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士公一掌拍在桌上,道:
“什麼!林兄弟這年紀正是逐鹿江湖的英雄歲月,怎的竟動了退隱之心?”
林寒青嘆道:
“江湖上糾結重疊,無休無止,如若人人都不肯相讓,豈不是殺劫綿連,清平無日了麼?”
李文揚呆了一呆,道:
“林兄短短月餘不見,林兄的豪邁之氣,盡已消沉,這其間……”
林寒青道:“沒有事。”
韓士公哈哈大笑,道:“林兄,你可知道老猴兒和李兄為什麼到太湖?受了暗算麼?”
林寒青道:“這個,兄弟不知。”
韓士公道:
“為了林兄弟你啊!咱們是奉了那李姑娘之命而來,追查林兄弟行蹤,李姑娘雄才大略,已得周大俠和金拂道長等武林高手支持,爭取武林盟主之尊。”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西門玉霜説的不錯,李中慧果是為了盟主之位。才輕輕放過西門玉霜,竟然不顧日後武林大劫這女人,當真是自私得很。”
李文揚眼看林寒青默然不語,若有所思,忍不住接道:“林兄,今後行止,可已有了打算麼?”
林寒青道:“兄弟準備重會徐洲附近,尋找我那師弟下落。”
韓士公笑道:
“林兄弟那位小師弟,有如沉海沙石,一時間,只怕不易尋找,不如先和我等到南昌一行,那裏高手雲集,天下英雄,大半在場。或可打聽出令師弟的下落。”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兩位趕往南昌,可是參加推舉武林盟主的大會麼?”
韓士公道:“不錯啊!你已經早知道了?”
林寒青道:“唉!有負兩位雅意,兄弟不想去了。”
韓士公眼睛一瞪,道:
“什麼?天下英雄,雲集南昌府張氏花園,推舉盟主。共同對付那西門玉霜,是何等重大的事,兄弟怎可不去?”
林寒青道:“還不是逐名爭利,説穿了和那西門玉霜有何不同。”
這兩句話説得很重,只聽得韓士公和李文揚,同時呆了一呆,半晌説不出話來。
韓士公是老江湖,但他生性憨直,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説道:
“林兄弟,咱們數月不見,你好像變了許多?”
林寒青心中暗道:“如若那李中慧真有為武林除害之心,早已把西門玉霜置於死地了,甩不着去爭那盟主之位了。”
李文揚為人沉穩,輕輕嘆息一聲。道:“人各有志,勉強不得,韓兄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林寒青亦似是自知話説的過重,不再多言。
韓士公突然放下手中酒杯,雙目中神光暴射,凝注在林寒青臉上,道:“奇怪啊!奇怪!”
林寒青茫然説道:“什麼事?”
韓士公道:“你是不是真的林寒青?”
林寒青笑道:“小弟面容雖被毀去,難道聲音也變了麼?”
韓士公冷冷説道:“我那林兄弟,豪邁無論,劍膽俠心,和你這性格不相同。”
林寒青心中暗道:我形貌大變,和往昔判若兩人,這也難怪他心中懷疑。”
但聞韓士公高聲説道:“李兄弟.那西門玉霜無所不能,咱們不要中了她的詭計。”
李文揚已從李中慧的口中,知道了林寒青被毀容貌之事,但眼前之人究竟是否是真的林寒青,倒也無法確定。凝目沉思默不作聲。
林寒青只覺眼下情勢,十分尷尬,站起身子説道:
“兩位既然見疑,兄弟就此別過。”轉身在向店外走去。
韓士公霍然而起,道:“站住!”伸手抓了過去。
李文揚揮手一擋,道:“韓兄不可造次。”
兩人這一攻一拒間,林寒青已加快了腳步,走的蹤影不見。
韓士公怒道:“你攔我作甚?”
李文揚輕輕嘆息一聲,道:
“他是千真萬確的林寒青,如是韓兄迫他出手,豈不是傷了自己兄弟們的和氣。”
韓士公緩緩坐了下去,道:
“你怎麼知道他是真的林寒青?如他真的林寒青?如他真是林兄弟,豈會在短短數月之內,性格大變。”
李文揚搖頭苦笑道:“不能怪他。”
韓士公道:
“一個年輕人能短短數月之中,便意氣消沉,那還有什麼出息,就算他真是林兄弟,我老猴兒也不用交他這個朋友了!”
