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指出白奇偉這一套錯誤之際,心中也以為第一和第二句的次序顛倒,無關宏旨。
可是給白奇偉那麼一説,我心中大不服氣,立即道:“你怎麼知道沒有關係?”我一面説,一面心中才想是啊,這四塊石碑,在二十五塊鋼板之後的文字中,有着次序的,那次序是否有關係呢?
白奇偉卻冷冷地望了我一眼,不再睬我。
我又將他寫在地上的那幾句話,看了幾遍,在看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我心中,陡地一變!
陽光!對了,只有陽光,才配得上“光芒”,那麼,共透金芒,一定是那四個孔眼,共同為陽光射過了,那一定是在陽光升起的十幾小時之中,有那麼一剎那,陽光是共同射過那四個孔眼,而聚在一個地點的,所以了叫“共透金芒”!
我心頭大喜,搓了搓手,可是,我只高興了幾分鐘,心中卻又冷笑了下來。
原來,我立即發現,那四塊石碑所豎立的方向,絕不可能向時透過陽光。除非天上有四個太陽,從四個不同的方向來照射!
我頹然地在地上坐了下來。
然而,我心中卻知道,我已向事實邁進了一步,因為我已經想到了,“金芒”乃是指陽光而言。
我一面思索着,一面看着白奇偉。
只見白奇偉忽然一躍而起,抬頭看了看天上,面上現出歡喜的神情,又向那四塊石碑望去,但沒有多久,他面上歡喜的神情,也化為烏有了!
我一見了這等情形,心中不禁好笑!
從白奇偉的神情來看,他分明也和我一樣,想到了陽光,但是也隨即發現,要陽光同時射過石碑上的孔眼,是沒有可能的事。
我笑了一下,道:“最好有四個太陽,是不是?”
白奇偉面露驚訝之色,似乎頗奇怪我能夠看穿他的心事,頓了一頓,惡狠狠地道:“你見過四個太陽麼?”
我心平氣和地道:“沒有,但是我見過幾個月亮。”我本來是和白奇偉開玩笑的,見他怒視不言,我立即道:“杭州西湖的三潭印月,那三個空心的銅柱,不是可以將月亮的影子,在湖面之上,化為九個……”我才講到此處,我自己的心中,便猛地一動!
而看白奇偉時,他的身子,也是猛地震動了一下!
我們兩人,在旋地一呆之後,幾乎又在同時,“啊”地一聲,叫了起來,我自地上,一躍而起,道:“你也已經想到了?”
白奇偉望了我半晌,道:“我想到是我的事,你問我作什麼?”
我道:“好,我也並沒有説你想到了,是因為我的話的提示,但我們至少是同時想到這一點的。”白奇偉道:“究竟是不是,如今也不知道,又有什麼可以多爭的?”
我又想了一想,道:“除非這筆財富,不在泰肖爾島上,要不然,除了這次想到的辦法之外,絕不會再有第二個辦法了。”
白奇偉道:“你倒説説,是什麼辦法?”
我一笑道:“你何不先説説?”我們兩人僵持了片刻,當然誰也不肯先説。
過了五分鐘,我道:“好,我想到的這個辦法,在尋找寶藏的地點之際,要動用一件小小的道具。”白奇偉道:“我想到的也是這個辦法。”
我道:“好,那麼我們不妨翻過身,背對背,然後,將這件道具,取在手中,再拿出來比一比,看看大家所想到的可相同。”
白奇偉忙道:“好!”我們兩個人,一齊轉過了身去。
我伸手在衣袋中,取出了一件東西,握在手中,然後道:“你準備好了沒有?”白奇偉沉聲道:“我早已準備好了!”
我道:“好,那我叫一二三,一齊翻過身,伸出手來。一二三”
我那個“三”宇,才一出口,身子一轉,轉了過來,看到白奇偉也已轉過身來。然而,就在我們要互一伸手之際,只聽得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同時,眼前突然呈現了血也似的紅色,只見白奇偉的整個人,像是一個火人一樣,而也就在那同時,我們的身子,都晃動了一下,仆倒在地上!
