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的珠寶市場有件人人熟知、津津樂道的事實,亞洲珠貝類以日本的伊騰商社為冠,歐洲晶鑽類以瑞士錫斯丹鑽飾國際集團為首。
近幾年這些集團看中台灣小島的消費能力,努力的搶攻這塊市場,並紛紛進駐台灣設立分公司及分店據點,以擴展事業版圖。
錫斯丹集團的創始人對台灣有着濃厚的興趣,打從娶台灣妻,成為台灣女婿開始,集團的野心可見一斑,每一年在台灣市場上創造的成績不容小覷,直到集團經歷了二代經營後,在台灣的品牌知名度已不需贅述。
可是創始人自妻子去世之後已鮮少訪台,留法期間長達十年之久,所以台灣這塊市場的全權責任便落在其長子、也是目前錫斯丹集團總裁尼森.堤文西手中。
不過,集團規模雖逐年擴大,家族內鬥卻是與日俱增。
錫斯丹在創立時期於蘇黎世、墨爾本、紐約、東京等歐美亞各大洲皆設立分公司和分店;這般龐大業務的權責自然由自家人一肩扛起,一起打拼了這麼多年,總裁大位的爭奪戰也在現任總裁即將宣佈退休時明朗化。
今天是錫斯丹創始人睽違十年來首次踏上台灣的土地,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宣佈接任新總裁的條件。
錫斯丹集團總裁不一定非得要創始人的直系長子才能繼承;凡是才能卓越、深具領導才幹並有一番實質成績的家族成員者,自然是總裁的候選人之一。
但除了這些,還有個不成文卻眾所周知的繼承條件,也就是創始人──貝威.堤文西提出的關鍵性條件。
只要有一名候選人達到這項條件,此人便是最有可能成為集團總裁的人。
國際機場的人潮在晚間六點呈現高峯狀態,除了對貝威.堤文西來台現場直擊的媒體之外,引人注目的則是堤文西家族的接機場面。
貝威.堤文西共育二子一女,二子一女各自組了三個家庭,其子女數加總共有六人,光是二代和三代到場接機的畫面就已相當熱鬧。
機場方面特別為這一家族開放所有的貴賓室,而三大家庭雖只緊鄰一面牆的距離,噓寒問暖也僅在剛才的鏡頭前表現幾分鐘,就各自回到自己的休息室而不再交談。
其中有個家庭倍受關切,就是現任總裁尼森的家庭。
不論創始人提出什麼條件?其實尼森的心中早有準備!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尼森自是將繼任的希望交給兒子,他寧願退身為董事會的一員,就是想看看孩子們的表現。
而尼森的兒子中,就屬次子路奕.堤文西最受創始人的青睞。
原本負責錫斯丹集團紐約分公司的路奕,於近幾年將公司產品的市場佔有率提高了百分之三十,再加上尼森將台灣市場交由路奕的動作頻頻,不論業績或財經分析,路奕脱穎而出的可能性相當高。
不過,此時的尼森卻是滿面愁容。
因為離飛機抵達的時間僅剩下半小時,卻遲遲不見路奕的身影。
「他有沒有説去哪裏?」尼森忙問着急撥打兒子手機電話的妻子,妻子的答案還是一而再的搖首。
「他一定是因為靜芳的去世而窩在哪個酒吧裏傷心喝酒了吧……」
「這也難怪,好端端一個人卻因為突如其來的車禍而喪生,到現在還捉不到肇事者……」尼森嘆道,不過比起眼前迫在眉睫的情況,路奕不現身是不行的。
頻頻觀望電梯門口,尼森還是忍不住嘮叨:「他也知道他爺爺回來第一個一定會找他,他還真是會挑時間去喝酒!」
尼森的妻子深深嘆息,為自己兒子所愛的女人逝世而嘆,也為他肩上的重責大任而嘆,事業的壓力沉重得幾乎讓他沒有休息的時間,唯一的安慰寄託卻因一場意外而離開人世。
在這個明爭暗鬥的家族裏,任何一個孩子只要一走入家族事業所經營的職場,都無法輕鬆。更何況是一直以來被創始人肯定及寄予厚望的子嗣?