李文揚道:“你可知那西門玉霜之能麼?”
韓士公呆了一呆,一拳敲在桌子上,道;
“不錯,老猴兒是老糊塗了,他被那西門玉霜毀容之後,又被迫服下了變性毒藥。”
站起身子,放腿向外奔去。
李文揚身子一橫,攔住了韓士公的去路道:“韓兄要到那裏去?”
韓士公道:“林兄弟迫服毒,咱們豈不管?”
李文揚道:“追不上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
“林兄弟神智清明,縱然是真是被迫取了毒藥,藥性也是緩而不重,足可有自保之能。”
“那也不成啊!咱們既然知道了,豈可坐視不管?”推開了李文揚,大步追了出去。
此人善惡之念,十分強烈,重義熱情,愛恨分明。
李文揚只好付了酒飯錢,大步追了出去。
但見行人熙攘,那裏有林寒青的影子。
韓士公放開喉嚨,高聲喝道:“林兄弟,林兄弟。”放腿向正北追去。
林寒青隱身在一處屋角之後,耳聞目睹韓土公焦急之情,不禁真情激盪,但想此去南昌的名位之爭,心中又生厭惡,忍不心去,置之不理。
直待韓土公和李文揚走的蹤影不見。林寒青才轉向正南行去。
這一下背道而馳,那韓士公縱然退到北海,走遍冰山,也是難以尋到林寒青。
林寒青只覺得心中充滿了事端,但又無法理出一個頭緒。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夜幕低垂,四周的景物,都被籠罩在夜色中。
林寒青在夜色中茫然而行。不辨方向,也不知行向何處。不知走了多少時間,突見一處燈光,閃爍在目前。
林寒青順着那燈光行去,行到近前,才發黨原來是一座小小寺院。那燈光,就是從小寺中透了出來。
林寒青舉手一推.寺門應手而開。
原來那兩扇木門,竟是虛虛掩着。
林寒青大步而行,直門上闖去。
這座寺院.不過有半畝地大小,連兩廊大殿。也不過十幾間房屋。燈光就在緊臨大殿旁邊的一個小室中,照射出來。
林寒青行近小屋,推開木門望去,只見一個童顏鶴髮,身着道袍的老人,盤膝坐在屋角。
在那老人身側不遠處,坐着一個長髮垂地的半裸麗人。兩條全身赤紅的巨蛇,各自盤成了一盤,分卧在那半裸麗人的身側。
林寒青看見那白髮道袍的老人,只覺似曾相識,但他心目中正自有着無數煩惱,不願再分心去想別人的事。
正待轉身而去,突聞那半裸麗人冷冷説道:“站住!既然闖了進來,難道就想走麼?”
林寒青暗暗嘆道:眼下那白惜香正在修練魔功,不知是死是活?
他心中在想着白惜香,人卻依言停下腳步。
只聽那半裸麗人,冷冷接道:“你如想多活一會,那就乖乖的給我坐在屋角。”
林寒青想也未想,就走到一處屋角坐了下來。
那半裸麗人,料不到他竟是如此聽話,手中已從懷中抓起一條青身黑點的小蛇,準備投擲過去,但見林寒青依言坐了下去,只好重又收了小蛇。
那白髮道袍的老人,望了林寒青一眼,低聲對半裸麗人説道:
“咱們兩人的事,與旁人何干,為什麼不讓他走呢?”
半裸麗人冷漠的説道:
“此地如此荒僻,四處無人,誰要他自己跑了進來,正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何能怪我?”
那道袍老人道:“這筆無心之失,責之未免過苛,你留他在此,有何好處?不如由他去吧!”
那半裸麗人冷哼一聲,道:“我要用他作榜樣,讓你先瞧瞧厲害。”
林寒青隱隱間聽出那女人口氣,似是要立劾出手懲治於他,不禁心中一動,神志也大為清醒。趕忙運氣戒備,道:“你説什麼?”
那半裸麗人,微微一笑,道:“我要你嚐嚐蛇毒攻心的滋味。”
林寒青吃了一驚,道:“為什麼?咱們無怨仇。”
那半裸麗人格格一陣嬌笑,道:“不錯,咱們無怨無仇,可是世上又有幾個和我有怨有恨呢?”