直到跌倒在地上,我才定了定神,只見那種充滿了死氣的紅光,籠罩着整個泰肖爾島,我自己全身,也變成了這種暗紅色。我伏在地上,定眼看去。
只見那種光芒,是從那個火山口所發出來的,那火山口附近,有着蠕蠕而動,暗紅色岩漿,向下流去,而大大小小,如同燒紅了的煤塊也似的石塊,卻如同正月裏的花炮一樣,向半空之中射出,落下之處,樹木都起火燒了起來。轟轟隆隆的聲音,震得人臉門也發漲。我站了起來,才聽得無線電對話機,“滴滴滴”不斷地在發着響聲。
我連忙走了過去,才一開掣,便聽得白老大的聲音,在叫道:“撤退,快撤退,撤退,快撤退!奇偉,衞兄弟,你們聽得到我的聲音麼?撤退,快撤退,快撤退!”
同時,只聽得白素焦急地道:“爹,怎麼沒有他們的迴音啊?”
我連忙道:“我們全沒有事。”我一面説,一面望了望白奇偉,只見白奇偉面色蒼白,茫然地站着。白老大道:“快退!”
我搖了搖頭當然白老大是看不見的道:“不,只要天一亮,我們便可以找到準確的藏寶地點,在找到了準確的藏寶地點之後,我們兩人合力,如果順利的話,有兩個小時,便可以發現寶藏了!”
白老大不等講完,便道:“放棄了這筆寶藏吧,你們兩人,再在這島上,太危險了!”我道:“這要看奇偉兄的意思如何。”
白奇偉大踏步地向而走來,道:“不!”
我立即道:“我也同意,現在已經是凌晨三時了,再過五六個小時,如果沒有過劇的變化的話,我們就可以發現寶藏了!”
白老大道:“不行,我命你們,立即撤退。”
只聽得宋富道:“白老大,他們兩人,既然不願,你又何必相逼?我看,我們這環形島,也未必是安全的地方哩!”
白老大厲聲道:“奇偉,你聽到我的話?”白奇偉突然一俯身,捧起了一塊大石,在我還來不及阻止他之前,他已經將那塊大石,向着通話機砸了下去,將通話機砸成了粉碎,白老大的話,當然也聽不見了!
我呆了一呆,自然知道他這樣做法的意思,是不願意撤退。我站了起來,道:“好,我們要大家拿出來看一看的東西是什麼,該揭曉了!”
他點了點頭,我們一齊伸出手來。
在我們伸出手來的時候,我們是還握着拳頭的。然後,我們將手一鬆,各自向對方的手心之中看去。只見兩人的手心中,全是一面小小的鏡子!
白奇偉面上的神色,微微一變,道:“如果我們的想法不錯的話,那麼,這一次比試,又是不分勝負了?”我哈哈一笑,道:“以後還怕沒有比麼?”
白奇偉道:“既然我們兩人的想法一樣,那我們應該合作才是。”
我道:“我也正這樣想,島上的火山,隨時可能爆發,甚至整個島上也可能陸沉,我們的動作,越快越好,但首先要等太陽昇起。”
白奇偉點了點頭。
我續道:“我的看法是,那白鳳之碑上的孔眼,是向着東方的,在太陽昇起之後不久,陽光一定會從孔眼中透過,從白鳳之眼中透過的陽光,以鏡子折射,引到朱雀之眼中去,令之在朱雀之眼中透過,再以鏡子,引到白虎之眼,然後,到最後,從青龍之眼中射出的光芒,所照射的地點,便是正確的地點了。”
白奇偉點頭道:“我想的也正是這樣。”
我四面望了一望,忽然發現,就在附近的一個山頭之上,幾排樹木,正在搖巫擰
我不禁陡地一呆,然而,就在我一呆之際,那幾株又粗又大的樹木,卻像是被一隻無形無質的手掌,當作小草一樣地連根拔了起來,拋向一旁!
而緊接着,如同火車頭一樣,山頭上的深坑之中,冒出了白煙,立即,巨響便傳了出來,紅光迸射,暗紅色的岩漿,已像開鍋一樣地湧了出來!
這一切,可以説前後還不到一分鐘!
