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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部:飢渴交加死亡邊緣

    里加度命令我轉過身去,宋堅早已被繳了械,里加度走出了土坑,接受他部下的歡呼,儼如是一個大英雄。

    而我們則被槍指着,向山頭下走去,不一會,我們便被驅進了一座碉堡之中。

    這是一座舊式的機槍碉堡,除了入口處外,便是三個,不足一尺見方的機槍射口。我們被驅了進去,厚厚的鐵門立即“砰”地關上!

    我首先扶住了宋堅,道:“宋大哥,你沒有事麼?”宋堅苦笑了一下,道:“是我累了你了,如果不是我受了傷,我們也不會那麼容易被制!”

    我也苦笑了一下,道:“宋大哥,如果説甚麼人累了甚麼人的話,那是我累了你!因為我居然相信了胡克黨徒的話,和里加度訂立了協定!”

    宋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我分別在三個機槍射口處向外看去,只見在這座碉堡之外,少説也有十多個人,在來回巡逡守衞着。那顯然是里加度因我們上次輕易走脱,這次便加強防守了。從一個射口處,我可以看到那扇鐵門,在外面加着老粗的大鐵柱。

    當然,以我和宋堅兩人的力道,要將那扇鐵門撞開,也不是甚麼難事,但是,在撞開鐵門之際,如果要不發出聲,不使人發覺,那卻是絕無可能的事!我看了一會,決定放棄撞門而逃的念頭。

    我又看看那三個機槍射口,不足一尺見方,我相信我和宋堅兩人,都沒有法子鑽得出去。而能夠從那麼小的地力鑽出去的,全中國只有一個人,那人姓關,是一個老者,他的軟體“縮骨功”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能夠將整個身子從一個徑才尺許的鐵圈中穿過去。這位老人家早幾年曾經出國表演過,外國人以為這是“藝術”,其實,這是最正統的中國武術,外國人企圖以所謂“科學”去解釋,是永遠得不到結果的。

    宋堅看我望着射口,像是也知道我在想甚麼,道:“衞兄弟,我們此際,逃比不逃,更加危險!”

    我道:“宋大哥,你難道忘了那位朋友的警告了麼?”宋堅道:“我自然記得,死得快是福!可是,我們如今卻不會死的。”

    我見宋堅講得如此肯定,心中不禁大是驚訝道:“何以見得?”宋堅道:“我們離開的時候,里加度已在山頭,掘深了約莫一丈。如果那筆財富,是在這個山頭之上話,早該發現了!”

    我聽了之後,心中不禁一動,説道:“宋大哥,你可説是,里加度實際上,並未找到正確的地點,所以他仍要利用我們?”

    宋堅道:“我的意思正是那樣。”我道:“那山頭上的四塊石碑上所刻的圖案,正和二十五塊鋼板之後的文字相合,照我看來,里加度所把握的,正是準確的地點!”宋堅道:“如果是的話,我們就完結了!”

    我們兩人,都不出聲。宋堅因為腿傷,所以躺在地上,我則在潮濕悶熱的碉堡之中,來回踱步,不知不覺間,天色已黑了下來。

    天一黑,陰濕的碉堡之中,簡直成了蚊蚋的大本營,我們不得不脱下身上所穿的衣服,點火燃燒,以煙來驅逐蚊蚋。

    而在這一天來,雖然我和宋堅,都是受過中國武術訓練的人,能夠適應極端艱苦的環境,但是也感到了又飢又渴,和極度的疲倦。

    我也躺了下來,我們兩人,都在設想着里加度是否能發現那筆財富。

    在天黑之後的大半小時,忽然聽得有人,向碉堡走了過來,我立即湊向射口,向外看去,只見里加度提着一盞燈,向碉堡走來。

    我立即又躺下,低聲道:“里加度來了!”

    宋堅也立即低聲道:“他一定是有求而來,我看他未必敢進來與我們相對,他在外面,不論講一些甚麼,我們只是不理!”

    我道:“不錯,讓他也急上一急,摸不透我們在想些甚麼!”

    我們説着,便聽得鐵門之上,傳來了兩下撞擊之聲,接着,便是里加度的聲音,道:“怠慢你們了,你們可要食物麼?”

