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黃山,司馬寶問南宮少秋道:“三少爺,這回咱們要先上哪兒辦事?”南宮少秋説道:“咱們先上開封,我還要找一位幫手,整個計畫才算完美無缺!”兩人騎了快馬,向北方奔馳而去。
白猿老白,站在南宮少秋肩上,這時正吱吱喳喳地向南宮少秋説話。司馬寶看了,覺得十分有趣,遂問道:“這頭白猿不知對少爺説了些什麼?”南宮少秋笑道:“老白是説,好不容易能再度出門,他叫我千萬不可惹禍,免得跟上回一樣,害他也連帶被困在黃山一年多!”
司馬寶笑道:“看來,老奴這回和少爺一同出門,可真是沾光不少,必然可以增加許多見識!就不知,開封府的風月可好?”説完,和南宮少秋兩人相視大笑!就連南宮少秋也不禁覺得,這個老人,還真是有意思極了!
兩人一路上可説完全沒有休息,除了睡眠和早晚餐之外,就是奔馳!午餐都是在馬上吃乾糧解決的。每天都是從卯初,奔馳到酉末。
這天,兩人到了商丘,眼見開封在望,南宮少秋才放緩了腳程。晚上吃飯時,司馬寶不由埋怨道:“少爺,三月之期雖短,你也不必為了爭這一天兩天,在路上急趕!幸好老奴的身體不差,否則豈不死在路上了!”
南宮少秋笑道:“寶叔,明天就可以趕到了,到了開封,您老自然可以好好兒地休息一番!我要找的那位幫手,是個有名的大忙人,前兩天我得到消息,他現在正在開封,我若不急趕一程,恐怕會和他失之交臂呢!”司馬寶聽南宮少秋這樣説,也就不再埋怨了。
隔天申初,兩人進了開封府。進城之後,南宮少秋並不急着找客棧,反而帶着司馬寶,在開封城內的大街小巷亂逛。走着走着,兩人到了一處市場。南宮少秋似乎找到了目標,停步不走了。
司馬寶見到迎面而來一個青皮混混,看起來,就不像個正經人。只見這小子邁着八爺步,晃晃地往這邊走來。他經過水果攤時,抓了個梨,咬在口中,也沒付錢,還擰了擰賣花小姑娘的臉龐,氣得小姑娘抓了一把剪落的枝葉扔他!衣袂翻飛間,隱約可以看見他的袖口內,縫着一枚紅色的菱形印記,司馬寶雖然經驗豐富,卻也從來不知,江湖上有哪一幫哪一派,是用紅色菱形當標記的。
等那小子經過兩人身邊時,南宮少秋突然一個箭步,上前抓住那小子的衣領,劈哩啪啦地,賞了那小子十幾個巴掌,卻又塞了一個五兩重的元寶在那小子手中,然後説道:
“我在悦賓樓,叫你們頭兒來見我!”説完,和司馬寶兩人轉身就走,往悦賓樓而去。
小混混被南宮少秋打得暈頭轉向,半晌之後,才清醒過來。他低頭看着手上的元寶,赫然發現上頭竟然刻着一個菱形,菱形外還包着三個圓圈!這小子嚇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暗想道:“天爺,莫非是傳言中的祖師爺來了?”於是他抱着元寶,趕忙跑去找自己的頭兒傳話。
南宮少秋和司馬寶一走進悦賓樓,楊掌櫃立刻上前説道:“三公子,你已經好久未曾來此了,若非剛才郭追來這找你,否則老朽還不知道你又到開封府了。幸好你以前住慣了的那座獨院,今天是空着的,否則老朽不是對不起故人了嗎?”
南宮少秋笑道:“楊老客氣了!等會兒郭追來了,叫他直接進來找我。跟夥計説,晚飯不用開上來,我要上道長那兒去吃!”於是兩人進了房中休息。
過了一會,夥計引進了一名高大粗豪的漢子,這名漢子看了司馬寶一眼,欲言又止。
南宮少秋立刻説道:“無妨!寶叔是自己人!”漢子抱拳為禮,説道:“開封分舵郭追,參見幫主!”
南宮少秋站起還禮道:“郭分舵主客氣了,請坐下説話。”司馬寶心想:“這位少爺還真是神通廣大,不知他又是什麼幫的幫主?”
只聽得郭追豪邁笑道:“幫主,上回幫總開會,南京趙威趙老大説,幫主是在他那惹的事,他要帶齊弟兄,到黃山去,就算用跪的,也要把幫主跪出來!幸好北京趙、錢、孫、李四位大哥把他給攔下了。”
南宮少秋笑道:“幸好他沒來,否則我非得打他板子,幫規伺候不可!”郭追再道:
“幫主説得是,大夥都説,這樣作只是陷幫主於不義!”南宮少秋再問道:“前些天,我要大家查的事情,現在有眉目了沒?”郭追回道:“各路弟兄都還在查,一點消息也沒有。平常大夥作的都是正經買賣,這種邪事,多半無能為力,只有北京那邊有些門路,可是趙老大説,底子這麼熱的貨,不會拿到京裏去銷!”
南宮少秋説道:“我原本也不指望你們能查到線索,這次來開封,就是要另找門路的!你傳令下去,叫各路兄弟不必再找了,只要隨時待命,我不定上哪兒去,隨時都有可能找你們辦事兒!”郭追回道:“屬下回去後,一定立刻交代下去!”
郭追告辭後,司馬寶不解地問南宮少秋道:“少爺,你到底是什麼幫的幫主?”南宮少秋笑道:“寶叔,這件事就不必深究了!你先回房休息一下,晚上我帶你去吃天下第一美味。”
到了吃晚飯時,司馬寶不禁又要埋怨南宮少秋,他説道:“少爺,既然要去的地方那麼隆重,你也該先説一聲,好讓我換身衣服!”
原來,南宮少秋竟然穿着一身官式大禮服,看起來,就好像要去參加一年一度,在宮裏御花園舉行的國宴一樣!南宮少秋卻笑道:“寶叔,你這一身,就算去朝見皇帝也夠了,不必換了!我換衣服,是因為我們的身分不同!”
