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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其餘二人神色一變,門外的神刀劉昆道:“姚老哥!你放心,我只有一個人!”

    姚胖子推門出去,雪地裏果然站着神刀劉昆,那口威鎮江湖的神刀就插在背後,臉上並沒有惡意,姚胖子很慚愧地道:“五爺!我真不好意思見您,我並不是有意跟您過不去,擾亂您的家宅……”

    劉昆擺擺手道:“那些話都甭説了,我信得姚老哥,我那幾個哥哥與虞志海都是死有餘辜,家父年紀大了,我不能説他什麼,可是他們都是我的親人,我不能不管……”

    姚胖子勉強地一笑道:“五爺是來治我的罪?”

    劉昆微微一笑道:“姚老哥,不是我發句狂話,儘管你英風不滅,你絕不是我的對手,不過我今天不是來找你,我要找的是那位李英雄……”

    話才説到這兒,驀而從屋裏射出一條人影,厲聲叫道:“找李大哥幹嘛?有事找我好了!”

    那是郎秀姑,劉昆見是個女子,不禁搖搖頭道:“劉某不跟小女孩子動手,叫李韶庭過來!”

    郎秀姑不理他,運劍直刺,劉昆躲了幾下,郎秀姑的劍十分凌厲,他逼得拔出了刀,沉聲喝道:“你怎麼這麼不講理……”

    郎秀姑更不開口,運劍更急,劉昆一刀翻飛,七八個照面,就把她的劍磕飛了,一刀平拍,李韶庭適時趕到,大聲叫道:“住手!”

    劉昆並不真的想傷害郎秀姑,迅速收刀止手,回頭打量着李韶庭,才一拱手道:“閣下就是李韶庭英雄?”

    李韶庭的臉色很難看,冷冷地道:“不錯,據五爺的俠名,兄弟在姚大哥的口中聽了很多,私心對五爺極為仰慕,可是今天見面,實在很失望。”

    劉昆知道是指他用刀脅迫郎秀姑的事,淡淡一笑道:“李兄可知道剛才她有多兇!”

    李韶庭道:“不管她有多兇,她的劍已經脱了手,五爺就不該再傷害她!”

    劉昆道:“我用的是刀身平拍,並不想傷害她,只是想給她一點教訓,叫她以後別用劍亂砍人!”

    李韶庭冷笑一聲道:“幾位令兄,一位令甥,經常用兵器亂殺人,也沒見五爺教訓過他們!”

    劉昆被他用話堵住了嘴,臉上微有慚色,輕輕一嘆道:“李兄教訓的極是,劉某自承不對!”

    李韶庭見他認錯了,臉色稍見緩和,淡淡地道:“五爺今天來有何見教?”

    劉昆道:“兄弟特來請求李兄明天別去赴約!”

    李韶庭道:“為什麼?”

    劉昆臉上現出痛苦之色道:“兄弟知道各位的所為絕無不是之處,可是家父心切殺子之仇,絕不肯甘休,明天一定會命兄弟下場,父命難違,而兄弟實不願與各位為敵!”

    李韶庭微微一笑道:“五爺是不是怕兄弟到時候僥倖獲勝,丟了劉家的威名呢!”

    劉昆臉色一沉道:“姚老哥知道得很清楚,兄弟是不是那種人!”

    姚胖子連忙道:“五爺不是那種人,五爺當以劉姓為痛苦的事,恨不得離了那個家!”

    郎秀姑冷笑道:“沒有人拉着他,他為什麼不走呢?”

    劉昆雖然生氣,但仍忍着道:“我並非捨不得離開,只是我留在家中,家兄們多少還有點顧忌,我一走,他們更將肆無畏忌了……”

    郎秀姑道:“你的四個哥一死三傷,以後再也神氣不起來了,現在你可以走了!”

    劉昆看了她一眼,又向李韶庭道:“李兄是否非參加明天的約鬥不可?”

    李韶庭道:“不錯,令尊公開指名邀鬥,我只好接受!”

    劉昆想了一下道:“家父之技較兄弟猶勝一籌,兄弟今天先請教一下,如果兄弟敗了,自然沒話説了,萬一兄弟獲勝,李兄總可以不去了吧!”

    李韶庭道:“除非我死在五爺的刀下,否則我絕不放棄明天的約會!”

    劉昆微愠道:“李兄這是什麼意思?”

    李韶庭莊然道:“五爺應該明白,李某之所以得罪府上,並不是為了爭名,也不是為了爭勝負,逞狠勇!”

    劉昆稍稍帶點羞赧道:“這絕對同意,可是四個家兄一死三傷,兄弟尚不至為惡江湖,今後劉家在外面的行為,一定不像從前那樣囂張了……”

    李韶庭淡淡一笑道:“問題不在這裏,府上的人在江湖上,倚仗令尊的勢力,橫行天下,魚肉良民,令尊這個太上皇一天不倒,他們的氣焰一天不消!”