我和白奇偉兩人,都不禁看得呆了。
由於那個新爆發山頭,就在附近,因此,我們所佔的這個小山,也搖蔚錳乇鵠骱Α6不斷湧出的岩漿,向山下緩緩地瀉來,眼看要將我們存身的這個山頭,盡皆包圍了起來!我立即向白奇偉望去。
只見白奇偉面色變了白,昂頭望着天,道:“咱們如今,來此比勇氣。”
我心中倒也的確十分佩服白奇偉的這股子勁,這股子硬幹的勁,白奇偉總算也有可取之處。
我自然不甘示弱,道:“好得很。”
我看了看手錶,離天亮還有些時,便向山下奔去,這時候,鄰近山頭的那個大洞,已越來越大,岩漿已不是湧出,而是噴了出來,我在向山下奔去之際,好幾次,險些為岩漿或是激射而出的石塊射中,我好不容易,來到了山腳下,只見岩漿已經湧了過來!
原來是一條小溪的地方,已經滿是冒着火,流着死意的岩漿了!
我一見到這等情形,便知道極其可能,在兩個小時,甚至不用兩個小時,我們所在的這個山頭,便會全為岩漿所圍,而沒有了出路!
而且,附近的山頭,既然已經冒出了岩漿,我們所在的那個山頭。也是隨時隨地,可以冒出熔岩來的!我一面想,一面仍在接近着熔岩。
熔岩的温度,高達攝氏數百度,我未來到近前,已經是滿面油光,身子熱到了極點。我心中在急速地轉念,思忖着是不是要立即召喚白奇偉,趁有退路之際離開。
當然,我知道白奇偉既是一味蠻幹,我招他撤退,也非向他認輸不可,這卻是我所不願的,然而,比起退路為熔岩所封來,是不是值得呢?
我正在想着,只聽得白奇偉叫道:“快上來快上來……”我昂起頭來,白奇偉的聲音,更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道:“不必等天亮了……”
我一個轉身,向山頭奔了過去,但是隻奔了兩步,便聽得身後,傳來了白素的聲音,叫道:“理……”我一聽得白素的聲音,突然傳入了我的耳中,不禁大大吃了一驚。
我連忙回過頭來,只見白素披頭散髮,衣衫破爛,樣子十分狼狽,正在如飛向山腳之下掠來,我連忙向前迎了過去,一面奔,一面叫道:“你怎麼也……”
可是,我下面“來了”兩個字,尚未出口,只聽得泰肖爾島的四面八方,都傳來了轟隆隆、轟隆隆的震動之聲,而腳下的地面,更如同風浪中的小舟一樣,劇烈地抖動了起來!
我因為正在向前飛奔,所以身子一個站不穩,便仆倒在地上。
我立即以肘支地一躍躍了起來,只見眼前,一片濃煙迷漫。在濃煙之中,隱隱可見遠處冒起了兩堆紅色的、蠕蠕而動的物事,可知熔岩已不止從一個火山口處,冒出來了。
我一躍起來之後,立即大叫道:“白素!”
只聽得就在我的身旁,也在同時,響起了白素的聲音道:“斯理!”
原來我們兩個人,相隔不到兩尺,但因為天動地搖,濃煙密佈,灼熱的空氣,湧擠而來,更形成了一股力量奇大的強風,令得樹拔草偃。如果真有所謂世界末日的話,那麼我們所處的這個環境,便是真正的世界末日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令得我和白素兩人,相隔雖然只有兩尺,卻在相互大聲呼叫。
我一聽得白素的聲音就在近側,便立即轉過身來,剛好,白素也轉過了身來,我們兩人,立即緊緊地擁在一起,白素喘着氣,櫻唇煞白,道:“……快走……快走!”
我忙道:“你來的時候,路上情形是怎麼樣?”
白素頓足道:“別再多問吧,總之,再要不走的話,就沒有出路了!”