    我和宋堅,都不自主地了一下口水,但是我們兩人,卻都不出聲。里加度又幹笑了兩聲,道:“泰肖爾島上,物資十分缺乏,你們一定要有所貢獻,才能夠獲得到食物!”

    我和宋堅仍然不出聲。里加度等了一等,又道:“也許你們很高興。因為我未曾找到你們所説的那筆財富。同時,我相信你們一定知道正確的地點,將它來換一餐豐富的晚餐如何?”

    他講到此處,頓了一頓,又道:“或許今天晚上,你們不會同意,但是。嘿嘿,再過下兩三天,或者三四天,你們的看法,便會改變了!”我和宋堅,彼此望了一眼。里加度的話,表示他們要使我們捱餓,餓到我們聽從他的命令,和他合作為止!

    當然,我們仍不出聲,里加度自顧自地講完話後,便離了開去。

    宋堅在地上,翻了一個身,道:“衞兄弟,儘可能睡吧,我們還要以堅強的體力來忍受餓!”我苦笑道:“宋大哥,幾天不睡,倒不算甚麼,反正蚊蚋擾人,我們何不趁這個時間,來研究一下藏寶的地點?”

    宋堅道:“作甚麼,用來交換一頓晚餐,然後再被處死麼?”

    我搖了搖頭,道:“不,我看我們未必就絕望了,如今研究起來,也可以先作準備。”我特意將語氣,講得十分輕鬆,以調和當時的氣氛。

    宋堅道:“我想,我們不在現場的話,當然難以發現事實的真相。還有一點,我可以肯定的,便是四座石碑,有着極其重大的關係,如果里加度已將這四塊石碑毀去的話,恐怕這筆財富,便只有永遠長埋地下了。所以,還是睡吧!”

    我又來回踱了一會,才躺了下來,躺下來之後,勉強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和宋堅兩人的飢渴,都已是十分難以忍受了,向門口外看去,守護着我們的人,正在吃着早餐。看他們所吃的東西,還像是大戰時剩下來的罐頭食品,當然十分粗糙。

    但是我這時候看來,已經覺得口角流涎了,我看了一會,又無可奈何地坐了下來。宋堅道:“不必去看了,里加度恐怕就會來了。”

    里加度直到中午才來,站在門口,道:“兩位可同意我的交換了?”

    我和宋堅一聲號令,我掩到一個機槍射口。斜眼看去,只見里加度又穿了十分整齊的服裝,樣子十分得意,我俯身在地上摸索,想找一枚小石子彈他一下,讓他也多少吃點苦頭。

    但是,我尚未找到小石子,宋堅已經伸手,按住了我的手背,向我搖了搖頭,低聲道:“衞兄弟,小不忍則亂大謀!”

    我心中對宋堅極強的鎮定,不禁十分佩服。昨天晚上,我故意口氣活潑,實則上這是夜行人的口哨,正表示我心中不安,而宋堅卻竭力主張我睡覺,可知他心中比我鎮定。

    如今,我想要彈里加度一下出氣,宋堅又阻止我,那自然更是他老成持重之處。

    我縮了手,只見里加度在門外,來回踱了一會,得不到我們的回答,便面含怒容,走了開去。他這一走開,直到第二天中午才來!

    在那一天一夜中,我和宋堅兩人,和極度的飢渴鬥爭着。

    在我的一生之中,只知有過多少生命繫於一線的驚險經歷,但是又飢又渴,這卻還是第一次!首先,我發覺飢還可以忍受,最難受的是渴。我們將嘴唇貼在潮濕的土地上,後來,又用手挖掘地上,挖到了一尺多深時,就有一點水滲出來,至少暫時可以潤一下唇。接着,便是最難忍的飢餓了!

    越是餓,越是想起各種各樣的食物來,最不堪的食物,在想像之中,都覺得美味之極。想要竭力不去想食物,卻又想起種種遇險歷難的事來,而且所想的,都是沙漠缺水,礦工被埋在地底,得不到食物這一類事情,越想越覺得飢餓。

    我們一夜未曾好睡,都盤腿而坐,以靜坐來對抗飢餓。靜坐可以克服心理上任何的煩躁不寧,但是卻難以克服生理上對食物的要求。

    當里加度的聲音,再度響起之際,我們兩人的飢火,已經燃燒到了驚人的程度。里加度的“條件”,對我們來説,也具有極大的誘惑力。

    但這種誘惑力,卻還未曾大到要我們向里加度屈服的程度。

    我們仍是一聲不出,里加度“哈哈”地笑着,道:“明天,明天,先生們,時間會令你們的看法改變的,哈哈!”