    劉昆痛苦地道:“李兄的話很對,可是兄弟並非阻止李兄行俠仗義,實在是擔心李兄萬一勝不了……”

    李韶庭哈哈一笑道:“五爺請放心,李某並非對明日之戰有必勝把握,而是李某另有所冀,李某的師尊與師叔都健在人間,這兩位老人家都是看破世情的高人,平時不願涉及江湖是非,所以才沒有找到令尊去約鬥,如果李某死在令尊刀下,他們就不會再置身事外了!”

    劉昆默然片刻才道:“李兄一片急公赴義之心,兄弟十分欽佩,可是兄弟的處境也很困難,若與李兄公然作對,便為不義,若是置身事外,又是不孝,唯有此刻先求與李兄一戰,以求心安!”

    李韶庭微笑道:“天下事常難兩全的,任憑五爺吩咐!”

    郎秀站因為在劉昆手下吃了虧,忍不住怒道:“姓劉的,你別假仁假義了,大義之所在,滅親尚在所不計,你算是什麼!”

    姚胖子連忙道:“五爺只是想使李老弟赴不成明天的約會,如果他今天能叫李老弟負輕傷,即使李老弟堅持赴約,我們也不會讓他送死的……”

    劉昆輕輕一嘆道:“我從來不以俠義自居,只是以我自己的方法,做一些我以為對的事,各位怎麼想都行!”

    李韶庭不再多説,獻劍為禮道:“五爺請!”

    兩個人在雪地上對轉了兩圈,然後同時欠身進前,刀劍交觸,互換了一招,遂又分開,這一招他們試的是力,心底互相有了分寸,再度交手,就各展所能了!

    一時但見人影交錯,刀劍翻飛,鬥得十分激烈,劉昆的刀沉力猛,李韶庭的劍勢輕靈,每個人都儘量用自己的長處去攻取對方的弱點,竟難分軒輊!

    郎中令見狀黯然輕嘆道:“劉家能橫行江湖,並非偶然僥倖,他們的刀法的確是精絕無倫!”

    姚胖子也輕聲道:“看來李老弟似乎稍微差一點,如果對方不是五爺,我們一起上去,倒也不妨,現在只好讓李老弟碰碰運氣了!”

    史進在旁道:“如果對方不是劉五爺,也不會一個單身挑鬥李大俠了,咱們這幾個人難道還能比他們人多嗎?”

    他是看郎秀姑在一邊躍躍欲動,想上去幫李韶庭的忙,所以才用話點了一句,希望她別插手,郎中令自然聽得懂,連忙道:“秀姑,你別多事,李大哥與劉五爺是一代豪傑,你插上去對雙方都是侮辱!”

    郎秀姑冷笑道:“我才不會去幫忙呢!李大哥又不是真不如他,只是不好意思施殺手而已,如果換了別人,十個劉昆也躺下了!”

    這番話聲音很大劉昆聽見了,邊鬥邊道:“李兄千萬別客氣,兄弟雖非存心為敵,卻也不是切磋武技,只要有隙可乘,兄弟手下絕不容情!”

    李韶庭沒有開口,仍然沉着迎敵,兩人的攻勢漸鋭,有幾式僅於毫髮之差,就能傷及對方,因為戰況進行的很緊張,看的人全神貫注,也沒有空暇再説話了,只有姚胖子不時為兩人的精招忘神的喝彩叫好!

    李韶庭咬着牙,每一劍僅能將刀鋒架住,連還手的餘暇都爭不到,劉昆攻到第十二刀,李韶庭勉強抽劍封住,卻擋不住他沉厚的壓力,刀口仍是順着劍推送過來,緊急中身形突移,向側面躍開,卻已不及,腿股上為刀鋒掠過,頓時劃破一道口子,鮮血外溢,滴在雪地上一片殷紅!

    眾人譁然驚呼,卻見劉昆也用手按着小腹,指間有鮮血滴下,竟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李韶庭用手抓了一把雪,迅速按在傷口上道:“郎老爺子,五爺的傷處很嚴重,請您趕快施救。”

    劉昆卻拋開手中的刀道:“不必了!多謝李兄手下留情,沒有將劍鋒深入,這點傷兄弟還挺得過,以較技而言,兄弟是甘心認輸,只是李兄想憑這手劍法勝過家父,似乎尚嫌不足,明日之約,請李兄慎重考慮!”

    李韶庭道:“不!明天我是去定了!”

    劉昆頓了一頓才道:“那兄弟也沒有辦法了,只是請轉告家父一聲,兄弟敗在李兄劍下,無顏歸見老父,請他忘了我這個兒子吧!”

    説完他掉過臉,回頭就走,姚胖子忙追上去問道:“五爺,您的傷不礙事嗎?”

    劉昆道:“不礙事,腸子沒有斷,大概死不了!”

    姚胖子道:“你的神刀沒帶走!”

    劉昆苦笑道:“刀留在李兄處,作為戰勝我的憑證,如果沒有必要,我此生絕不再用刀!”

    姚胖子一怔道:“那是何苦!”