司馬寶一聽此言,立刻訕然説道:“是啊,不管再怎麼説,我本來就是個下人,和少爺你是不能相比的!”
南宮少秋正色説道:“寶叔,我這樣叫你,絕不是口頭上的把式!南宮、司馬兩家,有誰把你當下人看了?我説的身分不同,指的是待會兒我們要去的地方;對店主來説,你只是上門的客人,我卻是他的晚輩,何況我又有求於他,自然必須穿得整齊一點,以大禮參拜才是正理!你別多心了!”
兩人出了悦賓樓,往大相國寺而去。到了大相國寺,南宮少秋卻不進去,只是沿着寺牆走,走到大相國寺後頭的陋巷中!這陋巷的中段有一户人家,門口張着一面酒,上頭寫着“土羊肉”三字,房門全掩着,顯然是關門了,但是裏面仍然射出燈火,而且傳出多人喝酒談笑之聲!南宮少秋走到房門,也不敲門,就直接推門而入。
屋裏面十分狹小,擺了三張桌子後,幾乎沒有回身的空間。每張桌子上,都擺着一隻炭火爐,爐裏不知燉着什麼東西,氣泡滾動間,散發出一股香味,令人食慾大開。每人面前都放着一隻大碗,碗裏裝着略帶淡紅色的酒,酒香傳來,司馬寶竟然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春天,聞到了百花盛開時的香味!
靠近門口的兩張桌子,現在都坐滿了人,然而最裏面那桌,卻只有一人獨坐。兩人進去時,除了最後一人外,所有人都看着他們,尤其是看着南宮少秋!
司馬寶進房後,看見這些客人全都穿着一身粗布棉襖,以為這些人不是碼頭苦力,就是一般的老民百姓。在這些人中,自己這身衣服確實已經太好,不必更換了。
南宮少秋進房後,走到最後一桌,抱拳拱手道:“這位兄台,屋裏只有這桌還有空位,能否讓我們兩位並坐?”
那人本來正埋頭吃飯,聞言才抬起頭來看了南宮少秋一眼,見他穿了一身漂亮禮服,竟然還上這兒吃飯,不由大感驚奇!
南宮少秋卻更是驚訝!
原來,這人不是位兄台,而是位姑娘,還是個漂亮姑娘!論年歲,也不過和南宮少秋相當!只是她穿着黑色粗布棉襖,頭上又戴着一頂氈帽,才看起來像是個男人!在這間店裏,一名年輕女子能夠獨佔一桌,沒人敢和她搭坐,想來,她必定是頭不好惹的母老虎!
這名女子打量了南宮少秋一下,見他雖然像個公子哥兒,説話卻誠懇有禮,長相也不太討人厭,於是微微笑道:“能在這個時辰到道長這來的,必然是道長的熟人!反正桌子還很空,你們想坐就坐吧。”南宮少秋一聽此言,再度雙手一揖説道:“多謝姑娘!”
又轉頭對司馬寶説道:“寶叔,咱們運氣不錯,還能擠到一副坐頭!道長這兒是一切自理,你先去拿碗筷,我來打酒,道長的酒,別人找不到!”
旁邊眾食客,眼見一幕好戲散了,才各自回頭繼續吃喝。
原來,自南宮少秋一進門,向那女子要求並坐開始,眾人就抱着看好戲的心情等着。
沒想到,那女子竟然答應了,眾人不由想道:“這姑奶奶今天怎麼大發慈悲了?”更有人見了南宮少秋的模樣,心中想道:“人説姊兒愛俏,確是不變的真理!”
南宮少秋打了四兩酒,幫司馬寶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端起酒杯説道:“寶叔,這燉肉,是天下少有的美味;這酒,更是獨一無二的仙品!”
司馬寶挾起一塊肉吃下,覺得這肉,細膩滑潤,味美無比,不禁奇道:“少爺,我在北方,可説是吃羊肉長大的,卻從來不知,羊肉竟然有如此美味,真不知道,這是用什麼方法燉出來的?”
南宮少秋笑道:“別人的羊,全都是咩咩的叫;道長的羊,卻只會汪汪的叫!”司馬寶這才知道,原來吃的是狗肉。
那女子聽了南宮少秋這句話,心中一動,瞄了南宮少秋一眼,覺得南宮少秋説話的語氣,頗似一位記憶中的故人。
司馬寶再拿起酒來喝。酒才入口,就溶散成一股香氣,充溢肺腑之中,又像桃花,又像李花,又有點兒玫瑰的氣息,彷彿有人將整個春天摘下,放入中,才釀出這壺好酒,不由讚歎不已。
那女子見他們兩個大男人,只喝區區四兩酒,還拿小杯子品,不禁笑道:“你們兩個大男人喝酒,全沒半點兒氣概!道長釀的春露,最是香醇可人,喝多了也不會頭疼傷身。你們還不趕快換成大碗,陪姑娘我幹個幾碗!”
南宮少秋説道:“姑娘,不是在下不想多喝,只是每次我來,道長都只准我喝四兩,再要多喝,他也不給!”那女子奇道:“枯木道長絕不是小氣之人,為何只準你喝四兩呢?這樣吧,今年的春露,我名下的還有四,這一,就算送給你們了。”説完,那女子自桌下提了一,還未開封的二十斤裝酒,毫不費力地搬上桌子。
南宮少秋喜道:“多謝姑娘!”和司馬寶兩人換了大碗,和姑娘對幹了起來。
喝下第一碗,南宮少秋已經醉眼迷漓,好像隨時都會倒在地上;喝了四碗後,南宮少秋的表情依然不變,這姑娘才笑道:“你的酒量似乎不錯嘛!”南宮少秋説道:“是啊,我可從沒醉過!”