她仰起臉來,長長吁對個口真氣,接道:
“我如果不殺死無怨無仇的人,這世界豈不是無人可殺了麼?”
林寒青心中暗忖道:“好啊!人命關天,是何等重大的事,她竟然把它視成了家常便飯,賞心樂事。”
只覺此女心地惡毒,尤在那西門玉霜之上。
只聽那白髮長袍老人長嘆一聲,説道:
“不論你有什麼惡毒的方法,儘管請加到我的身上。還望能看在貧道份上,放他去吧!”
林寒青只覺口音很熟,似是在那裏聽過,仔細瞧了一陣。不禁心頭大駭,幾乎失聲呼叫出天鶴上人來。
原來,那童顏鶴髮的老者,正是茅山天鶴上人。
只聽那半裸麗人,冷冷的説道:
“我要讓你先嚐嘗蛇毒攻心之苦。”陡然舉手一揮,一條小蛇直向林寒青飛了過去。
林寒青早已説氣戒備,突然橫裏一躍,避開數尺,揮手拍出一掌。一股強猛的掌風直湧過去,擊在那小蛇身上。
但聞啪的一聲,小蛇落在了地上。
那半裸麗人,一口中咦了一聲,道:“看不出,你還有如此武功。”
林寒青一掌拍出之後,探手入懷,取出了參商劍,怒道:
“你這女人,怎的如此惡毒,在下又沒得罪過你,怎的出手就要放蛇傷人?”
那半裸麗人冷笑一聲,道:
“怎麼?你可是覺着你手中的短劍很鋒利麼?”
天鶴上人,突然接口説道:
“你還不走,等待何時?”袍抽一揮,立對勁風湧出,燭光搖顫而熄。全室中,陡然黑了下來。
但聞那半裸麗人,嬌叱一聲,室中陡然間腥風撲鼻。
隱隱間,林寒青感覺到幾條毒蛇攻了過來,立時揮動短劍,護住了全身。
這參商劍雖非什麼千古寶刃,有着削鐵如泥之能,但卻是精鋼合以純鐵冶煉而成,劍刃鋒利,可貫堅石。
林寒青只覺護身劍芒中,擊中了什麼,心中暗道:此劍鋒利異常,只怕要傷了她不少毒蛇。
只見室中火光一閃,熄去的燭火,重又燃了起來。
黑暗消退,景物清晰可見。
林寒青仔細看身前,果然有兩條被斬斷的蛇身,再看那半裸麗人竟然是移到室門口處而坐,想是怕他和天鵝上人逃走。
林寒青緩緩轉過頭去,望望屋角旁邊的天鶴上人,目光到處,不禁一愕。
只見一條兒臂粗細的紅色巨蛇,重重的纏在天鶴上人身上。兩條手臂,也被蛇身纏住,蛇口中紅信伸縮,就在天鶴上人下顎附近。
林寒青瞧了兩眼,突覺心中一寒,冒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暗道:似受這等之苦,倒還不如一刀殺了來得痛快。
但那天鶴上人,卻仍然神態從容,若無其事,對那纏在身上的毒蛇,望也不望一眼,緊閉着雙目,肅然端坐。
只聽那半裸麗人,冷冷説道:
“你自巳已是朝不保夕,隨時可以死去,竟然。要管別人的閒事。”
天鶴上人緩緩啓開雙目,淡然説道:“貧道有一句,奉勸姑娘。”
那半裸麗人奇道:“什麼話?”
天鶴上人道:“在這座小寺之中,除了你和貧道二人,還有一位……”
那半裸麗人一指林寒青接道:“還有這位醜八怪了。”
天鶴上人道:“他挺胸昂首,站在那裏,誰都可以瞧見,貧道所指,自然不是他了。”
那半裸麗人奇道:“不是説他,難道還有第四個人麼?”
天鶴上人道:
“不錯,貧道説的正是另外一位,那人武功高強,脾氣很壞,加非是貧道暗中相勸,只怕你早好傷在他的手下了。”
那半裸麗人冷笑一聲,道:“有這等事?”
天鶴上人道:“你可是有些不信麼?”
那半裸麗人道:“要他出來瞧瞧,我才肯信。”
天鶴上人道:“他如現出身來,只怕不會再聽貧道相勸之言,如若向你下手……”
半裸麗人怒道:“你不用嚇唬我,這室中根本沒第四個人。”
天鶴上人道:
“貧道早已被你放的赤練蛇,纏住了雙臂,那執劍人,又顧不暇,你守在門口,什麼人點起了室中的燭火?”