    劉昆神色一正道:“我此身為父母的所生,此命為李兄所饒,兩者的恩情都很重,但也有個先後,如果家父殺死了李兄,我欠李兄一命,定然自絕以謝,如果李兄殺死了家父,人子之責不容推託,請李兄替我把刀磨利一點,我來索刀之日,就是報親恩之時,言盡於此,告辭了!”

    説着拖起沉重的腳,不辭而去,望着他的背影,誰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惆悵與發自內心的敬意!

    史進輕嘆道:“五爺節義分明,老劉琮真不配有他這樣一個兒子!”

    李韶庭也慨然地道:“我殺死任何人都沒有刺他那一劍那樣難過,我真後悔勝了他!”

    郎中令卻道:“今天如果不勝他,你絕對無法過關,他是存心傷你,阻止明天的赴約!”

    郎秀姑撅着嘴道:“我不忍心罵他,可是在恨他,至少他的目的達到了,李大哥腿上受了傷,明天還能動手嗎!”

    姚胖子連忙道:“是啊,李老弟的傷處雖不在要害,行動卻大受影響,明天的事,我看要改期了!”

    郎秀姑道:“不改,明天我去鬥那老傢伙!”

    李韶庭苦笑道:“師妹,你練劍的日子太短,連劉昆都敵不過,去鬥老劉琮,不是白白送死嗎?”

    郎秀姑道:“大哥負了傷,還不是一樣送死!”

    李韶庭搖搖頭道:“那倒不一定,今天這一戰,使我對劉家的刀法有個統盤的瞭解,憑真本事,我一定不是對手,但挺而走險,尚有一搏的機會!”

    姚胖子道:“李老弟,你刺劉昆的那一劍我雖然沒瞧清楚,但也想像得到,你一定是乘他推刀傷你的時候出手的,這對劉昆還行,對老劉琮卻沒有這麼便宜了,老劉琮的刀不會只對你腿股上下手的!”

    李韶庭笑了一下道:“明天的戰法我也不同今日,關於這一點,姚大哥儘管放心,我有我的的辦法,只是明天我只能跟老劉琮一個人動手,如果他先派別的人出戰,就要各位去應付了!”

    姚胖子道:“沒問題,劉五爺不去也好,除了他,別的人我們還能應付得了!”

    李韶庭的腿傷雖然被雪凝住,但是雪被體温溶化後,鮮血又慢慢地滲了出來,郎中令連忙道:“李賢侄,快進屋裏去吧,你的傷雖不重,血流多了,可也大傷元氣!”

    姚胖子與史進都是老江湖,知道他此刻不能行動,以免流血更多,連忙把他扶進屋子裏,大家一起動手,史進找到他的徒弟,趕緊殺了兩支半大的子雞,熬成濃湯,給李韶庭補一補!

    郎中令為他敷上刀創藥,用膏藥將傷處貼緊,再重重包裹道:“這種治法雖能救急,卻會使傷口復原的時日拖長,但也沒有辦法,賢侄記住,明天儘量減少活動!”

    説完又取出一截老山人蔘,切成細片交給他道:“這是補虛的,可惜太少了,市上一時還買不多到這種貨真價實的珍品,你先別用,明天臨出發時,才放在口嚼下去,至少可以支持兩個時辰的元氣!”

    李韶庭是識貨的,見那幾片人蔘紅似瑪瑙,色澤光鮮而透明,知道是百年以上的極品,乃收下道:“謝謝老爺子,照理説您也受了傷,老年人更需要它,可是此刻情況特殊,只好偏您的了!”

    忙了一陣,廚下的雞湯已經熬好,寶珠用碗端了來,讓他躺在炕上,一匙匙地喂他嚥下去。

    李韶庭笑笑道:“我真成了老太爺了,但不知這種福能享幾次,不過有這一次,雖死也無憾了!”

    話雖豪邁,語氣卻是淒涼的,大家都有點酸楚的感覺,寶珠擋不住,埋頭在他的胸前哭叫道:“李大爺,您非去跟人爭鬥不可嗎,躲開他們不行嗎?”

    李韶庭道:“躲得了多久呢?”

    寶珠道:“躲多久是多久,至少也得等你的傷好了!”

    李韶庭嘆了一口氣,撫着她的頭髮柔聲道:“寶珠!你是吃過他們苦的,也許我可以躲開他們,但是這股惡勢力存在一天,就有很多良善的人會遭受欺凌,為了那些跟你同一命運的人,我不能躲!”

    寶珠仍在抽抽噎噎的哭着,李紹庭又道:“留着點眼淚,明天再為我流吧,我這一生窮途潦倒,能認識你這樣一個紅粉知已,姚大哥與史大哥兩位肝膽朋友,死了也很值得了,再説我還不一定會死,你多費點心,在這兒照顧我一夜,讓大家都休息去,養足精神,好應付明天……”

    姚胖子見狀笑道:“不錯,我們也該去歇了,明天是很重要的一天,大家走吧,寶姑娘,李老弟交給你了,他今夜可不能動,要茶要水,你可得偏勞一點!”

