巨響,把山壁炸開了一個可容人的大洞。
碎石如雨,半天才停下來,祁連山大聲叫道:“行,就這樣辦,只要再來上四五下,就可以把他們活埋在裏面了……”
然後又忙着指揮那些人更形深入,靠着山部,鑿上一長排的洞,過了不久,果然裏面傳出一個深沉的喉嚨吼叫道:“姓祁的小子,你想幹什麼!”
在祁連山身邊的苗銀花立刻道:“這是滿天雲。”
祁連山笑笑道:“我知道他一定憋不住,會出來的。”
也放大了喉嚨叫道:“滿天雲,你不是瞎子,當然知道我在幹什麼,你以為躲在裏面,我就拿你無可奈何了?”
“你這樣做是犯江湖大忌的!”
“為了報親仇,任何手段我都不惜施用,這比起你陰謀暗算我的父母來,並不為過。”
“你要知道女汗還在我的手裏,你打算連她一起活埋?”
“我知道,她對我父母之死,感到十分內疚,因為事情是假着她的名義而為的,她雖然沒有參與陰謀,卻也有責任,因此她向我表示過,情願一死以贖前愆。”
滿天雲頓了一頓,又叫道:“康柏爾罕,難道你也要看着你的母親、你的族人、你的屬地一起毀在這兒?”
“康柏爾罕不在,她被你引開到地獄谷去了,你以掉虎離山之計,把她們騙開了,才進佔了山谷,自以為很聰明,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這下子正好把你驅入了絕境,這是你作孽太多,天意要絕你……”
谷中傳來了隆隆的聲音,有人驚呼道:“不好了!後面山峯上的雪崩下來了……”
滿天雲急叫道:“祁連山,你聽見沒有,你的炸藥把後面天山絕峯的積雪震鬆了,開始往下崩了……”
祁連山心中微驚,但仍是沉住氣道:“那太好了,只要再來上幾下,裏外夾攻,很快就可從把你們全埋進去。”
“祁連山,你不怕作孽,這是多少條人命?”
“我跟別人無怨無仇,主要目的是你,但是那些人都願意跟你共生死,我也沒辦法,現在如果有人願意出來,高舉雙手,不帶武器,我可以放他們一條生路,至於你,我想不必説了,你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因此你是不會出來的,我也不指望你出來!”
説完不再搭理,退下去催促那些人加緊鑿洞,又過了片刻,谷中走出了一個人,空着雙手。
苗銀花身子一陣輕抖,顫聲道:“瞧,那就是滿天雲。”
滿天雲是個中年漢子,長得很俊秀,而且身材魁梧。
看起來,他的確不像個大盜賊頭子,他慢慢地走了出來,走到了一個適當的距離道:
“祁連山,我出來了,咱們當面鑼,對面鼓地把問題解決,別牽連無辜的人。”
祁連山想了一下,毅然地朝外走去。苗銀花忙拉住了道:“少爺,他狡猾的很,別上他的當,咱們現在是佔上風的時候,何必跟他對面擺道兒,我去把他綁過來不就成了?”
祁連山搖搖頭道:“不!我要他死得口服心服,他已經站了出來,我就不能叫別人去對付他,那會惹人笑話的!”
推開了苗銀花的手,也向外走去。兩個人走到相距半丈處才站定對看着,片刻後,滿天雲才先開口道:“真想不到,把白狼大寨跟滿天雲一腳踢的英雄人物,居然是你這麼一個嫩絲絲的小後生,真叫人難以心服。”
祁連山淡淡地道:“滿天雲,我並沒有踢掉誰,這是你們自己的行為招致天怒人怨,把自己整垮下來的。”
滿天雲笑道:“小子,別太得意,你還沒有真正勝利,現在我就可以要你們的人退出十里之外,繳下槍械……”
“哦,憑什麼?”
“憑我現在掌握住了他們少東家的生死!”
“我的生死又怎麼會讓你來掌握呢?”
滿天雲伸出一隻手,看上去是沒什麼,可是他的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道:“這裏是兩枝天蠍毒針,我只要手指一彈,就可以送你上路,跟你的父母作伴去了!這玩意兒的厲害不用我説了,你是不是認栽了!”
“滿天雲,你這卑鄙的畜生!”
在他的背後傳來一聲尖鋭女子的叫聲,滿天雲震驚地回顧,身子一跳,就慢慢地倒了下來,喉頭上插着一枝亮針,正是他所説要用來威脅祁連山的天蠍毒針。
康柏爾罕從山谷裏出來,對着還在翻眼的滿天雲道:“你以為把我騙出來就得計了,你忘記一個古老的民族,總有很多自保的方法的,而我是將要繼統的小汗,自然也有幾條無人得知的秘密通道,隨時都可以回來收拾你的……”
滿天雲的眼閉上了,這次他是真正的認輸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