這一問,只向的那半裸麗人瞪目結舌,半晌答不出活,兩道目光,不住在室中尋望着。
林寒奇心中忖道:不錯,他雙臂被大蛇纏着,我沒有點燃燭火,那半裸麗人,更是不會去點,這室中除了我們三人之外,自然是還有第四個人了。
轉眼望去,只見空中除了那張放着燭台的本案之外,別無可隱身之處。
但那木台下一片空闊,一目瞭然,不似藏的有人。
那半裸麗人,目光掃望全室之後,冷冷説道:“你一向鬼計多端,我不信你的話。”
天鶴上人輕輕嘆息一聲,道:
“貧道昔年一步失措,致有今日之劫,已不願再帶下去了,姑娘不肯聽信貧道之言,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語聲剛落,室中燭光搖顫,終然間,現出一個童顏白髮的老者。
林寒青心中暗道:原來他藏在門後的橫壁之上。
只見他雙拿一陣互搓,舉起右掌,對着抓半裸麗人,揚了揚,道:
“你可認得這是什麼武功麼?”
那半裸麗人望了望那手掌,失聲而呼道:“三陽神掌!”
白髮老者道:“不錯.這是三陽神掌。”
林寒青在連雲廬上,曾經見過此人,知他就是玄衣龍女之夫,白惜香之父,白奇虹。
只聽白奇虹冷冷説道:“你既然從出三陽神掌,定然明白老夫有殺你之能。”
那半裸麗人緩緩説道:“咱們在未動手前,還難説鹿死誰手。”
白奇虹雙目中精光一閃,冷冷説道:“你這是硬道老夫出説了。”緩緩揚起手掌。
只聽天鶴上人輕輕嘆息一聲,道:
“不要傷她,我因昔年一時衝動,造城大錯,如今後悔已遲,你今日如此殺人,豈不是讓為兄這個贖罪的機會也沒有麼?”
白奇虹輕輕嘆息一聲,收了掌勢,道:
“一個人在一生之中,難免沒有錯誤,知錯能改,也就是了,那有這般的折磨自己?”
天鶴上人肅然説道:
“這其間的得失,很難説得明底,唉!只有我那惜香侄女知我苦心。”
白奇虹道:“可憐的她行蹤不明,消息全無,拙妻為此已然快要急得發瘋了!”
天鶴上人似是受了很大的震盪,全身顫動了一下,道:
“難道我那惜香侄女,沒有衝破死亡之關?”
白奇虹接道:
“生不聞訊,死不見屍,唉!最可恨的是連素梅、香菊兩個丫頭,也沒有了消息。”
林寒青暗暗的忖道:原來白惜香隱居埋花居一事,連她父母均不卻情。
天鶴上人道:“你不用急,我那惜香侄才冠當今,她必在剋制死亡之法。”
白奇虹嘆息一聲,道:
“這些年來,我們二老,為她已受盡了痛苦,她如真的死了,那也罷了,只是消息全無,生死不知,實叫人難以安心。”
天鶴上人笑道:
“你不用急,我那惜香侄女早已有了自救之法,只是她不願多活下去罷了,但是她真的面臨到死亡之時,必然會想到你們二老鍾愛之深,還有我這個作伯伯的,在五毒宮中受罪,那就不忍心死了。”
林寒青心中答道:你只算請對了一半,她雖有自救之法,但也不沒有必成的把握。
只聽那半裸麗人冷冷説道:“天鶴上人,你如自信他就救得了你,那就不妨試試。”
白奇虹怒道:
“我殺你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我卻不願有違故友之心,你如有羅羅嗦嗦,激怒於我,那就勿怪哉要你性命。”
説罷,舉掌拍了過去。
只見那半裸麗人身前一條紅色巨蛇,突然打了兩個轉身,僵卧地上死去。
林寒青心中大為震動,暗道:這三陽神掌,竟然如此厲害!
那半裸麗人仗侍的就是帶的幾條毒蛇,但見他掌勢如此厲害,心知難以抗拒,如再多言,當真要招來殺身之禍,只好一語不發。
白奇虹眼看那半裸麗人已為自己的三陽神掌震住,回頭對天鶴上人道:
“你可見過那五毒宮主?”