這姑娘對自己的酒量可也自負得緊,一聽此言,不禁有氣,心中暗暗想道:“好,我看你今天醉是不醉!”再倒酒時,自己只倒三分,卻給南宮少秋九分。南宮少秋也不管,仍然一碗一碗對幹。一酒喝完,十之七八進了南宮少秋腹中。
姑娘正要再開一,從後面廚房走出了一名老道,手裏拿着一鍋肉,正一桌桌地添加,他對那姑娘説道:“小云兒,別讓這小子騙了你的酒去!這小子是個無底洞,就算二十也裝不滿!老道我吃了一次虧,以後就只讓他喝四兩!”又轉身對南宮少秋説道:“你這小子穿了這身衣裳,是不是又要找老道我的麻煩?這回不管你説什麼,我也絕不幫你忙!那隻老不死的潑猴怎地沒來?老道我,正想煮鍋茯苓猴兒羹吃吃!”
南宮少秋笑道:“老朽木,老白上回酒後亂性,把你的鍋碗瓢盆全都砸了,現在怎敢來見你呢?我本來確是有事相求,不過既然正主兒已經出現,也就用不着你了!”説完,對那女子説道:“姑娘想必就是黑帖賭神楊雲兒楊姑娘了!在下南宮少秋,有一事相求!”
那女子説道:“我是楊雲兒沒錯,難道你就是南宮家那位四不公子?難怪酒量這麼好!你找我有什麼事呢?”
南宮少秋説道:“在下請姑娘待會兒用你的無影追魂匕射我!”
楊雲兒笑道:“你又沒得罪我,我為何要殺你?”南宮少秋説道:“因為我現在就要得罪你了!”
言畢,南宮少秋忽然閃身上前,使出紫陽幻變掌,分別輕輕打在楊雲兒左右雙頰上。
這兩下雖然不痛,卻讓楊雲兒大怒,立刻抓起一塊她吃剩的骨頭,往南宮少秋打出。這塊骨頭,快逾閃電,才眨眼之間,就飛到南宮少秋面前。南宮少秋卻不閃不避,一張口,咬住骨頭,嚼了數下,吞入肚中,然後説道:“雖是姑娘吃剩之物,卻比原來的還要好吃,不知是何道理?”
楊雲兒見南宮少秋言語輕薄,怒氣更甚,又打出一快一慢兩塊骨頭。飛到中途,慢的那塊,突然加速,超越了快的那塊;到了南宮少秋眼前一尺之處,落在後面的,又突然變快,兩塊骨頭竟然同時到達南宮少秋眼前!這正是楊雲兒暗器手法中,有名的一波三折。
南宮少秋伸出雙手,牢牢挾住,又把兩塊骨頭送入口中猛嚼,然後大聲笑道:“好吃,真是好吃!請姑娘再多賜幾塊!”
楊雲兒從未見過如此憊懶人物,不由覺得啼笑皆非!雖是如此,她雙手仍然毫不停歇,再度打出兩塊骨頭,接着又用右手中指,彈出第三塊。第三塊撞到前兩塊,前兩塊受力,分成左右,以弧形攻向南宮少秋背後。
卻見南宮少秋一蹲身,將面前提早落下那塊接住,雙手再伸向背後,險之又險地,將另兩塊接住,再如同吃花生一般,把骨頭一一送入口中!
楊雲兒見南宮少秋,能在如此狹小的空間內,連續化解自己三次攻擊,一身功夫實是不可小覷,不禁冷笑道:“看來你的武功不錯嘛,江湖傳言實在不可輕信!”南宮少秋笑道:“姑娘過獎了!”
楊雲兒這回打起全副精神,兩手不停,使出十種手法,射出數十塊肉骨。暗器破空聲,如羣蜂過境,嗡然響個不停!旁邊眾食客紛紛走避,以免被誤傷。南宮少秋不避不讓,雙腳竟不離地,只有上半身,不斷地俯仰屈伸,雙手連閃,將數十塊肉骨,全數接下!
楊雲兒見此,心中想道:“就算我把另外兩種手法,全都使出,恐怕還是打不過他!
今日方知,天下之大,確是人外有人!”不禁氣餒道:“你本事大,我打不過,避着你總行吧!今後有你南宮少秋之處,我楊雲兒就退避三舍!”説完,就要離去。南宮少秋卻上前,拉住楊雲兒的右手説道:“小云兒,你又生小秋哥的氣啦!”
楊雲兒一聽此言,立刻回身説道:“小秋哥?你是小秋哥?”南宮少秋笑道:“小云兒,羊若要好吃,就一定要學會汪汪地叫!”
楊雲兒聽了這話,歡叫道:“你真的是小秋哥!”説完,又板起面孔接道:“你當年為何不告而別?連名字也不曾留下,害我在開封城內找你找了一個多月!”
原來,南宮少秋十五歲時,南宮修武帶他到枯木道長這裏,恰好遇上楊雲兒和她的父母也來此處。當時年方十一的楊雲兒,説什麼也不敢吃狗肉,在枯木的店裏大吵大鬧,別人怎麼哄也沒有用,枯木只好特別為她煮了一鍋羊肉。
南宮少秋在一旁看了,覺得十分有趣,故意去和楊雲兒攀談起來。楊雲兒見南宮少秋言語有趣,自己又很少有玩伴,和南宮少秋兩人越聊越高興,南宮少秋就趁楊雲兒不注意之時,舀了一杓狗肉放入楊雲兒碗中。楊雲兒不察,仍然邊吃邊聊,連續吃了幾塊狗肉。狗肉吃多了,終有稍許不同,於是楊雲兒問母親道:“娘,這羊肉十分奇怪,竟有兩種味道,不知是用什麼羊煮的?”
旁邊眾人早就看見南宮少秋的動作,只是不曾説破,楊雲兒的母親見問,卻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南宮少秋卻接道:“小云兒,哪幾塊比較好吃呢?”楊雲兒指着桌上的一堆骨頭,説道:“小秋哥,這些比較好吃!你瞧,連骨頭都不太一樣呢!”
南宮少秋見楊雲兒所指的,正是一堆狗骨頭,不由暗笑於心,但仍然正色説道:
“小云兒,羊肉若要好吃,這羊非得學會汪汪地叫不可!”