    説着把大家都拖走了,一燈如豆,照着坑上的李韶庭,也照着淚痕滿面的寶珠,良久後,寶珠輕聲問道:“李大爺,您要什麼?”

    李韶庭閉上眼睛,想了一下,忽然睜眼笑道:“我要你梳整頭髮,擦乾眼淚,抹上脂粉,打扮得漂漂亮亮,俏俏皮皮的,坐在我身邊陪我一夜,最好再用你美妙的聲音,為我輕輕唱兩首動聽的曲子,讓我享一下人間的豔福!”

    寶珠的臉一紅,但立刻展開笑眼,到隔屋去搬來了她的化妝盒子,雖然只有幾件簡單的花粉,她卻刻意地修飾了一下,而且還把鏡子對着炕上,讓李韶庭能看見她鏡裏的容顏,妝畫一下!

    李韶庭含笑為她畫上兩道彎彎的月眉,望着她豔光四射的臉龐,不禁呆了,寶珠輕輕一笑,取下眉筆,在他的耳邊輕唱起南唐後主的玉樓春: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貫列……

    歸時休放燭花紅,待踏馬蹄清夜月……

    薄命帝王,一代詞聖,後主詞多亡國感悉之音,這音王樓春卻倚妮藴藉,道不盡温柔滋味!

    李韶庭情不自己,拉着她的手,將她擁在胸前,貼着她火熱的臉頰,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她嫣紅的櫻唇。

    也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一聲雞嗚,驚破了綺夢,李韶庭推開了寶珠,微微一笑道:

    “這雞聲真討厭,早知道昨夜該殺了這頭不知趣的老公雞!”

    寶珠羞赧地笑了一下,隔屋也有了響動,姚胖子的粗喉嚨在叫道:“李老弟!你的腿能動了吧!”

    李韶庭跳了下坑,走了幾步,高聲回答道:“沒問題,好像傷口都不痛了。”

    姚胖子笑道:“那就準備一下,咱們該上路了,趕到地頭還有長長的一段路呢,我叫史老二把那支惹嫌的老公雞殺了,紅燒起來,給你們在路上打尖好不好”

    李韶庭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沒有做聲,寶珠卻飛紅了臉,啐了一口道:“姚掌櫃最好把雞屁股給你自己留下,堵上你那張窮嘴!”

    姚胖子哈哈大笑道:“寶姑娘,你可行行好,我胖子已經一身肥肉,如果再揣下一個雞屁股,胖得成個人球了,趕明兒二位大喜的日子,我這個媒人拿出來多難看……”

    寶珠一溜煙地跑出門外要去打他,史進與郎中令郎中秀姑祖孫二人都已一身勁裝,來到屋裏,郎秀姑笑道:“李大哥,我們騎馬,你跟寶珠姑娘坐車子,咱們堂堂正正地去鬥一鬥天下聞名的金刀劉琮!”

    張家灣是靠近北運河的一個小村鎮,人口不多,也很荒僻,可是有一片很難得的平地,難得通州又近,所以才被劉琮選為決鬥的場所。也為這茺村帶來了空前的熱鬧,從大清早開始,路上絡繹不絕,盡是來瞧決鬥的武林人士,連遠在京師,甚至於天津衞一帶的武朋友都聞訊趕來了。

    像這樣的約期私鬥原是犯禁的,可是劉老武師不僅在武林道中叫得響,在官場中也要很開,許多王公巨宅的護院教師。都是他的門生,地面上的官人那裏敢幹涉,只好穿着便衣,擠在人羣中看熱鬧,暗暗祈禱別鬧人命!

    陰沉沉的天氣,勁烈的北風吹得人直髮抖,大地還蓋着雪,雲厚很像沾了灰的棉絮,叫人心頭髮沉!

    李韶庭等人趕到張家灣已經近中午了,很多人等得不耐煩,鑽到村中的人家喝酒避寒休息去了,聽説他們來了,大夥兒都湧了出去,對這些人卻充滿了失望!

    姚胖子像尊彌勒佛,史進瘦很得竹竿,郎中令斷了一條胳臂,十足是個土老頭兒,只有郎秀姑英氣勃勃,卻又是個女的,李韶庭坐在車裏不現身,但只憑這幾個人,想鬥戰聞名天下金刀劉琮,那實在是太不可能了。

    劉琮自己與王伯通也在一家屋子裏喝酒,那把金刀擦了又擦,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充滿了煞氣!

    老大追魂刀劉芳用一條腿,跳進來叫道:“爹!李韶庭他們來了,您還在喝酒……”

    話剛説完,劉琮抖手就給了他一個嘴巴喝道:“來了就來了,大驚小怪什麼,難道還要我接他們去?”

    劉芳捂着被打的臉不敢作聲,劉琮又罵道:“你還在這兒幹嗎?先去招呼他們,叫他們等着……”

    劉芳遲疑地道:“老五到現在還沒有來!”

    劉琮拍着桌子叫道:“老五不在,你們就不敢見人了,看看,你這窩囊樣子我就有氣,五十多了,會叫一個小輩傷成這個樣子,你簡直給我們劉家丟瞼!”