    他一面説着,一面還傳來陣陣的咀嚼之聲,有一陣烤肉的香味,和入了碉堡之中的潮黴味中,那真是令人心醉的香味!

    里加度以這種香味折磨着我們,足足有半個小時,他才大笑着離了開去。但在他離開之前,他卻將一根腿骨,拋了進來,道:“啃啃它吧!”

    我怒火中燒,實在忍不住,拾起了狗骨,衝到了機槍射口之前,將那根腿骨,用力向他拋了出去!這時候,里加度離我,只有四五步,那根骨頭,“砰”地一聲,打在他的頭上!

    這一下,他受傷顯然不輕,因為,他立即大聲怪叫了起來!

    我立即道:“你自己去啃吧!”里加度的回答,是一陣槍聲,槍彈打在碉堡上,濺起了火花和水泥屑,我連忙低下頭來!

    里加度怒極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總有一天,你們會跪在我的腳下,要我賜給你們一根骨頭!”他悻悻然地離去了。

    宋堅道:“衞兄弟,這一來,我們的希望又少了。”我道:“宋大哥,你怪我麼?”宋堅道:“不,應該這樣!”

    我苦笑了一下,這時候,我們已經餓了兩日兩夜了。

    這兩日兩夜,和接下來的兩日兩夜相比較,那簡直算不了甚麼!

    在接下來的那兩天兩夜中,我和宋堅兩人,除了伏在地上,吮吸合着泥質的污水之外,幾乎都一直躺着,一動也不動。

    因為我們實在不能再以任何輕微的動作,來消耗自己的精力了。但就算是躺着,胃部的抽搐,針刺也似的痛苦,也是難以忍受。

    可是,胃部的生理上的痛苦,和心理上要求進食的慾望比起來,又算不了甚麼,我從來也未曾想到過我自己竟會那樣地貪食,而世上又有着那麼多美好的食物,我甚至想到了我書桌上的那一瓶漿糊,那種酸撲撲的氣味,這時候在我的想像之中,也是十分甜美的。

    在第四天晚上,我和宋堅兩人,已經餓了五天五夜了,因為我們在被囚禁之前,根本已有一天一夜未曾進食了。因為我和宋堅,都有着中國武術的根底,所以所受盡避痛苦,但卻還未到奄奄一息的境地,相信換了普通人,只怕早已不能再支持了。

    當天晚上,只聽得里加度的呼聲,又自遠而近,傳了過來。

    宋堅低聲道:“衞兄弟,我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只是坐以待斃,餓死兩個人,對胡克黨徒來説,根本不算是怎麼一回事。”

    我想了一想,道:“宋大哥,你説里加度相信不相信我們的話,有關那筆財富的故事?”宋堅道:“自然相信,不然他何必立即動手挖掘?”

    我道:“這就是了,里加度想得到寶藏,便不會將我們餓死的。我們只有拼下去!”

    宋堅緩緩地點了點頭。我們正在説着,里加度的聲音,已經在門口響起,只聽得他哈哈笑道:“兩位曾聽到過曼克頓島上那塊地產的故事?”

    我和宋堅互望了一眼,不知道他突然這樣説法,是甚麼意思。

    里加度顯然也並不等候我們的回答,立即又道:“紐約曼哈頓區的地皮,是全世界最貴的,有一個人,在中心地點,有着一塊小地皮,兩旁的人都爭着向他買,價錢越來越高,但是那個人卻不賣!”

    他講到此處,頓了一頓,我和宋堅,仍然不知道他是甚麼用意。

    只聽得里加度的聲音,越來越是得意,道:“結果,人家放棄了購買的要求,在那一小塊地皮的附近,造起了七八十層的高樓,那一塊地皮,正在中間,成了廢物,結果,只好造一間廁所,價格曾抬到六百萬美金的地皮,造了一間廁所,哈哈!”