她一面説,一面便要拉着我向外走去。
我忙道:“不行,你哥哥還在山上哩!”白素立即揚頭叫道:“哥哥,哥哥!”但這時候,島上充滿了不正常的旋風,白素的聲音一發出來,立即便被旋風捲走了,根本就不可能傳到山頭上。
我忙道:“不必多耽擱時間了,我上去叫他,你在附近,勘察退路。”
白素點了點頭,緊緊地捏了捏我的手,道:“你小心!”我一個轉身,便向山頭上衝去,速度之快,連我自己,也有點出乎意料之感。
我一到了山頭上,便看到白奇偉正將馬達燈,固定在“白鳳”之眼上,電光由“眼”中射出,到達他挖出大鐵箱的地方,他人已蹲在那地方,以一面小鏡子,承接着光芒,將光芒反射到“朱雀之眼”中去,光芒已從“朱雀之眼”中透過,落在另一處地方。
他見我來,便立即道:“來得好,你快將那道光芒,以鏡子折射到‘青龍之眼’,我已經算出,日光只有在如今燈光所照的這個角度,才能由‘白鳳之眼’中射過。”
我連忙來到了他的身邊,道:“你妹妹也來了!”
白奇偉道:“好啊,我們正少一個人幫手哩。”
我立即道:“咱們不找這個寶藏了,快撤退吧!”白奇偉抬起頭來,道:“為什麼,寶藏眼看就可以到手了,為什麼不找?”
我道:“我上山來的時候,我們這個山頭,也有的地方,在冒白煙,白素來時,已經十分困難,再要不走,我們都停在這裏化為灰燼了!”
白奇偉突然“啊炳”一聲,道:“我知道了,看你面色發青,你一定是害怕了,是不是?”
我不禁被他的態度和他的話,激得無名火起,道:“誰害怕了?”白奇偉道:“自然是你,你要走,你只管走好了!”
我實是忍無可忍,一躍而前,反手一掌,便已向他的肩頭攻出,白奇偉身手一側,一拳反擊我的腰際。
我因為看出白奇偉其人,不可理喻,和他多説,只有多耽誤時間,不如將之擊倒,帶着他下山,儘快離這個可以隨時將我們化為灰燼的泰肖爾島再説,所以我這一掌,出手極重。
但是,我在急切之間,卻忘了白奇偉也是在中國武術之上,有着極高造詣的人,我是不能三拳兩腳,便將他擊倒的!
這是我所犯的最大一個錯誤。
因為,如今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對我們的逃生來説,都是極其寶貴的,而我和白奇偉兩人,一動上了手,在山頭之上,卻足足打鬥了十多分鐘!
在這十多分鐘中,雖然我佔着上風,但白奇偉卻是一直纏鬥着,我們兩人,都打得極其兇狠,直到再一下大震動,將我們兩人震倒在地,我們才不得不停下手來,相互狠狠地對視着。
也就在此際,白素匆匆地奔了上來,她一眼便看出我們兩人,曾經經過了一場激烈的打鬥,她柳眉倒豎,道:“你們還在打架?”
白奇偉冷笑一聲,道:“好妹妹,沒有將你的心上人打壞了!”
白素頓足道:“哥哥,山下面,已全是熔岩了,只有一處地方,還可以通行,但我看,不到兩個小時,一定也被岩漿填滿,你走不走?”
我竭力遏制着心中的怒意,道:“而且,島上其它地方的情形怎樣,還不知道,快走吧。”
白奇偉卻一聲冷笑,道:“半個小時,再有十分鐘,我便可以發現寶藏了,誰害怕的,誰就請便,又沒有人拉住你們!”
白素失聲叫道:“哥哥!”
白奇偉冷冷地道:“你心中那有什麼哥哥,當心你的衞先生,莫給他嚇破了膽!”
在這個時候,我犯下了第二個錯誤,我怒不可遏,和這個性格近乎瘋狂的白奇偉鬥起氣來,一聲冷笑,道:“笑話,看看我和他兩人,是誰先害怕,誰先想離開!”
白素稍一失色,失聲道:“你們兩個人,可是都瘋了麼?”
我不再回答她,一個箭步,來到了“白虎之眼”的那塊石碑之旁,喝道:“將燈光折過來!”