    鏢傷初愈的金鏢牛勝,見狀忙道:“老爺子,這不能怪大哥,那姓李的小子不僅劍法高強,心眼兒也特別靈活,大哥與三哥並不是真不如他,在長辛店不是將他殺得亡命奔逃嗎,要不是姚胖子在裏面混攪,那小子早就沒命了!”

    劉琮冷笑道:“第二次在我家門口呢?人家才來了幾個人,卻把劉家的人殺得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你,姚胖子落腳在長辛店,你居然不知道他是姚逢春!”

    牛勝苦笑道:“姚逢春號稱賽奉先,是個聞名的美男子,誰想會胖成那個球相,老爺子,您在這兒喝酒好了,我替您出去招呼去!”

    劉琮將酒杯吧的一聲,摔破在地下,大吼道:“不必了,我出去瞧瞧那姓李的是怎麼個三頭六臂,我叫你準備的東西,你都預備好了嗎?”

    牛勝連忙道:“預備好了,您一聲吩咐就抬出來!”

    劉琮這才點點頭道:“好,王老哥,咱們出去瞧瞧!”

    王伯通綽起他的銀槍,精神抖擻也與他並肩走出門去,來到廣場上,但見三騎一車,孤零零地停在一邊,姚胖子見劉琮來了,不禁哈哈大笑道:“劉老師父,有志不在年高,英雄不仗人手多,咱們這幾個還是原班人馬,上次在貴莊卻大大的漏了一次臉,將府上吵得雞犬不寧!”

    劉琮的臉色氣得鐵青,怒喝道:“姚逢春,你不配跟老夫説話,叫李韶庭出來!”

    李韶庭掀開車簾,跑了下來,凜然抱劍道:“李韶庭在此,劉老師父有何見教!”

    劉琮蔑然地看了一眼,又仰天大笑道:“原來李韶庭是這麼一個窮酸書生,實在不值劉老太爺動手收拾你!”

    李紹庭微微一笑道:"幾位令郎李某都見識過了,可不像江湖傳説的那麼英雄!"劉琮回頭看着劉芳與斷臂的劉順,輕嘆一聲道:“他們實在不配做我的兒子,如果我那個老五在此,憑他一個人就能收拾下你們全體……”

    李韶庭微笑道:“你這幾個兒子只有劉五爺像個英雄,昨天晚上我們見過面!”

    劉琮一愕道:“老五昨天去過去找你了?”

    李韶庭道:“是的!今天的事不能講理,劉五爺知道理虧,所以昨天晚上冒雪造訪,想憑他手中的那口刀阻止我們今天來赴約,免得你們劉家橫行江湖的醜事張揚出來,受天下人的唾罵,可惜他沒有成功!”

    劉琮忙問道:“你們交過手了?”

    李韶庭點頭道:“是的,我知道你最關心的是勝負,我依然能來赴約,就證明劉五爺未能取勝!”

    劉琮臉色一變道:“胡説,我不相信!”

    姚胖子道:“劉五爺在李相公劍下略遜一籌,他是條光明磊落的漢子,輸了就認輸。絕不拖泥帶水,臨走時託我代為轉告劉老師父一聲,他因為技不如人,羞於見您,所以今天不來了!”

    劉琮臉色又是一變,咬牙罵道:“沒出息的畜生,他如果敢回來見我,我第一個劈了他!”

    姚胖子哈哈一笑道:“勝負乃常事,如果輸了就該死,您這幾位兒郎都早就該劈了,他們一個個全帶着傷,還有臉站在這兒,比起劉五爺來,更不知恥!”

    劉芳怒極,拐着腳拉刀過去就要過來拼命,卻被劉琮一腳踢了個四腳朝天,厲聲喝罵道:“你要拼命就不應該等到今天,你還好意思出去!”

    劉芳在地上叫道:“爹!我們誰不想拼命,是這個小子藏得緊,我們找不到他!”

    李韶庭笑道:“我不敢叫你們找到,你們劉家的一貫的作風是羣攻,好漢不敵四手,我只好躲着你們,如果你敢一對一的拼鬥,不用你找,李某會自己送上來!”

    劉琮冷笑道:“老大!你聽見沒有,李韶庭在向你叫陣呢?”

    劉芳怔住了,劉剛雙腿被姚胖子的短槍打斷了脛骨,拄着枴棍上前道:“爹,大哥一條腿不方便……”

    劉琮怒道:“放屁,一條腿算什麼,劉家的子孫只要有一隻手能使刀,就不會向人認輸!”

    牛勝上前陪笑道:“老爺子,今天這場約會是您訂的,劉大哥即使能勝他,也不能殺了他,可是大哥鬥過一場後您再出去,不是被人笑咱們用車輪戰嗎?”

    劉琮嘆了一口氣道:“廢話,這畜生如果真能勝人家,也不會叫人家砍下半隻腳掌了,滾回來吧,如果老五都輸了,你更不是對手,還是由我老頭子扳回這個面子!”

    説着回頭吩咐道:“把東西拿出來!”

