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玉霜道:“可惜什麼?”
林寒青道:“可惜他們未能聽我之言,如是肯依我方法去做,此刻你不為亂劍分屍,亦必被生擒活捉!”
西門玉霜格格一笑,道:“你好像很有信心,似是那埋伏的人手,就一定能取我性命。”
林寒青雖然不善謊言,但此刻為形勢所迫,既然説了,只好編造下去。
他仰望夜空,長長吁了一口氣,接道:
“那數十高手,不但各負絕技,而且人人都會一種暗器。那暗器都是淬毒之物,如是有一擊中,不論武功如何高強,也是難以逃得性命。”
西門玉霜道:“你説的這般嚴重,倒叫我以未能一試為憾。”
目光停注在林寒青的臉上,接道:“你和那玄皇教主,可是當真的很好麼?”
林寒青道:“你有目可看,有耳可聞,難道還是騙你的不成?”
西門玉霜格格一笑,道:“你們那般相愛,我偏不讓你們如願。”
林寒青冷笑一聲,道:“你要如何?”
西門玉霜道:“我要把你們活活拆散,我要你把她視作陌路人,若不相識。”
林寒青道:“你要施展攝心術,控制我的神志,使我聽你之命?”
西門玉霜道:
“那辦法,雖然有效,但卻不是出自你的內心;何況,你總有清醒之日。”
林寒青道:“你可是要對我下毒?”
西門玉霜道:“你如被毒物所傷,如何能瞞過那玄皇教主?”
林寒青暗道:既不用攝心術,又不用毒,這倒是難以猜測了,這女魔頭,不知要如何擺佈我?
西門玉霜舉起右手,理理鬢邊散發,笑道:“我要使你心甘情願的不理那玄皇教主。”
林寒青冷冷説道:“你既不用毒,又不施展攝心術,在下想不出姑娘有什麼辦法?”
西門玉露笑道:“你可是有些不信?”
妙目緩緩轉了兩轉,接道:“那玄皇教主客色,比我如何?”
林寒青道:“在下一直未曾留心到姑娘的容貌,很難評斷。”
西門玉霜道:“你現在瞧瞧也不遲啊!”
林寒青抬頭望着夜空星辰,漠然答道:
“那玄皇教主,對我情意深重,在下已和她有過約言。”
西門玉霜接道:“什麼約言?”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李中慧和我本無約言,此等大事,豈可隨口捏造。
他心中風車般轉了一陣,仍是想不出適當措詞,但形勢迫急,勢又不能遲延,情急之下,失聲説道:“我們對月證情,終生不變。”
西門玉霜偏着頭想了一陣,道:
“好吧,既然你不能棄她,那只有讓她棄你了!”
林寒奇心中大感不安。想到這一時情急之言,恐將傷損到李中慧名節,日後如何向她交代?他心有所思,根本沒有聽到西門玉霜講的什麼。
西門玉霜緩緩伸出手去,一把扣住了林寒青的脈穴,笑道:
“走,我要證明一件事給你瞧瞧。”
林寒青脈穴被扣,縱想反抗,也是無能為力,只好隨着她向前行去,問道:“什麼事?”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現在不告訴你,到時間你自然就會知道。”
林寒青也不再多問,任她牽着手向前行去。
走了一陣,西門玉霜忽感不耐,怒聲説道:“你不會走快些麼?”
林寒青道:“你為什麼不放開我的腕脈要穴?”
西門玉霜道:“好倔強的脾氣!”探手點了過來。
林寒青只覺穴道一麻,暈了過去。
待他清醒之後,感覺到自己正捆綁在一座木榻之上。雙目被一層厚布遮住,一片漆黑,暗中運氣,只覺雙手也被綁着,無法掙動。
耳際響起了混亂的步履聲,似是這室中有着不少的人。
只聽一個嬌細的聲音説道:“把鼻子再削兩條刀痕。”
林寒青只聽得由心底泛起一陣寒意,直上頂門,暗道:他們要破壞我的五官。”
但聞鐵器相撞之聲,傳入耳內,緊接着臉上一涼,心中暗道:完了,不知他們要在我臉上劃下多少疤痕?