白奇偉蹲下身去,移動着小鏡子,對於在一旁失聲叫嚷的白素,一點也不加理睬。
我看到白奇偉的面上,有一種近乎瘋狂的神采,我心中也不禁有一點後悔。但是我卻不能再退縮了,因為我實是無法忍受白奇偉狂妄的態度。
不一會,光芒已經從他手上那面小鏡子中,折射了過來,從“白虎之眼”中穿過,落在一處地方,我趕到了那個地方,取出小鏡子來,光線射在鏡子上,立即反射了出去。
這時候。我移動着鏡子,令那股光線從“青龍之眼”中。射了出去!每塊石碑的“眼”中,都有光芒透過,正合了“共透金芒”這一句話!
我定眼從“青龍之眼”中透出的光線看去,只見光線停止在一塊岩石上。那塊岩石的位置,是在這座山頭唯一的一面峭壁之上。
這山頭的上面,都十分平坦,上落也容易,要不然,里加度也沒有法子將掘土機搬了上來,我和宋堅,也不能滾下山去逃命了。但是。那山頭卻有一面峭壁,而且,十分陡峭。
我和白奇偉兩人,一見光線落在那塊岩石上,都一齊叫了一聲,向那塊岩石撲去。
我們撲到了一半,只見人影一閃,白素已經攔在我們的面前。
我立即停下來,但是白奇偉卻身形一側,繞過了白素,繼續向前撲去!白素道:“你們究竟是不是瘋了!”我沉聲道:“剛才的情形,你是看到的了,我有什麼法子!”
我一面回答白素的話,一面抬頭向白奇偉看去,只見白奇偉已經來到了那塊岩石的旁邊,正抱住了那塊岩石,在用力搖巍
也不知道是我眼花,還是這時候,根本是整個山頭,都在動搖,我竟看到,在白奇偉的搖沃下,那塊大岩石,正在動搖。
我連忙飛奔着向前趕去,也就在我將要趕到之際,突然間,又是一陣轟隆隆地響處,整個山頭,都動了起來,我被一股不知由何而來,不可抗拒的大力,掀翻在地。也就在此際。我看到那塊大石,陡地向峭壁下跌了下去。
而由於白奇偉本來,是抱住那一塊岩石的,所以,他雖然鬆手得快,但是被那塊岩石,向下跌去的勢子一帶,再加上山頭在震動不已,身子向外一斜,也向峭壁之下跌去!
我一見這等情形,沒命也似,向前撲去,手伸處,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
不知是由於我用的力道太大,還是他下跌的勢子太猛,我伸手一抓之間,雖然將他的衣服抓住,但是“哇”地一聲響過處,他衣服,卻裂開來!
衣服一裂,白奇偉的身子,自然仍向下跌了下去,但是,卻總算給我阻了一阻下跌的勢子,我再伸手一撈間,恰美吹眉敖他的足踝抓住。
但是這一來,我的身子,卻也被拖得向前一俯,幾乎跌下峭壁去。
我緊緊地抓住他的足踝,不敢放鬆,俯首由下看去,只見白奇偉也正揚起頭來看我。
他的身子被倒吊着,一點憑藉也沒有,若不是我千鈞一髮之際,抓住了他的足踝,他早已向下落去了,而在峭壁之下,熔岩像小溪一樣,冒出暗紅色的火,在向前緩緩流去。
那塊大岩石,已經落在熔岩之上,白奇偉落了下去,自然是骨無存!
所以,當白奇偉揚起面,和我打了一個照面之際,他的面色,顯得十分尷尬。
我回過頭去,叫道:“快來!”白素一個箭步趕到,和我兩人,合力將白奇偉拉了上來,白奇偉向我望了一眼,像是要説什麼話,但是,他卻又沒有説出來。
正在此際,只聽得白奇偉叫道:“你們看!”
我們一齊循他所指看去,只見那塊岩石墜下之後,原來聳立着岩石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大洞,有着石級,通向下面去!
我和白奇偉兩人,又互望了一眼。
毫無疑問,誰都可以知道,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這個洞,便是通向於廷文埋財富之所的。
但是,我們的發現,卻是在這樣的一個時候!
白素連忙道:“快走!快走!”但是白素盡避催促得十分認真,我和白奇偉兩人,卻都默然不應。白素急道:“你們究竟怎麼啦?”
白奇偉吸了一口氣,道:“妹妹,我沒有什麼意見,一切聽衞大哥調派如何?”
白素直視着我,道:“你別在發神經了!”我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充滿了火的灼熱的味道,也充滿了死亡的危機。
我的心中,實在也難以決定!