    我吸了一口氣,里加度説道:“兩位,你們也是一樣,現在,我已用不到你們了!”

    宋堅向我望了一眼,我實在忍不住,道:“沒有我們,你根本找不到寶藏,而且,你根本餓不死我們,我們有飢餓丸,可以在這裏,和你支持一年以上!”

    我在講那幾句話的時候,一面在忍不住大吞口水!

    里加度在碉堡之外,“哈哈”大笑,道:“開門!”我們兩人,都為之一愕,只聽得開鎖聲,扯聲,門被打了開來。

    站在門外,是趾高氣揚的里加度,在他旁邊,是兩個胡克黨徒,各自以槍指住了我們,里加度喝道:“站起來,高舉雙手,我帶你們先參觀一件工作的進行!”

    我和宋堅兩人,心中都充滿了疑惑,不知道他在葫蘆之中,賣的是甚麼藥,根據他的神情來看,他像是對一切,都佔着絕對的優勢,可以毫無顧慮的行事一樣,在這樣的情形下,如果我們希望暫時保持生命,以圖在絕境之中,再來掙扎,唯一的辦法便是乖乖地聽從里加度的吩咐行事!

    我們假裝軟弱無力地站了起來,連手也學不直,身形歪斜,向碉堡外走去!

    我和宋堅,都有着同一的目的,那就是想在一出碉堡之際,便出其不意,將里加度制住!

    但是,里加度卻像是已經知道我們兩人的厲害一樣,雖然我們裝出虛弱不堪的樣子,但我們尚未走出門,里加度便向外退了出去,喝道:“向前面走。”

    我望着宋堅,苦笑了一下。只得向前面走去。

    身後,里加度和幾個胡克黨徒跟着,當然,有好幾支槍指着我們,一有異動,我們立即可以成為“黃蜂巢”!我在走出了小半里之後。道:“我們要到甚麼地方去?”里加度陰惻惻一笑,道:“到有四塊石碑的山頭上去!”我道:“我們長久未曾進食,支持不到那麼遠。”里加度冷笑一聲,道:“放心,你們兩人,都受過特殊訓練,已有人報告過我了,快走!”

    我聽了里加度的話,心中又不禁大吃了一驚。

    因為根據里加度的話聽來,好像是除了我們以外,又另外有人,和他取得了聯絡,所以他才不用我們來指點藏寶的地點了。

    老實説,到今天為止,我們還能夠活着,那完全是靠了里加度有求於我們。

    如果里加度覺得我們兩人,已經一無用處的話,那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我心中吃驚,面色也為之一變,里加度哈哈大笑,道:“最貴的地產,只好用來造廁所了!”我沉聲道:“好,那人是誰?”

    里加度聳了聳肩,道:“據他説,他在中國秘密會社組織中的地位,比你們兩人高得多,而且,根據傳統,也將是他父親的繼承人,而他父親,則是中國秘密會社的最高人物!”

    我一聽之下,不禁失聲道:“白奇偉!”

    里加度一笑,道:“正是這個名字,他是昨天晚上到的,我們經過一夜商議,已經決定了他佔一份,我佔九份,準確地點,他已經得到了!”

    我和宋堅兩人,聽了里加度的話之後,只得相視苦笑!我們將白奇偉和他們兩個手下,放棄在荒島之上,不知道他又用甚麼方法,來到了這裏,而且,還和里加度取得了聯絡。

    當然,事情發展下去的結果,誰都可以料得到,那便是藏寶發現之後,白奇偉根本沒有可能得到他的一份,而且還要死在里加度之手。可是當局者迷,白奇偉一定看不到這一點。

    白奇偉在如今這樣的緊要關頭出現,對我們來説,實是莫大的威脅!我心中拼命地在想着對策,因為精神太集中,幾乎連致命的飢餓,都暫時忘記了。

    可是,我想來想去,我們的生路,只有一條,那便是白奇偉找不到藏寶。只有這樣,我們兩人,才不至於死去!