貝威看重路奕是事實,卻也是將他推上家族鬥爭中最重要的目標人物。路奕的一舉一動,大家都在看,所有的人都抱持着「等着瞧」的心態在暗地裏挑釁,今天若是他沒有出現,顯然又會讓眾人找到攻擊的理由。
正當尼森為兒子煩惱的時候,門邊不疾不徐出現的女子,引起他的注意。
她及腰的長髮烏黑亮麗顯得特別搶眼,那雙眼睛更透出一股冷靜淡漠的氣質,和清麗娟秀的五官配合透出一股令人驚訝且獨特的神秘感。
她幾乎沒有什麼表情,一身黑色套裝讓她顯得更為神秘,她微微的朝尼森頷首,指了指機場後門的方向。
「總裁,您的兒子現在正在停車場的車子內,是否可以派個人讓他順利下車?」
「-的意思是?」尼森臉色一凝,身旁的助理人員馬上湊上前一同關切。
「小姐是?」堤文西夫人忙問道,直覺女子渾身散發的氣質非常難以親近,甚至有些可怕的強者氣勢。
不過,這女子什麼也沒有多談,只是淡淡的領着助理人員來到停車場。
集團家庭所使用的車子當然是昂貴的進口轎車,只不過當助理人員來到這部國產車前時,都以為自己走錯了方向。
她一語不發的將後車門打開,一位原本畢挺高大的男子正屈身沉睡在後座,密閉的車廂在車門開啓之後,刺鼻的酒味立時傳出。
助理人員紛紛掩鼻皺眉,女子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等候他們將酒醉沉睡的男子扛出車外。
「我的老天……」堤文西夫人跟了過來,一見到路奕醉卧的情況忍不住驚叫,「這孩子……這孩子怎麼醉成這樣?」
女子依然什麼話也沒説,靜靜地察看腕錶上的時間,有股催促的意味。
幾名助理合力將路奕拉出車子,路奕蹣跚的腳步顯得無力而不穩,他的母親只好跟在他後頭,一邊照顧一邊回頭朝女子的方向張望。
女子靜靜地將車門全都打開,似乎在等待車內的酒味散去,可她的雙眼卻深深的凝望着機場內起落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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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回事?」
尼森看到自己兒子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樣,眉頭皺成了死結,眼看着時間逼近,他怒-道:「把他叫起來!成何體統?」
路奕的身子一斜,也許是撞到了椅背,他緩緩的睜開眼,對自己所處的位置很驚訝。在他的記憶、他的腦海裏,昨日他是同靜芳一起度過的。
可是這裏……
「你可醒了?」堤文西夫人安心了大半,腦中不斷浮現之前那名神秘女子的身影,她忙低聲問道:「剛才那個女人是誰?」
路奕揉了揉眉心,沉浸在腦海裏的影像似乎變模糊了。
「什麼女人?」
「送你來的女人。」堤文西夫人無奈的嘆口氣。
尼森嚴厲的聲音隨之響起:「剛才管家説,你和那個女人共度了一整晚?」
「什麼?」驚愕的人不只是母親,就連路奕也驚疑的瞪大眼。
尼森手中抓着剛才通話的手機,相當生氣,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會做出這種荒唐事?
「你連那個女人是誰都不知道?你到底清醒了沒?」
「等、等一下……」路奕敲了敲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當模糊的影像慢慢變得清晰時,他迫不及待想衝出門去找尋酒吧的老闆娘。
他知道,只有老闆娘才能給他答案!