試想,我們費盡了心機,經歷了多少鬥爭,才得以找到了那筆財富埋藏的正確地點。眼看一筆龐大已極的財富將可以落人我們的手中了,如果就此離去,實在難以甘心!
但是,眼前的情景,又是如此危急,遲一分鐘走,危險的程度,便增加一分!
白素見我們兩人,盡皆不出聲,怒極而笑,道:“虧你們還是男子漢大丈夫,這有什麼決定不下的?要錢就不要命,要命就不要錢!”
我立即道:“你這話可不對了,錢又不是我們自己的,奇偉可能還有份,我連份兒都沒有!”白奇偉叫道:“衞大哥,咱們別聽婦人之言!”
白素“呸”地一聲,道:“哥哥,你胡謅些什麼,你得想想,若是你死在島上,爹那麼大的年紀,怎受得起打擊?”
白奇偉道:“爹是奇人中的奇人,他什麼打擊,都受得起的!”
我聽到他們兄妹兩人,在這樣緊要關頭,還在爭論不休,心中實是又好氣又好笑,忙道:“有時間爭論,不會去尋一尋麼?”
我的話才一出口,整個山頭,突然又傳來了一陣激烈的震動!
我們三人.本來就是站在那個地洞的口子上的,山頭一陣震動,我們三人,都站立不穩,身子一側,便向洞中跌了下去。
我們三個人,一齊跌進了洞中,我首先一個翻身,躍了起來,但也已滾下了十七八級石級,已經來到了洞底上,白奇偉“哈哈”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妹妹,你也不必反對了!”
白素嘆了一口氣,我和白奇偉兩人,早已四面察看形勢。
石級下面,乃是由大石塊砌成,不過丈許見方的一間斗室。
在那間石室中,除了一個壁角上,堆着三隻老大的麻袋之外,空無一物,而石室的四壁,也全是石塊,若來毫無別的通道。
這時候,雖然我們身在這間石室之中,但是山頭的震動,我們仍然可以感覺到,我們像是被關在一隻籠子中,而那隻籠子,卻在不斷地震盪一樣,我們三人,都在東跌西撞,才能站穩身子。
白素大聲道:“什麼也沒有,我們該走了,再遲,什麼都來不及了!”
白奇偉面上露出不可相信的神色,不斷地道:“什麼都沒有,不應該什麼都沒有的啊,不應該什麼都沒有啊!”
我心中也是奇怪之極,因為我們所發現的一切,無疑是正確的埋藏寶物的地點,但是何以,斗室之中,只有三隻麻袋呢!
我一想到麻袋,心中便猛地一動!
那三隻麻袋,漲鼓鼓地,塞滿了東西,又何以見得麻袋中的,不是財富呢?寶藏是不一定要放在藏寶箱中,也可能放在麻袋中的啊。
就在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白素已經一把抓住我的肩頭,向外拖去,白奇偉望着我苦笑,道:“衞大哥,不得了,還未曾拜堂,便打老公了!”
白素怒道:“哥哥,到這時候,你還在瞎嚼什麼舌根子?”
我的一面身子,被白素拉得向後退去,一面伸出手來,指向那三隻大麻袋,叫道:“奇偉,那三隻麻袋!”
白奇偉顯然未曾明白我的意思。他正站在那三隻麻袋的旁邊,一聽我指着三隻麻袋叫喝,提腿便是一腳,踢在一隻麻袋之上,道:“冒着生命危險,卻得了三隻……”
他下面的話,尚未講出,便突然收住了口。
而在那霎時之間,我和白素兩人,也不禁為之旋地一呆!
只見那隻麻袋.被白奇偉踢的一腳,滾動了一下,麻袋縫上的麻繩,立時繃斷,從麻袋中滾出來的,全是一紮一紮的美鈔!
白奇偉呆了一呆之後,立即俯身,拾起了兩紮來,叫道:“五百元的,一千元的,全是大面額的美鈔!”在那一霎間,我也呆了。
因為我們事先,雖已料到了這一筆財富,為數十分地龐大。
但是我們卻未曾料到兩點。第一,未曾料到會全是現鈔。那當然是於廷文昔年南來之際,已將一切的寶物,都變成了美鈔的緣故。
第二、我們未曾料到,現鈔的數字,竟然會龐大到這一程度!