    一路之上,里加度放恣地笑着,約莫走了半個小時,我們便到了那個山頭之上。山頭上的大坑,已經被填平了,那四塊石碑,仍是屹然而立。白奇偉揹負雙手,正在來回踱步。

    我們一在山頭現身,他只是冷冷地向我們望了一眼,像是根本不認識我們一樣,便向里加度走了過去,道:“里加度先生,這四塊石碑,可曾被移動過麼!”

    里加度怔了一怔,道:“沒有這種事,你發現藏寶的正確地點了麼?”

    白奇偉道:“如果沒有,我的推論,可以成立,你看,白鳳之眼,朱雀之眼,青龍之眼,白虎之眼,共透金芒……”他才講到此處,里加度已經不耐煩道:“我知道,那是甚麼意思?”

    白奇偉一躍,來到了一塊石碑附近。

    那塊石碑上,刻着是虎形圖案,他向虎眼部位的小孔一指,道:“這便是白虎之眼!”里加度道:“是啊,是白虎之眼,又怎麼樣?”

    白奇偉一俯身,拿起放在石碑旁的一隻強烈電筒,並將之打亮,將電筒湊在那小孔上,這時,天色已經十分黑暗,山頭上雖然拉上了電線,燈光通明,但是電筒光從那小孔處透過去,遠遠地投在三十碼開外的一處地方,白奇偉道:“里加度先生,請你在那地方,做一個記號!”

    里加度忙命一個胡克黨徒,在那團亮光處,插上了一條竹樁。白奇偉身形一變,又來到了那列有青龍圖形的石碑之前,將電筒湊住龍眼部份的那個小孔之上一照,電筒的光芒,射了開去,一團光華,卻正好照在剛才所插的那根竹樁之上!

    里加度發出了一聲歡嘯,道:“是這裏了!”

    我和宋堅兩人的心,向下一沉!白奇偉這一次,尋找正確地點的方法,和里加度不同,那竹樁所插的地方。離上次挖掘之處,約有二十多碼的距離,乃是一堆亂石,看來正像是有意堆上去的一樣!

    如果,另外兩塊石碑之上的那個小孔,在電筒光透過之際,也是照在那個地點的話,那麼毫無疑問,這裏將是埋藏這筆龐大已極的財富的準確所在地了!

    我心中不斷地苦笑,因為,怎麼也料不到,我竟會在這樣的情形下得知這筆財富的準確地點,而財富的出現,卻也造成了我的死因!

    我望了望宋堅,只見宋堅的面上,也為之變色!

    宋堅本是臨危不亂,何等英雄的人。可是這時候。只要寶物一出現,我們兩人,就萬無生理!而如今,七八個人以槍指住我們,圍成了一個圓圈,離得我們又遠,我們實無求生的可能!

    里加度歡嘯了一聲之後,轉過頭來,道:“兩位,你們看怎麼樣?”

    我和宋堅,自然沒有法子出聲。

    白奇偉繼續在第三塊、第四塊石碑小孔上,湊近電筒去照射。

    電筒射出來的光芒,都是落在同一個地方,白奇偉不可一世地,像是一個指揮着幾萬人的將軍一樣,向那地點一指,道:“掘吧!”

    里加度一揮手,一陣馬達響,那輛掘土機,又軋軋軋地開了過來。

    白奇偉揹負雙手,向我們踱了過來,道:“兩位好!”宋堅冷冷地道:“奇偉,你夢想佔一份,但是里加度卻一文錢都不會給你的!”

    白奇偉哈哈一笑,道:“葡萄酸得很,是不是?”宋堅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我連忙低聲道:“宋大哥,別惹氣,我們等着瞧!”

    白奇偉道:“沒有甚麼可瞧的了,你們兩位,除了鱷魚之外,還有甚麼希望?哈哈!衞斯理,你還有甚麼話説?”

    我竭力保持心中的冷靜,道:“當然有,希望你能逃避被鱷魚的命運!”

    白奇偉討了一個沒趣,“哼”地一聲,便向外走開去,里加度則早已全神貫注地在挖掘的地點之旁,我們三人在講些甚麼,他根本沒有聽見,我慢慢地轉頭,向四周一看,只見在山頭的所有胡克黨徒,連包圍我們的七八人在內,都望着那架正在工作的掘土機!