天鶴上人道:“見過了。”
白奇虹道:“他説些什麼?”
天鶴上人長嘆一聲,道:“他念念不忘着年之恨。”轉臉望着林寒青,往口不言。
白奇虹目光轉註到林寒青的身上,冷然問道:“你在此作甚?”
林寒青心中忖道:這人脾氣如此之壞,輕輕咳了一聲,應道:
“在下路過此地準備在此住宿一宵。”
白奇虹道:“你現在可以走了。”
林寒青緩緩轉過身子,道:“好吧!”大步向外走去。
但見那半裸麗人,當門而坐,只好停下腳步。
白奇虹怒聲喝道:“讓開路。”
那半裸麗人緩緩站了起來,讓到一側,顯然已被白奇虹威猛之勢震住。
林寒青緩步出了室門,心中暗忖道:那白惜香温柔、和靄,想不道她的父親竟然是這樣一個脾氣暴急之人。
此刻,他對任何人都不再信任,也不再關懷。只覺碌碌人世,都是逐名爭利的人,利之所在,大義可滅,江湖生涯,如是而已。
於是,他不再關心何人統治武林,不論是西門玉霜,或是李中慧,似乎都沒有很大的差別。
唯一能使他念念不忘的,就是白惜香的生死,這些日子來,他心中充滿了無數的疑團,希望能找個答案出來,但他明白這些事,如若要自己去想,也許要想上三年五載,才能想出一個結果,只有白惜香的才慧,才能釋去他心中的疑團。
這不過是他心中的想法,其實,那白惜香情愛之絲,早已係緊了他的心,那楚楚可憐的體態,那春水一般的柔情,已然深植在他腦際、心中。
那美麗的倩影,如花笑容,已然佔據了他所有的回憶。
他茫然的向前走着,不知何去何從?
從此,他開始了流浪生涯,不知歲月之易逝,似水年華。
這日,來到了一座廣大的市鎮上,只覺腹中飢餓,信步走上了一座酒樓。
正是午飯時光,酒樓上擠滿了人。
林寒青這些日子中,獨來獨往,一直在想着心事,對身外事端,早已漠不關心,處鬧肆如坐枯禪,任何事物,也引不起他注意。
他找到屋角一處室位上,坐了下來。要了酒菜,獨自吃喝起來。
樓中人出出入入,緊張異常,他卻是視若無睹。
不知過去了好多時光,突聽一個聲音起自身側,道:“客官,你吃好了麼?”
林寒青神志一清,才發覺擠滿了客人的館樓,不知何時。已走的一個不剩。
看壺中餘酒,還有一半,搖搖頭,道:“我壺中存酒,尚未用完。”
那店小二急的臉上汗水直冒,但見林寒青臉上那五顏六色的怪樣,又不敢發作,只好躬身一個長揖,道:“大爺,請你讓讓位子好麼?”
林寒青笑道:“好。”提起酒-,換了一位子。
那店小二舉手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道:“大爺,你若不急,小的是急的要發瘋了。”
林寒青奇道:“什麼事啊?”
那店小二呆了一呆,道:“怎麼?剛才我們掌櫃的叫了半天,你老沒有聽到。”
林寒青搖頭道:“沒有,一句一字,也沒有聽到。”
那店小二兜頭一揖,道:“你若不用尋小的開心了,趁時間還來得及,你老走吧。”
林寒青道:“什麼事啊?”
那店小二道:“你若真不知道。”
林寒青道:“自然是真的不知,還會是假的不成。”
店小二一面用手拭着臉上汗水,一面説道:
“咱們這座酒樓,今兒被劉大爺包下來啦,時間就要到了,你老再不走……”
話還未完,只聽蹄聲得得,四匹快馬,直弛到店門前面。馬背上四個勁裝大漢,一躍而下,大步而入。
店小二急趕:“慘了,大爺……”
四個勁裝大漢,直對林寒青行了過來,那當先一人,望了林寒青一眼,冷冷對那店小二道:
“咱們莊主不是全包了你們這應酒樓麼?”
店小二哈腰打躬的道:“這位大爺還有小半-酒,吃了就走。”
那大漢冷哼一聲,道:“咱們講過的話,算是白説了,是麼?”