楊雲兒一聽此言,啊的一聲,張大了口,愣在當地;接着卻大吵大鬧,嚷着大家都欺負她,就要回家!南宮少秋上前,好説歹説,陪盡了好話,又拿了許多好玩的東西出來逗她,楊雲兒才破涕為笑!楊雲兒心想,狗肉吃都吃了,吐又吐不出來,況且味道着實不差,乾脆回桌坐下,和南宮少秋兩人據案大嚼,將一鍋狗肉吃個精光。旁觀眾人見此,不由莞爾。
此後十五天,南宮少秋每天都和楊雲兒約好了,到開封城內各處去玩,直到南宮修武帶南宮少秋離去為止!今天,還是多年來兩人第一次重逢。
兩人又聊了許多童年趣事之後,南宮少秋才説道:“小云兒,我這回來此,是要請你和你爹幫我一點兒小忙。”
楊雲兒説道:“我就知道你這小子若不是有求於我,早就把我忘得一乾二淨了!我近來也正好得發慌,到外地逛逛也不錯。至於我爹那兒,你還是自己去跟他説吧。”於是楊雲兒帶着南宮少秋和司馬寶往開封城內行去,走到一家藥鋪前面,楊雲兒説道:
“我家就在這裏,不過你要先找出來,我才能帶你進去。”
南宮少秋繞着這一羣房子走了一圈,發覺這一羣房子的格局確實十分有趣。只見面前的藥鋪是朝東,隔壁朝南的是一家米店,米店旁朝西的是間什貨鋪,什貨鋪旁朝北的,是家棺材店,繞過棺材店,又回到藥鋪前!
南宮少秋估計一下四間店的大小和深度,才對楊雲兒説道:“看來,扯旗門總舵就在這四家鋪子的正中間,大隱於市,真是不簡單!難怪當年無論我怎麼找,都還是找不到你家在哪兒!”楊雲兒笑道:“算你小子有點賊眼光!”
眾人翻上藥鋪的房頂,果然看見四家鋪子後牆圍成的空地上,有一棟獨立的房子,楊雲兒這才帶着兩人進入房中。一進房,迎面而來一位高大俊逸的中年人,正是楊雲兒的父親,扯旗門這一代的掌門楊嘯天,他對南宮少秋説道:“少秋,剛才我聽説雲兒在道長那兒被人欺負,正想去揍你這個不開眼的小子,幸好雲兒他娘攔住了,要不然,我若是真的揍了雲兒的小秋哥,她不找我拚命才怪!”説完,和南宮少秋相對大笑。
一旁,楊雲兒的母親,當年的唐門雙慧之一,也是天下知名的暗器譜唐慧心,笑着對南宮少秋説道:“是啊,少秋,當年你不聲不響地走了,雲兒一天到晚就纏住我,要我把她的小秋哥找回來!這幾年凡是有媒婆上門來的,全都被她打回去,老是説非要找到你不可!天幸你自己找來了,否則真不知是個什麼了局呢?”
楊雲兒聽了父母的話,羞紅了一張臉,拉着母親直説不依。一個天下知名的女煞星,在自己父母眼中,和平常的女孩兒家完全沒兩樣!
眾人坐定之後,南宮少秋才把無敵堡的事故和自己的推測説了一遍。楊嘯天説道:
“無敵堡之事,我也略有耳聞,司馬斌和我的交情也不差,只是不知詳情,我們想幫忙也不知要從何幫起!你既然為了這事來找我,只要力所能及,我絕不推辭。只是,我們扯旗門作的,全都是暗地裏的買賣,見不得光,我實在不知道,到底我們能夠幫你些什麼忙?”
南宮少秋拿出一張單子,説道:“大叔,我要請貴門弟兄,幫我查一下這些東西的下落。普天之下,也只有扯旗門才查得出來!另外,還要麻煩雲兒陪我跑一趟!”
楊嘯天拿起單子看了一下,説道:“沒問題,我保證十天之內就會有消息!到時候我要如何通知你?”南宮少秋説道:“麻煩大叔把消息送到長安玉成軒,三月初一前,我都在那裏!”
唐慧心笑道:“少秋,你找雲兒,又要她作什麼呢?”南宮少秋説道:“大嬸,小侄需要一位年輕貌美,卻又武藝高強的女子,扮成我的妻室,好掩護身分!”
此言一出,眾人不由一愣!但唐慧心卻反而笑得更加愉快,她對南宮少秋説道:
“少秋,這件事如果是真的,我也不反對。你可要當心點兒,若是雲兒有任何閃失,將來嫁不出去了,我可唯你是問!”説完,笑得一雙眼都眯了起來,看着南宮少秋,頗有丈母孃看女婿之態。饒是南宮少秋臉皮甚厚,也不禁紅了紅臉!楊雲兒站在旁邊,更是羞得不知如何自處。楊嘯天看着兩人,覺得自己妻子所言,確實有幾分道理,也呵呵地笑個不停!
於是楊雲兒拜別了父母,和南宮少秋一同回到悦賓樓。到了悦賓樓,楊雲兒剛進房,老白似乎認出她就是當年的小云兒,立刻跳到楊雲兒身上,吱吱喳喳叫着,興奮非常。
楊雲兒見到老白也十分高興,點點滴滴的童年回憶,驀然一齊湧上心頭。
南宮少秋卻突然上前,在老白腦袋上狠狠地敲了一記。老白吃痛,立刻用手撫着腦門,吱吱喳喳地大罵南宮少秋。楊雲兒不解地問道:“好好兒地,你打老白乾什麼?”
南宮少秋説道:“這老潑猴是個老不修,色猴一隻,看見年輕姑娘就想抱。你沒見過老白和譚湘雲那股親熱勁兒,我看了就有氣!”