    我低聲道:“宋大哥,寶物一現,必有一番騷動,我們可以趁此萬一之機,學美國流氓李根那樣,從山頭上滾下去。”

    宋堅點了點頭,道:“別多説了,提防漏機密。”我知道這一次騷動是否出現,和騷動出現之際,我要滾下山去的企圖,能不能成功,實是我們生死存亡之關係,絲毫也大意不得!

    掘土機工作,進行得十分迅速,石塊首先被移開,不一會,已經掘出了一個深可兩的土坑,也就在此際,發出了“錚”地一聲響,里加度和白奇偉兩人,一齊俯身下去看,我和宋堅兩人,站得遠些,但因為那土坑並不是太深,所以我們也可以看到,有一隻老大的,黑黝黝的大鐵箱,已有一角,露了出來!

    剎那之間,山頭靜到了極點!

    但是,那種異樣的沉靜,只不過維持了極短的時間,一剎那間,整個山頭上的人,都像是突然瘋狂了一樣,大叫着跳了起來!連圍住我們的七八個胡克黨徒也沒有例外,他們甚至將手中的槍械、拋上半空,狂呼吼叫,跳躍不已,向土坑湧去。

    我和宋堅兩人,本來所希望的,只是一陣騷動,可以給我們立即行動的機會而已,但是在如今的情形之下,我們即使大搖大擺地向山下走去,也不會有人來干涉我們的,我們再不猶豫,立即向山下滾了下去。

    我們早已看準了地形,滾下的一面,十分平坦,而且,野草豐茂,滾了下去以後,身上並沒有受任何損傷,到了山腳下,喘了喘口氣,立即挖掘了幾枚野生蕃薯之類,連泥都來不及拂乾淨,就狼吞虎地吃下去,在每人進食了七八枚之後,才有時間相視苦笑!

    宋堅嘆了一口氣,道:“衞兄弟。這筆財富,落在胡克黨的手中,便追不回來了!”

    我想了一想,道:“宋大哥,據於廷文説,這筆財富中,有一部份,是已經成了廢物的紙幣,其餘的,只怕是黃金佔多數,胡克黨徒一定要設法運出去,我們還不沒役法可想!”

    宋堅道:“那我們先得設法離開這裏再説!”

    這時候,我們兩人的肚中,已沒有那麼飢餓了,精神為之一振,在草叢之中,伏着前行,只聽得胡克黨徒的高呼之聲,此起彼伏,發現寶藏的消息,顯然巳經傳了開去。

    四面八方,都有人向那山頭上湧去,這種瘋狂的情形,給我們帶來了極大的方便。

    我們已到了海邊,那艘快艇停泊的所在,碼頭上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有,想是叫有的人,都到那山頭上去了。

    我和宋堅兩人,迅速地來到了快艇之上,一上快艇,我們便到了後艙,我足蹬艙板,道:“紅紅,你在麼?快出聲!”

    老天保佑,紅紅的聲音,從艙板下面,傳了上來,叫道:“不公平!不公平!”她一面叫,一面掀起艙板,向上面鑽了出來。

    我一見她正在船上,根本不去和她多説甚麼,連忙檢查燃料,發動了馬達,三副引擎,一齊怒吼,快艇如箭離弦,向外激射而出,轉眼之間,便已從那環形島的缺口之中穿出!

    直到這時候,我才聽得紅紅在我身邊,大聲叫道:“表哥,第一百三十五次,找到了寶藏沒有?第一百三十六次,找到了寶藏沒有,第一百三十七次……”我回過頭來,道:“沒有!”

    紅紅怪叫一聲,道:“沒有?那我們為甚麼離開?”我大聲喝道:“閉嘴!快去準備食物,我們已經有五天未進食了!”

    紅紅道:“為甚麼絕食呢?”我向她狠狠地咧牙一笑,道:“不錯,現在,王小姐,可以為我們準備些食物麼?請!”

    紅紅轉身走了開去。我停了兩個引擎,回頭看時,黑夜之中,只見泰肖爾島上,有着一點亮光,那當然是那個山頭上所傳過來的了。

    我將快艇的行駛操縱,交給了自動操縱系統,走進了艙中,宋堅已在據案大嚼,我也老實不客氣地吃着喝着,紅紅在一旁發問,連喉嚨都問啞了,可是我們兩人,卻沒有一個人回答她,因為我們的口中,都塞滿了各種食物!