    牛勝連忙一揮手,有四名漢子抬着兩張桌子出來,桌上安着香燭,各安着劉勝與虞志海的靈位,香燭前則放着一個空的大瓷盤子,劉琮怒聲道:“我一個兒子,一個外甥都死在你們手中,今天我要用你的心肝血祭,那盤子就是用來盛放你心肝的!”

    郎秀姑怒道:“我父母也是被你們殺死的,花刀劉勝已經伏誅,我還要你老賊的腦袋去祭靈呢!”

    劉琮冷笑道:“很好,我們各欠各的,大家也各憑本事討帳好了!”

    郎秀姑挺劍上前就刺,劉瓊金刀一擺,就將她的劍震飛出去,反刀下劈,幸虧李韶庭及時飛身揮劍,才替她擋住了,連忙道:“師妹!你不行,讓我來吧!”

    劉瓊的金刀一擺,又砍向李韶庭,兩人刀來劍往,展開了一血鬥,劉琮年紀雖老,刀法卻十分凌厲,勁力猶強,李韶庭全靠輕妙的身法與變化多端的劍招,才勉強能支持下去,鬥得卻很吃力!

    這是一場萬眾矚目的拼戰,姚胖子等人尤其關心,見李韶庭在劉琮的節節進逼下,已經略呈敗象,姚胖子忍不住向史進道:“老史,看來李老弟要糟,咱們只得打退路了,你準備得如何?”

    史進道:“靠河邊那兩隻船都是我的徒弟的,只要一上船,立刻就駛到對岸,絕對沒有差錯!”

    姚胖子道:“可是咱們的位置站的不對,要搶到河邊登船,必須先沖人羣……”

    史進道:“有什麼辦法呢,咱們來的太遲,靠河全叫人先佔去了,我如果故意站到那兒去,反而會惹人起疑,只好等臨時再想法子了!”

    姚胖子道:“有什麼法子呢?”

    史進想了一下道:“到時候你們擋着我,瞧我動作,然後大家一起撲過去!”

    剛説到這兒,戰局更見惡化,李韶庭被劉琮的金刀蓋住了劍,慢慢地壓下來,劉琮想用雄渾的勁力,將李韶庭劈成兩片,李韶庭則拼命上推,要想脱身!

    這是個生死的關頭,如果被刀鋒壓下來,李韶庭勢非喪命不可,但劉琮也不敢太用力逼近,因為李韶庭豁出性命,撤劍反撩,則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他防着李韶庭這一手,時刻保持着高度的戒心。

    因此刀鋒壓至李韶庭肩上半尺的距離時,雙方都僵住了,史進低聲道:“姚大哥,是時候了,你擋着我,郎老爺子,你們祖孫兩,準備衝上去,先給李老弟結圍!”

    郎中令取出他早已不用的銀鞭,郎秀姑也握着劍,分外緊張,史進利用姚胖子擋住了身子,暗地放出了一隻鏢,這隻鏢是朝李韶庭打去的,攻的方向指的卻是他的面門!

    李韶庭眼見一道光影射來,偏頭讓過,劉琮也看見了,手下為之一頓,李韶庭趁機跳了開去。

    姚胖子已經明白史進的用意,連忙大叫道:“不要臉!居然用打冷鏢的手段暗算人,大家上!”

    一擺雙槍就衝了上去,史進握緊分水峨眉刺,郎中令舞動銀鞭,郎秀姑執劍,一哄而上!

    劉琮用金刀攔住他們,厲聲喝道:“是誰放的鏢!”

    姚胖子叫道:“自然是你們,你們一向就會使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不要臉透了!”

    劉琮怒叫道:“放屁!老夫已經得勝,眼見就可以將這小子斃於刀下,何必再用暗器!”

    姚胖子道:“笑話!李老弟的劍隨時都可以撤出來要你老命,你手下的那些人急了,什麼事做不出來!”

    劉琮一刀揮去,姚胖子用槍架開,身子卻往後一退,足見這老頭兒腕力之沉厚,郎中令一鞭掃過去,劉琮用刀撩開,反手就是一刀,郎中令的身子受了劉剛一夜的吊打,傷勢還沒有復原,何況曠廢多年,手腳不如以前靈活了。

    劉琮刀沉勢猛,他根本無法招架躲避,刀鋒過處,身子被攔腰砍成兩截,郎秀姑見祖父被殺,悲憤交加,挺劍上前,瘋狂似的找劉琮拼命,劉琮也不退讓,金刀翻飛,不僅壓住了她的劍,好幾次還差點殺死了她!

    李韶庭見郎秀姑情況危急,只得上前雙戰劉琮,因為他的加人,劉琮倒是不敢怠慢,金刀舞得發瘋似的,呼呼直響,史進與姚胖子也圍攻上去,劉琮這邊的人豈是坐視,各挺兵刃攻了上來,立刻變成了一場混戰!

    姚胖子與史進加人戰圈只是做做樣子,實際上是要引起混戰,他們兩抖擻精神,將四邊圍上人潮擋住了!