他雖然年輕,但商場的歷練削去了他該有的年少輕狂和衝動,他向來穩重,絕不相信自己會和一名陌生女子做出荒唐事,可是……腦中的鮮明影像教他無從狡辯。
「你還想去哪裏?」尼森睨了他一眼,-道:「你爺爺就要來了,先把這裏的事情處理完,我再和你好好談談這件事!」
尼森正處於盛怒之下,所有人幾乎只敢站在原地不動。
機場的一陣騷動、另兩個家庭蓄勢待發的準備動身,種種情況證明尼森判斷準確。
路奕接收到母親投來的牽制視線,才止住想往外衝的腳步。
「去洗把臉跟過來,渾身都是酒味,聞了就難過!」尼森簡短的交代完,就朝着入關處走去。
堤文西家族的人才現身,鎂光燈就開始閃爍不停,每個人都專注於出口方向的人潮,努力的將焦點鎖定在年約七十歲的老人身上。
貝威雖然已是突破七十大關的老者,但身子骨依然硬朗如昔,長居法國的生活雖恣意優閒,但他仍一直將注意力放在自家的企業上。
出關時的景象早在他預料之中,他向來鄙棄這類場面,更厭惡與媒體太過熱絡,可是不得不面對時,他只好選擇戴墨鏡出現。
通過人牆的時候,他特別留意尼森周圍的人羣,倏地皺眉。
「尼森,路奕呢?」貝威以法文問道。
尼森的臉色一變,剛洗完臉的路奕及時出現代替了回答。
一嗅到濃濃的酒味,貝威不由得蹙起眉。
而在眾人的擁護下,貝威坐入尼森家的加長轎車時,才忍不住低斥:「路奕,你是怎麼回事?」
「沒事。」路奕靜靜地應道,並不想多談,因為他現在仍然處於混亂當中。
「沒事最好!」貝威沒有追問,轉頭對尼森説:「路奕雖然還年輕,但為了讓他專注於事業上,最好還是儘快讓他結婚!」
尼森輕輕頷首,路奕昨日的行為讓他完全同意父親的説法,尼森認為路奕對女友的思念和悲慟產生移情作用,才會發生和陌生女子一夜情的荒唐事,以防往後日子重複上演這類戲碼,倒不如尋一位名門閨秀完婚。
「沒錯!這孩子太年輕,別以為商場歷練讓他成長,年輕人鹵莽的衝動還是無法去除。」尼森此言並不是客套,隱含的譴責意味只有路奕最清楚。
貝威很高興兒子的看法和他相同,繼續説道:「所以這是我最後的條件!」
「什麼?」尼森微愕的看着父親,原本對這個話題興致缺缺的路奕也不禁正視一向莊嚴肅穆的爺爺。
「我知道這是一個很特別的條件,但是我的出發點都是為了這些孩子們好!」貝威語重心長的看着路奕。
這些孩子中,就屬路奕最有他當年的影子!他承認偏袒路奕更勝其它的孩子;也更清楚這個要求對路奕的現狀來説是強人所難,但為堵眾人攸攸之口,貝威只能這麼做。
「一年之內!誰先結婚,誰就可以得到繼承權。」
貝威話落,尼森錯愕的看着父親,大大的搖頭。
「爸……你在開玩笑嗎?這事不能這樣決定的……」
「當然!」貝威阻止了尼森想説的話,解釋道:「一個總裁該有的領導才能是關鍵,我自然不會忽略這項重點;而結婚更不能馬虎;否則若有人隨便找個人充數,那麼整個錫斯丹不就毀了?」
「爸的意思是……」
「這名女子必須要得到我的肯定!」貝威以自己過世的妻子為例,「你母親是個幫夫的賢良女子,聰敏不在話下,一個總裁夫人沒有相當的實力,絕對撐不起這個企業。」
「但,爸……」尼森斜睨兒子一眼,路奕尚未走出女友逝世的陰影,要他在這敏感時刻結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貝威自是知曉路奕近來的狀況,所以對他剛才的酒氣亦未細問;只不過唯有這麼做,才可以換得「公平」兩個字。
「路奕迴歸單身,對其他孩子而言,才是真正的公平競爭。」貝威無情的打擊路奕內心最脆弱的地方,卻也必須聲明現在的狀況:「我不能説只有路奕最有資格,因為每個孩子的表現都相當不錯,這是必要的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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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公司或是學校,只要是人所組成的團體,都可以成為一個小社會;當然,只要小社會中的一份子有任何風吹草動,就容易引起軒然大波!更別説是錫斯丹集團這類的大公司了。
可以想見當貝威提出的條件公佈之後,集團內部蜚短流長的情況。
夏天的時候,上班族最愛待在辦公室吹冷氣,最怕被派出去出公差,可憐的是在外奔波的業務,若沒簽成合約,回到公司還會被主管削一頓。
辜玟討厭這樣的辦公室文化,所以總是反其道而行。
才剛畢業就進大公司上班,對每個新鮮人來説,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更恨不得在這個崗位上鞠躬盡瘁。
可她偏偏不這麼想!
她不喜歡既定模式的工作,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只會讓她嫌煩;偏偏她就是擔任一個她自認最窮極無聊的職位──總經理秘書助理。
她只不過是總經理秘書的助理罷了;而倍受重用的第一要點,就是她精通數國語言,所以她只專職翻譯的工作,其它的事情她可以不管,反正她又不是機要秘書,只不過在公司加入各國戰場時,原本微不足道的工作突然變得格外神聖。
她向來獨來獨往,每天準時上下班,沒事時打混摸魚,因為她的語文能力超強,沒有人敢將她辭退,所以她分外盡責的耍大牌,最常做的事就是到公司對面的小餐館待一個下午,直到秘書狂叩三十通以上電話,她才會勉為其難的以最慢速度走回公司。
對於公司內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她自然是知道的,只不過她一向覺得事不關己,更不認為那件事對她有何重要性?但是心頭的一陣浮動自昨日清醒的-那持續到現在,她依然找不回平時冷靜的心緒。
一向鄙視快餐愛情的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和荒唐的和他扯上邊。
一個充斥着伏特加酒氣的吻,一段無法割捨的愛戀熱情,就讓她輕易失去了原有的理智?