只聽一個嬌柔的聲音説道:“唉!小翠呀!算了吧!我瞧是已經夠難看了,你要把他弄成什麼樣子,才算滿足呢?”
另一個女子笑道:“聽東主説道這人脾氣很壞,有着視死如歸的豪氣,這改頭換面的事,他也不會放在心上。”聽她説話口氣,當是小翠無疑了。
林寒青心暗道:醜美雖非大事,但故!日親友,此後相逢不相識,豈不是一樁大難之事,不知要費上多少口舌,才能解説的清楚。
付思之間,那嬌柔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
“小翠呀!你瞧他滿臉汗水,怎麼説他不害怕呢?”
小翠咦了一聲,道:“怎麼?他已經醒過來了?”
林寒青只覺胸中憋了一腔怨忿,忍不住接口説道:“在下醒來多時,那西門玉霜何在?要她來此見我。”説話之中,潛運內力一掙,只覺雙手、雙腿、臂彎之處,捆綁的甚為堅牢,竟無能掙開一處。
全室中突然沉默下來,久久不聞聲息。
林寒青只覺胸中悶氣膨脹,憋的難過至極,大聲喝道:“小翠、小翠……”
只聽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答道:“你喝叫什麼?”
林寒青道:“解開眼上的東西!”
小翠冷冷説道:“不行,你臉上刀痕還未結疤,讓你瞧到了那還得了。”
林寒青大聲吼道:
“我不怕,快些解開我身上繩索。”只覺脅間一麻,又被人點了穴道,隱隱間,覺得被人撬開了牙關,灌下去一些苦汁,人就暈迷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待他第二次清醒之後,處境已然大變。
兩隻紅燭融融高燒,照的滿室通明。
案上鋪着白繽桌但,四壁間一片雪白,都是白綾幔遮。
牀上是白色墊子,蓋的白色被子,除了那兩隻紅燭之外,全室中一片雪白,不見雜色。
林寒青環顧了四周的景物一眼,伸手向臉上摸去。
手觸之處,一片柔軟,滿臉都是柔和的紗布。
他雖然有着視死如歸的豪氣,但無法忍受這改變面目的恐怖,只覺一股涼意,由背脊直衝頂門,全身癱軟在木榻之上,心中暗道:完了完了,他們不知要把我糟塌成什麼樣子,聽那小翠口氣,定然是把我改成了一個奇形怪狀的面孔。
只聽木門呀然,一個全身白衣、手託木盤的美麗少女,緩步走了過來。
林寒青一挺身,坐了起來,正待發作,那白衣少女已搶先説道:
“相公臉上刀傷未愈,不宜行動,還是請坐下休息的好。”
也不待林寒青答話,輕伸皓腕,取過木盤上的磁碗,道:
“這一碗蔘茸保元湯,相公諸快些吃下。”
林寒青冷冷説道:
“我好好的,吃什麼蔘茸保元湯。”揮手推去。
白衣女一沉右手,避開了林寒青的掌勢,道:“翠姑娘的吩咐,説相公改換面目時,失血很多,連武功也受了影響,要相公喝下這碗蔘茸保元湯。”
林寒青道:“那翠姑娘,可是叫小翠麼?”
白衣女道:“是啊!不過小翠是東主叫的,我們都稱她翠姑娘。”
林寒青暗中運氣一試,果然覺着胸腹之間,隱隱作痛,心頭更是黯然,忖道:“完了,不但面目全非,連武功也被她廢去,這西門玉霜當真的毒如蛇蠍。”
只聽那白衣少女説道:
“相公請吃下這碗蔘茸場,小婢還有……”
林寒青舉手一揮道:“我不要吃,你去找小翠來。”
白衣女道:“找翠姑娘麼?”
林寒育道:“小翠,小翠,快去給我找來。”
白衣女婢眨動了兩下圓大的眼睛道:
“小翠姑娘身份高過小婢甚多,我找她要説些什麼呢?”
林寒青激動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道:“就説我找她來。”
白衣少女子口嗯了一聲,道:“説相公找她,就行了麼?”
林寒青道:
“不錯,你就説我找她,要她立刻來此見我,如是來得晚了,我要放火燒了這幢房子。”
白衣女道:“相公貴姓啊?”
