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為仁見哈瑞雲陪着秦風有説有笑的走進來,不由暗中嘀咕道:“他們兩個究竟搞的什麼名堂?好了又打,打了又好,簡直是兒戲嘛!”
但他還是陪着笑臉迎了出來。
“錢管事的,把這裏最上等那間房,騰出來給秦先生住。”
錢為仁雖然內心裏老大不情願,也只好照辦,把兩人帶到房門外,自行離去。
這間客房佈置得的確十分豪華氣派,進入室內,哈瑞雲道:“還中意吧?”
秦風打量了一眼,道:“太好了!反而令我消受不起!”
哈瑞雲忽然怯生生忸怩一笑道:“等你有一天結婚了,再到王莊來,這裏便是你最好的蜜月新房。”
秦風被説得臉上一熱,但在這一剎那間,卻使他大感為難起來,若山口美子堅持也要同來,又不能向哈瑞雲説明真相,事情豈不太過尷尬,想到這裏,只得搭訕着道:“如果真有一天,新娘子不是你,那該怎麼辦?”
哈瑞雲哼了一聲道:“你看上誰,就跟誰結婚,與我有什麼相干?難道我哈瑞雲非要嫁給你不成?”
“那是我多心了!”
哈瑞雲冷笑道:“別覺得自己了不起,你為什麼不問問我,肯不肯嫁給你?”
“那你是不願意了?”
“願不願意是我心裏的事兒,為什麼要告訴你?”
“我不過想試探試探你的心意,自己也好有個數兒,若你堅持不願意,我也只有另作打算了!”
“你就另作打算吧!希望能早點喝到你的喜酒。”
“這話可是你説的?”
“當然是我説的,你有本事,越快越好,那怕是明天。”
“明天太遲了!”
“那就今天晚上。”
“好!今天晚上就把新娘子帶來給你看!”
哈瑞雲不屑地冷叱道:“你當然可以辦得到,宜春院有百來個現成的,含芳就是你的老相好!”
“我不會帶含芳來。”
“想帶誰來是你的事兒,少在我面前扯臊!”
秦風笑笑道:“三小姐!我那新娘子,也許比不上你,但至少不是那些水性楊花的人!”
“最好是討個皇后來,對不對?”
“現在是民國了,那來的皇后,府上是王府,不但有娘娘,而且還有格格!”
哈瑞雲叱道:“秦風!你到底胡扯些什麼?”
秦風長長吁口氣道:“三小姐!我説的是真話,老實對你説,我這次回家,就是奉父母之命完婚的,雖然不願意,但父母之命,不敢不聽從。”
哈瑞雲冷冷笑了起來道:“該向你恭喜了,什麼時候把新娘子帶來,讓我們瞧瞧。”
“你若真要看,我晚上就把地帶來。”
“奸啊!我哈瑞雲一定特備一桌酒席,向你們慶賀慶賀!”
“你不會生氣吧?”
“什麼話?我高興還來不及,你説這話,把我哈瑞雲看成什麼人了?”
“那很好,我現在就回縣城去!”
“我會交代錢掌櫃的,把這間客房佈置得更漂亮一些,以便迎接你們新婚夫婦的來臨!”
秦風離開集賢雅筑,一路上盤算即將到來的尷尬場面,該如何處理。
他今天匹馬單槍來王莊的目的,主要是希望能查出那二十箱鴉片的下落。因為哈國興丟了那二十箱貨,自然不肯甘心,以他手下人手之多,不難查出線索。
尤其鐵飛龍跟淺田櫻子,本來也是王莊的人,總會露出一些蛛絲馬跡,如此藉助王莊之力,比自己查訪自是方便得多。
他在來此之前,也考慮到這次獨闖王莊,説不定會是自投羅網,但為了能再設法弄到那二十箱鴉片,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想截取這批鴉片的目的,倒不是要轉手圖利,而是不願這些東西來殘害自己的同胞。
起初,山口美子曾堅持隨他同來,經他大力説服,才決定先由他自己前來,如果情勢許可,兩人再一起行動,山口美子才勉強答應。
回到縣城他們住的那家客棧,山口美子正在整理文件,見他回來,關切地問道:“怎麼樣?王莊沒有為難你吧!”
秦風道:“還奸!”
“打聽鐵飛龍跟淺田櫻子的下落,有沒有收穫?”
秦風搖頭道:“看樣子王莊此刻仍不知他們的下落。”
“要不要再回王莊?”