    李韶庭最忙了,一下子要幫郎秀姑去鬥劉琮,見到姚胖子與史進應付不了時,又要去幫他們的忙!"

    姚胖子抽空朝李韶庭道:“李老弟,你鬥不過劉琮,咱們就得退,史進有兩隻船在河邊上,咱們上船去!”

    李韶庭道:“寶珠呢?總不能丟下她呀!”

    姚胖子道:“你放心,有人去招呼她了!”

    李韶庭掠眼望去,果然史進的徒弟廖大發引着寶珠,往河邊上慢慢走去。因為大夥兒都在注意這邊,倒是沒有人去攔阻他們,於是他也加足精神,邊戰邊退,將戰圈慢慢向河邊移去!

    姚胖子低聲又道:“李老弟!你別管我們了,我是故意把你們引出來告訴你退路的,旁邊這些人我們招呼得了,你還是去對付老劉琮吧,不把他絆住,咱們都脱不了身!”

    李韶庭看他與史進應付自如,遂專心與郎秀姑合戰劉琮,而且也只有老劉琮這柄金刀最難應付!

    劉琮的眼中幾乎冒出火來,恨不得將眼前兩個對手劈成四段,可是郎秀姑情急拼命,經常用奮不顧身,與敵皆亡的戰法,使劉琮略受影響,而且李韶庭的一枝劍更是神出鬼沒,使他不敢放開手去對付郎秀姑!

    戰圈移近到河邊時,包圍的圈子由四面分成三路,由於一面是水,大家以為他們逃不出去了!

    廖大發與寶珠登上了一隻船,連同另一隻空船從上游放了下來,有人看見了,連忙叫道:“他們有船,準備從船上逃走!大家快堵!”

    可是他們發現得太遲了,姚胖子的雙槍如風,史進的分水刺有尖有刃,將他們堵得遠遠的,無法靠近。

    又有人叫道:“咱們也找船去,從水上斷他們!”

    史進笑道:“蠢才,別忘了今兒是蜡月二十四,是小年夜,大家都忙着送灶老爺上天,一切的買賣歇業了,除了這兩條船是我們自己的,你們再也別想打到一條空船!”

    眾人放眼望去,但是一片滾滾流水,上下幾里,都不見一條船影,牛勝忽然叫道:“別管他們,叫他們溜好了。老爺子,您只要把李韶庭收拾下來,其他幾個鼠輩,不怕他們逃上天去!”

    果然圍攻失都止手了,劉琮緊緊地用刀纏住李韶庭與郎秀姑二人,姚胖子與史進都上了船,站在船頭上叫道:“李老弟!郎姑娘,想法子上船來吧!”

    可是劉琮的刀逼得太急了,他們簡直沒法子抽開身子,拼戰片刻,李韶庭道:“師妹!

    你先上船去!”

    郎秀姑倔強地道:“我不!我一定要手刃這老賊!”

    姚胖子卻叫道:“郎姑娘,你先上船吧,他們準備用暗器呢!我們擋得住,寶珠姑娘可架不住!”

    姚胖子與史進的船已經離岸了,寶珠的那條船還在等候他們兩人,而且確實有人搜搜地發出利箭,駕船的廖大發用一塊船板替她擋着,情況很危急,郎秀姑知道李韶庭與寶珠的關係,如果寶珠受了傷害,他可能會情急拼命。

    而且劉琮的金刀太兇,今天想殺死他是不可能的,只有以後再等機會替祖父報仇了,李韶庭不僅是她的師兄,也是唯一能幫助她報仇的人,她不能讓李韶庭被人殺死,也必須保護寶珠!

    於是她退了出來,跳上了船,一面用劍去發開射來的暗器,一面叫道:“李大哥!您也上船吧!”

    牛勝趁她説話的時候,飛出一鏢,郎秀姑眼明手快,伸手接住了,李韶庭已退到船邊,劉琮緊逼不放,李韶庭沒有辦法,只得叫道:“師妹!你們先走吧!”

    郎秀姑自然不肯,見劉琮緊逼不放,又想跳上岸去幫助李韶庭,那知李韶庭用腳一蹬船頭,叫道:“走!”

    船被推到河心,郎秀姑一個立腳不穩,坐了下去,而劉琮卻趁李韶庭分神蹬船之際,一刀下劈,砍在李韶庭的肩上,李韶庭雖然用劍架住,卻敵不過他的勁大,刀刃入肉寸許,血水噴濺,李韶庭也被震得坐倒在河岸上!

    劉琮赫赫怪笑,挺刀又要砍,郎秀姑情急之下,拿起接來的那枝鏢急射而出,劉琮沒防備到她手上會有鏢,嗖的一聲,一鏢深人左眼,痛得他大吼一聲,撞倒在李韶庭身上,撲通一聲,兩人都跌進了河裏!

    牛勝拼命跳入河中,救起了劉琮,李韶庭卻沒人水中不見,寶珠急得也要跳河,被郎秀姑攔住,廖大發急急將船搖開了。

    北運河的水雖然濁黃,但河面上結着的薄冰卻是白的,靠近河岸的一所舊瓦屋中,對坐着一羣愁眉深鎖的人。

    那是在張家灣決鬥後的第三天,這些人利用船隻,在張家灣脱離了劉家黨羽的追擊,就躲在這所屋子裏!