唉……她緩緩的走在公司大門前的馬路,如履薄冰!除了身體裏詭異的微疼,還為自己一時受迷戀誘惑而感到難過。
無精打采的她在準備推門而入的時候,隱約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來,突然被抓住手臂的她嚇了一跳。
「是-!我正在找-呢!」尼森的妻子,也就是錫斯丹現任總裁夫人緊緊的拉着辜玟,生怕一個不注意,她會溜走似的。
辜玟輕輕頷首,面對高層長官,她依然沒有什麼表情。
「有事嗎?」
「-……-和我兒子……」堤文西夫人的舉動自是引起不少人側目,她忙壓低音量,硬是將辜玟推往電梯裏。
錫斯丹集團的樓層愈高,所代表的職位也愈高,堤文西夫人習慣性地朝最高層樓的按鍵按去。
待電梯門確定關好之後,堤文西夫人才再度開口:「-是公司的員工?」
「沒錯。」她只是不習慣穿著制服外套出門,不過胸口仍有個小巧的名牌註明她的姓名和職位。
「謝謝-昨天送路奕到機場……」堤文西夫人有些含糊的説着,因為她正思索的下個問題該怎麼開口?
畢竟自己兒子和眼前這個女人共度一夜是事實,而這女人非但不像是個會大吵大鬧的庸脂俗粉,反而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模樣,着實令她好奇!
「不客氣。」辜玟簡短的回答,漠然的盯着樓層顯示燈,她伸手想按自己的所屬樓層時,卻被總裁夫人制止。
「別忙,先和我到總裁辦公室再説!」
辜玟的眉毛倏地蹙起,「我有做錯什麼事嗎?」
「當然沒有!只不過……只不過……」堤文西夫人猶豫了下,端詳辜玟漠不關心的神色,不禁心生疑惑。「昨天……或者是前天晚上,-和……」
辜玟的心為之一沉,該來的還是會來,最後她還是得面對這個問題。
「好吧!夫人是想問我有關路奕副總的事?」辜玟直視着她,淡漠的表情只是更凸顯辜玟的孤傲性情。
「是的,老實説,路奕才剛失去最重要的女人,他不可能……」
「不可能?」辜玟的聲音裏夾着一絲寒意,「夫人認為我是個隨隨便便就會跟男人上牀的女人?還是我刻意接近副總?」
堤文西夫人險些被辜玟犀利的言詞問得説不出話來,可這些問題雖然犀利,卻也直接切中她心中所想。
「我承認,一開始我不知道-是誰的時候,曾經以為-大概只是一般流連夜店的女子罷了,可是-的氣質,加上-又是公司的員工,所以我對-有所改觀。」堤文西夫人坦言。
辜玟淡挑雙眉,「隨便-怎麼想,不過……如果我想就此打住,行嗎?」
「恐怕不行!」堤文西夫人將電梯的門壓住,轉而慎重的看着她。
「為什麼?」辜玟無奈的問,她都想就這麼算了!這不正是這類怕醜聞發生的大企業應該高興的事嗎?
堤文西夫人無法釋懷的是當管家將兒子房內的牀單送洗時,上方觸目的暗褐色血漬!讓她無法輕忽辜玟的清白被兒子奪了去,可辜玟的冷靜卻詭譎奇異。
「-將第一次交給了我兒子,卻什麼要求都沒有?」
辜玟的心又被重重的一擊,她真的想忘了這件事!是不是處女,於此刻都已無關緊要了吧!
「那是一個錯誤。」辜玟只能這般解釋,因為到現在為止,她絕對認為自己在那時肯定是中邪了!
「錯誤?」堤文西夫人輕輕的搖頭,「不管-是怎麼想,我們是不可能讓這件事不了了之。」
「什麼意思?」
「進來再説。」堤文西夫人終於將電梯門再次開啓。
而前去等待迎接辜玟的,是尼森總裁以及──路奕.堤文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