“人家連客房都給我準備好了,當然要去。”
“其實你是非去不可,你看這是什麼?”山口美子説着,遞給他一封信。
這信是清水寄來的,大意是要他們必須住進王莊。
另外,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是清水竟然開出了條件,只要他能把淺田櫻子救出來,日本方面便立刻釋放他的父親秦讓三。
本來,是否回王莊,秦風還並未完全決定,這一來,竟是非去不可了。
好在他可以預料到,哈國興暫時對他不可能有不利的舉動,因為在哈國興心目中,他仍有利用價值。
為難的是他不便帶山口美子同去,這對哈瑞雲將造成極大的誤會,而偏偏這個誤會又無法解釋。
山口美子見秦風面帶猶豫之色,走過來偎在他身旁,輕聲説道:“你好像還拿不定主意,這有什麼好猶豫的,清水先生的命令,我們誰都不能不聽。”
秦風歉然笑道:“我是想到王莊是件冒險的事兒,最好由我自己一人去,你用不着跟着我受苦。”
山口美子幽幽説道:“你是不想帶我去?”
“我是不願讓你也前去冒險,同時,我可以經常來看你。”
山口美子深情款款地道:“那怎麼讓我放得下心,我會想你。”
她的柔情蜜意,秦風又何能不存憐香惜玉之心,他輕輕拍着她的肩頭,道:“聽我的話,這只是暫時的!”
“暫時也不要,我們是夫妻,能相聚的時候,為什麼要分開?要知道我去是想助你一臂之力,更何況,這關係着令尊的命運,你能不重視這場行動嗎?”
“我是顧慮到萬一兩人全陷入虎口怎麼辦,我一人前去,你留在城裏,也好有個照應。”
“這不是理由,既是夫妻,就該有福同享,有禍同當,據我所知,清水先生最近也可能親自趕來負責調度,若我們有難,他自會接應的!”
秦風無可奈何地道:“美子!你何必這樣堅持?”
山口美子抬頭望望秦風的臉色道:“秦哥!不必説了,其實你心裏想什麼,我全明白。”
秦風微微一驚,道:“你明白什麼?”
“你心裏只有那位哈小姐,怕我去了影響你們的友誼,是嗎?”
秦風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意,我也只有承認了,哈小姐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我不忍傷害她的自尊心。”
山口美子猛然推開秦風,冷笑道:“你只顧她的自尊心,為什麼不顧我的自尊心?同時,你也別把自己看得太了不起,你結婚是你的事,幹嘛會傷到她的自尊心?人家堂堂王爺之女,難道除了你就嫁不出去?”
秦風見她惱羞成怒,只得改顏相向道:“你既堅持要去,我自是不能勉強,不過,我希望你見到哈小姐後,千萬不要發生衝突。”
“那是當然的,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現在就把東西整理好,待會兒就僱車出發。”
山口美子道:“這房間咱們還留着,機密文件,不必帶過去,需要時咱們隨時可以回來拿。”
到達王莊,天色已晚。
進入集賢雅筑的客房,果然室內又經過一番整理。
錢為仁和幾個夥計們見與秦風同來的,還有一位衣飾華麗、風姿綽約的妙齡女子,都不禁大感驚異起來,不少人指指點點地説是宜春院的姑娘。
錢為仁是跟宜春院常有接觸的,宜春院的粉頭,他全熟悉,似乎沒有這樣一位姑娘,尤其現在這個姑娘,儀態莊重,舉止高雅,雖打扮得花枝招展,卻並非濃-豔抹,完全一付良家婦女氣派。
店夥們很多在竊竊私議,錢為仁因和秦風發生過沖突,不便動問,欲待稟知哈瑞雲,奈因天色已晚,只好等明天再説了。
次日天亮後,秦風獨自走出客棧,在街頭閒逛。
錢為仁正要去向哈瑞雲告知情形,出了店門,剛好碰上哈瑞雲前來雅筑。
哈瑞雲此來,倒並非要來看看秦風的新人,因為昨天和秦風分手的時候,彼此的那番對答,自然不能當真,秦風説要帶新娘子來,在她認為,也不過説説而已。
她到集賢雅筑,是想看看秦風昨晚是否已來此住宿。
“格格早哇!”錢為仁露着一臉諂笑,全身骨頭好像不到四兩重。
“秦先生昨晚來了沒有?”
“來了,剛才好像出棧去了!”
“那我等會兒再來。”哈瑞雲轉身便要出去。
“三格格!奴才還有事兒稟報。”錢為仁噘嘴而笑,跟上一步。
“什麼事兒?”
錢為仁湊過身去,低聲道:“昨晚秦先生帶了個女的來。”
哈瑞雲一楞,道:“真有這回事兒,可認識那個女人?”
錢為仁搖頭道:“不認識!”
哈瑞雲轉了轉眸子,忽然“格格”笑了起來道:“他還真是神通廣大,為了跟我嘔氣,竟這樣當真起來。”
錢為仁道:“三格格!那女人好像不是隨便找來的,風度氣質都不差,人長得也漂亮,看起來像是良家婦女呢!”