    大門呀的一聲,使他們精神都為之一震,姚胖子抬頭望了一望,立刻興奮地道:“是老史回來了!”

    史進披着一條麻袋縫成的雪衣,裝成個拾破爛的窮漢,進門後,先抖落了身上的雪片,然後伸手到爐上去烤火,口中還直喊着:“喝,這個天可真寒!”

    寶珠迫不及待地道:“史大哥,您究竟打聽到什麼消息,快説出來,別叫人着急了!”

    姚胖子笑道:“老史專門喜歡吊人家的胃口,他越拿嬌,就證明他有着好消息!”

    史進由爐火上抽回雙手,笑笑道:“姚大哥是我肚子裏的蛔蟲,我的毛病他還有不清楚的,消息是很好的!”

    郎秀姑忙問道:“究竟是什麼好消息?”

    史進一笑道:“郎姑娘,首先得恭喜你,你那天在河邊上一鏢,不僅替你爺爺報了仇,也把劉家的天下給斷送了,因為那天你接住牛勝的那枝鏢是淬毒的……”

    姚胖子跳起來道:“劉老頭兒死了?”

    史進道:“沒死!但也差不多,因為那一鏢打中了左眼,為了要救他的命,必須要用燒紅的鐵棒刺進傷處才能去毒,劉老頭兒剛從冰冷的河水裏上來,經熱火一激,再加上了年紀,另一支沒傷的眼睛也瞎了……”

    姚胖子道:“那是暫時失明……”

    史進笑道:“對劉老頭可不然,他的性子比火還燥急,兩眼瞧不見東西,這個刺激怎麼受得了?一急一怒,人就瘋了,拿起刀子,要殺死每一個接近他的人,尤其因為鏢是牛勝的,他恨透了這傢伙,砍了他一刀,牛勝為了自救,發出兩枝鏢,把老傢伙的兩條胳膊都給廢了!”

    姚胖子道:“劉家的兒子肯饒他嗎?”

    史進笑道:“劉家只剩了三個殘廢的兒子,如果牛勝不把老傢伙的的雙臂打殘,老頭子很可能連他們也給殺死,他們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怨牛勝呢!如果不是劉五爺適時趕回,他們説不定真會把劉老頭兒也給殺了!”

    姚胖子又是一怔道:“劉五爺回來了……”

    史進道:“是的,神刀劉顯是個孝子,老父因傷成瘋。他再也藏不住了,回到家裏,雖然他是最小的兄弟,幾個哥全怕他,他把家產分成四份,把劉芳,劉剛與劉勝都各給一分家財,叫他們搬出去,他自己只留下一份田產,聲明從此奉養老父天年,再也不管江湖的事了!”

    郎秀姑怒道:“劉老頭兒不死,我的仇恨就不能消!”

    姚胖子笑道:“郎姑娘,劉琮雙目已盲,現在兩隻手成了殘廢,對一個成名的武師來説,這等於是死了,看在劉昆的份上,你也該打消仇唸了!”

    郎秀姑又問道:“我爺爺的遺體呢?”

    史進道:“銀槍將王伯通問明瞭當年的是非曲直,這位武林前輩倒底是夠義氣的,他把劉家的人痛斥了一頓,説如果不是受他們花言巧語的哄騙,自己絕不會參加這種有背道義的場合,當時將郎老爺子買棺收殮後,運回了天津衞,你以後可以去領回來!”

    郎秀姑冷笑道:“這種順水人情我才不稀罕,他見劉琮成了殘廢,所以不怕得罪劉家的人了!”

    史進忙道:“這倒不能冤枉他,他是當天跟劉家決裂的,那時劉琮只傷了一隻眼,他並不知道劉琮會雙目失明,更不知道會殘廢,而且他還擺了一積壓話,説等到劉琮傷好了之後,他要再邀集武林朋友,聲討劉家的種種不義,看來這位老英雄是受了別人的矇蔽!”

    郎秀姑這才不作聲了,史進又道:“銀槍王伯通雖然比不上劉瓊的武藝高,但為人正直是大家所共欽的,在武林中比劉琮的聲望高多了,劉琮急得發瘋,與王老英雄的決裂聲明也有很大的關係!”

    姚胖子問道:“劉昆不管他們了,劉老兒又成了殘廢,他們的靠山已倒,江湖上仇人又多,他們嚇得如喪家之犬。為了怕人尋仇,兄弟三個人都全家躲到京師去了,今後只有靠官方的保護,還敢出頭嗎?”

    説完又笑道:“劉家的勢力一倒,咱們雖然吃了敗仗,倒成了名人了,大哥,咱們可以到長辛店,把金鏢牛勝的那家靈武鏢局接過來開辦,以後不必再偷偷摸摸地躲着了!”

    寶珠這才問道:“史大哥,李相公的生死可有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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