楊雲兒一聽,冷冷笑道:“你不説我還忘了,你在南京秦淮河畔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要不老實説來,甭想要我幫你!”南宮少秋見楊雲兒就像是一頭一觸即發的母老虎,不由暗暗後悔自己真是口不擇言,小心翼翼地説道:“雲兒,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只是去那裏喝喝酒、唱唱歌而已!”又説了許多好話,楊雲兒這才罷休。
隔天,一行人出發,往長安行去。
司馬寶見了楊雲兒後,就覺得這位姑奶奶果然盛名無虛,十分難伺候;待聽得楊雲兒也要和自己一同走,司馬寶就一直愁眉苦臉的。過了兩天,司馬寶反而變得十分快活,因為楊雲兒不但不必他伺候,就連照顧南宮少秋的事,她也全都攬了過去,就好像她真的是南宮少秋的妻子一樣。
這天到了洛陽,南宮少秋特地繞路到無敵堡的廢墟瞧瞧。整個無敵堡,除了石砌的堡牆還算完整之外,往日的瓊樓玉宇、雕樑畫棟,全都成為一片灰燼!司馬寶站在此處,想起了死難的眾多兄弟和主人,老淚簌簌而下,流淌了一臉,想止都止不住。楊雲兒趕忙跑去安慰他。南宮少秋卻在這片廢墟中到處翻翻撿撿,好像在尋寶一樣。最後他走到井旁,提了一桶井水,裝了兩小瓶帶走,才和司馬寶等人回到客棧。
到了客棧,南宮少秋倒了一杯井水,含在口中細細辨味,再把井水吐掉,然後説道:
“好厲害的毒!寶叔,事情不出我所料,敵人果然在井水裏下毒,毒性到現在還未散去,得馬上聯絡在洛陽的人,把那口井封住,免得有人誤食!再把這隻瓶子送回黃山,請家裏兩位宋大夫檢查一番!”楊雲兒説道:“少秋,劍魂山莊的宋大夫是哪兩位?”南宮少秋回道:“就是一帖追魂宋魂和一針奪命宋命這兩兄弟。”
楊雲兒説道:“這兩兄弟醫術雖好,但是對毒藥的瞭解,根本比不上毒手藥王。你為何不找毒手藥王呢?”南宮少秋説道:“一時之間,恐怕很難找到毒手藥王的行蹤!”
楊雲兒卻笑道:“我卻知道毒手藥王一家,現在正好在長安,我們到了長安就可以去找他幫忙!”
南宮少秋奇道:“雲兒,傳言毒手藥王胡迴天個性孤僻,連我叔祖這等人物都無法和他攀上交情,你又是如何認識他的?”
楊雲兒笑道:“我大姨唐慧芸,也就是江湖上號稱的唐門毒經,和我娘並稱唐門雙慧。大姨嫁給了胡迴天的兒子,生了個女兒,就是號稱西靈的胡珍。江湖上有名的毒狐娘,正好是我表姊,你説,我會不認得他們嗎?”
南宮少秋大喜道:“太好了!有了這層關係,藥王非得幫我們不可!”楊雲兒卻笑道:“那可不一定!大姨他們一家,全都十分正經嚴肅,要是看了你這嘻皮笑臉的樣子,不一棒子把你打出去才怪,更別提幫你什麼忙!”南宮少秋奇道:“那就怪了!怎麼我這嘻皮笑臉的樣子,到了你家,不但沒被打出去,還差點兒成了你家的女婿?”楊雲兒一聽此言,不由嗔道:“你這人老沒正經,一天到晚,就只知道佔我們女孩兒家的便宜!”
兩人笑笑鬧鬧一陣,才各自回房安歇。
隔天,三人一猿離開洛陽,往長安而去。到了長安,三人住進了玉成軒,掌櫃王應祥對南宮少秋説道:“三少爺,你所交代的東西,現在全都運到了,你要不要點一下?
另外扯旗門派人送了口信,説少爺要找的東西,有兩件出現在蘇州,都是由勝寶齋賣出!”
南宮少秋先對楊雲兒説道:“扯旗門果然好本事,才沒幾天就探到消息了!”才對王應祥説道:“我知道了。東西我晚上再看,等會兒我還要出去辦事。對了,王叔,咱們家在蘇州有沒有買下庭園?”
王應祥説道:“少爺,據老朽所知,咱們家在蘇州,除了玉成軒分號和幾家店鋪外,沒有任何產業。”司馬寶卻接道:“少爺,司馬家前些年買下了蘇州獅子林,只是一直沒有整修,不知是否合用?”
南宮少秋説道:“獅子林地點不錯,地方也夠大。就麻煩寶叔立刻傳令下去,馬上開始整建獅子林,不論花多少銀子都可以,但是務必在四月初一前,整修完成!若是有人問起,就説是一名波斯的大珠寶商宮秋,要在這兒開家分號!”
司馬寶説道:“少爺,今天已經是二月十八,時間太趕,恐怕無法完成!”南宮少秋説道:“寶叔,敵人只給我們三個月,這件事又關係到文強的一條命,我至多也只能延到四月十五,再晚,恐怕就來不及了!”
司馬寶説道:“少爺,既然這樣,老朽也只好勉力一試了。”説完,立刻到至美齋,交代下去。
南宮少秋又拿了一錠銀子,對王應祥説道:“王叔,麻煩你叫人把這錠銀子交給城北的周川,叫他明早來見我。順便叫咱們在蘇州的人,探一探勝寶齋的底。”事情都交代好了以後,南宮少秋拿了那瓶井水,和楊雲兒一同去找毒手藥王。
楊雲兒帶着南宮少秋,從城東的玉成軒出發,經過鐘樓和鼓樓,進了位於清真寺對面,掛着仁和堂招牌的一家藥鋪。進了藥鋪,櫃上的夥計看見楊雲兒,立刻上前招呼道:
“表小姐好久沒來了,夫人正惦着你哪!要不要我進去通報一聲?”楊雲兒説道:“那就麻煩你了!”等那夥計進去後,南宮少秋在楊雲兒耳邊悄聲説道:“果然好大的規矩!”
過了一會兒,從內堂走出一位雍容的婦人,正是胡珍的母親唐慧芸,她對楊雲兒説道:“雲兒,好久不見,你爹孃身體都還好吧?”楊雲兒躬身為禮,説道:“回姨媽的話,爹孃的身子安康,家中一切順利。”
唐慧芸説道:“嗯,那就好!你表姊如果像你一樣乖就好了,這會兒,她和另外那兩位,不知道又瘋到哪裏去了!這位是?”楊雲兒指着南宮少秋説道:“這位是黃山劍魂山莊的三少爺,南宮少秋。我這次是陪他來拜訪老爺子的!”