林寒青道:“我叫林寒青,快些去吧。”
那白衣少女,放下手中的木盤和蔘湯,快步出室而去。
林寒青目光流轉,希望能在室中找出一面銅鏡,照照自己,是何怪狀,但他失望了,這室中除了兩隻高燒的紅燭之外,再無其他之物,黯然一嘆,倒向木榻。
只聽一個女口音,傳了過來,道:“你要找我。”
林寒青緩緩坐起身子看去,只見一個全身墨綠、面目娟秀的少女,站在木榻旁邊,當下冷笑一聲,道:“你就是小翠麼?”
綠衣女道:“不錯,林相公找我來,不知有何吩咐?”
林寒青一瞥那敞開的木門道:“那丫頭忘記帶上門了。”
小翠道:“這室中雖然門户洞開,不見防守之人,但我對相公的保護嚴密的很,昨宵連來了兩批夜行人,均被咱們擊退,只因敝東主許下了三月不殺人的諾言,才使來人全身而退。”
林寒青心中暗道:來人不知是誰,但想定然和我有關,口中卻冷冷的説道:
“她把我五官弄成什麼樣子,快取面銅鏡來給我瞧瞧。”
小翠笑道:“相公放心,敝東主的手段高明絕倫,此後相公,終身都是那副模樣,瞧的日子正長,何必急在一時呢?”
林寒青心頭急躁,怒聲喝道:“不行,我現在就要瞧瞧。”
小翠道:
“此刻相公的臉上,包滿了白色的紗布,縱然取來銅鏡,也是難以自見容貌。”
林寒青伸手摸去,果然是滿臉厚厚的白紗,除了眼睛和嘴巴露出之外,連兩耳都包了起來,心中暗道:是了,我説這丫頭進來之時,何以不聞聲息,原來我雙耳也被掩了起來。
只見小翠舉起衣袖,掩口大笑,只關的雙肩亂抖。
林寒青怒喝道:“你笑什麼?”
小翠強行忍下笑聲,道:
“我想到故東主那高明手段,當真是高明的根,縱然是華陀重生,也是難以及得……”
林寒青怒聲喝道:“她將我改成什麼怪樣子了?”
小翠道:“小婢縱然能舌翻蓮花,也難以形容出……”似是忍俊不住。又格格大笑起來。
林寒青心中愈是忿怒,厲聲喝道:“有什麼好笑的,你説明白了再笑不遲。”
小翠道:“小婢實在是形容不出來,那樣子當真是滑稽的很。”
林寒青道:“不論是何等奇形怪狀,我林某人也不放在心上,但我要早些知道……”
他黯然嘆息一聲,接道:“你説吧!不管是何等怪模樣,都不要緊,你放心的説吧!”
小翠道:“相公既是不放心上,又何苦要急欲知道呢?”
林寒青忍不下心頭怒火,秤的一聲,一掌擊在木案之上,大聲道:“你説是不説?”
他這一掌,用力甚大,只震的木案搖動,燭影搖紅。
小翠婉然一笑,道:“相公不用生氣,小婢説出就是。”
她仰起臉來,凝目沉思,仍是久久不言。
林寒青怒道:“你怎麼還不説呀!”
小翠道:“這措詞實在難想的很。”
林寒青心中一寒,暗道;不知他們把我五官面容,改成了什麼樣子?竟是連形容的措詞,也想不出來。
只見小翠皺了皺柳眉兒,道:“鼻子好像是移了位置……”
林寒青吃了一驚道:“什麼?鼻子豈是可移動的麼?”
小翠道:“不是鼻子真的移位,而是看上去,好像移了位置一般。”
林寒青冷哼一聲,道:“再説吧!”
小翠道:“眼下面,用刀割開,塗上數種顏色,相公那刀傷長好之後,那顏色就和血水混了起來,今生一世,也不會被水洗去了。”
林寒青道:“好毒辣啊!好殘忍啊!還有什麼?”
小翠道:“在相公那頂門之上,好像雕刻了一片花紋。”
林寒青道:“什麼花紋?”
小翠道:“就小婢記憶所及,好像是一幅‘寒江垂釣圖’。”
林寒青一躍而起,道:“什麼?為什麼要在我臉上,雕出這幅圖案來?”