“那有這種良家婦女,甘願供人做賤的?我倒要進去瞧一瞧!”
她不再理會錢為仁,逕自向秦風房裏走去。
在她下意識中,這女人縱非宜春院的姑娘,也必是縣城裏帶來的-姐。
秦風這間客房是東跨院,獨門獨户,十分幽靜。
房門虛掩着,她推門而入,頓覺一驚。
只見一個麗質天生的妙齡少女,正坐着看書。
她氣質高雅,儀態脱俗,看得哈瑞雲也不禁呆了一呆,把原來想好要説的話,也全數嚥了下去。
山口美子聽見腳步聲,抬頭見是一個美麗而又神采飛揚的女郎站在房門口,猜想必是哈瑞雲,連忙站起身來,盈盈笑道:“這位可是哈小姐?”
哈瑞雲又是一驚,故意問道:“秦風呢?”
“剛才出去了!”
“你和他……”
“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
山口美子對答得體,神態大方,毫不做作。
哈瑞雲強自抑制着心中的納悶與困惑,頭腦有些兒恍恍惚惚的,問道:“你跟他什麼時候結婚的?”
“就是這次秦風回家。”
“你們結了婚,為什麼不住在家裏,卻要跑到王莊來?”
“秦風説他有事兒,我只好陪他來,也算是我們的蜜月旅行。”
哈瑞雲綻顏一笑道:“那太歡迎了!”
“秦風對我説過,你們是好朋友,上次來貴莊,哈小姐對他照顧很多,我代他謝謝你才對。”
“不必客氣,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其實我跟秦風,只是認識而已,談不上什麼好朋友。”
哈瑞雲離開集賢雅筑,心底充滿被人玩弄的感覺,但為了自尊和少女的矜持,卻不願在任何人面前顯現出來,當然包括秦風在內。
不想出得門外,迎面正好來了秦風。
哈瑞雲神色一如往昔,秦風知道她已去找過他,必和山口美子打過照面,反而有種窘迫的感覺。
“秦風!昨天我還以為你説的是玩笑話,原來並沒騙我,現在我真該向你道喜了!”
秦風紅着臉道:“你已見過她了?”
“當然見過,閣下真好福氣,娶到那樣美麗的太太,不過,最使我佩服的,應該是你保密的工夫,做得實在太好了!”
秦風尷尬無比的笑道:“我昨天已對三小姐説過,這事兒事先我根本不知道,直到這次回家,由父母做主,完成了婚事,若説保密做得好,那該是家父母才對。”
“晚上我決定準備酒席,為你們慶賀。”
秦風急道:“三小姐千萬使不得,結婚是我們兩人之事……”
“什麼我們?這裏面可扯不上我!”
秦風苦笑道:“對不起!是我説錯了話,三小姐原諒!”
哈瑞雲還沒來得及説話,忽見王府一個下人跑來説王爺有請。
哈瑞雲來到哈國興房內,李敬元早巳坐在那裏,兩人話音甚低,像在談論秘密。
“雲兒!你可知道爹找你什麼事兒?”
“爹不説我怎會知道。”
哈國典道:“剛才守護大門的人送來一封信。”
“什麼人寄來的?”
“咱們正想找他,他反而找上咱們!”
李敬元接道:“王爺!這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們兩人一唱一和,卻始終沒説出信是誰寄的,這種賣關子的工夫,實在到家。
哈瑞雲暗道:“莫非是鐵飛龍來的信……”
哈國興道:“信是溥修寄來的。”
“信上説些什麼?”
“他約咱們今天下午三點在縣城一家茶樓見面。”
“爹是否打算赴約?”
“當然赴約,我們找他見面還來不及,他找咱們,豈有不去之理!”
“爹準備親自出馬?”
“那倒用不着,派出代表就好了!”
哈瑞雲對於前晚煙土在海上被鐵飛龍騙走之事,一直耿耿於懷,大不甘心,她為了立功,立即自告奮勇道:“我願意代表您老人家前去!”
哈國興搖搖頭道:“你雖然精明能幹,可惜經驗還不夠老到,俗語説,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爹不放心!”
李敬元呵呵笑道:“王爺怎麼也開起三妞兒的玩笑來,三妞兒就是年紀再大,嘴上也不會有毛啊!”
這幾句話,李敬元説來無心,但哈瑞雲聽着卻十分刺耳。
哈國興並未察覺哈瑞雲的神色,嘿嘿笑道:“敬元!你是有毛病了?”
李敬元抬手摸摸鬍子道:“兄弟這毛病不少呢,是否王爺想派兄弟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