南宮少秋立刻拱手為禮,説道:“在下南宮少秋,拜見胡夫人!”
也許是因為南宮少秋的江湖名聲確實很不好聽,唐慧芸古古怪怪地瞧着南宮少秋,才對楊雲兒説道:“雲兒,你爹孃怎麼敢讓你跟這小子走在一起?”又對南宮少秋説道:
“小子,我只能幫你通報,至於老爺子見不見你,我可不知道!”南宮少秋説道:“在下有薄禮相贈,老爺子一見就明白。”説完,拿了一個紙包,交給唐慧芸。
唐慧芸接過紙包後説道:“我能不能打開看看?”也不等回答,就逕自打開。紙包裏面有五顆龍眼大的藥丸,唐慧芸拿起一顆聞聞,突然面現喜色,瞄了南宮少秋一眼,急忙到後堂通報去了。
一會兒功夫,後堂走出一名中年人,楊雲兒低聲説道:“這是我姨丈胡允成。”胡允成對南宮少秋一抱拳,説道:“南宮公子,家父正在後堂相待!”南宮少秋立刻還禮道:“不敢!不敢!煩請大叔帶路。”
楊雲兒十分驚奇,問道:“你到底送給他們什麼東西?連一向不太見人的老爺子,都願意見你!”南宮少秋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進了後堂,胡迴天和唐慧芸全都站在那裏等候。胡迴天一見到南宮少秋,立刻説道:
“南宮公子,這藥,叫何名稱?你是從何得來?可有方子?”南宮少秋説道:“老爺子,請你直呼在下名字就可以了。這藥,名叫紫晶玉實,乃是得自紫陽真人修真之處。藥方我還記得,請借紙筆一用,在下立刻寫出。”
胡迴天笑道:“那老朽就託大叫你少秋羅!你可以用我書案上的紙筆。”南宮少秋寫好之後,胡迴天拿起藥方一看,不住地搖頭嘆道:“奇蹟,真是奇蹟!紫陽真人不愧是神人也!少秋,紫陽真人可有説明這藥方的藥性?”
南宮少秋回道:“老爺子,真人遺書上記載,真人為了煉這藥丹,思考試驗二十多年,才煉成一爐。這張方子,完全違反藥理,另闢蹊徑,發前人所未言,實集真人一生經驗之大成!其中,以毒雪蓮、無回子、啓明石、山弱水,四種相生相剋之毒藥為藥引,再加上數十種不同之至陰至陽毒物,以不歸火煉製。……”
南宮少秋似乎忘了來此的目的,竟然和胡迴天等人,討論着紫晶玉實的藥方。楊雲兒坐在旁邊,早已經聽得呵欠連連。南宮少秋卻和胡迴天等人越談越投機,唐慧芸更發現,這位江湖傳言中的花花公子,對藥物的知識和見解,雖然比不上胡家這種累積數十代的門户,但已經可以説是非常高明瞭,這才對他另眼相看!
要知道,道門中人,無不是煉藥制丹的大行家,紫陽真人又是行家中的行家,南宮少秋繼承了紫陽的遺教,又得到南宮修武的教導,雖然從未煉過丹,但憑着過人的聰明,常常能對書上所言舉一反三,不由讓胡迴天引為知己。
楊雲兒正感到無聊的時候,突然聽見南宮少秋説了一句話,才覺得不虛此行。只聽南宮少秋問道:“老爺子,依你看,這顆紫晶玉實究竟能解多少種毒?”胡迴天説道:
“少秋,老夫曾寫了一本毒經,上頭除了苗疆蠱毒不知詳情外,共記載兩萬三千八百五十六種毒藥。紫晶玉實,能不能解蠱毒,老夫不知道,除此之外,除了天下三毒,其他在我毒經上有記載的,紫晶玉實都可以解!只是這紫晶玉實煉製困難,窮紫陽真人一生之力,也只煉了一爐,並不適合用來當一般毒藥的解毒丹。”
楊雲兒聽出興味來了,問道:“老爺子,什麼是天下三毒?”胡迴天説道:“雲兒,天下三毒指的是孔雀膽、鶴頂紅和河豚肝,這三種毒從吃下到致命,不過一瞬間而已,而紫晶玉實吃下後,至少要一刻,藥力才能行開,紫晶玉實並不是不能解這三種毒,而是來不及解!”又對南宮少秋説道:“少秋,你來此處,究竟是要老夫幫你作什麼?”
南宮少秋拿出那瓶水,説道:“在下想請老爺子幫忙,檢驗一下這瓶水中究竟含有何種毒藥,出自何人之手?”
胡迴天接過瓶子,將井水分倒入桌上四十隻小碟子,再拿下架子上數十支瓶子,和胡允成、唐慧芸一起,將各瓶子中的試藥,放入小碟中。過了一刻,試藥和井水中的毒物起了反應,各個碟子,有的變了顏色,有的產生沉澱,更有的散出一股股不同顏色惡臭的煙霧。一時之間,房間裏充滿了薰人的氣味,唐慧芸急忙打開窗門,讓氣味散去。
胡迴天三人一一檢視所有的小碟子,又討論了許久,他才對南宮少秋説道:“若是老夫的判斷正確無誤,這應該是極為罕見的腐菌!”
南宮少秋思考一陣後説道:“老爺子,我記得王難姑所着的毒鏡秘府論中有一段話,説的是:‘死不死,活不活;為主,毒為輔;花葉煎人腸,以根解之!’所説的是否就是這腐菌?”