小翠道:“敞東主説,相公經過她一次易容的手術之後,天下的女人,再也不和你親近,從今之後,只有你孤苦一人,有如‘垂釣寒江的老翁’,故而在你頂門之上,刻下了一幅‘寒江垂釣圖’。”
林寒青長長吁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小翠道:“在你左右雙頓之上,也各雕了一兩個字。”
林寒青道:“刻的什麼字?”
小翠道:“左頰之上,刻的是孤苦。”
林寒青道:“右頰上刻的什麼?”
小翠道:“伶仃。”
林寒青突然縱聲而笑,道:“好一個孤苦伶什。”
只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膽大的丫頭胡説什麼?”
小翠一聽那呼喝之聲,登時全身一顫,垂下頭去,道:“小婢罪該萬死!”
林寒青轉頭望去,只見西門玉霜當門而立,粉面上罩着了一層寒露,星目神光如電,逼視着小翠,惱怒之情,形諸神色。
那小翠有如待宰的羔羊一般,適才那副神氣活現之態,盡皆斂去,全身微微的抖動。
林寒青高聲説道:
“不用怪她,是我道她説的,如她該受何等責罰,加到我的身上就是。”
西門玉霜緩緩把目光移注到林寒青的身上,道:“你可是認為我不敢?”
林寒青哈哈大笑道:
“你在我面容之上,刻下了奇奇怪怪的圖案,還有什麼事作不出來,但我林某人,卻有着承受的膽氣,姑娘還有什麼毒辣陰狠的辦法,儘管請施展出來就是,殺一刀和殺手刀有何不同?”
西門玉霜淡淡一笑,揮手對小翠喝道:“你出去!”
小翠如獲大赦,應了一聲,急步而出。
西門玉霜緩步走到了木榻旁側,笑道:
“如若那玄皇教生真的是對你有情,你縱然一臉奇奇怪怪的花紋圖案,有何要緊?”
林寒青冷笑一聲,欲言又止,緩緩閉上雙目,倒卧在木榻之上。
西門玉霜揚了楊柳眉兒,接道:
“等你的傷好了之後,我就帶你去見那玄皇教主,告訴她你的身份,如若她仍然對你如往日一般的深情愛護,我就相信世間當真有真情二字。”
林寒青雙目未睜,冷冷説道:
“你只是為了要證實這一句話,就在我臉上雕下無數的奇怪花紋?”
西門玉霜笑道:
“玄皇教主肯對你深情款款,那是為了你長的英俊瀟灑,如若容貌不改,對你用情的又何止玄皇教主一人,如今形貌大變,不復是昔日的英俊容貌,玄皇教主真有情,她可以如願以嘗,除她之外,再不會有別的女人喜歡你了!”
林寒青道:“不知在下臉上的刀傷痕跡,幾時能好?”
西門玉霜道:“快的很,兩天之後,我就可以除去你臉上包的白綾。”
林寒青長長嘆息一聲,默然不語。
西門玉霜嗤的一笑:“你在想什麼?”
林寒青道:“我在想我仍該好好的活下去。”
西門玉霜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如若是世間當真無人收留於你,還有我西門玉霜可以把你長帶身邊。”
林寒青冷冷説道:
“只要我有殺你的機會,縱然玉石俱焚,我也不會放過。”
西門玉霜笑道:
“再給你十年去苦練武功,你也是難報此仇,這一點,我決不擔心……”
緩緩站起身子,接道:
“你好好休息吧,兩天之後,我來除去你臉上裹傷白綾,送你去見那玄皇教主。”
雖只是兩日時光,但在林寒青的感覺中,卻比過了兩年還長,兩日來,他受盡了優握禮遇,食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錦帳繡被,吳婢侍候,無微不至,但林寒青卻是席難安枕、食不下咽,兩口未出一言。
第三日中午時分,西門玉霜果然依約而來,身後緊回着美婢小翠,捧着一個玉盤。
林寒青春那木盤之中,除了一把剪刀之外,還有一個玉瓶,瓶色如墨,也瞧不出瓶中放的何物。
西門玉霜伸手取過玉盤中的利剪,笑道:“過來吧!”