店小二一臉惶急之態,道:
“此事怪不得,你老多多包涵,小的這裏給你叩頭了。”噗通一聲,當真的叩了下去。
林寒青早已豪氣盡消,全無急競之心,如是那大漢,直接找他,就算是給他兩拳,他也未必還手,但見店小二可憐模樣,心中大生不忍,冷然接道:
“四位不用為難店小二,有話儘管找在下説。”
那大漢突然轉過頭來,道;
“你口氣很大,定也是位練家子了。”伸手抓起林寒青桌上酒壺,呼然一聲,摔在地上。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摔得好啊!”
那大漢更是惱怒,道:“你可是笑我有敢打人麼?”
林寒青道:“咱們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出手打人?”
那大漢右手一伸,抓過來,道:“大爺非得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
林寒青右手輕輕一揮,擋開那大漢抓來的右手,道:“豈能這般無理!”
那大漢吃林寒青一掌擋開,震的他向後退了兩步,不禁一愕。”
另外三人,眼看同伴吃了虧,立時蜂湧而上,手叉子和匕首,全部出籠,紛紛直襲林寒青的要害大穴。
林寒青怒道:“青天白日下,眾目睽睽之地,竟然動起刀子傷人。”突然揮手反擊,拳打腳踢,片刻間傷了三人。
四個神氣活現的大漢,片刻間變成耗子一般,抱頭鼠竄而去。
那店小二似是料不到林寒青竟有着如此武功,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害怕,長長嘆息一聲,道:“大爺,你這個禍可闖大了。”
林寒青道:“什麼禍?”
那店小二道:“適才四人,都是那劉大爺手下的管事家丁,此事……”
只聽店外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是那個武林朋友,和我劉某人開這等玩笑?”
林寒青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四十開外的中年大漢,身着青緞子長衫,外罩黑色團桃大馬褂,頭上戴着青色呢帽,黑臉、濃眉、環眉、方口。滿臉怒容的走了過來。
店小二雖然害怕,心中又報林寒青招惹出這場麻煩,但他適才承得林寒青出手相救,心中又十分感激,當下對那中年大漢抱拳一揖,道:“劉大爺,你老……”
那青衣中年左手一揮,店小二哎唷一聲,一個跟斗翻出了六七尺外,半晌才爬起身子。
林寒青看他出手一擊的威勢不弱,不禁一提真氣,暗作戒備。
只聽那大漢冷冷説道:“朋友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林寒青想了一陣,搖搖頭.道:“不知道啊!”
那青衣中年怒道:“朋友是故意和我劉某人為難?還是真的不知?”
林寒青道:“自然是真的不知。”
忽見一匹快馬弛奔到店門前,馬上人翻身而下,急步行了過來,道:
“盟主的大駕,已到了不足二里之處。”
青衣中年,右手一揮,道:“再去探過。”
回目望着林寒青接道:“你現在知道了吧?”
林寒青道:“什麼盟主?”
那青衣中年急道:“武林盟主,你老兄究竟是走過江湖沒有?”
林寒青正待再問武林盟主是誰?又是一匹快馬馳來店外。那人連下馬報告的工夫也沒有,就馬上高聲喝道:“盟主大駕已到,莊主快快迎接。”
那青衣中年哪還有工夫和林寒青吵架,急急吩咐店小二道:“把這位大駕請到屋角席位,算是我請的客人。”也不容店小二和林寒青答話,匆匆出店而去。
那被摔了一跤的店小二,跛着一條腿,走了過來,道:
“大爺,你瞧着小的傷了這一條腿的面子,請到那面坐位去如何?”
林寒青微微一笑,起身行到當門處一張桌位上,道:“這裏最好不過。”
店小二已然見過了他的武功,幾個大漢,被他揮手投足間,打個落花流水?如是惹他動了怒火,那可是吃不完兜着走了。”
只見後外傳出一個宏亮昨聲音,道:“皖南劉崇,恭接盟主大罵。”
但聞平和的聲音,説道:“劉兄不用多禮,午餐可曾備好?”
劉崇道:“在下已為諸位包下一座客棧,飯菜早已齊備。隨時可以吩咐開上。”
但見四個騎着健馬的大漢,行至後門處,翻身而下,肅然排列在店門口處。
緊隨數十個身份各異,衣着不同的大漢,環繞着一輛華麗的馬車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