胡迴天聽了這段話似乎很高興,笑道:“小兄弟,沒想到你真是淵博得很,連王難姑的書都讀過!沒錯,這段話説的正是培植腐菌的訣,必須要在活中求死、死中求活,才能種得出來。”於是,胡迴天就向眾人解釋這腐菌的培植之法。
原來,要培植腐菌,必須先用十種不同的毒藥毒死十個活人,再把腐菌的種子,移植入專吃腐的昆體內,將活昆縫在毒上,三個月後種子才有可能發芽。發芽之後,再將腐菌移植到一片毒壤上,每日以毒汁澆灌,培養二十年後開花。花僅有龍眼般大,花瓣為純白色,有劇毒,但因融合了十種不同藥性,這毒反而無色無味,而且毒性極烈,只要一小撮,就可以毒死千百人!腐菌的根,有極為強烈的臭味,但卻是腐菌花毒的解藥!
培植腐菌,最重要的是,在開花之前,腐菌見不得一點熱光,所有照明,只能用珠光、螢光等冷性光源!中了腐菌的毒,症狀就像瀉肚子一樣,只是會瀉個不停,到最後,連五臟六腑都有可能瀉出去!
聽了胡迴天的説明,南宮少秋説道:“依老爺子之言,這腐菌是一種極難製成的毒藥,不知當今天下有誰,有這能力去培植這等毒藥?”
胡迴天説道:“據我所知,除了老夫之外,只有白蓮教的毒魔王三更有這能力!據説當初唐賽兒叛亂,王三更曾建議唐賽兒延緩舉事,待腐菌培植完成後,勝算會更大!
但因太宗逼迫的太緊,唐賽兒不得不提早發動,否則勝負還在未定之天!若傳言是真,而王三更又沒死,他培植的腐菌應該在去年開花!”
南宮少秋又問道:“老爺子,依你看,這紫晶玉實能不能解腐菌的毒?”
胡迴天答道:“能!事實上培植腐菌的十種毒藥,全都包含在紫晶玉實的藥方中。
紫陽真人不愧是一代道宗,竟能利用各種藥物間的特性,將天下大多毒藥化解了。但腐菌藥性太烈,中毒後三刻鐘內不解毒,就算有紫晶玉實也無能為力!”
南宮少秋再問道:“那若預先服下紫晶玉實呢?”胡迴天説道:“老夫不曾試過,無法確認。但依紫晶玉實的藥性,老夫認為,服下後兩個時辰內,可以擋住天下萬毒!”
既然想問的問題都得到了解答,南宮少秋就站起説道:“老爺子,今日多有打擾,等他日有,再來貴府問候,在下這就告辭了!”胡迴天説道:“少秋,你給的藥方,不但讓老夫省下二十年的研究,更讓老夫堅定以毒濟世的決心,老夫才更要感謝你!何時有空,不妨來此坐坐。王難姑的書,寫得是不錯,只是錯誤太多,老夫所寫的毒經,糾正不少前人的錯誤,你也許有興趣讀讀!”
南宮少秋笑道:“多謝老爺子的厚愛,晚輩若有空,一定再來!”
唐慧芸送兩人回去時,還對南宮少秋説道:“少秋,難得老爺子找到你這個説話的伴,你可要常來喔!”
回到玉成軒,吃了晚飯,南宮少秋對楊雲兒説道:“雲兒,你若想開開眼界,晚上就到我房裏來!”楊雲兒笑道:“你該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吧?”
説是這樣説,楊雲兒還是去了。她一走進南宮少秋的房內,就看到四口大箱子,每隻箱子裏,都裝滿了無數的小盒子。這些盒子一打開,裏頭裝的,全都是珍珠、瑪瑙、各類寶石、玉器等等。有的是成品,有的是原石。楊雲兒一輩子從未見過如此多的珍寶,覺得兩眼都已經看花了。
本來,中國的寶物首飾,大多以玉器為主。大元帝國奄有四海,盛產在西域、天方和泰西的寶石,以及俄羅斯的鑽石,經由波斯商人的轉運,才源源不絕地傳入中土。大明帝國領土較小,就連盛產美玉的和闐都不在疆域之內,和天方的來往又早已斷絕,這些寶石在此時,可説是極為少見。這次為了拯救司馬文強,南宮少秋把南宮、司馬兩家,百年來所累積下來的珍貴寶物,全都拿出來揮霍了。
南宮少秋一盒盒地檢查珠寶,把這些東西按照種類、等級擺好。有時,又拿起筆在紙上畫着一些圖樣。楊雲兒也在一旁興致勃勃地幫忙。楊雲兒並不是愛財的人,在扯旗門也常常見到許多極有價值的珍寶,可是卻從來不曾同時看到如此多的寶石,就擺在自己手邊,愛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楊雲兒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來!
南宮少秋撿出一條珍珠項,拿到楊雲兒身上比對了一下,然後説道:“雲兒,這條子,並不會過度華麗,卻又價值不菲,光澤和你的膚色也挺配,這就送給你了,聊表我們兩家感謝之意!”
楊雲兒拿起子看了一下,笑道:“少秋,你要送我東西,我也不跟你客氣,反正你們南宮家出得起。我近來也十分欠缺賭資,正好拿這條子玩上一陣子!”南宮少秋笑道:
“江湖上,誰不知道黑帖賭神萬賭不贏的大名,這條子恐怕也只夠你揮霍個三五年!”
楊雲兒笑道:“哪,哪,真是過獎了!不過,依我看,若是鏈子交到四不公子手中,在秦淮河畔恐怕連過一夜都還不夠!”兩人談談笑笑,倒也沖淡不少倦意。
再好的東西,見得多了,也就顯得十分平常。時間一久,楊雲兒只覺得越來越累,頻呼吃不消,南宮少秋卻提醒她,還有兩大箱等着他們處理,楊雲兒不由嘆道:“早知道清點珠寶竟然這麼累,我再也不想要這些東西了!”
此時,南宮少秋正打開一隻盒子,楊雲兒見了,突然眼睛一亮,問道:“這不是萬鑽朱蘭嗎?怎麼會跑到這裏來了?”南宮少秋反問道:“這件事是你爹經手的,你應該最清楚才對,怎麼反而問我呢?”
楊雲兒這才恍然説道:“難怪爹這些年來幫人銷贓,總是辦得既快又好,原來是有你們兩家在背後撐腰!”南宮少秋笑道:“柳葉風作的事,本來就是我們兩家該作的!