林寒青大步行了過去,昂首挺胸的一站、道:
“姑娘儘管出手。”聲音平和至極,毫無畏懼之感。
西門玉霜揚起手中利剪,道:
“片刻工夫之後,你就可以見到了自己奇形怪狀的容貌了,你心中怕不怕?”
林寒青道:“這兩日來,在下已想通了生死的事,千古艱難唯一死,我既然不畏死亡,何在乎這區區的容貌。”
西門玉霜輕輕嘆息一聲,道:
“好一個英雄胸懷。”揮動手中利剪,片刻之間,盡除林寒青臉上裹傷白綾。
林寒青伸手一摸面頰,果然是高低不平,疤痕宛然。
西門玉需道:“小翠快去取面銅鏡來。”
林寒青道:“不用照了,咱們可以走啦!”
西門玉霜道:“到哪裏去?”
林寒青道:“你不是要帶我去見玄皇教主麼?”
西門玉霜笑道:“照照你自己那到尊容,你再決定不遲,小翠快去取銅鏡來。”
小翠應聲而去,片刻之間,手捧銅鏡而至,遞向林寒青,道:“相公請接銅鏡。”
林寒青緩緩接過銅鏡,舉手一照,只見銅鏡之中,現出一幅圖案錯雜,形狀古怪的面孔。
西門玉霜笑道:“我的手術如何?”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好一副奇形怪狀的面孔。”緩緩把銅鏡交還小翠。
西門玉露一皺柳眉兒,道:“怎麼?你一點也不難過麼?”
林寒育道:“這樣很好,咱們可以走了。”
西門玉霜呆了一呆,道:“你可是很懷念那玄皇教主?”
林寒青道:“不錯,怎麼樣?”
西門玉霜道:“我勸你別存太多的奢望。”
林寒青道:“不勞關心。”
西門玉霜道:“好!我倒要瞧瞧那支皇教主是否還像昔日一般對你?”
回目對小翠説道:“備我馬車,咱們一起去見那玄皇教主。”
小翠應了,大步而出,片刻之後,重又走了回來,道:“馬車已齊。”
西門玉霜道:
“你面容初變,也許在行動之間,還不太自然,乘車而行,可避免引起行人注目。”
林寒青道:“有勞姑娘費心了。”大步向外行去,直登馬車。
西門玉霜緊隨林寒青的身後,登上馬車,小翠跨轅揚鞭,車聲轆轆,向前行去。
西門玉霜對林寒青漠然無動於容貌改變一事,心中大感茫然,這和預料的反應,竟然是背道而馳。她強自忍着心中重重疑雲,端然而坐,暗中卻留心着林寒青的一舉一動。
只見他微閉雙目,倚在車欄上,不言不笑,叫人難以猜測他心中意圖。
車中一片沉默,只有輸精輪聲,劃破原野的自寂。
大約有半個時辰,奔行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耳際傳過來小翠的聲音,道:“啓稟東主,已到玄皇教主的宿住之處。”
西門玉霜道:“叩門求見。”
小翠應了一聲,躍下馬車而去,片刻工夫,重回車前,欠身説道:
“玄皇教主親率教中高手,迎近於大門之外。”
西門玉霜回顧林寒青一眼,道:“下車吧!就要見到你日日夜夜想念着的玄皇教主了。”
林寒青略一猶豫,道:“姑娘先請。”
西門玉霜一掀車簾,當先下車,林寒青緊隨身後而行。抬頭看去,只見李中慧帶着桑南樵和一位容貌如花的少女,迎客於台階之下,身後排列着八個身佩綵帶的黑衣人。
林寒青暗自嘆息一聲,忖道:別後不過三月時光,但卻對面不相識了。
只見西門玉霜一揮手道:“又勞教主遠迎了。”
李中慧道:“理該如此,姑娘請入內院待茶。”
西門玉霜也不客氣,大步向前行會,小翠一拉林寒青,緊隨在西門玉露身後。
場中之人,似是都被林寒青那滿臉奇怪圖案吸引,忍不住多瞧幾眼。
一行過二門,穿花廊,直入宅後廳。
西門玉霜緊行一步,低聲對李中慧道:“請教主摒退左右,我有話説。”
李中慧略一沉吟,揮手對桑南推等説道:“你們不用過去了。”牽着西門玉霜,直入廳中。
大廳是早已擺好細點。兩個青衣美婢,捧玉盤獻上香茗。
李中慧揮手命二婢退出大廳,道:“姑娘有什麼話,現可以説了。”
西門玉霜揚起玉手,指着林寒青道:“教主識得此人麼?”