    紅紅賭氣不再理會我們,一個人坐在一角,唱起歌來,我和宋堅,相視而笑。雖然泰肖爾島之行,失敗得難以言喻,但這時候,我們口中滿是食物,又自由自在,沒有人看守,和前幾天痛苦的遭遇比較起來,大有人生若此,夫復何求之感。

    足足過了大半個小時,我才抹了抹嘴,道:“紅紅,我勸你不必再冒險了,你只要試一試五日五夜,只以泥水潤喉的滋味,回到學校中,便可以勝過遠征吃人部落的同學了。”

    紅紅狠狠地望了我一眼,道:“我問你們,你們不説,你們也別想問我。”我“哈哈”一笑,但是笑聲未畢,我便聽出紅紅的話中有因!

    我連忙道:“你有甚麼事要告訴我們的?”

    紅紅卻不理會我,只是自顧自地搖頭唱着歌,我一躍而起,道:“紅紅,如今不是賭氣的時候,白奇偉和里加度勾結,他們已經掘出了寶藏!”

    紅紅道:“而你們則在人家掘出了寶藏之際,匆匆忙忙地跑到船上來大嚼,好不英雄!”我和宋堅兩人,面上都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我尷尬地笑了一笑,道:“紅紅,你舌頭也太鋒利了!”紅紅道:“哼,如果你肯讓我也上岸去,恐怕局面便不同了!”

    我不去與她多作爭辯,道:“紅紅,你有甚麼事要告訴我,快説。”紅紅道:“我前天中午,收到白素的無線電話。”紅紅續道:“白素在無線電話中説,她已經動身到這裏來了。”

    我和宋堅一聽,不禁猛地一怔!前天中午,那就是説,或今天晚上,白素已有足夠的時間,趕到馬尼拉或泰肖爾島上去了!

    宋堅忙道:“只有她一個人麼?”紅紅道:“不,她和她的父親。”

    我和宋堅一齊失聲道:“原來白老大也來了!”紅紅撇了撇嘴,道:“那有甚麼了不起?他們兩人來了又怎麼樣,老實説,如果你們不將阪田教授當作壞人的話,只怕事情也成功了!”

    我雖然知道紅紅有一點十三點脾氣,但是聽得她如此説法,心中也不禁十分不高興,道:“紅紅,阪田是奸詐小人,你怎麼反而那樣尊重他?”

    紅紅以手叉腰,道:“奸詐小人?我怎麼一點也不覺得?他不但是有名的生物學家,而且行事機智之極,我們兩個人,在那個白老大隱居地底的荒島上,取到了二十五塊鋼板,將你們弄得一敗塗地,這不是事實麼?哼,自己不行,還要埋怨別人。表哥,我在美國,將你崇拜得了不得,如今……”

    她攤了攤手,道:“甚麼也沒有了!”

    我也沒好氣地道:“多謝多謝,我本來不要甚麼人來崇拜我。”

    宋堅直到這時候才插口道:“王小姐,你和我兄弟,是怎麼相遇的?”

    紅紅道:“我本來就曾上過他的課,我被白奇偉這小子綁了去,又放出來,便遇上了他,我和他一説起自己的經歷,他便説知道你們這件事的內幕,我們這才一起行事的。”

    我揮了揮手,道:“不管阪田是好是壞。白老大父女,可曾説他們要在甚麼地方和我們會面麼?”紅紅道:“不知道,因為無線電話,根本聽不清楚,能夠聽出他們要來,已經不容易了。”

    我想了一想,道:“宋大哥,白老大如果闖進泰肖爾島,只怕要吃大虧!”

    宋堅道:“是啊,算來,他們也該到了,我相信他們到了馬尼拉,或是在我們出海的地方,一定會再和我們聯絡的,大可不必耽心,如今,我想先……”

    他講到此處,猶豫了一下。而我則已經知道了他的意思,道:“不錯,我們該將宋富,先接上船來,共作商量。”

    宋堅苦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衞兄弟,無論如何,他是我的兄弟!”我忙道:“自然,何況他一時糊塗,未必不能開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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