五百元面額的,一千元面額的美鈔,一百張一紮,裝滿了三大麻袋!我相信除非是銀庫的管理人,否則,實是任何人難以有機會見到那麼多的現鈔的!
我們三人,在發現了那三麻袋美鈔之後,不知不覺地發着呆。
這一段時間,大約有十來分鐘,而我們都幾乎忘了環境之險。
我們三人之中,還是白素最先省起,猛地叫道:“還不走麼?”
在我們未曾發現這筆財富之前,心中只是記掛着費了那麼大的心血,不應該就那樣半途而廢,所以對於白素的催促,總是未曾放在心上。
但這時候,我們兩人,一聽得“還不走麼”四字,卻不由自主,一齊跳了一跳,白奇偉連忙負起了一隻麻袋,道:“一人一隻,快!快!”
既然財富已被發現,帶不帶走,都是一樣,白素自然也不會反對。
我們三人,一人負着一隻麻袋。那一麻袋美鈔,大約在一千五百萬到兩千萬上下,若不是我們三人,都自小便受過嚴格的中國武術的訓練,如何負得它動?
我們三步並作兩步地出了地洞,又站在山頭之上。
然而,我們尚未起步向山下走去,只是四面一看間,我們都不禁呆了。
從我們被震跌下那山洞,到如今負着美鈔,又到了山頭,其間只不過是半小時不到的時間。然而,就在這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中,泰肖爾島上的情形,竟已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我們所站的這個山頭上,已經沒有什麼樹木了,放眼望去,濃煙四起。向下面看時,許多地方,都在蠕蠕而動,暗紅色的岩漿,幾乎已經截住了每一個去處。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倒是白素顯得最是鎮靜,她立即道:“跟我來,剛才,我曾勘探到一條道路,這時大概還可以通行。”
我們立即跟在她的後面,向山頭之下奔去,一路上,躍過了幾道大裂縫,裂縫中,“嗤嗤”地冒着白煙,好不容易到了山腳下,熔岩像是倫敦火車站的路軌一樣,縱橫交錯,四面八方全是,向前流動着,但奇怪的卻是,各有各的“路線”,並不混亂。
如果這些熔岩,不會威脅我們生命的話,那的確是一種空前未有的壯觀,有好幾次,我們不得不躍過一道一道,寬可三五尺的熔岩,向前覓路。在熔岩上躍過之際,我們都有自己已經是烤餅的感覺。
到了山腳下,又走了五分鐘,白素才道:“你們看!”
我們循她所指,向前看去,只見她所指的,是一道土崩。那道土崗蜿蜒向前通去,因為高出地面四五尺,所以,土崗上面,還沒有熔岩。
我們心中一喜,白奇偉一聲歡呼,身形一展,已經躍上了那土崗,向前疾馳而出。我和白素,也躍了上去,我問道:“這土崩可以通向何處?”
白素顯然還在負氣,道:“別問我,我們離不開這個島,也不是我的錯。”
我嘆了一口氣,心中暗想,真的要是離不開這個島,那我們自然是百死無生了,多難過着急,也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的,不如將心情放樂觀些好,因此,我便笑道:“我們離開了島,第一件要辦的大事是什麼?”
白素自然知道我的意思,“呸”地一聲,並不回答,便向前奔出。轉眼之間,我們已到了那土崗子的前面。
向前望去,我們不禁放下心來,因為前面,呈現着一片綠色,看情形地面上連裂縫也沒有,樹木也未曾被連根拔起。
我們三人,一齊向前奔馳着,越是接近海邊,我們便越是興奮,因為我們,終於將可以離開泰肖爾島了不是空手,而是帶着當年由青幫司庫於廷文經手埋藏的鉅大財富!
可就在這時,只見一道其寬無比的熔岩,就橫亙在我們的前面!