李中慧星目流轉,打量林寒青一陣,道:“不認識。”
西門玉霜笑道:“教主不要小覷了他,他雖然其貌不揚,但武藝卻是高強的很。”
李中慧道:“西門姑娘的手下,自非泛泛可比,這位英雄想來是苗族中的高手?”
西門玉霜嗤的一笑,道:“漢族中人,亦有文身的習慣,並非只有苗族中人才有。”
李中慧道:
“漢族中人,雖亦有文身的情事,但大都刺在前胸或後背之上,似這般刺在臉上,倒是聞所未聞,不是小妹孤陋寡聞,就是西門姑娘故弄玄虛。”
兩人對答之間,林寒青一直垂首不言,他心中雖然悲苦,但受臉上交錯花紋掩遮,神情之間,卻是看不出一點可疑之狀。
西門玉霜舉手一招,説道:“過來。”
林寒青來時的豪氣,似已全然消退,應手行了過來。
西門玉霜笑道:“你日夜想念那玄皇教主,見了面怎的卻不説話了?”
李中慧吃了一驚,道:“我們素不相識,他為何要日夜想念着我?”
西門玉露格格一笑,道:“此人-蛤蟆想吃天鵝肉,自己一副模樣子,但卻懷念着教主的美豔容色,而且朝思暮想,念念難忘。”
李中慧眼珠兒轉了兩轉,道:“有這等事!”
西門玉霜笑道:“教主可是有些不信麼?”
李中慧道:“小妹相信以姑娘的身份,決然不會隨口捏造謊言。”
西門玉霜道:“教主既然信得過我,那是最好不過。”
李中慧緩緩站起橋軀,秋水凝神,望着林寒青,緩緩説道:“你當真認識我?”
林寒青點點頭,道:“小可雖然識得教主,只怕教主已然不識在下了。”
李中慧只覺聲音很熟,呆了一呆,道:“你是誰?”
林寒青長長嘆息一聲,默然不語。
西門玉霜冷冷説道:“為什麼不説你的名字?”
李中慧柳眉聳動,淡淡一笑,道:“你説吧!本座戀舊之情,最是深重。”
林寒青仰臉望着屋頂,長長吁一口氣,道:“在下林寒青。”
李中慧臉色一變,但一剎那間,又恢復了鎮靜之色,緩緩伸出雪白的玉腕,抓住了林寒青的左腕,柔聲説道:
“西門玉霜把你面容毀去,認為我必將會拒你於千里之外……”
格格大笑一陣,接道:“但我卻偏不要她猜中。”
西門玉霜笑道:“你很憐惜他,是麼?”
李中慧道:“要如何才能證明我對他一片真情?”
西門玉霜凝目沉思片刻,道:“辦法倒有一個,只怕教主不肯,説了也是枉然。”
李中慧道:“只要有辦法,不管赴湯蹈火,本座在所不辭。”
西門玉露霍然站起身來,冷冷説道:“你是當真的不嫌棄他?”
李中慧道:“不錯,別説你毀了他的面容,就是你毀了他的五官四肢,害他成殘廢之身,我也一般對待於他。”
西門玉霜道:“我不信。”
李中慧説道:“要如何你才肯信?”
西門玉霜道:“除非你立刻嫁他為妻。”
李中慧微微一呆,道:“這些事你也要管。”
西門玉霜格格一陣大笑,道:“林寒青,你信了我的話麼?若是這玄皇教主,真的是對你有情,那就不用猶豫不決了。”
林寒青突然一挺胸,道:“大丈夫生於人世,豈可計較外貌的美醜,在下雖為你西門玉霜毀去了外貌,但並沒有自苦際遇,悲絕生機。”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要你知道,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情意,都有着一定的條件,這條件一旦消失,交往的情意,也將隨着變質……”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
“不過,你儘管放心,我雖然毀了你容貌,但卻會把你常帶在身邊,情天波起,玉人變心,只為了你的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