現在既然她要出面,我們兩家多出點銀子,也是應該!南宮、司馬兩家,之所以要經營珠寶買賣,為的也是這行的利潤大,可以多賺點銀子濟世救人!”
楊雲兒説道:“難怪爹總是不許我們得罪你們兩家,原來還有這層關係在!”
等他們整理好所有的東西,天色已經大亮了,幸好兩人都有一身好功夫,一夜未睡,也只是神情略顯疲倦而已。楊雲兒見南宮少秋已經忙完了,才問道:“少秋,你準備這些東西,到底是要用來作什麼?”南宮少秋笑道:“當然是要賣羅!”
楊雲兒奇道:“你不是要救司馬文強嗎?難道隨便賣賣珠寶,就可以把你文強外甥救回來嗎?”南宮少秋笑道:“如果沒有餌,大魚怎麼會上鈎呢?”
此時王應祥進來説道:“三少爺,城北周川求見。”南宮少秋把他昨夜畫好的圖樣拿給王應祥,問道:“王叔,依你看,照這些圖樣製作成品,需要多久時間?”
王應祥把數百張圖樣翻看一遍後説道:“三少爺,若是把洛陽的人手也調過來,加上至美齋的人,大概八到十天就可以全部完工。”
南宮少秋説道:“王叔,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了,務必在三月初一前完成!”王應祥説道:“三少爺,老朽必定不負所托!”
南宮少秋這才説道:“那就麻煩你了。還有,請人把早飯開上來,順便叫周川進來,我要和他邊吃邊談!”王應祥領命而出!
過一會兒,進來一名白淨精明的漢子,他看了楊雲兒一眼,南宮少秋立刻笑道:
“周川,這位姑娘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黑帖賭神楊姑娘,我可不敢得罪她,趕她走,有什麼話,當面直説無妨。”
於是周川一抱拳,説道:“長安分舵周川,見過幫主,見過楊姑娘!”南宮少秋對他説道:“周兄免禮,坐下來談。”楊雲兒也點頭還禮。
從昨日起,楊雲兒就覺得這位記憶中的童年玩伴,似乎已經有很大的不同。
本來,楊雲兒會對南宮少秋略有好感,實在是因為記憶中的影像,是如此鮮明,簡直可説是刻骨銘心。這幾天的相處,楊雲兒才發現,她印象中的小秋哥,早已成長到一個她也不太瞭解的地步了。楊雲兒暗暗決定,一定要把圍繞在南宮少秋身上,那一層層神面紗撥除,好看清南宮少秋的真面貌。於是楊雲兒坐在一旁,默默地觀察着這兩人的言行。
只聽南宮少秋對周川説道:“周兄,請你傳我號令,江南一帶分舵,除了留守人員之外,所有武功在二級以上的人,務必在四月初一前,全部集結到蘇州分舵。順便請蘇州分舵的人,查一查勝寶齋的底子”
周川説道:“幫主,我回去後一定把事情交代下去!”
公事談完後,周川笑道:“幫主,你這回出來,準備要在什麼時候,讓你爹逮你回去閉關?”説完,兩人相視大笑。
周川走後,楊雲兒問道:“少秋,你到底是什麼幫的幫主?”
南宮少秋見楊雲兒神色鄭重,沒辦法矇混過去,於是乾脆照實説道:“我只不過是各大城市的混混幫幫主而已。”
楊雲兒這才説道:“原來混混幫的幫主就是你,難怪沒幾年功夫,混混幫就有今天的局面,原來是有南宮世家在背後撐着!”
南宮少秋卻正色説道:“雲兒,混混幫和南宮世家完全沒有關連,是我和一羣好弟兄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接着,把混混幫從開始到現在的事情,向楊雲兒説了一遍。
楊雲兒聽了,也覺得南宮少秋實在不簡單,能將一羣烏合之眾,組織訓練成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不知為何,楊雲兒突然恨恨地説道:“都是你這該死的混混幫,害我和表妹這大半年來都得無事可作,只好偶爾幫着紅姊殺土匪,不然就是幫表姊殺官造反!”
南宮少秋奇道:“我知道胡珍是你表姊,你表妹和紅姊又是些什麼人呢?”楊雲兒笑道:“兩年來,天地四靈齊名江湖。天地那兩位,我們四靈高攀不上!但是四靈之間,倒是都有點兒親戚關係!胡珍的母親是我大姨,這你已經知道了。柳葉風的母親,卻是我姑媽!表妹那一手紅豆絕技,還是我娘,將唐門暗器觀音淚的手法,改良之後,教她的!而歐陽紅的母親,又是柳葉風的姑媽,她們兩人也是姑表姊妹。紅姊的奪命管,實際上,是由我娘和歐陽伯父一起研究出來的!”
南宮少秋聽了這段話,覺得十分有趣,於是問道:“既然四靈的關係這樣密切,你們有沒有常常見面呢?”
楊雲兒笑道:“何止常常見面,我們根本就時常一起作案。譬如表妹每次偷東西,都有我們幫她把風,事後還是由我爹銷的贓,否則,偷來的東西,哪有可能賣到好價錢?
而我和表姊若是想整誰,通常也都是由表妹出手!只是這大半年來,有你這個混混幫插手,天下的貧民好像少了一大半,害我和表妹常常無事可作!”
南宮少秋笑道:“原來你們四人早已經連成一氣,難怪在江湖上四靈從不失手的名聲如此響亮!”楊雲兒笑道:“那可不!四靈的名聲再大,還是比不上閣下,四不公子的威名在外,天下景仰!”言畢,兩人又笑成一團!
接下來幾天,玉成軒和至美齋上上下下全都忙成一片。實在是因為南宮少秋所交代下來的工作,確實很不好辦!所有人當中,司馬寶最慘,他的任務最難,也最辛苦。司馬寶一接到南宮少秋的任務,就立刻兼程南下,親自到蘇州監督獅子林的工程!
而南宮少秋和楊雲兒,反而像沒事兒的人一樣,每天帶着老白,不是到長安城內各處名勝古蹟參觀,就是到胡迴天那裏研究藥理!如果司馬寶看見南宮少秋悠的樣子,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