而到了這地方,地面的震動,也是劇烈到了極點,我們簡直不是向前走着,而像是被地面的震動,推得向前,跌出去的。
前面有熔岩阻路,自然難以越過。我們又順着這道熔岩的去向,飛奔而出。
因為熔岩前流的速度,並不是太快,如果我們追上了它的頭,便可以繞過去了。
奔出了幾十步,我們已到了那股熔岩的盡頭。
這時候,我們三人,都已經滿身大汗,額上更是汗如雨下,連視線都為之迷糊了。我們索性不去抹汗,因為抹了也沒有用,轉眼之間,汗又淌下來了。
找到了熔岩的盡頭,我們便立即繞了過去,向着海邊奔去。
我喘着氣,道:“奇偉,如果我們出不了這個島,那其錯在我了。”
白素道:“關你什麼事?”她顯然還在責怪她的哥哥。而白奇偉則一聲不出,只是向前飛奔,我們只揀高地走,沒有多久,便已經可以看到海了!
白奇偉一馬當先,奔上了一個土墩,停了下來,大聲歡嘯!
我們離海只有百來碼了,實在也值得歡嘯,我和白素,來到了那土墩上之後,也停了下來。
我們都望着海,都想立即便可以帶着三麻袋美鈔,離開泰肖爾島了。
然而,一切的變化,都是那樣地突如其來,在幾秒鐘之內,就已經什麼都不同,什麼變化都完成了!
我們首先,只覺得異乎尋常的一陣震盪,接着,便是震耳欲聾的聲音,我們三個人,一齊僕在地上。當我們再站起來時,我們發覺,我們所站立的那個土墩,四面全被熔岩所包圍了!
包圍着我們的熔岩,寬達十公尺,土墩上的草木,迅速地焦黃。
那種死亡的灼熱,那種難以想像的旋風,令得我們在片刻之間,不知怎樣才好。
海就在面前了,海水也十分平靜,但是我們,卻陷入了岩漿的包圍之中!剮銥魑頤竊諭煉丈賢A艘煌#要不然,這時候我們已被熔岩吞沒了!
白奇偉回過頭,向我望來。白素的聲音,卻顯得十分平靜,道:“還是那句話,要錢不要命,要命不要錢!”白奇偉道:“這是什麼意思?”
白素一聳肩,放下肩上的麻袋,道:“這三大麻袋美鈔,可以供我們墊腳!”
我和白奇偉兩人一聽,不禁呆了!
但是,土墩上連石頭也沒有一塊,除了這個辦法之外,實是別無他法!白奇偉叫道:“不!”但是白素一揮手,已將她手中的麻袋,拋了出去,落在丈許開外,我立即飛身躍起,落在她拋出的麻袋之上,手一振,又將我肩上的麻袋,向前拋去。白奇偉一聲怪叫,連躍而下,和我站在同一只麻袋之上,拋出他的那一隻麻袋,白素也在這時,躍了過來。
靠着那三麻袋美鈔的墊腳,我們總算躍過了這一道寬達十公尺的熔岩。
我們向前奔出了十幾步,回過頭來,那三麻袋美鈔,正在發出老高的火。這,大概是有史以來,最珍貴的火了!
盡避我們想憑弔一番,但我們卻不敢久留,奔到了海邊,向環形島游去。
我們離開了泰肖爾島,但卻是兩手空空!
兩天後,我們一行人,回到了馬尼拉。四天後才回去。宋富在下機時,拍了拍我的肩頭,道:“我答應過告訴你一個秘密的,那就是近幾年來,活躍國際的大毒販就是我!”
我陡地呆了一呆,宋富又道:“我決定洗手了,一個月後,你可以向警方報告,説消滅了這龐大的販毒機構,是你的功勞!”
我和他緊緊地握了握手,依依説道:“祝你和紅紅快樂。”
他和紅紅,連停都不停,就馬上聯袂飛往東京去了。
我回到了家中,白老大仍舊過着他地底的生活,白奇偉和我已言歸於好,但是和白素卻還時時爭論。
爭的當然還是泰肖爾島上的事,一個説如果聽他的,便能將錢帶出,另一個別説不聽他的,只怕連人也變成灰燼了。
我則保持“中立”,因為這兩個人,誰也不能得罪,白素已儼然是我的未婚妻了,你敢得罪未婚妻和未婚妻的哥哥嗎?
(全文完)